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低地 - 低地(2)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直撕到根部的玉米叶,白色,分布着细脆泛红的脉络,它们在末端变成深红色,从玉米叶里长出来,洇开,直到消失不见。
  玉米叶被细细撕开,细到看起来像头发一样。我漂亮的玉米棒娃娃,我乖乖听话的沉默的孩子,没有脖子,没有胳膊,没有腿,没有手,没有脸。
  我抠出两颗玉米粒。粗糙的玉米棒透过窟窿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我抠出三粒并排、三粒并列的玉米粒。我端详着她发怔的嘴和挖空的鼻子。
  一个长了张肥胖僵硬的脸的娃娃。当她掉到地上,当她被晒干的时候,还会有玉米粒从她身上掉出,然后她的肚子上会有个洞,或者长出三只眼,或者鼻子或脸颊上出现一道大疤,或者她会咬碎嘴巴。
  草的茎秆儿纤柔,乃至透明。透过草茎看到的夏天脆弱易碎。
  从田野上望去,村庄就是一群群房子放牧在山丘间,植物只能从颜色上分辨。一切看起来近在眼前,朝着它们走,却总不能到达。我从没搞明白过这种距离。我永远跟不上道路,一切都在我眼前,向我而来。我却只得到满脸灰尘。哪里都找不到终点。
  村庄出口能碰到乌鸦,它们时不时地向空中啄去。
  远远的在山谷里,田间小路的灰色尘埃间立着山楂,红红的脑袋中了暑。旁边的黑刺李仍然碧青而冷静。叶子上沾染了鸣禽石灰状的粪便。
  鸟儿们一直唱着同一首歌。它们飞走,歌声也戛然而止,到处只留下同样的石灰状粪便。
  村子里听不到鸟叫,它们不会靠近房屋,因为村子里有那么多猫,大多来自周围地区。村子里还有那么多狗,一点也不比猫少。狗儿们拖着肚子在草地里穿行,一路上滴下带着体温的尿液。小块的斑斑尿迹,叮在磨得破败不堪的皮毛上。
  它们又小又尖的脑袋在奔跑中摇晃,呆滞的眼球转动着,湿润无神。在这些狗眼、这些狗头中总是藏着恐惧。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用脚踢它们。不过女人踢起来没那么狠,因为她们穿的鞋的缘故。

  男人们穿那种坚硬的高帮鞋。他们的脚踩进去,直到脚脖子,鞋子的舌面上牢牢系着又粗又糙的绳子。
  被他们一踢,狗马上就会死掉,然后或蜷着身子或直挺挺地在路边躺上好多天,在群群苍蝇的盘绕下发臭。
  萎缩的叶子在空中飞舞,就像看不见的真菌。
  当果树生病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就说,那些林子里的该死的真菌又来了。他们配制亮绿色的有毒喷雾剂,药剂在树叶上烧出一个个小泡,烧死神经。叶子最后变得粗糙不堪,像筛子一样满是窟窿。在它们伤痕累累的边缘,蜘蛛系上自己吐丝做的白色网。
  泥土地被藻类染成绿色。
  苍蝇嗡嗡嗡地穿梭在鹅油乎乎的羽毛间。
  夏天的雨水能让木头腐烂,当雨水冲软地面时,人们就会看到路有多凹陷,土地又被褪色成什么样。
  一头头牛踩着烂泥做的奇形怪状的大鞋子跨进大门。人们嗅得到它们肚子里的青草味。嚼过第一遍的草茎又升到它们的喉咙口,连我的胸口都难受。牛心不在焉地嚼着,它们的眼睛被这么多的牧草熏醉。每天晚上它们都睁着这种醉醺醺的眼睛回到村里。
  有一次我们家的牛把我挑到它的角上,带着我跃过沟渠。它把我在一道深陷的汽车轮痕里放下,然后跨过我的头顶跑开。那时候,它溅满泥浆的Rx房看起来好像裂开的一样。
  我目送着它。热空气在它身后升腾了好一会儿。我膝盖上蹭破皮肤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我害怕自己会死于这样的剧痛,同时又意识到我还活着,因为我还感到疼痛。我害怕死神会通过裸露的膝盖钻进我的身体,于是立刻用掌心捂住伤口。

  也因为我还活着,恨意随之而来。
  我想用目光在它毛茸茸的大肚子上刺出个洞,用手在它热乎乎的内脏里翻搅,手伸进它的皮肤,直没到手肘。
  老鹳草的粗糙叶脉上还凝着昨日的雨滴。我用它棕色的水洗脸,傍晚时果真脸颊通红,我照照镜子,看我是如何变得越来越美。
  我怀着仇恨将牛赶进山谷,在整座山谷里寻找最大的鹳草丛。牛把它四方形的脑袋埋进草丛,骨棱棱的屁股对着我,我脱光衣服,这次我洗全身。牛转身朝向我,瞪大的眼睛叫人生厌。我在它的注视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老鹳草丛也颤抖起来,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粗糙。我飞快地穿上衣服。
  皮肤干了之后紧绷绷的,还有点玻璃似的光滑发亮。我整个身体都感觉到自己在变美,我小心地跨出脚,以免打碎什么。草茎好像随着我的步子柔顺地铺散开来,我害怕它们会割碎我。
  我的步态有点像祖母浆过的床褥。我睡进去的第一个夜里,再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它沙沙作响,让我以为是皮肤在沙沙作响。
  有时候我十分安静地躺着,尽管如此,床褥还是沙沙作响。我害怕那个瘦骨嶙峋的高大男人就在房间里,他在村子边上买了座房子,没有人知道,他是打哪来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不必去工作,他把自己巨大的骨架卖给博物馆,每个月都得到一些钱。
  这个男人一连好几夜待在我的房间里。我不停地在窗帘后、床底下、箱子后、瓷砖壁炉里看到他。
  夜里,当我的睡意被恐惧赶跑,我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家具,却找不到他,但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早上,天花板上落着灰扑扑的棕色飞蛾,它们晚上撞击过灯罩。
  我抓住它们,我的手指沾到鳞粉,染成棕色,它们翅膀上我碰到的地方变得透明。我松开手,蛾子还在我膝盖下方飞舞了一会儿。它们飞不到更高的地方去了,我用鞋踩,想要让它们解脱。柔软浑圆的肚子爆裂开,在地板上喷溅出一条白色的乳液。恶心从我的鞋底升起,把它的绳索套在我喉咙口,它的手又冷又瘦,像那些老人的手,我看到过他们躺在有盖的床上,人们沉默地坐在前面,祷告。

  年迈妇女的头巾上打着死板的结,下巴在结的上方颤动。我看到她们稀疏潮湿的睫毛上挂着黏液,不明白她们的眼泪有什么意义。
  那些床,祖母说是棺材,那些躺在里面的人,祖母说他们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以为我听不懂这个词。我听得懂,即使以前没有听过。我成天带着这个词游荡,我在汤里的每一块鸡肉中都看到一具尸体,祖母不再带着我去死人那里。
  但是,每当在工作日的下午,村子里响起音乐时,我就知道,又有人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死亡总是藏在房子的墙壁后面,人们从来看不到它,或者,虽然人们一生都与它为邻,却只有在它该来的时刻才能看到。
  有一次,一个男人死在野外。他被雷电劈中了。他是一个女人的第一任丈夫,她后来嫁给了她的小叔子,后来小叔子死于肺病,后来她寡居多年,因为她没有再嫁人,她的儿子长得像夏天在村子里走街串巷收破烂的人,村里没有人像他那样两鬓都长了一簇灰白的头发,当她儿子长大成人后,她嫁给了邻村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现在还活着,他不得不自己给孩子洗礼,因为没有人愿意做教父,每个人都认为,要是谁和这个女人的孩子扯上关系,死神也会带走他。
  后来,我进了城,我在大街上看到死亡,还在它该来的时刻之前。
或许您还会喜欢:
恐怖的大漠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雷诺被绑架非洲!我向你致意,你这神秘的大地!让我骑在骏马上穿越你那一望无际的空旷草原;让我骑在矫健的骆驼上穿越你那布满了炙热的石头的沙漠;让我在你的棕榈树下漫步,观看你的海市蜃楼美景;让我在你生机盎然的绿洲上思念你的过去,感叹你的现在,梦想你的未来。 [点击阅读]
恐怖谷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我倒以为……"我说。“我应当这样做,"福尔摩斯急躁地说。我自信是一个极有耐性的人;可是,我得承认,他这样嘲笑地打断我的话,的确使我有点不快。因此我严肃地说:“福尔摩斯,说真的,你有时真叫人有点难堪啊。”他全神贯注地沉思,没有即刻回答我的抗议。他一只手支着头,面前放着一口未尝的早餐,两眼凝视着刚从信封中抽出来的那张纸条,然后拿起信封,举到灯前,非常仔细地研究它的外观和封口。 [点击阅读]
恐怖黑唇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0
摘要:第一章恐惧的亡灵复苏1阴谋初露刚刚步入八月份。炎热的太阳就将一切烤得烫人。出租车司机原田光政在这天午后回到家中。他打开大门,从信箱中取出一封信,边看边走进了厨房。走进厨房,原田光政坐在椅子上,准备喝点冷饮,然后再睡上一小时左右的午觉。他深深地感到自己已不是拼命干活的年龄了——近六十岁了。难道这是因为自己长期辛劳而自负了吗?人的自知之明,对于原田说来还是有的。 [点击阅读]
恶月之子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仅点燃着烛光的书房里,桌案上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刹那间,我知道我的生活即将面临一场可怕的转变。我不是算命先生,我也不会观看天象,在我眼里,我掌中的手纹完全无法揭露我的未来,我也不像吉普赛人能从湿得的茶叶纹路洞察命理。父亲病在垂危已有数目,昨夜我在他的病榻旁,替他拭去眉毛上的汗珠,听着他吃力的一呼一吸,我心里明白他可能支撑不了多久。我生怕就这样失去他,害怕自己将面临二十八岁生命中首次孤零零的生活。 [点击阅读]
恶魔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决斗茶桌上摆着两只酒杯,杯子里各装有八成透明如水的液体。那是恰似用精密的计量仪器量过一样精确、标准的八成。两只杯子的形状毫无二致,位置距中心点的距离也像用尺子量过似地毫厘不差。两只杯子从杯子中装的,到外形、位置的过于神经质的均等,总给人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茶桌两边,两张大藤椅同样整齐地对面地放在完全对等的位置;椅上,两个男人像木偶一样正襟危坐。 [点击阅读]
悖论13
作者:佚名
章节:50 人气:0
摘要:听完首席秘书官田上的报告,大月蹙起眉头。此刻他在官邸内的办公室,正忙着写完讲稿,内容和非洲政策有关。下周,他将在阿迪斯阿贝巴①公开发表演说。坐在黑檀木桌前的大月,猛然将椅子反转过来。魁梧的田上站在他面前,有点驼背。“堀越到底有甚么事?是核能发电又出了甚么问题吗?”堀越忠夫是科学技术政策大臣。大月想起前几天,他出席了国际核能机构的总会。“不,好像不是那种问题。与他一同前来的,是JAXA的人。 [点击阅读]
悬崖上的谋杀
作者:佚名
章节:35 人气:0
摘要:博比·琼斯把球放在球座上,击球前球杆简单地轻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球杆,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下一击。在五号铁头球棒的随便一击下,球会呼啸腾起,越过障碍,又直又准地落到球场的第十四穴处吗?不,远非如此,结果太糟了,球掠过地面,稳稳地陷入了障碍坑洼。没有热心的观众发出沮丧的哼哼声,惟一的目击者也显得一点不吃惊。 [点击阅读]
悬崖山庄奇案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我觉得,英国南部没有哪个滨海小镇有圣卢那么令人流连忘返,因此,人们称它为“水城皇后”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到了这里,游客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维埃拉(译注:法国东南部及意大利西北部的海滨地区,濒临地中海,以风光旖旎著称)。在我的印象里,康沃尔郡的海岸正像法国南方的海滨一样迷人。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他听了以后说:“昨天餐车里的那份菜单上就是这么说的,我的朋友,所以这并非你的创见。 [点击阅读]
悲惨世界
作者:佚名
章节:65 人气:0
摘要:米里哀先生是法国南部的地区狄涅的主教。他是个七十五岁的老人,原出身于贵族,法国大革命后破落了。他学问渊博,生活俭朴,好善乐施。他把每年从zheng府那里领得的一万五千法郎薪俸,都捐献给当地的慈善事业。被人们称为卞福汝(意为“欢迎”)主教。米里哀先生认为自己活在世上“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来保护世人心灵的”。 [点击阅读]
惊险的浪漫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帕金顿先生与太太吵了几句,气呼呼地戴上帽子,把门一摔,离家去赶八点四十五分的火车,到市里去上班。帕金顿太太依旧坐在早餐桌前。她的脸涨得通红,紧咬着嘴唇,要不是最后愤怒代替了委屈,她早就哭出来了。“我不会再忍下去了,”帕金顿太太说,“我不会再忍下去了!”她继续想了一会儿,又喃喃道:“那个放荡女人,狡猾卑鄙的狐狸精!乔治怎么会这么傻呢!”愤怒逐渐平息了,悲伤和委屈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点击阅读]
惊魂过山车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惊魂过山车───1我从来没有把这个故事告诉任何人,也从未想过要告诉别人,倒不是因为我怕别人不相信,而是感到惭愧。因为它是我的秘密,说出来就贬低了自己及故事本身,显得更渺小,更平淡,还不如野营辅导员在熄灯前给孩子们讲的鬼故事。我也害怕如果讲出来,亲耳听见,可能会连自己都开始不相信。但自从我母亲过世后,我一直无法安睡。 [点击阅读]
惹我你就死定了
作者:佚名
章节:139 人气:0
摘要:“喂,你去见男朋友,我干嘛要跟着啊?”“嘻嘻,我和宗浩说好了,要带你去见他的啊^o^”晕~-_-^,这么闷热的天,本来就够闹心的了,还要去给朋友当电灯泡,可怜芳龄十八的我啊,这些年都干嘛了?我好想有个男人啊,做梦都想…“朴宗浩有什么呀?他是公高的吧?公高那帮小子太危险了,你离他们远点儿。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