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51。。。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Site Manager
低地 - 低地(2)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直撕到根部的玉米叶,白色,分布着细脆泛红的脉络,它们在末端变成深红色,从玉米叶里长出来,洇开,直到消失不见。
  玉米叶被细细撕开,细到看起来像头发一样。我漂亮的玉米棒娃娃,我乖乖听话的沉默的孩子,没有脖子,没有胳膊,没有腿,没有手,没有脸。
  我抠出两颗玉米粒。粗糙的玉米棒透过窟窿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我抠出三粒并排、三粒并列的玉米粒。我端详着她发怔的嘴和挖空的鼻子。
  一个长了张肥胖僵硬的脸的娃娃。当她掉到地上,当她被晒干的时候,还会有玉米粒从她身上掉出,然后她的肚子上会有个洞,或者长出三只眼,或者鼻子或脸颊上出现一道大疤,或者她会咬碎嘴巴。
  草的茎秆儿纤柔,乃至透明。透过草茎看到的夏天脆弱易碎。
  从田野上望去,村庄就是一群群房子放牧在山丘间,植物只能从颜色上分辨。一切看起来近在眼前,朝着它们走,却总不能到达。我从没搞明白过这种距离。我永远跟不上道路,一切都在我眼前,向我而来。我却只得到满脸灰尘。哪里都找不到终点。
  村庄出口能碰到乌鸦,它们时不时地向空中啄去。
  远远的在山谷里,田间小路的灰色尘埃间立着山楂,红红的脑袋中了暑。旁边的黑刺李仍然碧青而冷静。叶子上沾染了鸣禽石灰状的粪便。
  鸟儿们一直唱着同一首歌。它们飞走,歌声也戛然而止,到处只留下同样的石灰状粪便。
  村子里听不到鸟叫,它们不会靠近房屋,因为村子里有那么多猫,大多来自周围地区。村子里还有那么多狗,一点也不比猫少。狗儿们拖着肚子在草地里穿行,一路上滴下带着体温的尿液。小块的斑斑尿迹,叮在磨得破败不堪的皮毛上。
  它们又小又尖的脑袋在奔跑中摇晃,呆滞的眼球转动着,湿润无神。在这些狗眼、这些狗头中总是藏着恐惧。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用脚踢它们。不过女人踢起来没那么狠,因为她们穿的鞋的缘故。

  男人们穿那种坚硬的高帮鞋。他们的脚踩进去,直到脚脖子,鞋子的舌面上牢牢系着又粗又糙的绳子。
  被他们一踢,狗马上就会死掉,然后或蜷着身子或直挺挺地在路边躺上好多天,在群群苍蝇的盘绕下发臭。
  萎缩的叶子在空中飞舞,就像看不见的真菌。
  当果树生病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就说,那些林子里的该死的真菌又来了。他们配制亮绿色的有毒喷雾剂,药剂在树叶上烧出一个个小泡,烧死神经。叶子最后变得粗糙不堪,像筛子一样满是窟窿。在它们伤痕累累的边缘,蜘蛛系上自己吐丝做的白色网。
  泥土地被藻类染成绿色。
  苍蝇嗡嗡嗡地穿梭在鹅油乎乎的羽毛间。
  夏天的雨水能让木头腐烂,当雨水冲软地面时,人们就会看到路有多凹陷,土地又被褪色成什么样。
  一头头牛踩着烂泥做的奇形怪状的大鞋子跨进大门。人们嗅得到它们肚子里的青草味。嚼过第一遍的草茎又升到它们的喉咙口,连我的胸口都难受。牛心不在焉地嚼着,它们的眼睛被这么多的牧草熏醉。每天晚上它们都睁着这种醉醺醺的眼睛回到村里。
  有一次我们家的牛把我挑到它的角上,带着我跃过沟渠。它把我在一道深陷的汽车轮痕里放下,然后跨过我的头顶跑开。那时候,它溅满泥浆的Rx房看起来好像裂开的一样。
  我目送着它。热空气在它身后升腾了好一会儿。我膝盖上蹭破皮肤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我害怕自己会死于这样的剧痛,同时又意识到我还活着,因为我还感到疼痛。我害怕死神会通过裸露的膝盖钻进我的身体,于是立刻用掌心捂住伤口。

  也因为我还活着,恨意随之而来。
  我想用目光在它毛茸茸的大肚子上刺出个洞,用手在它热乎乎的内脏里翻搅,手伸进它的皮肤,直没到手肘。
  老鹳草的粗糙叶脉上还凝着昨日的雨滴。我用它棕色的水洗脸,傍晚时果真脸颊通红,我照照镜子,看我是如何变得越来越美。
  我怀着仇恨将牛赶进山谷,在整座山谷里寻找最大的鹳草丛。牛把它四方形的脑袋埋进草丛,骨棱棱的屁股对着我,我脱光衣服,这次我洗全身。牛转身朝向我,瞪大的眼睛叫人生厌。我在它的注视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老鹳草丛也颤抖起来,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粗糙。我飞快地穿上衣服。
  皮肤干了之后紧绷绷的,还有点玻璃似的光滑发亮。我整个身体都感觉到自己在变美,我小心地跨出脚,以免打碎什么。草茎好像随着我的步子柔顺地铺散开来,我害怕它们会割碎我。
  我的步态有点像祖母浆过的床褥。我睡进去的第一个夜里,再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它沙沙作响,让我以为是皮肤在沙沙作响。
  有时候我十分安静地躺着,尽管如此,床褥还是沙沙作响。我害怕那个瘦骨嶙峋的高大男人就在房间里,他在村子边上买了座房子,没有人知道,他是打哪来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不必去工作,他把自己巨大的骨架卖给博物馆,每个月都得到一些钱。
  这个男人一连好几夜待在我的房间里。我不停地在窗帘后、床底下、箱子后、瓷砖壁炉里看到他。
  夜里,当我的睡意被恐惧赶跑,我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家具,却找不到他,但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早上,天花板上落着灰扑扑的棕色飞蛾,它们晚上撞击过灯罩。
  我抓住它们,我的手指沾到鳞粉,染成棕色,它们翅膀上我碰到的地方变得透明。我松开手,蛾子还在我膝盖下方飞舞了一会儿。它们飞不到更高的地方去了,我用鞋踩,想要让它们解脱。柔软浑圆的肚子爆裂开,在地板上喷溅出一条白色的乳液。恶心从我的鞋底升起,把它的绳索套在我喉咙口,它的手又冷又瘦,像那些老人的手,我看到过他们躺在有盖的床上,人们沉默地坐在前面,祷告。

  年迈妇女的头巾上打着死板的结,下巴在结的上方颤动。我看到她们稀疏潮湿的睫毛上挂着黏液,不明白她们的眼泪有什么意义。
  那些床,祖母说是棺材,那些躺在里面的人,祖母说他们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以为我听不懂这个词。我听得懂,即使以前没有听过。我成天带着这个词游荡,我在汤里的每一块鸡肉中都看到一具尸体,祖母不再带着我去死人那里。
  但是,每当在工作日的下午,村子里响起音乐时,我就知道,又有人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死亡总是藏在房子的墙壁后面,人们从来看不到它,或者,虽然人们一生都与它为邻,却只有在它该来的时刻才能看到。
  有一次,一个男人死在野外。他被雷电劈中了。他是一个女人的第一任丈夫,她后来嫁给了她的小叔子,后来小叔子死于肺病,后来她寡居多年,因为她没有再嫁人,她的儿子长得像夏天在村子里走街串巷收破烂的人,村里没有人像他那样两鬓都长了一簇灰白的头发,当她儿子长大成人后,她嫁给了邻村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现在还活着,他不得不自己给孩子洗礼,因为没有人愿意做教父,每个人都认为,要是谁和这个女人的孩子扯上关系,死神也会带走他。
  后来,我进了城,我在大街上看到死亡,还在它该来的时刻之前。
或许您还会喜欢:
惹我你就死定了
作者:佚名
章节:139 人气:0
摘要:“喂,你去见男朋友,我干嘛要跟着啊?”“嘻嘻,我和宗浩说好了,要带你去见他的啊^o^”晕~-_-^,这么闷热的天,本来就够闹心的了,还要去给朋友当电灯泡,可怜芳龄十八的我啊,这些年都干嘛了?我好想有个男人啊,做梦都想…“朴宗浩有什么呀?他是公高的吧?公高那帮小子太危险了,你离他们远点儿。 [点击阅读]
愁容童子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母亲送给古义人一块地皮。在古义人的记忆里,幼少年时期,那里曾耸立着参天的辽杨。最初提起这个话头,是母亲年愈九旬、头脑还清晰的那阵子。在那之前,古义人几年回去一次,母亲九十岁以后,便大致每年都要回到四国那个森林中的山谷。准确的时期已经记不清了,就季节而言,应该是五月中旬的事。“年岁大了,身上也就有老人的气味了。”母亲从大开着的门窗向对岸望去。 [点击阅读]
愤怒的葡萄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具结释放的汤姆·约德和因对圣灵产生怀疑而不再做牧师的凯绥结伴,回到了被垄断资本与严重干旱吞食了的家乡。他们和约德一家挤进一辆破卡车,各自抱着美好的幻想向“黄金西部”进发。一路上,他们受尽折磨与欺凌,有的死去,有的中途离散。 [点击阅读]
我在暧昧的日本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一)回顾我的文学生涯,从早期的写作起,我就把小说的舞台放在了位于日本列岛之一的四国岛中央、紧邻四国山脉分水岭北侧深邃的森林山谷里的那个小村落。我从生养我的村庄开始写起,最初,只能说是年轻作家头脑中的预感机能在起作用,我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将会成为自己小说中一个大系列的一部分。这就是那篇题为《饲育》的短篇小说。 [点击阅读]
我弥留之际
作者:佚名
章节:59 人气:0
摘要:朱厄尔和我从地里走出来,在小路上走成单行。虽然我在他前面十五英尺,但是不管谁从棉花房里看我们,都可以看到朱厄尔那顶破旧的草帽比我那顶足足高出一个脑袋。小路笔直,像根铅垂线,被人的脚踩得光溜溜的,让七月的太阳一烤,硬得像砖。小路夹在一行行碧绿的中耕过的棉花当中,一直通到棉花地当中的棉花房,在那儿拐弯,以四个柔和的直角绕棉花房一周,又继续穿过棉花地,那也是脚踩出来的,很直,但是一点点看不清了。 [点击阅读]
我是猫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夏目漱石,日本近代作家,生于江户的牛迂马场下横町(今东京都新宿区喜久井町)一个小吏家庭,是家中末子。夏目漱石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被称为“国民大作家”。代表作有《过了春分时节》《行人》《心》三部曲。 [点击阅读]
我的名字叫红
作者:佚名
章节:58 人气:0
摘要:如今我已是一个死人,成了一具躺在井底的死尸。尽管我已经死了很久,心脏也早已停止了跳动,但除了那个卑鄙的凶手之外没人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而他,那个混蛋,则听了听我是否还有呼吸,摸了摸我的脉搏以确信他是否已把我干掉,之后又朝我的肚子踹了一脚,把我扛到井边,搬起我的身子扔了下去。往下落时,我先前被他用石头砸烂了的脑袋摔裂开来;我的脸、我的额头和脸颊全都挤烂没了;我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满嘴都是鲜血。 [点击阅读]
我的爸爸是吸血鬼
作者:佚名
章节:81 人气:0
摘要:序幕那是萨瓦纳的一个凉爽春夜,我的母亲走在石子路上,木屐像马蹄似的敲得鹅卵石哒哒响。她穿过一片盛开的杜鹃,再穿过铁兰掩映下的小橡树丛,来到一片绿色空地,边上有一个咖啡馆。我父亲在铁桌旁的一张凳子上坐着,桌上摊了两个棋盘,父亲出了一个车,仰头瞥见了我母亲,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兵,棋子倒在桌面,滑下来,滚到一旁的走道上去了。母亲弯下身子,捡起棋子交还给他。 [点击阅读]
战争与和平
作者:佚名
章节:361 人气:0
摘要:“啊,公爵,热那亚和卢加现在是波拿巴家族的领地,不过,我得事先对您说,如果您不对我说我们这里处于战争状态,如果您还敢袒护这个基督的敌人(我确乎相信,他是一个基督的敌人)的种种卑劣行径和他一手造成的灾祸,那么我就不再管您了。您就不再是我的朋友,您就不再是,如您所说的,我的忠实的奴隶。啊,您好,您好。我看我正在吓唬您了,请坐,讲给我听。 [点击阅读]
户隐传说杀人事件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没有想到拉动门栓时竟然发出惊人的响声,令男子吓了一大跳,好在风声掩去了这一声响,没有惊动房间里的人。从太阳落山的时候起就起风了。风儿摇动着树林里粗壮的树枝。整座山峦开始呼啸,呼啸声掠过屋子的屋顶。已经到了11月的月底,天空却刮起了在这季节里不可能出现的南风。据村子里的老人说,现在这个时候刮这样的风,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愿这不是出事的征兆。对男子来说,就是靠着这风声,才使他在拉动门栓时没有被人发现。 [点击阅读]
手机
作者:佚名
章节:35 人气:0
摘要:“脉冲”事件发生于十月一日下午东部标准时间三点零三分。这个名称显然不当,但在事情发生后的十小时内,大多数能够指出这个错误的科学家们要么死亡要么疯癫。无论如何,名称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影响。那天下午三点,一位籍籍无名的年轻人正意气风发地在波士顿的波伊斯顿大街上往东走。他名叫克雷顿·里德尔,脸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步伐也特别矫健。他左手提着一个艺术家的画夹,关上再拉上拉链就成了一个旅行箱。 [点击阅读]
拇指一竖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贝瑞福夫妇对坐在早餐桌前,他们和普通的夫妇没什么不同,这时候,全英格兰至少有好几百对像他们这样上了年纪的夫妻正在吃早餐,这一天,也是个很普通的日子——一星期七天之中,至少有五个这样的日子。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会下雨,不过谁也没把握。 [点击阅读]
Copyright© 2006-2019.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