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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日的蝉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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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起薰,一股作气打开入口的雾面玻璃门。室内冷气笼罩我,外面传来的蝉声倏地远扬。
  八月十三日
  饭店后面有栋摇摇欲坠的木造公寓,那里是纽约饭店的员工宿舍。我们得以容身的是一楼最后一间的二坪小房间。虽有厕所,但没浴室。榻榻米一踩就凹下去,不过有一片夏草繁茂的小院子。
  隔壁住的是一个名叫真奈美的女孩。据说才二十四岁。本来是跟心上人一起私奔来此,但那个男的因携带大麻遭到逮捕,听说现在关在四国的监狱里。
  再过去那间是浴室伯这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叫他浴室伯是因为他负责清扫浴室,此人据说以前任职大扳某公司,在电车上非礼女人当声被 逮,因此失去家族和工作,沦落到这种地方扫浴室。
  上工第一天告诉我这些的是住在二楼的佳代。若照Angel Home的说法,佳代等于是我的指导员,负责教我怎么打扫房间、整理房间,趁着其间的空当,也把老板一家和员工的种种八卦一五一十告诉我。她自称今年芳龄三十八,但我怎么看她都像个五十几岁的胖大婶。
  佳代的房间右邻,也就是我的楼上,住着喜美这个中年妇人和她的女儿。喜美并非纽约饭店的员工,好像是在酒家上班。是个关发染得火红、魄力十足的女人,在家总是素着脸穿件大花布袋袋,上班却摇身一变判若两人。听说她本来在附近岛上某间也中介卖春的酒廊工作,因为某些缘故才逃到这里,这也是佳代提供的情报,不知究竟有几分真实。
  至于那个被称为小花的女儿,我本以为应已双十年华但据说才十七岁,高中只念了半年就不念了,之后一直待在家里。我工作时,可以把薰交给这个小花照顾,这也是佳代说的。要把薰交给这个一头短短卷发总是叼着烟、从不正眼看人也难得开口的女孩我实在不放心,但就现实问题考量,我无地送薰上托儿所,况且我们也得设法赚钱糊口。我战战兢兢地上楼请托,小花没吭气倒是喜美二话不说就表示“可以呀,我们帮你照顾”,然后精明地补上一句“一天一千块就好”。
  工作时间是两班制,分别是早上八点到傍晚五点的早班和傍晚五点到深夜一点的晚班。早班的时薪比较低,真奈美和佳代多半都想值晚班,所以欣然将早班让给我。五点过后我去喜美家接薰时,小花和薰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在画图。沉默寡言的小花人不可貌相,其实很会照顾小孩,绘画技巧更是好得惊人,可以惟妙惟肖画出电视卡通人物。有时小花也会和薰出去玩。我后来隐隐发现,这种时候通常是因为喜美有男客来访。
  对于我那份填上宫田京子这个假名、胡乱捏造的履历也没细看就同意雇用的老板,是个年约五十的臃肿男人,开口闭口就只会说“会唱卡拉OK吗”、“要不要上酒家”。被大家称为大妈的老板娘,代替不中用的老板,眼光雪亮地紧盯员工的工作表现。
  也许是被崭新的门面装潢吸引,或是因为正值暑假旺季,总之客房几乎天天客满。等到九点多房客离开后去打扫时,年轻客人用过的房间一律凌乱不堪。自行带来的食物残渣,气味刺鼻的卫生纸,有时连床单都沾了污物,不有湿答答的毛巾。当我匍匐着把那些垃圾扫到一堆时,男女交媾这码事不知怎的变得很滑稽。灵魂不分男女——在AngelHome习得的这句话,蓦然浮上心头。
  我默默清扫没有窗子、弥漫着精液气味的房间。佳代在大妈不时的呵斥下仍停不住嘴,我一边敷衍地附和,一边尽量让脑袋放空,以便抵挡精液的气味与性交的余味。如此一来,一瞬间,真的只是短短一瞬间,我竟有种奇妙的清爽感。按照时薪算来一天顶多赚五千无,而且每天不得给喜美一千因此只有四千,几时能存到一笔钱都不确定,我却确信在不久的将来便可有积蓄,确信我一定能搬出这破旧公寓,和薰过着舒适的生活,确信我将有能力买衣服和故事书给她,在比现在更宽敞的厨房为薰烹调各种佳肴,怀着这样的确信,我兴奋莫名地期待着明日开始的岁月。我没有悲观地打消这种念头,反面努力去想,这一定是因为我们的生活己经开始运转了,虽然速度缓慢。那是在漫长的时光中,即便放弃一切也想得到的东西,是生活。是我与孩子共度的小小生活。
  八月二十一日
  今天附近有庙会,听说晚上还有夜市。上周也有中元盆舞活动。不知是在哪里举行,远远传来祭典的锣鼓声。上周我太累所以提不起劲出门,但今天我打算带薰出门逛庙会,所以去楼上的喜美家接她。正对镜化妆的喜美,兴趣缺缺地说,那种地方人挤人只会累死人。我向陪薰玩的小花道声谢,便想带薰走,小花却一路跟到玄关门口定定看着我的脚下。
  “小花也想去逛庙会吗?”我问,她不看我的脸,闷闷地用力点个头。
  “喜美,那我带小花一起去喽。”我出声说,揉成一团的千元钞票砰地扔到我脚边。
  “拿去吃晚餐。”喜美对小花说,小花倏地握紧千元钞票塞进运动服口袋。
  在缓缓西沉的斜阳中,人潮络绎不绝。我不知庙会在哪举行,索性跟着人潮走。薰的步伐渐渐沉重。也许是被这么多人吓到了。但她并未止步,所以配合薰,我和小花走得很慢。

  薰怱望驻足,用力拉扯我与她交握的那只手。我朝薰定睛注视的方向看去,只见穿白衣、手持木杖的行脚僧,和赶赴庙会的人潮逆向而行,朝我们这边走来。六七名女性排成一列,默默步行。在众声喧闹中只有那处安静得仿佛破了一个洞。我也像薰一样驻足,凝视渐渐走近的她们。由于我俩停下脚步,小花也跟着停住,取出香烟点燃。
  “为什么会有行脚僧呢?”我问小花,但小花无语。
  薰犹在定睛目送她们擦身而过的背景,我催她“好了,走吧”,薰支队僵着脸凝视我,纺丝不动。“薰,刚才那些人,是在走路拜菩萨哦。”薰的小嘴抿成一线,来回看着我和渐去渐远的一行人。
  “我们快去吃棉花糖哦。”
  小花倏地蹲下对薰说。薰战战兢兢向小花伸出手,等小花握住她的手后总算开始迈步。
  夜市的灯光终于遥遥在望。和悬挂的灯笼灯光混合,到处泛滥着橙橘光芒。身穿夏季和服、腰扎红色腰带、与薰年纪相当的小女生,被看似奶奶的老妇人牵着正在路边摊挑选面具。我忍不住看薰。她穿着从Home带出来的T恤和运动裤。她生平第一次逛庙会我却连和服都不能买给她,令我好生愧疚。
  “咦,小姐,你是上次的......”正在棉花糖的摊子接过我的零钱之际,背后忽然有人喊我。我转身一看,是久美的母亲。穿着非常鲜艳的日式大外褂。
  “怎么样,找到工作了吗?”
  “呃,沿着别当川往上走的某间饭店。”
  “该不会是宾馆吧?你去那种地方......”久美母亲的目光搜寻薰的身影。薰站在略远处,正与小花吃棉花糖,“那孩子也一起?”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我笑说,“父母都死了。和丈夫也有很多问题......就算回名古屋也不见得能找到工作,虽在东京住过但也无处可归......所以我想暂时在这岛上待一阵子。说不定还能见到久美。”
  “是什么样的地方?我是说,饭店提供的住处。”久美的母亲蹙眉。
  “是饭店后面的公寓。虽然老旧,但住户都很亲切。那个女孩,就是我们楼上的邻居的女儿,常帮我照顾薰。”
  久美的母亲毫不客气地打量顶着一头卷发蹲在地上吃棉花糖的小花,“嗯,是吗......”她咕哝,然后突然将目光移向庙会的灯光。
  “糟糕。我得去帮忙了。这个不送去不行。那么,你自己保重。”久美母亲匆匆说完,便消失在人潮中。
  过了八点,我们回到住处,走一段路去民宿的公共浴池洗澡。逛庙会时僵硬如石不发一语的薰,这才开心地打开话匣子:“棉花糖甜甜的很好吃哦。明天也可以吃吗?明天我也分给妈妈吃。”直到睡觉时她还在絮絮念着。
  八月二十四日
  一早薰就无精灯采。浑身无力,早餐几乎都没吃。我打电话给大妈,请了一天假。才来上班不到一个月就请假可真大牌啊——虽然被她这么露骨地损了一顿,但我不能把瘫软无力的薰交给小花,自己去打扫别人弄脏的房间。我向值晚班的佳代借来温度计,替薰量体温。三十七度三。虽然热度还不高,但是看薰的样子,温度应该还会继续往上升。
  我让薰躺着,拿起团扇替她扇风。敞开的玻璃门,飘入阵阵蝉鸣。不知哪家传来收音机播放的歌谣。
  “妈妈。”躺在被窝里的薰喊道,“我要看电视。”
  “可是薰,我们家没电视耶。”
  “可是我平常都有看。会有小Q哦。我在小花家天天都看。”
  不知她对自己生病的事理解多少,只见薰软软地躺着,唯有语气活力十足。
  “今天不能去小花家了。薰要在这里躺上一整天哦。”
  隔壁传来闹钟的声响。接着,是跑向厕所的声音。真奈美的一举一动都很粗鲁。
  “薰要等妈妈吗?”
  “妈妈今天整天都会待在这里。所以你不用等。”
  听我这么一说,薰睁大双眼仔细打量我。
  “妈妈,你会一直在这里?不用去上班?”薰反复问了好几遍,听到我的回答后,就用老气横秋的口吻说:“那今天看不到小Q就算了。”我既觉好笑,同时也充满了歉疚。
  “薰,你再睡一下觉觉。”
  “妈妈会看着薰睡觉觉。”
  “嗯,妈妈一直看着,你放心。”
  薰闭上眼,然后啪地睁开,又再次闭上,半睁半合地确认我是否还在。
  “好了,再闹会有毛毛来哦."
  薰乱踢双脚,咿呀地嘶声尖叫。来到岛上第一次看到的毛毛虫令薰异样恐惧。
  我确定薰睡熟后,便去狭小的厨房煮粥。头上吱呀作响,传来走动的声音。当我打蛋撒上葱花时,玄关的门被人略带顾忌地敲响。
  我以为是小花,没想到开门一看站在眼前的竟是久美的母亲。她身穿围裙抱着纸箱。
  ”你果然住在这里。“说着,她不客气地伸长脖子环视屋内,“那孩子怎么了?”
  “好像有点不舒服,我让她今天休息一天。”

  久美的母亲听了,把纸箱往门口一放,毫不犹豫地进屋坐到薰的身旁,轻轻把手贴在熟睡的薰的额头上。
  “哎呀天哪,真的,好烫。八成是夏季感冒。你啊,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住在这种地方再怎么说也......”说到一半她闭上嘴,一脸尴尬地回到玄关。
  “这个啊,”久美的母亲蹲身打开纸箱盖子,“我一直塞在壁橱里。知道有了每个外孙我们都很开心,所以自己跑去买了这些东西,结果那孩子一直不回来,本来还给她寄去,可是后来,就听说太一被婆家的人抢走了......我想丢又舍不得丢。虽然是男生的衣服,不过全都是新的,你就留着给孩子穿吧。”说完也不看我便匆匆穿上鞋子,再次朝屋内熟睡的薰投以一瞥,“这一带都是去找内野医生。如果烧还不退就马上带孩子去找内野医生。沿着河边走马上就会看到。”说完也不听我道谢便走了。
  我蹲下身,把纸箱里的东西在地板上摊开。印有卡通人物的T恤和素色衬衫,短裤和牛仔裤,跟T恤印有同样卡通人物的小鞋子,也有袜子,甚至还有帽子。我想起久美钻进开往Home的小货车时那副模样。把头发染成茶色,将婴儿杂志从窗口扔弃的久美。也想起在Home一起生活的久美。一边晃动着小小的乳房一边替薰搓出满头泡沫,说要放手很困难的久美。我把脸埋进久美儿子无缘穿上的衣服里。从三岁直到永远都要陪在莉卡身连哦。久美的声音在耳边嗫语。
  下午,薰吃了两碗粥,但是没多久就吐出来了。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烧开水,扭干毛巾替薰擦身体,给她穿上久美母亲送的衣服,冲出公寓。
  我抱着薰沿着河边跑,一边不断自问该如何是好。我搭上开往土庄的公车。满脸通红的薰在我怀里病恹恹看着窗外。薰的身体好热,我的衬衫被汗水粘在身上。凑近看着她的眼,薰便定定回看我,对我眯眯笑。她的眼睛还有神,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尽量找远一点、小一点的医院。我像念咒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过土庄街道,找到一间看似半废弃的旧医院,在门前来来回回转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准门进去。
  暗如水槽的候诊室里,只坐了一个戴口罩的老人。我把头伸进挂号处的小窗说。
  “不好意思,我们趁着暑假期间来这里,可是今早小孩忽然不舒服,我手边没带健保卡也没别的证件可以让我们看病吗?”
  老护士眯起眼看着我,:这样看病费用没有健保补助哦,可以吗?“她说。我回答没关系,她把病历表和温度计交给我。我在候诊室冷清的皮沙发坐下,用颤抖的手胡乱填 上假名字和假地址。镇定,这样不会有问题的。人家一定会替薰看病。也能领到药。
  白发老医生凑近看着薰,用慈祥的语气问:会热吗?会冷吗?眼睛痛痛吗?鼻子呢?但薰或许还是怕男人,把小脸埋进我胸前不肯回答。我只好代她回答:虽然没拉肚子但有吐过,昨天还好好的没有发烧。
  “应该是感冒吧。”老医师用温吞的语气说,“我可以开退烧药给你,但我不想开,因为会让小朋友胃肠不舒服。她才烧到三十八度,我看就不用退烧药了。你们还会待一阵子吧?如果今明两天还继续发烧的话再带她来。”
  领了药,在挂号窗口付钱。总共一成出头,但现在己无睱考虑钱的问题。搭公车前,薰眼尖地发现商店立刻吵着买零食。换作平时我一定会当场拒绝,但今天我让薰挑选她自己喜欢的零食。再带她来。再带她来。医生说的话在我心中不断回响。就算没有健保卡,至少在这几天当中可以去那家医院,想到这里我不禁安心多了。
  八月三十日
  薰开始学会装病。大概是不想让我去上班,一早,她就在被窝里磨蹭,说她眼睛痛痛,再不然就是嚷着身体热热。她的表情开朗所以我一看就知道她在说谎。妈妈如果不去上班,就没钱买零食和饭饭哦,听我这么说她才不情愿地起床。真的把她交给小花后,她倒也乖乖放开我的手,但当趴在肮脏的房间里打扫,有时忍不住热泪盈眶。想到我令薰寂寞得必须说谎我就心痛难忍。
  刚抵达岛上时的热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虽仍艳如盛夏,却已不见观光客的踪影。饭店也很少再有客满的时候。
  傍晚,和薰在附近的澡堂洗完澡回家,我发现寺庙竟有编号。比方说“小豆岛灵场第二十一号.清见寺”。附近,有“二十二号.峰之山庵”,也有“十九号.木之下庵”的箭头标示。我想上次曾和一群行脚僧擦肩而过的情景。说不定这个岛上。也跟四国一样有八十八处灵场。
  若真是如此,我忽然也很想走上一遭。虽不知道能在这岛上待多久,但是,在走完八十八处之前,应该可以留在这里吧。
  薰不可思议地仰望虔诚膜拜的我。
  九月十八日
  下了班回到公寓,不见薰的人影。我到楼上接她,却只见喜美穿着蕾丝线睡衣在化妆,小花和薰都不在。
  “她们在玉姬神社玩。倒是这个,怎么样?你年。”她拉住正想告辞的我,把艳红的连身洋装比在胸前。那件勾勒出身体曲线的洋装上,缝着金纽扣。“怎样,好看吗?是人家买给我的。不是这边的东西,是特地从大阪买来的。”

  我觉得对喜美来说太鲜艳了,但我还是说:“非常好看,很适合你。”喜美像少女一样两手包皮皮着脸颊娇笑。“你想穿也可以借给你。一小时......我想想哦,算你五百元就好。”她抱紧衣服说。
  我一去玉姬神社,只见寺院境内,小花与薰,还有我没见过的两个小孩在。是比薰还小的男生和年纪应该刚上小学的女生。四人蹲在地上,定睛注视地面。薰穿着久美母亲送的衣服,这么看来简直像个小男生。棒球帽配T恤、绿色长裤。
  “你们在做什么?”
  我俯视四人凑近盯着的地面,原来是蝉蜕的空壳,一数之下共有七个,排成一直线。干巴巴的茶色空壳,看起来也像是制作精巧的玩具。
  “跟你说哦,这是我们收集的。”
  小男生仰头对我说。
  “蝉一直待在土里,等它出来马上就会死。”
  大概是小男生的姐姐吧,女生以制止他的口吻对我说。
  “这个,死掉了吗?”
  薰不安地仰望我。
  “这个没有死。蝉从土里出来,只是脱了一件衣服。”我一边思索薰是什么时候学会“死”这个字眼,一边回答,“董,小花,我们回家吧。”
  “可是它马上就会死。”
  小女生又重复一次。一定是谁刚告诉她的吧。关于蝉在土中七年,出了地面的第七天就死亡的一生。虽不知真假,但我头一次听说时也很震惊。苦苦等了这么久,上苍竟然只赐给它这么短暂的生命吗?就像这个小女生。我记得也是听周遭的大人说蝉七天就会死。
  小花站起来,薰悄悄握紧她的手。
  “明天也来吗?”小男生问薰和小花。
  “明天也要来收集哦。”小女生也跟着说。
  “拜拜——”薰转身挥挥手,被夕阳映得脸泛橙红的孩子们,依旧蹲在地上挥舞双手。拜拜。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晚餐后,我稍微绕点路,去参拜编号第十六号的极乐寺。薰唱着我没听过的歌。她忽然仰望天空,高举着手指说:妈妈,星星。黑夜中,彼岸花红得令人惊心。
  坠入梦乡时,紧闭的眼帘蓦地浮现傍晚看到的蝉蜕穿过。干巴巴的,茶色的空壳。
  十月六日
  去二楼接薰时,小花也跟着一起下楼来。等我开始准备晚餐她仍然没走,陪着薰画图玩。回过神时,才发现她站在我背后探头注视我的手。
  “晚餐吃咖喱饭,你要一起吃吗?”我问
  “那我做个生菜沙拉吧。”她难得开口说话。
  “嗯,好啊。谢谢。”
  听我这么一说,小花把头伸进冰箱检视,我正在捞锅中的浮渣,她就站在我身旁,开始把蕃茄和小黄瓜切块。看她动作熟练,也许平时就自己煮晚餐。薰被冷落在一旁不是滋味,在我和小花的脚边转来转去。
  我把锅子转到小火,一边陪薰一边看小花的手上动作,只见她开始煮面尾巴。那是面线尾端呈U字形的部分,通常会装成一袋廉价出售,所以我总是买来备用,但我看不出小花要用面尾巴做什么于是问她。她没回话。
  面尾巴变成沙拉。在切滚刀块的蕃茄与小黄瓜上,铺满了面尾巴,再淋上酱油调味汁,就是小花做的沙拉。
  “真好吃,我都不知道,这也可以做沙拉。”我吃惊地说,小花蓦地背过脸,但嘴角却浮现出得意的笑。
  “好吃耶,妈妈。”
  薰也眼珠滴溜乱转地说。
  “我还会用面尾巴做茄汁意大利面和奶油培根意大利面。”小花依旧撇开脸,却略显得意地说。
  “哦?下次我也试试。那本来就是面条,一定很好吃,对吧?”
  “对呀。”薰说。
  “学人家。”小花戳戳薰的脸颊,薰哈哈笑。
  敲门声响起。我放下晚餐打开玄关的门一看,又是久美的母亲。她像上个月来是一样探头窥看屋内。
  “咦,你们正在吃晚餐?不好意思。”看到浓妆艳抹的小花,她邹起脸,微微招手。我一走到门外,久美的母亲便把玄关门关上。
  “你之前,不是说想在我店里工作吗?这个月正好有一个人不做了。薪水虽少,但我想总比你带着那孩子在地种地方上班好。”
  “啊.....”
  “一本松,你知道吧?就在那附近,有我家的亲戚,她家的偏屋——说是偏屋,其实是为了儿子盖的组合屋啦,我亲戚说你可以住那间......否则待在这种地方,我说你啊,那孩子未免太可怜了。”
  久美的母亲邹着眉头说。
  “可是,刚才的小花,是个好孩子。一直帮我照顾薰。”
  我忍不住替小花说话。
  “也许吧,可是,住在这里总不是个办法吧,又不知道住的是些什么人,而且就在宾馆背后,难保几时会有什么人混进来。”
  “呃......可是......真的可以吗?”我深深注视久美母亲的双眼问道。她是基于什么心态愿意雇用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我实在摸不透也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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