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等待野蛮人 - 第二章(5)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二章(5)
  有时天气不错,我便能够再现自己所有的男性力量和敏捷。如同一个幽灵,我迅捷而灵活地穿过一片又一片灌木丛。穿着一双浸透了三十年油渍的靴子,涉过冰河。我在外套上加了一领宽大的旧熊皮。胡须茬上结满了冰霜,由于戴着连指手套,手指倒是热呼呼的。我的眼睛雪亮;我的耳朵敏锐;我的鼻子嗅着空气如同一只猎犬,愈觉精神踔厉,那是一种纯粹的兴奋。
  这会儿,我下了马蹒跚地行走着,那片杂草丛生的沼泽地带的尽头是荒凉的西南河岸,我奋力钻进芦苇丛中。风猛烈地刮着,直吹进眼睛里,吹得两眼干涩。
  太阳挂在空中像一个高悬在地平线上的橘子,夹着黑色和紫色的光带。几乎就是那一刻,似乎有一种冥冥中的运气,我突然撞见一头非洲水羚羊,那公羊头上有两只沉重的大犄角,身上披上了毛色浓密而参差不齐的越冬外套,站在小路上对着我,那不停蹿跃的架势好像要蹦上芦苇梢上去似的。从这里望过去不到三十步的距离,我可以看见它的下颏不动声色地转着圈儿,可以听到蹄子践入水中的动静。在足蹄践踏的地方,绕着后蹄骨突处的丛毛,我可以辨认出挂在那上面的冰珠子。
  我的位置刚好能隐蔽自己,趁那公羊还站在那里尥起前蹄搔着前胸时,我举枪瞄准它的肩部。一连串动作流畅而稳健。也许是太阳照在枪管上泛射的闪光,它下坡时回过头来瞥见了我。它的足蹄踏着地上的冰凌弄出克拉克拉的声响,它的下颏转了一半停住了,我们彼此盯视着对方。
  我的心跳并没有加快:撂不撂倒这只公羊对我来说显然并不重要。
  它的嘴巴又开始嚼动起来,那是一个长柄镰刀似的下颏,忽而又停住了。在这清晨沉静的时分,我觉得一种微妙的难以言述的伤感蛰伏在意识边缘。当这头公羊在面前纹丝不动地与我对峙的时间里,似乎会是一个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过程,这过程甚至把我的凝视拽向了自己的内心,狩猎的乐趣已荡然无存:感觉上这已经不是清晨的狩猎行动,而变成了这样一种场面:或是这头骄傲的公羚羊淌着血倒毙在冰层上;或是这老猎人失去自己的目标。在这个似乎凝固的时间里,命运像是被锁定在某一布局中———每一桩事情都不是它们本来的面目,而代表着另外的事情。我站在一个几乎称不上什么隐蔽的地方,试图打消这种别扭的令人不快的感触。最后那公羊轻轻摆动尾巴,一阵足蹄声消失在高处的芦苇丛里。
  回家之前我又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个小时。

  “以前我从来没有像这样神不守舍。”我把这事告诉那姑娘,竭力向她解释发生的一切。她被这样的谈话弄得局促不安,在我恳求下她才回答说:“我又没瞧见。”她摇摇头。“难道你不想射死那头公羊?”她说。
  良久,我们仍都沉默着。
  “你要想做什么,做就是了。”她非常肯定地说。她尽力想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但也许她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就有可能做成它。”凭借这种权当沟通的语言我们好歹可以贴到一起分享情感。
  我注意到,她喜欢事实,注重务实的格言;没有什么想入非非的念头,也不会追问和窥探什么。我们是极不般配的一对儿。然而,也许这就是野蛮人的孩子被教养成长的方式:扎根于现实、根据父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智慧去生活。
  “你呢?”我问,“你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吗?”我意识到这种谈话正危险地被言辞扯向远处。“你在这儿和我一起睡在一张床上,是你想要做的事儿吗?”
  她全身赤裸地躺着,闪着油光的皮肤在火焰映射下泛出金色的亮光。此时此刻——我感觉着一个过程的起始,就在这会儿——我对她有了欲望,这通常都是隐晦的、含含糊糊地进入隐约可辨的物体。我的手轻轻移动着,抚摸着她,握起一只乳房。
  她没回答我的话,我继续抚摸着,紧紧抱住她,口齿不清地对着她的耳朵说:“喂,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没别处可去。”
  “那么,为什么我要留你在这儿?”
  她扭开身子挣脱我的怀抱,踡起手握成拳头抵在她和我的胸脯之间。“你就喜欢一个劲儿的唠叨。”
  她抱怨着。简单明了的时刻结束了,我们分开来,并排躺着。什么鸟儿有这般兴致在灌木丛里唱歌呢?“你要是不喜欢打猎就不要再去了。”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事情的症结所在,可是跟她能争论出什么结果呢?我就像一个蹩脚的导师,拿着“产婆术”①的钳子挖空心思地用真理来充实她。
  她说:“你总是问我这些事儿,现在我来告诉你。就是一把叉子,一把只有两根齿子的叉子。那上面没有什么多余的饰物,很锋利。他们把这叉子放到煤火上烤灼,然后用它烫你、烙你。我见过他们这样烙过的人身上的印记。”
  这是我问过的问题吗?我想反诘,但留心一听,不寒而栗。

  “他们没有这样来烙我。他们说是要把我的眼睛烙掉,却没这么做。进来的那个人凑近我的脸,叫我看着他。他们把我的眼皮撑开。我可什么也没说。就这样。
  “我身上脸上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能清楚地看东西了。每样东西看中间都模模糊糊;只能看边缘。这事儿真是不好说。
  “但是现在好些了。左眼好一些。就这样。”
  我把她的脸捧在手中,直视她眼睛里面那个死寂的中心,我的模样从那双眼睛里映射出来,一脸圣洁地凝视着我。“就是这个伤痕?”我问。抚摸着她眼角那条虫子一样的瘢痕。
  “没什么。这地方让他们用熨斗碰了一下。只灼伤了一丁点。这不算伤。”她把我的手推开去。
  “你怎样看待那些折磨你的人?”
  她躺着想了好长时间。然后说:“我不想谈这个。”
  **
  还是这样,涂油和擦洗仪式时仍是熬不住一阵阵袭来的瞌睡而猝然倒下,我还得时常忍住心里的怨怼。我没法理解自己究竟能在她那漠然迟钝的身体里找到何种愉悦,然而这却在我内心激发出肆意的快感。我变得沉默内向而易怒;那女孩却转过身去沉入睡眠。
  在这种情绪起伏不定的状态下,有天晚上我去了那个小客栈的二楼。当我走上窗外摇摇晃晃的楼梯时,一个男人低着脑袋从我旁边擦身而过,我没认出这匆匆下楼的是谁。我穿过楼道,推门进入房间。屋子里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床头槅架上端放着一些小饰物和玩具、两边各有一枝点燃的蜡烛,贴着墙壁的烟道散发的热气把整个房间弄得暖融融的,空气中洋溢着橘花的香气。那姑娘正坐在镜子前。我进来她吓了一跳,但马上站起来用微笑欢迎我,顺手把门闩上。没有什么比坐到她的床上扒下她的衣服更自然的事儿了。她稍稍矜持了一下,很快就顺着我宽衣解带,露出她那苗条修长的身子。“瞧我多想你啊!”她叹着气说,“回到这里来真是太好了!”我也随之哼哼着。躺在一个奉迎的身子旁边真是太愉快了!我抱住了她,把自己埋入她的怀中,沉醉在她那小鸟般的骚动中。而另一个身体,却是自闭的、笨拙的,睡在我的床上却像是睡在另一个遥远的空间里,看上去真是不可理解。置身于这种文雅的快感中,我不能想像自己曾着迷于那样一个古怪异样的身体。这姑娘在我的怀里撒着娇、喘着气、高潮来临时哭着喊着。我快活地微笑着,半寐半醒地说着话,对我来说似乎不会再惦念另外那张面孔。“她是不完整的!”我对自己说。这想法马上就漂走了,但我抓住了它。我看见她那闭着的眼睛、闭着的面孔上覆盖着一层皮。那张脸一片空白,像是一只拳头上面覆着一顶黑色的假发,那张脸慢慢离开了脖子,离开了下面空白的身子,没有出气的窟隆也没有进入的口子。我睡在小鸟依人的姑娘怀里被这景像惊吓住了,忙抱紧了她。

  半夜时分,我轻轻地从她怀抱中脱身出来,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服走出去,把身后房门关上,蹑手蹑脚走下楼梯,踏着吱嘎作响的积雪匆匆赶回家去,夹着冰雪的风吹进我的后背。
  我点亮蜡烛,俯身对着这个身体,这似乎是我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我用手指轻轻划着她脸上的轮廓线:清晰的下巴、高高的颧骨、宽大的嘴巴。轻轻地触到了她的眼睑。我断定她准是醒着,尽管一点声息也没有。
  我闭上眼,用深呼吸来平息自己激动不安的情绪,把意念集中在她身上,用黑暗中看不见的手指去触摸她。她漂亮吗?那个我刚离开的女孩,她的气息(我突然意识到)对我来说非常好闻,这毫无疑问:她那优雅小巧的身体、她的举止、她的动作,都激起我的快感。但在这一个身上,我可以说这些她都一无所有。我和她之间没有那种女性气质与男人欲望的联系。我甚至不能肯定说我对她有欲望。所有这些我对她的色情举动都是间接的:我搂着她、触到了她的脸,抚摸她的身子,却没有进入她,或者说没觉得有进入的情绪。我刚从一个相好了一年之久的女人床上回到这儿,在她那里,我一刻也不会去审视自己的情欲:想要她就是进入她的身体,突破她的表层,把她平静的身体内核搅成一个欣喜的风暴,然后退出来,平息欲火,等待再一次的欲望掀起。但对眼前这个女人来说,她好像没有内核,只有一层表皮,而我一再探求如何进入的问题。那些折磨拷打她的人以为那也是一种探求的方式吗?他们以为那是什么呢?这是第一次,我为他们生出了一种悬拟的遗憾:你以为能够用烧灼、扯拽或是砍劈来探测别人身体内的秘密,从根本上就是一个错误!这姑娘睡在我的床上,但这似乎根本算不了是一张床。我的举止似乎像个情人——我脱光她的衣服、擦洗她、抚摸她、睡在她的身边——但这跟把她捆到椅子上打她没有什么两样,也许那正是亲密的意思。
或许您还会喜欢:
新月集
作者:佚名
章节:38 人气:0
摘要:我独自在横跨过田地的路上走着,夕阳像一个守财奴似的,正藏起它的最后的金子。白昼更加深沉地投入黑暗之中,那已经收割了的孤寂的田地,默默地躺在那里。天空里突然升起了一个男孩子的尖锐的歌声。他穿过看不见的黑暗,留下他的歌声的辙痕跨过黄昏的静谧。他的乡村的家坐落在荒凉的边上,在甘蔗田的后面,躲藏在香蕉树,瘦长的槟榔树,椰子树和深绿色的贾克果树的阴影里。 [点击阅读]
旗振山疑云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J报社大阪支社的总编富永拜访浅见家,那是l1月1日的事。那天是星期天,可对于浅见光彦来说,不管是周末还是假日都与他无关。浅见昨晚深夜才从四国松山旅行回来,一回来就埋头工作到凌晨。因为约定后天之前要完成的稿件,比预定的晚了许多,虽然老记挂着这件事,可人终究敌不过睡魔。一直坚持到凌晨4点20分,本想打算稍事休息,没想到脑袋一落枕头,就沉沉睡过去了。“少爷!少爷!快起来。 [点击阅读]
无人生还
作者:佚名
章节:71 人气:0
摘要:varcpro_id='u179742';varcpro_id='u179742';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新近离任退休,现在正在头等车厢的吸烟室里,倚角而坐,一边喷着雪茄烟,一边兴致勃勃地读着《泰晤士报》上的政治新闻。沃格雷夫放下报纸,眺望窗外。列车奔驰在西南沿海的萨默塞特原野上。他看了看表,还有两小时路程。 [点击阅读]
无声告白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第一章莉迪亚死了,可他们还不知道。1977年5月3日早晨6点30分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莉迪亚已经死了,他们只清楚一个无伤大雅的事实:莉迪亚来不及吃早餐了。这个时候,与平常一样,母亲在莉迪亚的粥碗旁边放了一支削好的铅笔,还有莉迪亚的物理作业,作业中六个有问题的地方已经用对勾标了出来。 [点击阅读]
无妄之灾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薄暮时分,他来到渡口。他大可早就来到这里。事实上是,他尽可能拖延。先是跟他的一些朋友在“红码头”午宴;轻率、散漫的对谈,有关彼此都认识的一些朋友的闲话——这一切只意味着他内心里对他不得不去做的事退缩不前。他的朋友邀他留下来喝午茶,而他接受了。然而最后他知道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的时刻终于还是来到了。他雇来的车子在等着。 [点击阅读]
日常生活的冒险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1读者可曾想象过接到这样来信时的辛酸味?信上说,你的某一尽管时有龃龉,但长期来常挂心间交谊甚笃的好友,不意在某个远如火星上的共和国的哪个陌生处所,原因不明,轻生自尽了。在弱小的兽类世界,想来也有像遇到较强兽类,将其坚实头颅,如同软蜜饯似地一下咬碎一类的残酷体验,但在人类世界,以我目前的想法,即此便是辛酸不过的体验了。 [点击阅读]
日本的黑雾
作者:佚名
章节:86 人气:0
摘要:松本清张是日本当代着名的小说家,一九〇九年生于福冈县小仓市。高小毕业后,曾在电机厂、石版印刷厂做过工,生活艰苦。自一九三八年起,先后在朝日新闻社九州岛分社、西部总社、东京总社任职,同时练习写作。一九五〇年发表第一篇作品《西乡钞票》,借明治初期西乡隆盛领导的西乡军滥发军票造成的混乱状况来影射战后初期日本通货膨胀、钞票贬值的时局。一九五二年,以《〈小仓日记〉传》获芥川奖,从此登上文坛。 [点击阅读]
日瓦戈医生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精彩对白Gen.YevgrafZhivago:Tonya,canyouplaythebalalaika?日瓦戈将军:冬妮娅,你会弹三弦琴吗?Engineer:Cansheplay?She'sanartist!工程师:她会弹吗?她是个艺术家!Komarovski:Igivehertoyou,YuriAndreavich.Weddingpresent.科马罗夫斯基:我把她给你,尤里,结婚礼物。 [点击阅读]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0
摘要:《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作者简介奥德丽·尼芬格(AudreyNiffenegger),视觉艺术家,也是芝加哥哥伦比亚学院书籍与纸艺中心的教授,她负责教导写作、凸版印刷以及精美版书籍的制作。曾在芝加哥印花社画廊展出个人艺术作品。《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是她的第一本小说。 [点击阅读]
时间简史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宇宙论是一门既古老又年轻的学科。作为宇宙里高等生物的人类不会满足于自身的生存和种族的绵延,还一代代不懈地探索着存在和生命的意义。但是,人类理念的进化是极其缓慢和艰苦的。从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的地心说到哥白尼-伽利略的日心说的演化就花了2000年的时间。令人吃惊的是,尽管人们知道世间的一切都在运动,只是到了本世纪20年代因哈勃发现了红移定律后,宇宙演化的观念才进入人类的意识。 [点击阅读]
昂梯菲尔奇遇记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一位无名船长为搜寻一座无名小岛,正驾着无标名的航船,行驶在不知晓的海洋上。1831年9月9日,清晨6时许,船长离舱登上了尾船楼板。东方欲晓,准确地说,圆盘般的太阳正缓缓地探头欲出,但尚未冲出地平线。长长地发散铺开的光束爱抚地拍打着海面,在晨风的吹拂下,大海上荡起了轮轮涟漪。经过一个宁静的夜,迎来的白天将会是一个大好的艳阳天,这是末伏后的九月难得的天气。 [点击阅读]
星球大战4:新希望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另外一个星系,另外一个时间。“古老的共和国”是传奇的共和国,它的广袤无垠和悠久永恒远非时间和距离所能衡量。不必追溯它的起源,也不必寻求它的方位……它就是宇宙这一方的独一无二的共和国。在参议院的英明治理和杰迪骑土们的保卫下,共和国一度十分兴旺发达。然而,事物的发展往往就是这样:当财富和权力从受人倾慕而膨胀到令人畏惧时,奸邪之徒就会应运而生。他们贪得无厌,渐荫觊觎之心。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