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痴将军 - 第三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三章
  “小姐,卫少央这个名字,你忘了吗?”
  这句话,在他、也在她心中,荡出千层浪花,往事如潮,一幕幕回涌脑际。
  当黑暗夺去他最后一丝清明时,脑中浮现的,是十六岁那年清新娉婷的绝色少女,宛若枝头吐蕊含芳的一朵寒梅,在他心中,清华而圣洁。
  在前半生那段不堪回首的晦暗日子中,是她的出现,为他惨澹的人生注入一弯清泉,带来生命的曙光。笑骂由人的岁月里,是她的温情,使他绝望的心带来暖意,初次感受到人间有情。
  他的存在,只是父母偷情之下,无法见容于世人的结果,不守妇道的娘亲游街、沉潭,而遗留下来的他,身分难堪。父亲无法说什么,而父亲的正妻容不下他,动辄打骂,他的存在比猪狗更不如。
  年幼无知时,他可以用无助的哭泣,向大娘询问:他做错了什么?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不问、也不再哭了,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个污秽的错误。
  隔壁住着的大户人家,听说是在朝为官的御史大人。御史官很大吗?有多大?他不甚清楚,却知道连爹和气焰跋扈的大娘见了,都要打躬作揖。
  因为是大官吧!御史大人家中,每晚都传出饮酒作乐的声音。御史大人有好多房妻妾,生了不少儿子、女儿,每个都娇生惯养,细皮嫩肉挨下了一点苦。他时时隔着那堵墙,忍着饥、挨着伤痕累累的痛,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巨大的差异。
  他不喜欢那扇华丽朱门之内的人,但是,有个人例外。
  “隔壁,又在打小孩啦?”娇娇细细的娃儿音,有丝不忍。
  原先以为是教训犯了错的奴仆,后来由侍候她的婢女口中得知,那是私生子。
  小小的年纪,不甚明了什么叫私生子,但那声音听起来好可怜,她起码知道就算是猪狗,也不能一这样动辄打骂。
  知道得更多,对他有如牲畜般的遭遇,小小的心灵起了怜悯。
  让他吃馊了的饭菜、永远有做不完的粗活、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身上的伤口永远好不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她无法体会,光想就觉得好可怕。
  那一夜,他以为自己会死去,大娘想到新的花招,用带刺的鞭子抽他,每一鞭都血肉模糊,他痛得无法睡,大娘连他睡的柴房都锁了,存心要他连夜冻露水。
  他好难过,挨着墙,缩着孱弱瘦小的身子。他很饿,身上发着高烧,神智恍惚——
  隔着一面墙,那是她居住的院落。
  她被他绝望的啜泣,扰得睡不着。
  “喂,你不要哭了,我都不能睡了!”她在墙的另一边,喊着。
  “对、对不起!”他惊恐地致歉。得罪了那户大官,大娘怕又不知要如何凌虐他了。
  “你是不是又挨打了?”
  他没说话。
  “喂,接着喔!”
  什么东西?他奇怪地仰头,等了好久,什么也没见着,却听见她懊恼的低哝声。“唉呀,真笨,丢不过去。”
  那娃娃音,带着好重的奶味儿,他想,她年纪一定比他还小,脑海甚至浮现一个小小的身子,用着小小的力气,跳高高猛掷物品的景象,而那模样,瞬间竟令他觉得可爱。
  咚!
  这一定是嘲笑她的报应,一团裹着丝绢儿的瓶子不偏不倚,就砸上他的头。
  “这药,你抹着吧,凉凉的,一会儿就不疼了喔。”
  他怔然,又听她说:“你等一下,等一下就好,不要走开喔!”
  他原以为,这是富贵人家的新把戏,先把东西丢过来给他,再诬赖他偷窃,带人来抓贼。
  他犹豫着该不该逃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呢?横竖都是死。
  尚未做出决定,耳边又传来她的声音。“喂,我回来了。”
  这回,是一团被油纸包裹的物品扔过来。
  “你饿了对不对?我听说他们都拿难吃的馊水欺负你,你不要吃,吃这个。”
  油纸包里,是几块冷掉的糕饼。
  “我房里只剩这个了,你快点吃,吃完就去睡觉,不要再哭了喔!”
  他以为,是他的哭声扰了她好眠!她一开始确实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她才会丢药,丢糕饼,不让他再用难听的哭声吵她睡觉。那夜之后,他再也不哭了,大娘再如何凌虐得他皮开肉绽,他都不哭了。
  但是,从那天之后,她还是每晚都会扔些药啊、食物的过来给他。
  他不懂,他明明已经没吵她睡觉了啊!
  第一夜,他太过惊愕,忘了向她道谢,之后持续了几次,他想道谢,都别扭得说不出口了。
  有时,是只烤鸡腿,那是他头一回吃到肉食,没有任何怪味的肉食。
  有时,是冷了却无损美味的荷叶粽。
  有时,是几颗肉包子。
  有时……
  才之,她要他别去吃大娘存心糟蹋人的食物,她会给他吃。
  那是他人生中头一回领受到温情,头一回有人待他好,他开始每夜期待站在高墙底下等她,并不是奢望她给的东西,而是能和她说上几句话,那一整日大娘的刁难,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那年,他七岁,她五岁。
  这样持续了年余,他始终不晓得她的名儿,她也不知道他的,彼此互不相熟,也少有谈话,他嘴笨,而她也不是多话的女孩,两人始终熟悉却又陌生。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告诉他:“喂,明儿起,你不用再来这里等我了。”
  乍闻此言,他心房一阵揪沉,竟痛得发不出声音。
  “为、为什么?”胸口像是被人挖了个洞,他着慌地追问。
  不是稀罕她带来的食物,真的不是,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好,可不可以,让他听听她的声音?就像以前那样,只是几句:“喂,你很痛吗?”、“喂,你不可以偷哭喔!”、“喂,你还在不在?”就可以了,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别急啦!我会叫娟儿——就是侍候我的婢女,她可以送饭菜过去给你,这样你就不用挨着饿等到现在,东西都冷掉了。”另外,她想到他长愈大,丢过墙的食物一定不足以填饱他的肚子,让娟儿送去,他不只有肉吃、有饭嚼,还有热腾腾的汤可以喝,只要是她吃的,都可以为他备上一份。
  我不在乎啊!他心慌无措,想挽留,却发不出声音。
  “喂,你听见了没有?要记得到后门,娟儿会给你送饭菜去。”
  他可不可以说不要?他可不可以拿那些来交换?他要那道软软细细的娃娃音,这辈子从来没人问过他好不好、饿不饿、痛不痛……
  就这样,几年过去。
  为他送来热食的,成了大官府上的婢女。
  这一直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吃得营养,孱弱瘦小的身子长了肉,也健康得多,脸色不再苍白;身上的伤,有良药治愈,不会任其化脓、溃烂,连个疤痕都没留。大娘的操劳虽累,却也磨壮了他的筋骨……这一切,他不再引以为苦,从那娃娃音出现后,就不曾了。
  有一度,大娘以为他偷灶房的食物吃,将他打了个半死,每夜锁牢灶房。他没说,任凭大娘一棍一棒打得毒辣,他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
  那是他最温暖、最珍贵的记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打死他都不会说。
  那一夜,他又疼得睡不着了,连她冰冰凉凉、神奇得不得了的药都没用。
  靠在墙边,叹息着,回想他们初次交集的那个夜晚。
  他好想念那道娃娃音,脆弱得想乞讨几句怜惜——
  “你又被打了?”许是上天听到他的乞求,墙的另一边,果真传来那道日夜思念的声音。不过娃娃音不太娃娃音了,奶味儿也没了,但是无所谓,他还是眷恋得紧。
  “你怎还不睡?”他这回可没用难听哭声吵她了。
  她叹气。“你那大娘啊,心肠真狠。”活像打牲畜一般,那谩骂毒打的声音,隔墙外的她听了都心惊肉跳。
  “你还好吗?我让娟儿请个大夫过去,放心,不会给你大娘发现的。”
  “不,不用。”真的不用,他想了想,补上一句:“我迟早是要走的,这里容不下我。”
  “嗯,那很好。”否则他早晚要给大娘虐待死,那就枉费她帮他这么久了。“离开之后,你想做些什么呢?”
  “我想从军,把武艺学好,将来要带兵打仗,保护国家——”保护你。
  顿了会儿,他迟疑道:“你相信我吗?”她会不会嘲笑他口气太大?这些想法放在心里很久了,本来是不打算说给任何人听的,但她问起了,他什么都会告诉她,只为了多听听她的声音。
  她轻轻地笑,却不是嘲笑,而是浅浅的,柔柔的,像春风一样,化解他的不安。“我信你。一个人的出身不代表什么。”
  “真、真的吗?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是他首度浮现那样的念头,他被自己吓到了。
  他怎会那样想?他和她根本、根本——
  那是云与泥的差别啊!哪来的脸开口?
  他为自己的念头,羞惭得无地自容。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比谁都高兴。”没察觉另一头,他正陷入自厌自弃中,她轻柔地接续。
  自那天之后,除了伤药,她还会不定期在婢女送去的食篮下,放上一册兵书。
  为了读懂它,他在应付大娘交代的粗活间,总会利用机会,徘徊在书房学着识字、吸取知识。大娘请来教书先生,教不会弟妹,倒是成就了他。
  一册,又一册,每每在读完之后,她不晓得又从哪儿找来新的兵书。懂得愈多,他愈明白,她给他找来的,都是极珍贵、兵家必读的典籍。
  十五岁那年,他决定该是离开的时候,他需要更广大之处,习武强身,研读兵书,而在这里,并不被允许。
  这个家从不曾给他什么,他并不留恋,但是有个人,他一定要亲口道别。
  他告诉那婢女,他要走了,明日起不用再为他送来吃食,感谢她这些年来的关照,临走前,他想再和小姐说几句话,请务必代为转达。
  那一夜,他等在墙的另一面。
  “听说,你要走了?”不知等了多久,另一头传来她特有的清润嗓音。

  “嗯。”心房酸酸的,如果还有什么令他留恋、割舍不下,也只剩记忆中那道娃娃音,还有她给的温情。
  “也好,自己保重。”能帮他的,就帮到这里,往后便看他自己了。
  “小姐——”他一时冲动,脱口要求:“能不能请你,掌心贴着墙面,一下就好。”
  她不解,困惑地抬手,贴上冰冷的墙面。“这样吗?你想做什么?”
  他轻轻地,也将掌心贴上,隔着一道厚实的墙,却仿佛能感到她透过来的温度。
  “谢谢你,小姐。”他目光含泪,哑声道。终于,能够将这句迟了多年的话说出口。
  “临走前,可否让我知道你的名字?我想记住你。”
  “映宛,我叫梅映宛。”
  “嗯。”梅映宛,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他会刻在心间,永生永世,不忘。
  他应得严肃、庄重,惹她失笑。“怎么记?你又没见过我。”
  “不,我见过。”她生得好美,就像她院前栽种的那株梅树一样,雪肤玉貌,清雅出尘,那声音他已牢记在灵魂深处,只消一开口,他便能认出她来。
  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只能喑地里偷偷瞧她几眼,做为日后思忆的凭据。
  “你打算去哪里?缺不缺盘缠?我这儿有些银两,你先应应急。啊,对了,你有落脚处吗?城外有处小屋,是我家的产业,你先暂住在那里,生活安定了再做盘算。”
  “小姐不必费心,我应付得来。”她帮他的已经够多了,将来,他想靠自己。
  那年,他十五,她十三。
  *** *** *** ***
  那日之后,他们不再有交集。
  小小少年脱离了大娘的恶意凌虐,反而活得更宽广自在。他在一处小村落待了下来,白天,他猎些山禽野味,便足以三餐温饱。
  村子里的人都很和善,有时他猎了整头的山猪,便分食给左邻右舍。隔壁的大娘见他一人孤苦零丁,会替他补补衫、分送些自家种的白菜:他替年纪稍长的阿伯砍柴挑水,阿伯便将老母鸡下的蛋送来给他;村子里有个退休的镖师,年轻时颇富盛名,知他有心,便教他习武。
  晚上,他勤练武艺、研读兵书,有时在兴头上,烛火燃尽、鸡啼破晓,他都浑然未觉。
  就这样过了三年。
  那日,他砍了柴,送到人户人家,收了碎银,再到市集里将大婶托售的白菜给卖完,不经意听人谈起,梅御史家的闺女要嫁人了。
  姓梅的御史有几人?只有一个。
  梅御史有几个女儿?很多。所以,不一定会是她——
  然而,最后的自我安慰,教“梅映宛”三字给打碎了。
  名唤梅映宛的官家千金,他左思右想也只有一个。
  那一瞬间,胸口好似遗落了什么,空空荡荡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失落什么——
  她要嫁人了,对象也是当官的独生子,门当户对,所以她会过得好,夫婿疼宠,锦衣玉食,富贵终身。
  他喃喃告诉自己,不受控制的双腿来到御史府门前,也不知怎地,就这样傻傻站了好几个时辰。
  于是,他看见她在家丁婢仆的护送下,进了山上的普宁寺。
  据说那是她的意思,成亲之前,她要入寺庙斋戒七日,抄经书,为父母祈福,这是她身为女儿,出嫁前唯一能尽的小小孝道。
  那七日,他总是来到庙前。如果说,他也有什么心愿,那么他希望,菩萨保佑她幸福,她嫁的那个人,一定要很疼她。
  他没有大把的财富可以添香油钱,只有几锭碎银子,但是他有诚意,他有满满的诚意,他拜了又拜,头磕了又磕,只求菩萨听见他的心愿。
  他还是天天来,以往,隔着一道墙,如今,隔着一间间的厢房,守着她。
  这是他最后、最后,能守护她的时日。
  直到第七日,或许是出嫁在即,她睡不着,披了衣,由寺庙后门出来,偶尔抬头赏着月光,偶尔低垂螓首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走远了,他不放心,悄悄跟随身后。果然没错,她心不在焉,在后山中迷失了方向。
  他思索着该如何将她平安带回,此时贸然出现,必然会令她惊慌,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吓坏她。
  只是,荒山里暗藏的危险太多,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机会思索,一头恶狼虎视眈眈,扑上去就要撕裂她,他无法再深思,本能地上前与它缠斗。
  幸亏平日上山打猎,随身带了把匕首,他受了点伤,恶狼则倒地不起。
  她吓坏了,退得远远,睁大的明眸满是惊慌。
  “别怕,小姐,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吓人,脸上有狼爪抓过的痕迹,缠斗间身上多处沾了狼血,一身的残破血污……他忍着痛,尽可能地放轻音量,安抚她。
  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怔愣地望住他。
  她恐怕真的吓坏了。“我只是要领你回寺庙去而已,不然这样,我走在前头,你可以跟在很后面、很后面。你不必相信我没关系,只要你觉得我有任何坏心眼,你可以转头就跑,这样好不好?”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做决定。
  又过了一会儿,她移动脚步,却不是如他所说,拉开长长的间隔,而是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以手绢擦拭他脸上的血痕。
  他受宠若惊,慌得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将手绢交给他,还拿出一个小瓷瓶。“这药抹上,很有效的,不会留疤。”
  “我知道。”他脱口便答。抹了这么多年,谁会比他更清楚这药多有效?
  “啊!”他怎会知道?梅映宛凝视着他,突然道:“你的声音,还有说话的语气好熟悉,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心房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着,声音微紧。“谁?”
  她摇头,笑了笑。“不过他已经三年多没消息了。没了他大娘的凌虐,我想他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虽然有时候想到还是会担心,我嫁了以后,他要是有困难可就真的求助无门了。他这个人啊,挺倔脾气的,小时候不懂事,说他哭声吵了我睡觉,他就当真再也不哭,大娘几乎打掉他半条命,也决计不吭一声,这样的傲骨,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小姐——”胸房一热,张口无言。没想到,小姐心里还惦记着他,他何德何能?
  “喂,你!”心思一转,她恍然惊呼:“啊,是你!”
  “我过得很好,蒙小姐赠药、赠书、送食,这恩情,今生永不忘怀。”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话老那么一板一眼地认真,又没人要你永不忘怀。你呀,要真记在心上,怎么一去就没了音讯?”
  “一个没名没姓、没没无闻的小子,没脸去见你。”他本是想着,有朝一日,闯出一番成就,再回去告诉她,她没信错人的,怎知——还未达成理想,她便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
  思及此,他黯然垂眸,无言了。
  “谁说你没名没姓,你姓卫!”私生子又怎样?大娘再如何气恼,他还是姓卫。
  十五岁以前,他见不得光,没出过大门一步,任凭他大娘小杂种、小杂种地叫,但既然他离开了,那里的一切就再不值得回顾。
  “没名字不打紧,我替你取。”说完,竟当真拿了根树枝,在泥地上涂涂改改,这个不好、那个不佳的,表情极其专注、慎重……
  最后,他看着月光下,映照出泥地上仅存的三个字。
  卫少央。
  “本来是想取自‘年少英雄,泱泱风范”的意思,后来想一想,还是用这个央。我的名字分你一半,少了半边的映字,就成了央……听起来有点没气势呢,还是你要用前头的那个!”
  “不,就用这个。”他心房一阵暖热。私心底,他想成为她的一半。
  “小姐,那大官的儿子,人好吗?你想不想嫁?”
  她讶然,浅浅笑着。“谈什么想不想,这婚事是我爹作的主,我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未嫁前,一切都是未知。”这桩婚姻,是父亲稳固朝堂势力的手段,生在这年代,她有何权利自主呢?
  他凝视着她,那笑容,就像今晚的月华,温润柔浅,对那桩未知的婚姻,抱着最宽容温柔的心。
  她应该嫁个好人的,她应该要幸福的,她是那么温婉善良的人——
  “如果!”如果你不想嫁,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走!
  这是第二次,他浮现那样的念头,想不顾一切带她远走高飞,甚至起了卑劣的念头,只要不送她回去,将她藏起来,婚期一过,她就不必嫁了……
  然而,目光触及那血污的衣裳,话又吞了回去。月光下的她,好美,美得清华高洁,不染俗尘,这样卑贱如泥的自己,怎说得出口?
  那一夜,他们之间首度没有那道厚厚的高墙,靠坐在树下,他说一句,她接一句,她问一句,他也答一句,他身上的伤,她为他上药:她伤了脚,他就背她……感觉彼此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遥远。
  天将亮时,她伏在他背上,回程路上各自静默。
  庙宇已然在望,两人同时开口——
  “小姐——”
  “卫少央——”
  一顿,她笑了。“你先说。”
  “请你——一定要幸福。”没资格带她走,就只能祈求她幸福。
  她静默了一阵。“你现在,还是想带兵打仗吗?”
  “是。”捍卫国上,让她在这里生活得平安,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我那儿还有几本兵书,你一直没回来,等明日我出阁之后,你记得去找娟儿拿,知道吗?”
  “小姐——”她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听我的!不管我给了你什么,一定要收下,好好珍惜、善用,我希望有一天,咱们再见面时,你不会令我失望。”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段话,他答应了她,在她出嫁前夕。
  那一年,他十八,她十六。
或许您还会喜欢:
读大学究竟读什么
作者:佚名
章节:92 人气:0
摘要:/*2*/序一、读大学,究竟读什么?大学生和非大学生最主要的区别绝对不在于是否掌握了一门专业技能……一个经过独立思考而坚持错误观点的人比一个不假思索而接受正确观点的人更值得肯定……草木可以在校园年复一年地生长,而我们却注定要很快被另外一群人替代……尽管每次网到鱼的不过是一个网眼,但要想捕到鱼, [点击阅读]
谁动了我的奶酪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1949年新中国成立;1978年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2001年7月13日,在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创办105年之后,中国申奥终获成功;2001年底,中国将加入WTO……1978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3624.1亿元人民币;1988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8964.4亿元人民币;1999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79552.8亿元人民币;2001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将达到8. [点击阅读]
资本论
作者:佚名
章节:54 人气:0
摘要:我终于把马克思的主要著作的第三卷,理论部分的终结,交给读者了。当1885年第二卷出版的时候,我曾以为,第三卷的困难大概只是技术性的,当然,某些极为重要的章节是例外。实际上情况也是这样;但我当时没有想到,正是全书这些最重要的章节会给我造成这么多的困难,同样也没有想到,还有其他一些障碍会如此严重地拖延本书的付排。 [点击阅读]
超越自卑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个体心理学的重大发现之—"自卑情结”似乎已经驰名于世了。众多学派的心理学家都采用了这个名词,并且按他们自己的方式付诸于实用。然而,我却不敢断定:他们是否确实了解或正确无误地应用这个名词。例如:告诉病人他正蒙受着自卑情结之害,是没有什么用的,这样做只会加深他的自卑感,而不是让他知道怎样克服它们。我们必须找出他在生活风格中表现的特殊气质,我们必须在他缺少勇气之时鼓励他。 [点击阅读]
趣味经济学
作者:佚名
章节:107 人气:0
摘要:经济学是让你赚钱的知识经济学让一些人赚到了钱——那些经济学家们,他们就是靠着把简单的社会现象解释成你听不懂的玄妙术语吃饭。但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经济学并非是一门玄奥的学科,它只是对人类社会经济行为的规律性进行总结与分析,并用来指导我们如何赚钱的知识。如果我们没有赚到钱,那多半是因为我们没有掌握经济学。许多不懂经济学而赚到钱的人,他们的行为与选择必然地与经济规律相互印证,这是毫无疑问的。 [点击阅读]
跑步圣经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前言:一本别开生面的书本书的目的首先是要把你引入一个不同寻常的跑步运动的世界,其次是要改变你的生活。如果你还没有跑步,本书将向你展示如何使自己变得健康愉快起来,而达到你从来没有想象过你能达到的程度。不管你的身体如何虚弱、肥胖、衰老、难看,也不管你曾经多少次地尝试过其它运动项目而无济于事,本书都能使你变得象上面所说的那样愉快。 [点击阅读]
过的刚好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过的刚好第一部分第一章男人四十(1)不惑但从今日始,韬光氍毹正当年。忍忍忍,难难难。身处池畔,自浊自清自安然。若不登高看,怎知海天蓝。人到用时仁义少,事无经过不知烦。静坐思过观花谢,三省吾身饮清泉。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偷笑钓鱼船。(三十九岁生日所作,虚岁四十,年届不惑,几句残言,聊以自勉。)我天生对舞台就没有恐惧感我是天津人。天津是相声窝子,我是在天津学艺长大的,后来来到北京发展。 [点击阅读]
这书能让你戒烟
作者:佚名
章节:46 人气:0
摘要:或许我应该先解释一下,我究竟有什么资格写这本书。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心理学家,不过我认为我比他们更有资格。我的吸烟史长达33年,到了后期,我每天多则抽100支烟,少则六七十支。我曾十几次尝试过戒烟,有一次甚至强忍了六个月没有犯禁。但是我并没有摆脱烟瘾,仍然会在旁边有人吸烟时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想尽量多吸入一点烟气。乘火车的时候,我总是购买吸烟车厢的车票。 [点击阅读]
这本书能让你戒烟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0
摘要:序文本书介绍的戒烟法具有如下特征:?即时见效;?无论烟瘾轻重,同样有效;?无痛苦,无戒断症状;?不需要意志力;?不使用冲击疗法;?无需辅助手段或替代品;?不会增加体重;?效果持久稳定。或许你感觉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该翻开书页。或许像绝大多数吸烟者一样,只要一想到戒烟,你就会惊惶失措;尽管有一千个戒烟的理由,你却总是迟迟不肯开始。 [点击阅读]
遇见未知的自己
作者:佚名
章节:45 人气:0
摘要:自序活出你想要的人生有个男子一天下班的时候,经过一条黑漆漆的暗巷,看到一名女子在仅有的路灯下找东西。她非常慌张、着急地在找,让这个男子不禁停下脚步,想助她一臂之力。“请问你在找什么?”男子问。“我的车钥匙,没有它我就回不了家了!”女子焦虑地说。 [点击阅读]
遇险自救全攻略
作者:佚名
章节:134 人气:0
摘要:第1章前言人生在世,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谁都希望在有限的生命中活得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相信这也是每个人的美好愿望。但是,人生之路多坎坷,在现实生活当中,随时都会有意外事情的发生,各种各样的天灾人祸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人类的安全。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随时都在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同时也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与险境。关于人生,尼采曾这样说道:人生就是一场苦难。 [点击阅读]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终场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罗琦琦看了下表,已经七点。初中部都是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学生已经全部走空。她站了起来,穿过林荫道,走到乒乓球台旁。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应该被妥善维护过,看不出陈旧的痕迹,至少在罗琦琦的记忆中,和她罚站时,一模一样。她笑了笑,沿着乒乓球台一侧,进了教学楼,是个拐弯口,左侧应该是教室,右侧应该是老师的办公室。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