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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MancoC?pac,据传为十二世纪中叶印加帝国的创建者。
穿过人群拥挤的巨大的维多利亚广场,那个手指向前方的石雕印加国王,使他想起了这位英雄,也想起了
巴亚诺的话,他说:“曼可·卡巴克
①
是个嫖客,他指引着通向瓦底卡的道路。”拥挤的人群迫使他放慢了脚步,周围的空气使他感到气闷。街上的灯光好像故意地变得微弱而分散,从而放大了男人们可怕的身影。他们
不时把脑袋伸到人行道两侧样式一样的窗户里去。在七月二十八日大街与瓦底卡交叉的街口,有家日本矮子开的酒馆。阿尔贝托听到一曲谩骂的交响乐,看见一群男女围着一张摆满酒瓶的桌子,恶狠狠地在互相对骂。他在拐角的地方待了几分钟,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暗暗窥视着周围的面孔:有些男人的神色是急匆匆的,有些则露出十分快意的模样。
他整理一下衣服,随后走进第四条弄堂——价钱最
高的街巷。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但是眼睛里却显出惶惑的神情。他记得“金脚女人”是第二家,只要再走几米就到了。那个门口已经站着三个男人,一个挨着一个。阿尔贝托从窗户往里一看,只见一盏红灯照亮着一个小小的木板前厅,里面有把椅子,墙上贴着一张模糊难认的照片,窗子下面有只矮凳。“是矮个子。”他心里想,有点失望。这时一只手碰碰他的肩膀。
“年轻人,”一个满嘴散发着洋葱气味的声音说,“你是没长眼睛,还是特别机灵?”
路灯仅仅照着里弄的中央,那盏红灯也只照到窗台上,所以阿尔贝托看不清这个陌生人的面孔。这时他才发现这条街上的男人都是贴着墙根走的,几乎一个个都待在黑影里。街道中央反而空空荡荡。
“喂,打算怎么办?”那男人问。
“您是怎么回事?”阿尔贝托反问。
“我倒是没关系,”陌生人说,“不过我也不是傻瓜。别上这儿来找便宜,明白吗?哪儿也不行!”
“对,可是您要干什么?”阿尔贝托说。
“排队去,别想插队。”
“好吧,您别发火。”阿尔贝托说。
他离开窗户,那男人也就不再拦他。他站在队尾,靠墙站着,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一共抽了四支。排在他前面的那个人进去了,但是很快就出来了。他一边远去,一边嘟哝着什么物价上涨的话。门后边,一个女人说了一声:
“请进。”
阿尔贝托穿过无人的前厅。一扇涂漆玻璃门把另外一个房间与前厅隔开。“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是个成年人了。”他想着,推开玻璃门。这个房间像前厅一样地小。灯光也是红色的,不过更为强烈,更为刺眼;房间里堆满了东西。刹那间,阿尔贝托感到有些迷茫,他的目光扫来扫去,没有注意任何具体的东西,只是看到大大小小的黑影,甚至连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也是飞快地掠过,没有看清她的长相,只是意识到她那前面开口的连衣裙上有些模模糊糊的图案,大概是些花卉或动物。等他觉得镇静了一些,那女人已经坐了起来。她果然是个矮个子,两只脚刚刚擦到地面;那乱蓬蓬的金黄色鬈发下面露出黑色发根,可以看出染过发;那张脸抹得十分浓艳。她朝他微微一笑。他低下头,看到地上有两条活泼肥胖的珍珠“鱼”,正如巴亚诺说的那样,“不用抹黄油,一口就可以吞下肚。”这两条“鱼”同上面那矮胖的身体很不协调,同那张毫无姿色的嘴巴很不协调,同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更不协调。她望着他说:
“你是莱昂西奥·普拉多的,对吧?”
“是的。”
“五年级一班的?”
“对。”阿尔贝托说。
她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今天八个,”她说,“上个星期不知来了多少个。我是你们的护身符啦。”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阿尔贝托红着脸说道,“我……”
又一声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话,这一笑比前一次更响亮。
“我这个人不迷信。”她笑声不断地说道,“我干活绝不免费,花言巧语我已经听够了。每天都有人说‘我是头一次来’,真是没脸!”
“不是这个意思,我有钱。”阿尔贝托说。
“这还不错。”她说,“把钱放到床头柜上。快一点吧,士官生。”
阿尔贝托慢慢地脱掉衣服,一件一件地迭好。她毫不动情地望着他。阿尔贝托脱好之后,她不太高兴地爬到床上,解开睡衣,里面只穿了一个玫瑰色的乳罩,有些向下,露出乳房的上部。“她的皮肤真的很白皙。”阿尔贝托想着,倒在她的身上。她立刻用双臂环住他的背,搂紧了他。他听到一阵喃喃的低语,但是最后却传来一声咒骂。
“咱们是睡午觉还是怎么着?”她问。
“你别生气。”阿尔贝托结结巴巴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可是知道。”她说,“你是个有怪癖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骂了一声什么。那女人又哈哈地狂笑,一面把他推开,自己坐起。她在床上坐着,用猜疑的目光看了他一阵。阿尔贝托还没见过她的这种神色。
“难道你真是个圣徒?”她说,“躺下!”
阿尔贝托仰面躺在床上,他看到“金脚”跪在他身旁,看到她那光亮微红的皮肤,看到她身后射来的灯光加深了她头发的颜色。这时他想起博物馆里的滑稽人,想起蜡制的娃娃,想起马戏团里的母猴。最后那些象征和其他东西都消失了,仅仅剩下照着他的红灯和一阵阵强烈的渴念。
在高尔梅纳钟楼下面,面对着圣马丁广场,有个开往卡亚俄港的电车终点站,这时是一片雪白军帽的海洋在那里波动。报贩、司机、乞丐和警察站在玻利瓦尔旅馆和罗马酒家前面的人行道上,欣赏着这不断涌来的士官生的潮流:他们从四面八方成群结队汇集到这里,聚在钟楼脚下等待电车到来;有些士官生从附近的酒吧间里出来,妨碍了交通,却用骂人的话回敬着要求让路的汽车司机;他们调戏这时敢于在这条街道走过的妇女;他们在街上晃来荡去,不住地谩骂打闹。士官生们飞快地挤满了电车,小心谨慎的市民们则宁可排到后面。三年级的士官生从牙缝里恶狠狠地低声骂着,因为每当他们刚踏上一只脚要挤上车去,就会感觉到脖子上有一只手,并且听到这句话:“士官生先上,狗崽子靠后。”
“十点半了。”巴亚诺说,“但愿最后一班卡车没有开走。”
“现在刚刚十点二十。”阿罗斯毕德说,“咱们可以按时到达。”
电车里挤得满满的,他们两人只好站着。每个星期日,
学校里的卡车都到贝亚必斯塔去接士官生。
“你看,两个狗崽子。”巴亚诺说,“他们互相搂着肩膀,好让别人看不到肩章。真聪明呀!”
“劳驾让一让。”阿罗斯毕德在人群中说,一面向两个三年级士官生占着的座位挤过去。那两人看见他们过来,连忙说起话来。电车已经驶过五月二日广场,这时正穿过漆黑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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