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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5 - 第五十四章 瑟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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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比一夜冷。
  房里没壁炉,没火盆。唯一的窗户既高又窄,她看不出也挤不过——寒气却能丝丝渗入。瑟曦撕碎了他们给的第一条袍子,要求换回自己的衣服,却落得赤身裸体、瑟瑟发抖的下场。等他们拿来第二件,她迫不及待地套上,还接二连三道谢。
  声音也从窗户飘进,这是太后了解外界的唯一途径。给她送饭的修女什么都不说。
  她厌恶这种状态。詹姆应该赶来救她了,但她无从得知他抵达与否。瑟曦只希望他别蠢到扔下大军独自返回。对付大圣堂周围衣衫褴褛的穷人集会,每一把剑都不可或缺。
  她问起孪生弟弟,看守她的人一字不答。她还问起洛拉斯爵士,百花骑士此前在攻占龙石岛城堡时受伤,奄奄一息。让他去死吧,瑟曦心想,让他快点死。这小子的死意味着御林铁卫会有空缺,那是她得救的机会。但修女们对洛拉斯·提利尔如同对詹姆一样守口如瓶。
  科本大人是她最近唯一的访客。除此之外她的世界只剩四个活物:她自己以及三名虔诚而不知变通的狱卒。乌尼亚修女骨架大得像男人,双手生满老茧,面容平凡阴沉;莫勒修女有头僵硬的白发,充满恶意的小眼睛总在疑神疑鬼,皱巴巴的脸尖得像斧子;斯科娅修女腰粗身短,胸脯极其丰满,浑身橄榄色皮肤下散发出快要坏掉的牛奶的酸味。她们给她送来食物和水,清理她的夜壶,每隔几天把她的袍子拿去洗,在袍子送回之前,她都只能光着身子缩在薄毯下。有时斯科娅会给她念《七星圣经》或《祈祷之书》,但除此之外谁都不和她说话,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她憎恨蔑视这三个人,亦如她憎恨蔑视背叛她的人。
  不忠的朋友,虚伪的仆从,诡称爱她至死不渝的男人,甚至包皮括她的血亲……全在她需要时弃她而去。懦夫奥斯尼·凯特布莱克被皮鞭吓破了胆,把应该带进坟墓的秘密全告诉了“大麻雀”,而他哥哥们——瑟曦亲手提拔的街头混混——袖手旁观。她的海军上将奥雷恩·维水乘着她为他造的大帆船逃之夭夭。奥顿·玛瑞魏斯逃回长桌厅,一并带走了妻子坦妮娅——她可是太后在逆境中唯一忠诚的友伴。哈瑞斯·史威佛和派席尔国师对她不闻不问,还把王国拱手让给那些密谋陷害她的人。发誓守护王族的御林铁卫马林·特兰和柏洛斯·布劳恩不见踪影。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堂弟蓝赛尔,竟成了她的指控者之一。而她叔叔早在她想任命他为国王之手时就拒绝辅佐她。
  还有詹姆……
  不,她不信,不信。詹姆一旦知道她遇难,会立刻回来。“立刻回来吧。”她在给他的信中写道,“帮助我,拯救我,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立刻回来吧。”科本发誓会把这封信送到河间地弟弟的军中。可科本始终没回来。她觉得他可能死了,脑袋用枪插着、挂在城堡大门上;也可能被关在红堡下的黑牢里受苦,根本没送出信。太后上百次追问,但俘虏她的人什么都不肯透露。她唯一确定的,就是詹姆没把她救出去。
  暂时没有,她安慰自己,但是快了。“大麻雀”跟那群婊子在他面前会屁滚尿流。
  她憎恨无助的感觉。
  她发出威胁,却只换来木然的脸和置若罔闻;她下达命令,但全是白费口舌;她呼吁圣母慈悲,试图唤起母性的同情,但这三名干瘪的修女肯定在宣誓时就把母性抛弃了;她施展魅力,温言细语,对所有侮辱都逆来顺受,但她们不为所动;她还承诺利诱,提出宽恕、荣誉、黄金和朝中地位等等,然而承诺就和威胁一样石沉大海。
  她也祈祷。哦,她用力祈祷。既然他们要她做个虔诚的信徒,她就做足戏码。她像街上的妓女一样双膝跪地,不顾凯岩城女儿的骄傲。她祈祷获得解救,祈祷赢取自由,祈祷詹姆归来。她大声要求诸神证明她的清白,又轻声祝愿所有指控者立刻死于非命。她不断祈祷,直到双膝破皮流血,直到舌头僵直发胀,难以呼吸。在这间牢房,瑟曦想起了孩提时代学过的所有祷词,必要时还创造新祷词。她向圣母和少女祈祷,向天父和战士祈祷,向老妪和铁匠祈祷,甚至向陌客祈祷。任何神都可以。七神就像他们世间的信徒一样,对她充耳不闻。瑟曦说完了能说的话,献出自己的所有——除了眼泪。他们永远不会得到我的眼泪,她对自己说。
  她憎恶虚弱的感觉。
  若诸神能赐予她詹姆,或那神气活现的呆瓜劳勃的力量,她可以自己闯出去。噢,只需一把长剑和相应的技巧。她有一颗战士的心,但无知又恶毒的诸神却塞给她一具孱弱的女性身体。瑟曦试过抗争,却被修女们轻易制伏。她们人数太多,并且比看上去要强壮。这些丑陋的老女人,因为长年累月祈祷、擦洗以及拿棍子教训侍僧而变得和树根一样强壮。
  她们从不让她休息。无论日夜,太后稍稍阖眼,就会有一名修女弄醒她,让她坦白罪行。她被控婬荡、通奸、叛国,甚至谋杀——奥斯尼·凯特布莱克供出在她授意下捂死了前任总主教。“我是来听你坦白通奸和谋杀罪行的,”乌尼亚修女摇醒瑟曦时吼道。莫勒修女则告诉她有罪所以无法入睡。“纯洁之人才能无忧无虑地安眠。忏悔罪行吧,你会像婴儿一样睡去。”
  醒来,睡去,再醒来。每个夜晚都被老乞婆粗糙的手掌搅得支离破碎,每个夜晚都比前一夜更为寒冷残酷。猫头鹰时,狼时,夜莺时,月升月落,暮去晨临,时间像醉汉一样跌跌撞撞走过。什么时辰?哪一天?她在哪儿?是梦?是醒?得到的些许睡眠犹如剃刀,将仅存的理智寸寸割裂。日复一日,她觉得越来越迟钝,筋疲力尽,浑身发烫,全然不知在这贝勒大圣堂七座高塔之一的塔顶房间关了多久。我会在这里终老死去,她绝望地想。
  瑟曦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她儿子需要她,王国需要她,无论冒多大风险,她也必须重获自由。即使她的世界六尺见方,只有一把夜壶、一张粗糙不平的搁板床、一条扎人的棕羊毛薄毯——那毯子和她的希望一样薄——她仍是泰温公爵的继承人,凯岩城的女儿。
  失眠令瑟曦疲惫不堪,而每晚侵入塔顶房间的寒气让她瑟瑟发抖。她受到高烧和饥饿的轮番骚扰,最终明白自己必须忏悔。

  那晚,当乌尼亚修女来摇醒她时,太后已跪在房里等了。“我有罪,”瑟曦说,声音含混不清,嘴唇皴裂带血。“我犯下许多重罪。我现在知道了。我怎会糊涂那么久?老妪高举金灯来到我面前,让沐浴圣光的我看清了路。我想清洁自己,从而获得赦免。求求您,好修女,求求您,带我去见总主教,让我忏悔诸多罪行。”
  “我会转告他,陛下。”乌尼亚修女道,“总主教大人会很欣慰。通过忏悔和真心改过,才能救赎我们不朽的灵魂。”
  那一夜余下的时间,她们没再来打扰,她享受了久违的香甜安眠。猫头鹰时、狼时和夜莺时转瞬即逝,不留痕迹。她还做了一个完整的美梦,梦中詹姆成了她丈夫,他们的孩子也安然无恙。
  次日清晨,太后几乎找回了自我。狱卒们来见她时,她把昨天的虔诚废话重复了一遍,倾诉自己多么坚定地要忏悔罪行,多么希望得到完全宽恕。
  “很高兴听您这么说。”莫勒修女道。
  “这将让您的灵魂如释重负。”斯科娅修女说,“忏悔后您就轻松了,陛下。”
  陛下。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她欣喜若狂。在她长长的监禁期,她的狱卒从未留意过基本的礼节。
  “总主教大人等着您。”乌尼亚修女宣布。
  瑟曦谦卑恭顺地低下头,“能允许我先沐浴么?我现在的样子恐怕不宜参见。”
  “总主教大人允许的话,您稍后可以梳洗。”乌尼亚修女说,“但您现在应当关心的是不朽灵魂的
  清洁,而非肉体的虚荣。”
  三名修女带她走下塔楼阶梯,乌尼亚修女在前,莫勒修女和斯科娅修女在后,似乎生怕她逃跑。“很久没人造访我,”下楼时,瑟曦轻声低语,“国王还好么?这只是母亲担心孩子。”
  “陛下很健康,”斯科娅修女说,“且日夜有人细心保护。王后也一直伴其左右。”
  我才是真正的王后!她吞下这句咆哮,微笑道:“这就好。托曼多爱她啊,我绝不相信对她那些可怕指控。”玛格丽·提利尔摆脱了婬荡、通奸和叛国指控?“已经审判过了?”
  “快了,”斯科娅修女说,“但她哥哥——”
  “安静。”乌尼亚修女转头怒视斯科娅修女。“你太多嘴多舌了,愚蠢的老女人,这些事我们不该谈论。”
  斯科娅低头,“请原谅我。”
  于是她们默默走完余下的路。
  “大麻雀”在会客室中接见她。这是个简朴的七边形房间,每面石墙都刻有一张粗糙的七神脸孔,其表情和总主教一样阴沉严峻。瑟曦进门时,他正坐在粗糙的木桌后书写。瑟曦上次见到总主教乃是他逮捕囚禁她那日,前后对比,他毫无变化,仍是骨瘦如柴头发灰白,像没吃饱似的一脸苦相。他脸庞瘦削,棱角分明,眼神充满怀疑。他没穿前任的华丽长袍,套了件未经染色的羊毛制成的松垮外衣,一直垂到脚踝。“陛下,”他问候,“听说您想忏悔。”
  瑟曦双膝跪下。“是的,总主教大人。老妪来到我梦中,高举金灯——”
  “毫无疑问。乌尼亚,你留下记录陛下的供词。斯科娅、莫勒,你们出去吧。”他双手指尖相对,同样的姿势瑟曦看父亲做过上千次。
  乌尼亚修女在她身后坐下,展开一张羊皮纸,用学士墨汁蘸了鹅毛笔。瑟曦突然感到惊恐。“我忏悔之后,是否可以——”
  “对陛下的处置将视陛下的罪行而定。”
  此人是不可动摇的,她再次意识到。她定了定神。“那么愿圣母慈悲。我忏悔,我在婚外出轨。”
  “跟谁?”总主教紧盯着她。
  瑟曦听到身后乌尼亚的书写声,鹅毛笔轻柔地沙沙响。“我堂弟蓝赛尔·兰尼斯特,以及奥斯尼·凯特布莱克。”这两人都已坦白与她上过床,否认是徒劳的。“包皮括后者的哥哥。两个哥哥。”她无从知晓奥斯佛利和奥斯蒙说了什么,既然要忏悔,多交代点比较保险。“我并非为罪行开脱,总主教大人,但我那时委实孤单害怕。诸神带走了我的挚爱和保护者、劳勃国王,留下我孤身一人,被居心叵测的阴谋家、虚伪的朋友和企图谋害我孩子的叛徒包皮围。我不知该信任谁,所以……所以我用仅有的方法将凯特布莱克兄弟留在身边。”
  “用女性部位?”
  “用我的肉体。”她用一只颤抖的手捂住脸。放下时,双眼已噙满热泪。“是的,愿少女宽恕我。可那都是为了我的孩子、为了王国,那没带给我丝毫快乐。凯特布莱克兄弟……他们冷酷、残忍,对我很粗暴,但我有什么选择呢?托曼需要我信得过的人来保护。”
  “国王陛下由御林铁卫保护。”
  “他哥哥乔佛里在自己的婚宴上被谋杀时御林铁卫毫无作为。我亲眼看着一个儿子死于非命,怎能忍受再失去另一个?我有罪,我犯下诸多婬乱,但我都是为了托曼。宽恕我吧,总主教大人,若能保护我的孩子,我可以为君临里任何一个男人分开双腿。”
  “宽恕只能来自诸神。您为什么要和您堂弟——亦为您夫君的侍从——蓝赛尔爵士发生关系?您拉他上床也是为了赢得他的忠诚?”
  “蓝赛尔。”瑟曦犹豫了一下。小心,她告诉自己,蓝赛尔可能全招了。“蓝赛尔爱我。他是个半大孩子,但对我和我孩子的忠心毋庸置疑。”
  “可你还是引诱了他。”
  “我很孤独。”她哽咽着,“我失去了丈夫、儿子和父亲。我是摄政王太后,但太后也是女人,意志薄弱,容易诱惑……总主教大人想必能体察,即便最圣洁的修女也可能犯错。蓝赛尔给我慰藉,他温柔善良,而我需要依靠。我明白,这是个错误,但我无人可……女人需要被爱,需要男人在她身边,她……她……”她失声痛哭。
  总主教无动于衷。他坐在原地,用冷酷的双眼盯着她,看她哭泣,犹如圣堂中的七神石雕。许久之后,她的泪终于流干,双眼哭得充血红肿,她觉得自己快晕了。
  可“大麻雀”不肯善罢甘休。“这些只是普通罪行。”他说,“寡妇不能守贞是常事,而女人内心都很放荡,一有机会便会耍弄心机和美貌去驱使男人。只要你在劳勃国王陛下在世时没出轨,就算不得叛国。”

  “我从未,”她颤抖着低语,“我从未。我发誓。”
  他不置可否。“针对陛下的其他指控,远比单纯的婬荡严重。您承认奥斯尼·凯特布莱克爵士是您情人,而奥斯尼声称受您指使扼死了我的前任,他还坚称自己对玛格丽王后及其表亲们做了伪证,编造婬荡、通奸和叛国指控——同样,也是出于您的命令。”
  “不,”瑟曦说,“不对,我爱玛格丽胜过亲女儿。至于其他……我承认,我抱怨过前任总主教。他是提利昂的人,懦弱又腐化,乃是神圣教会的污点,对此总主教大人应当和我一样清楚。奥斯尼可能觉得杀他能取悦我,从这个角度看,我有连带责任……但谋杀罪?不可能,我绝对是无辜的。带我去圣堂,我会在公正的天父面前郑重发誓。”
  “到时候你会的。”总主教说,“您还被指控策划谋害夫君,亦则我们敬爱的已故国王劳勃一世。”
  蓝赛尔说的,瑟曦心想。“劳勃死在野猪的獠牙下,难道我是易形者吗?还是狼灵?他们是不是还指控我杀害我可爱的长子乔佛里?”
  “不,只针对您丈夫。您否认这条?”
  “我否认。坚决否认。在诸神和世人面前,我否认。”
  他点点头。“最后,也是最恶劣的,有人说您的孩子并非您与劳勃国王所生,而是通奸乱伦的孽种。”
  “史坦尼斯的无耻谰言,”瑟曦立刻回答,“无耻,无耻,太无耻。史坦尼斯妄图篡夺铁王座,为除掉哥哥的孩子们编造谎言。那封肮脏的信……根本是一派胡言。我坚决否认。”
  总主教双手撑桌站起来。“很好。史坦尼斯大人背离七神真理,转而崇拜红色魔鬼,七大王国不接受他的异端。”
  这差不多让她安了心。瑟曦点点头。
  “即便如此,”主教大人续道,“这些可怕的指控也不能置之不理,王国必须知道真相。若陛下所言非虚,一场审判无疑能还您清白。”
  还要审判?“我已经忏悔——”
  “——为某些罪行,是的,但其余您都否认了。审判会辨明真相。我会请求七神宽恕您所忏悔的罪行,并祈祷其他指控都是诬告。”
  瑟曦缓缓起身。“谨遵总主教大人的英明见解。”她说,“但看在圣母慈悲的分上,能否稍作通融?我……我很久没见到我儿子了,请您……”
  老人的眼睛像两片燧石。“您净化掉所有劣迹以前,不宜接近国王。但您已迈出回归正途的第一步,有鉴于此,我允许您接见其他人。每天一位。”
  太后又哭了,这次的泪水是真的。“您太好心了。谢谢您。”
  “圣母慈悲,您应当感谢她。”
  莫勒和斯科娅等着送她回塔楼房间,乌尼亚随后紧跟。“我们一直在为陛下祈祷,”莫勒修女边爬楼梯边说。“是的,”斯科娅修女附和,“您必定如释重负,有如婚礼清晨的新娘那么洁净清白。”
  婚礼清晨我在和詹姆做爱,太后想起。“的确,”她说,“我如获新生,好似终于割掉了脓疮,久病初愈。我快飞起来了。”她想象一肘猛击在斯科娅修女脸上,令其滚下螺旋梯有多甜美。若诸神保佑,这老荡妇会撞上乌尼亚修女,把她也带下去。
  “再次看到您的微笑真好。”斯科娅说。
  “总主教大人允许我见客?”
  “是的,”乌尼亚修女道,“陛下想见谁,我们去送信。”
  詹姆,我要见詹姆。但如果她的孪生弟弟返回了,怎可能不来见她?看来在弄清贝勒大圣堂外的局势前,最好先静候詹姆。“我叔叔,”她说,“凯冯·兰尼斯特爵士。他在城里么?”
  “他在。”乌尼亚修女回答,“摄政王已住进红堡。我们立刻通知他。”
  “谢谢。”瑟曦满腹思量。摄政王,是吗?动作好快。
  谦卑悔悟之心远不只能净化灵魂。当晚,太后就搬到了两层楼下较大的房间,房间窗户能看到外面,床上还有暖和柔软的毯子。晚餐也不再是陈面包皮和燕麦粥,而包皮括一只烤鸡、一碗撒上碎核桃的新鲜蔬菜,以及黄油泡萝卜泥。当晚,是她被擒后第一次吃饱了睡觉,并无人打扰地一睡到天明。
  叔叔和曙光一同到来。
  房门打开时,瑟曦还在早餐,凯冯·兰尼斯特爵士踏步而入。
  “你们下去。”他吩咐她的狱卒们。于是乌尼亚修女带斯科娅和莫勒一同出去,关上门。太后站起来。
  凯冯爵士比上次见面苍老了些。他身材高大,肩宽腰圆,沿厚实的下巴蓄了修剪整齐的金色胡须,但金色短发已在额上掉光。他披着厚实的深红羊毛披风,用黄金狮头别针别在一边肩膀。
  “感谢你过来。”太后道。
  叔叔眉头紧锁。“你最好坐下。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她不想坐。“你还生我的气,我听出来了。原谅我吧,叔叔,往你脸上泼酒是我不对,但——”
  “你以为我在乎一杯酒?蓝赛尔是我儿子,瑟曦,他是你堂弟。如果我生气,也是为这个。你本该照顾他,教导他,给他找个好姑娘成家立业。可你——”
  “我知道。我知道。”蓝赛尔对我的欲望远胜我对他。我敢打赌,他现在还是。“我那时孤单脆弱。求您,噢,叔叔,求求您。看到您的脸真好,如此如此甜美的脸。我做过许多坏事,我知道,但您不能恨我。”她抱住他,亲吻他脸颊。“原谅我。原谅我。”
  凯冯爵士任由瑟曦抱了一小会,才抬起手臂回应。他的拥抱短暂生硬。“够了,”他的声音仍然平静冷淡,“我原谅你。现在坐下。我有些坏消息,瑟曦。”
  他的话吓到了她。“托曼出事了?天啊,天啊,我那么担心儿子,却没有谁肯告诉我一星半点。拜托,托曼还安然无恙吧?”
  “陛下很好。他时常问起你。”凯冯爵士双手搭在瑟曦肩上,推开一臂的距离。
  “那么是詹姆?是詹姆么?”
  “不。詹姆还在河间地,某处。”
  “某处?”瑟曦不喜欢这答案。
  “他拿下鸦树城,招安了布莱伍德,”叔叔续道,“却在回奔流城途中莫名失踪。据说跟一个女人跑了。”
  “女人?”瑟曦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什么女人?为什么?他们去哪儿?”

  “不知道,没有进一步消息。那可能是暮之星的女儿,布蕾妮小姐。”
  她。太后想起塔斯之女。膀大腰圆的丑货,穿着男人的盔甲四处招摇。詹姆才不会为那种怪物抛弃我。乌鸦肯定没找到他,否则他早来了。
  “我们接到了佣兵在南境各处登陆的报告。”凯冯爵士继续讲述,“塔斯,石阶列岛,风怒角……真不知史坦尼斯从哪儿弄钱雇的。我无力应付,在都城这边我没武力;梅斯·提利尔有兵,但他拒绝协助,除非先解决他女儿的问题。”
  刽子手可以迅速解决玛格丽。瑟曦毫不关心史坦尼斯和他的佣兵。异鬼把他和提利尔一起抓走吧,他们互相残杀,王国欣欣向荣。“求您,叔叔,带我走。”
  “怎么带走?蛮干吗?”凯冯爵士走到窗边,皱眉盯着外头,“把圣地变成屠宰场?况且我无兵可调,精兵强将都跟你弟弟去奔流城了,来不及组建新军。”他转身面对她。“我和总主教大人谈过。在你赎罪前,他不会放你。”
  “我已经忏悔了。”
  “我说的是赎罪。在城中,游行——”
  “不。”她知道叔叔要说什么。她不想听。“绝不。下次你直接拒绝他。我是太后,不是码头边的妓女。”
  “你不会受伤害。没人能碰——”
  “不,”她更坚决地拒绝,“我宁愿去死。”
  凯冯爵士不为所动。“你想死的话,很快就能如愿。总主教大人决定指控你弑君、弑神、乱伦和叛国。”
  “弑神?”她差点笑出来,“我何时杀过神?”
  “总主教是七神在世间的代言人,谋害他就是谋害神。”叔叔在她抗议前举起手,“多说无益,留到审判时发表意见吧。”他环视房间,脸上表情大有深意。
  隔墙有耳。即便此时此刻,她也无法畅所欲言。她深吸一口气。“谁来审我?”
  “教会。”叔叔说,“除非你要求比武审判,那样得由一名御林铁卫的骑士代你出战。无论如何,你的统治已经结束,我会在托曼成年前担任摄政王。我已任命梅斯·提利尔为国王之手,派席尔大学士和哈瑞斯·史威佛爵士继续留在御前会议,派克斯特·雷德温接任海军上将,蓝道·塔利为裁判法官。”
  两个提利尔的重臣。他把政府交给了她的敌人,交给了玛格丽王后的亲戚朋友。“玛格丽也受到指控,她和她那些小表亲们。为何麻雀们放过她,不放过我?”
  “因为蓝道·塔利带兵逼迫。事变后他立刻回师,在众诸侯中头一个赶到君临。提利尔家那些女孩仍会被指控,但总主教大人承认她们情节较轻。所有被指为王后情人的人都否认了控罪,甚或已撤回证词,除开你那残废歌手——而他看来疯了一半。有鉴于此,总主教把那些女孩交给塔利看管,塔利伯爵则郑重宣誓会带她们回来接受审判。”
  “那些证人呢?”太后问,“谁看管他们?”
  “奥斯尼·凯特布莱克和‘蓝诗人’还在这儿,在圣堂下面。雷德温家的双胞胎被无罪开释。‘竖琴手’哈米西死了。剩下关在红堡地牢,由你的科本看管。”
  科本,瑟曦心想,还好,她还剩下一根稻草。科本大人看管他们,科本大人会创造奇迹。以及恐怖,他是恐怖大师。
  “还有别的消息,更糟的消息。你不坐?”
  “坐?”瑟曦摇摇头。能有什么更糟的?她被控叛国,小王后及其表亲们却像小鸟一样飞了。“说吧。什么事?”
  “是弥赛菈。我们收到多恩传来的噩耗。”
  “提利昂。”瑟曦立刻道。提利昂把她小女儿卖到多恩,瑟曦派巴隆·史文爵士去接她回家。多恩人都是毒蛇,马泰尔家族又最为狠毒。红毒蛇甚至代表小恶魔出战,而且差一点成功,差一点就能洗脱侏儒谋杀乔佛里的罪。“肯定是他。他一直躲在多恩,现在抓了我女儿。”
  凯冯爵士第二次朝她皱眉。“弥赛菈遭到名为杰洛·戴恩的多恩骑士袭击。性命无忧,但受了伤。他砍伤她的脸,她……抱歉……她失去了一只耳朵。”
  “一只耳朵。”瑟曦惊恐地瞪着他。她只是个孩子,我宝贝的小公主。她那么漂亮。“他割下她耳朵。道朗亲王和他的多恩骑士们呢?他们在哪儿?连个小女孩儿都保护不了?亚历斯·奥克赫特呢?”
  “他以身殉职,据说戴恩砍倒了他。”
  拂晓神剑就是戴恩家的,太后想起来,但他早死了,这个杰洛爵士是何方神圣,为何要伤她女儿?她实在想不通,除非……“提利昂在黑水河之战中失去了半个鼻子。砍伤她的脸,割她耳朵……一定是小恶魔卑鄙的手指在幕后操纵。”
  “道朗亲王半个字都没提及你弟弟,巴隆·史文信中也说弥赛菈将一切归咎于这个外号暗黑之星的杰洛·戴恩。”
  她报以苦笑。“不论叫什么,反正他是我弟弟的爪牙。提利昂在多恩有很多朋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出于小恶魔的恶毒策划。当初是提利昂为弥赛菈和崔斯丹王子订婚,我终于明白缘由了。”
  “每个阴谋你都推给提利昂。”
  “他就是活在阴谋中的怪胎。他杀了乔佛里,杀了父亲,你以为他会到此为止?从前我害怕小恶魔潜伏在君临,策划伤害托曼,不料他先去了多恩,先对付弥赛菈。”瑟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必须在托曼身边保护他,御林铁卫就跟胸甲上的乳头一样没用。”她停在叔叔面前。“你说亚历斯爵士死了。”
  “被暗黑之星所杀,没错。”
  “死了,他死了,你确定?”
  “信中是这么说的。”
  “御林铁卫有了一个空缺,必须马上填补,以保护托曼。”
  “塔利伯爵列出了一长串优秀骑士,给你弟弟过目,但詹姆……”
  “国王可以直接授予白袍。托曼是个好孩子,告诉他名字,他会任命的。”
  “你要的骑士叫什么名字?”
  她没想好答案。我的战士需要一个新名字,一张新脸孔。“科本知道,这件事请相信他。你我之间素有分歧,叔叔,但为了共同的血脉、为了你对我父亲的爱、为了托曼的将来、为了他那可怜的残废的姐姐,请按我说的去做。”
  “以我的名义会见科本大人,给他一件白袍,并告诉他:时机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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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初、高中的同班同学——现在长门市市政府下属的社会教育科工作的古川麻里那儿得知了这一消息。麻里在电话里说:“哎,我是昨天在赤崎神社的南条舞蹈节上突然遇到她的,她好像在白谷宾馆上班呢。”关于南条舞蹈的来历,有这么一段典故,据说战国时期,吉川元春将军在伯老的羽衣石城攻打南条元续时,吉川让手下的土兵数十人装扮成跳舞的混进城,顺利击败了南条军。 [点击阅读]
喧哗与骚动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威廉·福克纳(WilliamFaulkner,1897-1962)是美国现代最重要的小说家之一。他出生在南方一个没落的庄园主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参加过加拿大皇家空军。复员后,上了一年大学,以后做过各种工作,同时业余从事写作。他最早的两本小说是当时流行的文学潮流影响下的作品,本身没有太多的特点。 [点击阅读]
嘉利妹妹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0
摘要:当嘉洛林.米贝登上下午开往芝加哥的火车时,她的全部行装包皮括一个小箱子,一个廉价的仿鳄鱼皮挎包皮,一小纸盒午餐和一个黄皮弹簧钱包皮,里面装着她的车票,一张写有她姐姐在凡.布仑街地址的小纸条,还有四块现钱.那是!”889年8月.她才!”8岁,聪明,胆怯,由于无知和年轻,充满着种种幻想.尽管她在离家时依依不舍,家乡可没有什么好处让她难以割舍. [点击阅读]
四大魔头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我曾经遇见过以渡过海峡为乐的人,他们心平气和地坐在甲板的凳子上,船到港口时,他们静静地等船泊好,然后,不慌不忙地收好东西上岸。我这个人就做不到这样。从上船那一刹那开始,我就觉得时间太短,没有办法定下心来做事。我把我的手提箱移来移去。如果我下去饮食部用餐,我总是囫囵吞枣,生怕我在下面时,轮船忽地就到达了。我这种心理也许是战争时假期短暂的后遗症。 [点击阅读]
回忆录系列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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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银色马一天早晨,我们一起用早餐,福尔摩斯说道:“华生,恐怕我只好去一次了。”“去一次?!上哪儿?”“到达特穆尔,去金斯皮兰。”我听了并不惊奇。老实说,我本来感到奇怪的是,目前在英国各地到处都在谈论着一件离奇古怪的案件,可是福尔摩斯却没有过问。他整日里紧皱双眉,低头沉思,在屋内走来走去,装上一斗又一斗的烈性烟叶,吸个没完,对我提出的问题和议论,完全置之不理。 [点击阅读]
园丁集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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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仆人请对您的仆人开恩吧,我的女王!女王集会已经开过,我的仆人们都走了。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呢?仆人您同别人谈过以后,就是我的时间了。我来问有什么剩余的工作,好让您的最末一个仆人去做。女王在这么晚的时间你还想做什么呢?仆人让我做您花园里的园丁吧。女王这是什么傻想头呢?仆人我要搁下别的工作。我把我的剑矛扔在尘土里。不要差遣我去遥远的宫廷;不要命令我做新的征讨。只求您让我做花园里的园丁。 [点击阅读]
国王鞠躬,国王杀人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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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我小时候,村里人使用的语言,词语就住在它们表述的事物表面。所有名称与事物贴切契合,事物和自己的名字如出一辙,二者像缔结了永久的契约。对多数人而言,词语和事物之间没有缝隙,无法穿越它望向虚无,正如我们无法滑出皮肤,落进空洞。日常生活的机巧都是依赖于直觉、无须语言的熟练劳动,大脑既不与它们同行,也没有另辟蹊径。脑袋的存在只是为了携带眼睛和耳朵,供人们在劳作中使用。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