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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5 - 第十九章 戴佛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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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现在可以接见你了,走私者。”
  前来接他的骑士身穿银甲,护胫和护手上用乌银镶嵌出涌动的海藻图案,腋下夹的头盔则被塑成人鱼王的头,有珍珠母王冠、黑玉和翡翠做的尖胡子。骑士自己的胡子是冬日大海一样的灰色。
  戴佛斯起身,“您怎么称呼,爵士?”
  “玛龙·曼德勒爵士。”他比戴佛斯高一头、重三石,生了一双石板灰的眼睛,说话的口气十分倨傲。“我是威曼大人的表弟,并有幸指挥他的卫队。跟我来。”
  戴佛斯以使者的身份赶来白港,却被他们当俘虏对待。他住的房间虽然宽敞通风,也有漂亮家具,但门外把守森严。他可以从房间窗户眺望城墙外的白港街市,但要想下去却是万万不能。他也能看到港口的情形。“欢乐接生婆号”的卡索·摩格特比约定时间多等了他一天——一共四天——方才升帆离去,而自那以后,他又被软禁了两星期。
  曼德勒伯爵的家族武士们身披蓝绿羊毛披风、手执银色三叉戟——不若寻常卫兵那样拿长矛——一名走在他前面,一名跟在他后面,他左右两边还各有一名。他们经过了炫耀一百场胜仗的褪色旗帜、破损盾牌和生锈长剑,还有二十来个被拆卸下来、裂痕累累又生了虫洞的船首像。
  领主的宫殿门口两侧各有一尊大理石人鱼雕像,他们是人鱼王的小号亲戚。卫兵们打开门,里头一位司仪便用权杖末端朝陈旧的木板地重重一敲。“席渥斯家族的戴佛斯爵士驾到!”他声若洪钟般地宣告。
  尽管戴佛斯曾屡次造访白港,但从未踏足新堡之内,更不用说来人鱼宫了。宫里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用厚木板巧妙拼接而成,木板上面描绘着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步上高台的途中,戴佛斯踩过了彩绘螃蟹、蛤蚌和海星,这些动物隐藏在纠缠的黑色海藻和溺毙水手的尸骨中间。两边墙壁是蓝绿色深海,苍白的鲨鱼在水里穿梭,鳗鱼和八爪鱼则在岩石和沉船间蜿蜒滑行。高高的拱窗上是成群结队的鲱鱼和鳕鱼。更高的地方绘出了海平面,而房椽上挂着老旧的渔网。在他右边的天花板上,一艘战舰迎着朝阳破浪而来;左边则有一艘饱受打击、风帆破败不堪的老商船,正在竭力躲避追赶的风暴。高台后面浓墨重彩的波涛中,一只大章鱼和一只灰色海怪正在做殊死搏斗。
  戴佛斯希望跟威曼·曼德勒私下会谈,无奈此刻人鱼宫中挤满了人。墙边站的女性有男性的五倍之多,少数出场的男人要么留着长长的灰胡子、要么就年轻得没胡子。修士们也到场了,还有穿白袍灰袍的神圣修女。大厅前方站了十来个穿佛雷家蓝色和银灰色服饰的人,他们面貌的相似之处连瞎子都看得出,其中许多人还佩戴着孪河城的徽章:以桥连接的双塔。
  早在派洛斯师傅教他认字之前,戴佛斯就已学会察言观色。这帮佛雷急着要我死,他立刻意识到。
  威曼·曼德勒那双淡蓝色眼睛里也没有丝毫善意。这位大人盘踞的加垫宝座足以容下三个寻常身材的人,但曼德勒还是坐得很局促。他勉力把自己塞进座位,耷拉着肩膀,双腿摊开,双手搁在扶手上、好像重得抬不起来一样。诸神慈悲,戴佛斯看着威曼大人的面容心想,他这副尊容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像尸体。伯爵大人的灰皮肤了无生气。
  古谚有云:国王和尸体的随从最多。这话在曼德勒身上得到了验证。高位左首坐了位几乎跟伯爵一样肥胖的学士,此人脸色红润,嘴唇肥厚,留一头黄金卷发;玛龙爵士占据了伯爵右手的荣誉位置。威曼伯爵脚边的加垫凳子上则坐了位粉嘟嘟的贵妇,他身后站了两个更年轻的姑娘,看模样应是姐妹。姐姐把一头褐发绑成了一根大辫子,妹妹年纪不超过十五岁,却绑了更长的辫子,还把头发染成夸张的亮绿色。
  没人礼貌地招呼戴佛斯。学士开口便道:“在你面前的是白港伯爵、白刃河守护、教会之盾、被放逐者的保护人、曼德河大统领和绿手骑士团的成员威曼·曼德勒大人。”他说,“按惯例,前来人鱼宫的臣属和请愿者都应向他下跪。”
  洋葱骑士可以下跪,但国王之手绝对不行——那意味着他侍奉的国王地位比这肥胖的伯爵更低。“我不是来请愿的,”戴佛斯朗声道,“我也有自己的头衔:雨林伯爵、狭海舰队司令和国王之手。”
  凳子上的胖女人翻个白眼。“一个没有舰船的舰队司令、一个没有手指的国王之手,侍奉着一个没有王座的国王。敢问这位一无所有的骑士先生,此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他身为特使而来,好媳妇,”威曼伯爵说,“他是一颗坏洋葱。史坦尼斯不满意我们派乌鸦带给他的答复,所以他又派来……这位走私贩。”他用那对深陷在肥肉中的眼睛打量戴佛斯。“我知道,你以前来过我们的城市,干过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在想,你到底欠下我们多少钱财粮食?”
  不比你少吃一顿省下来的多。“我已在风息堡为我的走私行为付出了代价,大人,”戴佛斯摘下手套,举起左手,让大家都看到他那四根被削短的手指。
  “当一辈子的贼,四个指节就算了?”凳子上的妇人咄咄逼人。她一头黄发,粉嘟嘟的圆脸很胖。“你还真会做生意啊,洋葱骑士。”
  戴佛斯不跟她一般见识。“大人您乐意的话,我请求跟您私下会谈。”
  大人不乐意。“我在我的亲属和忠诚的封臣、骑士们面前没有秘密,他们都是好朋友。”
  “大人,”戴佛斯坚持,“我想说的话不能传入国王陛下的敌人……或是大人您的敌人耳中。”
  “这里或许有史坦尼斯的敌人,但没有我的敌人。”

  “连杀害您儿子的人也不算?”戴佛斯指出,“在红色婚礼上款待他的就是这帮佛雷。”
  一位四肢细长的佛雷骑士踏步上前,他修面整洁,只留了一撮像密尔细剑一样的灰胡子。“红色婚礼是少狼主干的好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身成野兽,撕开了我侄儿铃铛响的喉咙。那可是个与世无争的无辜傻子啊。此后若非文德尔爵士舍身相救,少狼主还想害死我们的父亲大人。”
  威曼大人忍住泪水,“文德尔一直是个勇敢的孩子。他像英雄一样死去,为父对此并不意外。”
  这赤裸裸的谎言让戴佛斯惊讶得合不拢嘴。“你是说罗柏·史塔克杀了文德尔·曼德勒?”他质问佛雷。
  “他杀了很多人,我儿子泰陀斯和我女婿也遭毒手。史塔克手下的北方人跟着他变身成狼,他们身上都有野兽的印记,众所周知,被狼灵咬过的人都会变成狼灵。事出无奈,我和我的兄弟们为自卫只好把他们全宰了,否则孪河城内男女老少都将尽数葬身。”
  一边瞎掰还一边傻笑,戴佛斯真想拿刀割了他的嘴巴。“爵士,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佛雷家族的杰瑞爵士。”
  “佛雷家族的杰瑞爵士,你是个无耻的骗子。”
  杰瑞爵士颇感有趣。“有些人切洋葱时会流泪,但我从来不会。”他从皮革剑鞘中抽出钢剑,蹭出细细的声音。“你若真是个骑士,爵士先生,就请下场为你的诽谤付出代价吧。”
  威曼伯爵的眼睛猛地睁开,“人鱼宫里不许流血。把剑收起来,杰瑞爵士,否则我只好下逐客令了。”
  杰瑞爵士收剑入鞘。“在大人您的屋檐下,大人您的话就是法律……但这个洋葱爵爷出城时,我可要跟他做个了断。”
  “血!”凳子上的妇人嚎叫道,“这颗坏洋葱要我们的血啊,大人!他难道不是来挑事儿的?我恳求您,快快把他赶走吧。他要您的子民流血,他要您英勇的儿子的血。快把他赶走!若是让太后陛下知道您接见过这个叛徒,她或许就会质疑我们的忠诚。她或许会……她可能……她……”
  “事情没那么严重,我的媳妇,”威曼伯爵说,“我们不会让铁王座怀疑我们的忠诚。”
  戴佛斯不喜欢伯爵的这句新保证,但他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决不能缄默不言。“铁王座上那小鬼才是篡夺者,”他说,“而我不是叛徒,我乃维斯特洛真正的国王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一世的首相。”
  胖学士清了清嗓子。“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是先王劳勃——愿天父公正地裁判他——的弟弟,托曼则是劳勃的嫡生子。继承法在这点上很明确:儿子的继承权优于兄弟。”
  “席奥默师傅说得在理。”威曼伯爵道,“他总能给我贤明的谏言,不管碰上什么问题,都说得有理有据。”
  “亲生儿子的继承权优于兄弟,”戴佛斯同意。“但这个冠着‘拜拉席恩’姓氏的托曼事实上是个私生子,就跟他哥哥乔佛里一样。他们都是弑君者的种,他们的出生冒犯了诸神和世人的一切法律。”
  又一个佛雷开口:“他说出这话就是自承叛逆,大人。史坦尼斯切掉了他偷窃成性的手指,您该砍下他肆意撒谎的舌头。”
  “干脆砍了他脑袋,”杰瑞爵士建议,“或者让我跟他来场荣誉的决斗。”
  “佛雷家的人也懂什么叫荣誉!?”戴佛斯回敬。
  四个佛雷听了便向前冲去,威曼伯爵抬手制止。“不要冲动,朋友们。在……在处理他之前,我想先听听他的话。”
  “你提到乱伦——可有证据,爵士?”席奥默学士发问,他把柔软的手掌交迭在肚皮上。
  艾德瑞克·风暴就是证据,戴佛斯心想,可惜我把他送到了狭海另一头,以远远避开梅丽珊卓的火焰。“我所言句句是实,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可为我作保。”
  “言语就像风。”一位站在威曼伯爵高位后的年轻姑娘说——是那位将褐发梳成长辫子的漂亮女子,“连我们姑娘家都知道,男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真凭实据胜过一面之词,”席奥默学士宣称,“论到为夺取铁王座而编造谎言,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决不是开先河者。”
  粉嘟嘟的妇人抬起一根胖手指向下指着戴佛斯。“你听好,我们不想跟犯上作乱扯上半点瓜葛。我们白港上下都是遵纪守法的老实人,对国家忠心不二。你再在这里说些别有用心的话,小心我丈人把你关进狼穴!”
  我哪里得罪了她?“抱歉,敢问女士芳名?”
  粉嘟嘟的妇人气恼地哼了一声,作答的是学士:“里雅夫人是威曼大人之子威里斯爵士的妻子,爵士目前还是兰尼斯特家的俘虏。”
  那么她是出于恐惧。白港若倒向史坦尼斯,她丈夫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怎能要求威曼伯爵亲自宣判儿子死刑?若我跟他位置互换、而戴冯是人质,我会怎么做?“大人,”戴佛斯道,“我祈祷您儿子和白港上下都平平安安。”
  “又在撒谎!”凳子上的里雅夫人叫道。
  戴佛斯决定不再理她,“当初罗柏·史塔克兴兵讨伐冠着‘拜拉席恩’姓氏的私生子乔佛里时,白港响应了号召。现在史塔克大人虽然过世,但他的斗争并未告终。”
  “罗柏·史塔克是我的封君,”威曼伯爵声明,“史坦尼斯算哪根葱?他凭什么来打扰我们?如果我记忆没错,他以前从不肯移尊就驾来北境盘桓。现在他被打得丢盔弃甲,倒是死乞白赖、跑来求人施舍了。”
  “他是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人,”戴佛斯坚称,“他是来保护您的土地免遭铁民和野人侵袭的。”
  高位旁的玛龙·曼德勒爵士厌恶地哼了一声,“白港几世纪没见着野人了,铁民更是从未骚扰过这片海岸。史坦尼斯大人是不是还要替我们抵抗魔龙和古灵精怪呢?”

  人鱼宫中哄堂大笑,威曼伯爵脚边的里雅夫人却啜泣起来。“群岛的铁民、塞外的野人……现在又来了个叛徒公爵,带来一大票土匪、叛贼和术士。”她指着戴佛斯。“噢是的,我们听说了你那个红女巫干的好事,她会要求我们为一个火魔王而背弃七神!”
  戴佛斯自己也不喜欢红袍祭司,但此刻却不能随声附和里雅夫人。“梅丽珊卓女士的确是红神的女祭司,而赛丽丝王后和其他许多人皈依了她的信仰,但国王陛下的若干臣民仍保持着对七神的崇拜——包皮括我自己。”他祈祷不要让他解释龙石岛的圣堂或风息堡的神木林的下场。如果他们一定要问,我只能如实相告。史坦尼斯是不会允许我撒谎的。
  “七神保佑着白港,”里雅夫人大声宣告,“我们不怕你的红王后或是她的神。她有什么妖术尽管来使,善男信女们的诚心祈祷将让邪恶止步!”
  “没错,”威曼伯爵拍了拍里雅夫人的肩膀。“戴佛斯大人——我们姑且用‘大人’来称呼你——我知道你那自称为王的主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刀剑、金银、还有屈膝。”他在宝座上挪了挪,用一边手肘支撑体重。“泰温公爵去世前,曾答应完全赦免白港支持少狼主的事。他提出只要我支付三千金龙,并表现出绝对忠顺,就把我儿子送还给我;卢斯·波顿——咱们新任的北境守护——则要我完全放弃对霍伍德家领地和城堡的权利,但他保证尊重我其他的产业;波顿的岳父瓦德·佛雷提出让我娶他的一个女儿,同时让我这两个站在后面的孙女跟他们家结亲。在我看来,这些条件相当宽厚,这是公平而持久的和平的良好基础,现在你却要我把它们全部推翻。我倒要问你,洋葱骑士——史坦尼斯大人能给我什么好处?”
  战争、悲伤和被焚烧者的惨叫,戴佛斯心里暗想。“他能给你一个履行责任的机会,”他回答。这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本人会给威曼·曼德勒的答案,首相是国王的代言人。
  威曼大人倒回宝座中。“责任。我明白了。”
  “白港无力孤军奋战,所以您需要国王陛下,正如国王陛下需要您。团结起来,可以携手击败共同的敌人。”
  “大人,”身穿精致银甲的玛龙爵士开口,“能允许我问戴佛斯大人几个问题吗?”
  “请便,表弟。”威曼伯爵闭上了眼睛。
  玛龙爵士转向戴佛斯。“有几家北境诸侯愿为史坦尼斯起兵?请诚实地告诉我们。”
  “阿尔夫·卡史塔克发誓效忠陛下。”
  “阿尔夫不是领主,只是个代理城主。又请问,史坦尼斯大人现下据有几座城堡?”
  “国王陛下以长夜堡为居城。他在南方还拥有风息堡和龙石岛。”
  席奥默学士清了清喉咙,“他只是暂时拥有。风息堡和龙石岛的守军很少,铁定支撑不了多久。而长夜堡是座闹鬼的废墟,阴森而恐怖。”
  玛龙爵士继续提问,“请你介绍一下,史坦尼斯现有多少武装力量?他身边有多少骑士?多少弓箭手?多少自由骑手?多少步兵?”
  少之又少,戴佛斯清楚底细,随史坦尼斯北上的战士不超过一千五百名……但如果实言相告,他的使命便不可能达成。他思前想后,也没有应对之策。
  “你的沉默说明了一切,爵士,你的国王只给我们带来了敌人。”玛龙爵士转向他的表哥领主。“大人您质问洋葱骑士,史坦尼斯大人能给我们什么好处?这个问题让我代他回答:他将带给我们失败和死亡,他要您骑在虚幻的战马上、提着虚幻的宝剑去打仗。”
  肥胖的伯爵缓缓睁开眼睛,似乎连这样轻微的动作也颇为吃力。“我的表弟一如既往地一语中的。洋葱骑士,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如果没有,就让闹剧就此结束吧,我已经厌倦了你的脸。”
  戴佛斯打心底里感到绝望。国王陛下不该派我,应该派个真正的领主、骑士或学士,派个舌灿莲花的能人,而非笨嘴拙舌的我。“死亡,”他听见自己说,“是的,他会带来死亡。大人您在红色婚礼上已经失去一个儿子,我则有四个儿子死在黑水河上。他们为什么死?因为兰尼斯特家族篡夺了铁王座。去君临看看托曼的样子,你将不再怀疑我的话,因为就连瞎子也能洞察真相。您问我史坦尼斯能给您什么好处?我告诉您,是复仇。为你我的儿子复仇,为你们的丈夫、父亲和兄弟们复仇,为北方人被谋害的领主、被谋害的国王、被谋害的王子复仇。复仇!”
  “是的!”一个女孩高亢尖细地答应。
  是那个金色眉毛、留着长长的绿辫子、还没长大的女孩。“他们谋害了艾德大人、凯特琳夫人和罗柏国王,”她说,“他是我们的国王!勇敢又高贵!却被佛雷家族无耻地谋害。如果史坦尼斯大人答应为他复仇,我们就该全力支持史坦尼斯大人。”
  曼德勒把她拉到身边,“薇拉,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开口我就想送你去当静默姐妹。”
  “我只是说出——”
  “我们都听见你说的了,”女孩的姐姐道,“真是不懂事的孩子,冒犯了我们的佛雷朋友。他们中的一员就要成为你的夫君了呢。”
  “不,”女孩坚决地摇着头,“我不会、永远不会让他做我的丈夫。他们谋害了国王。”
  威曼大人涨红了脸。“你必须接受婚约。约定的日子一到,你要么发下婚誓,要么我们就送你去当静默姐妹,教你一辈子都别想说话。”
  可怜的孩子吓得脸色惨白。“爷爷,求求您……”

  “别说了,孩子,”里雅夫人劝道,“不要违抗你爷爷。别说了!你什么都不懂。”
  “可我记得我们的承诺,”女孩坚持,“席奥默师傅,你来告诉这帮佛雷!在征服者到来的一千年前,我们在新旧诸神面前、于狼穴之中立下了神圣的誓言与承诺。当初我们无家可归、茫然四顾,举目无亲,命在旦夕;是狼王雪中送炭,接纳庇护了我们,才使我们家得以延续。这座城市就修建在他们赠予我们的土地上。为回报他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承诺永远做他们的臣民。我们永远都是史塔克的人!”
  学士捻着脖子上的颈链,“我们的确许下过神圣的誓言,但誓言乃是针对临冬城的史塔克家族,现在临冬城已告沦陷,史塔克灭绝了。”
  “就是他们杀光了史塔克家的人!”
  又一名佛雷开口道:“威曼大人,我来讲几句可以吗?”
  威曼·曼德勒点头同意,“雷加,我们一直乐于听取你的高见。”
  雷加·佛雷以鞠躬来回应伯爵大人的恭维。他大概三十岁,或相去不远,肩膀浑圆,挺着个大肚子,穿柔软的灰色羔羊毛紧身上衣,边沿华丽地装饰着银线。他的披风也是银线编织,边沿镶松鼠皮,领口用双塔形状的搭扣别紧。“薇拉小姐,”他对绿辫子的女孩说,“忠诚是无上的美德。等你跟小瓦德成婚以后,希望你能保持这份美德。至于史塔克家,他们的男性血脉业已断绝,艾德公爵的儿子都死光了,可他的两个女儿还活着。他的小女儿正返回北境下嫁给英勇的拉姆斯·波顿。”
  “拉姆斯·雪诺!”薇拉·曼德勒回敬。
  “你叫他什么都可以,不管怎么说,他很快就要与艾莉亚·史塔克完婚。如果你这么看重你们家的承诺,就该支持他才对,因为他将是新任临冬城伯爵。”
  “他根本配不上临冬城!他强迫霍伍德伯爵夫人嫁给她,然后把她关进牢里,逼得她吞下自己的手指。”
  人鱼宫中泛起一阵低声赞同。“小姑娘说得对,”一个穿白紫服饰的矮壮男人道,他的披风用一对交叉的青铜钥匙扣住。“卢斯·波顿固然冷酷狡诈,好歹有点人性,大伙儿忍一忍也就算了。但他那个私生子……他们说他是个残暴的疯子,是个怪物。”
  “他们说?”雷加·佛雷把玩着一根柔滑的胡须,露出讥讽的笑容,“你的意思是,他的敌人们如此诬陷吧……其实少狼主才是怪物,那毛头小子更像野兽不像人。他骄傲自大、残忍嗜血,还背信弃义地伤害我祖父大人。”佛雷摊开双手。“白港曾为他起兵,这点我没意见,我们家老爷子也曾被他蒙蔽。在少狼主旗下,白港和孪河城并肩战斗,结下了深情厚谊,是罗柏·史塔克背叛了我们所有人。他把北境出卖给残忍的铁民,以换取对方支持他偏安三河的小朝廷。后来为一个他看得顺眼的西境婊子,他又抛弃了为他做牛做马出生入死的河间贵族,撕毁了和我祖父立定的婚约。少狼主?倒不若说他是条恶狗!他也死得像条狗。”
  人鱼宫中鸦雀无声,戴佛斯能觉察到空气中的寒意。威曼伯爵俯视雷加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即将被踩死的蟑螂……但突然间,他沉重地一点头,下巴上的肥肉随之抖动。“狗,是的,他带给我们悲伤和死亡,他就是条恶狗。请说下去。”
  雷加·佛雷续道:“悲伤和死亡,没错……而这位满口复仇狂言的洋葱大人将带给你们更多的悲伤和死亡。睁大你们的眼睛吧,像我祖父大人一样明白事理:五王之战已告结束,托曼是我们的国王、我们唯一的国王。我们必须团结在他周围,收拾这场不幸的战争带给国家的创伤。作为劳勃的亲生骨肉,雄鹿和狮子的传人,铁王座依律应归他所有。”
  “真是睿智而诚实的宣言,”威曼·曼德勒伯爵赞扬。
  “才不是!”薇拉·曼德勒踩脚叫道。
  “你这小冤家,少说两句。”里雅夫人斥道,“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贫嘴多舌好没教养。”她揪住女孩的发辫,将吵闹的女孩推出大厅。她带走了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戴佛斯心想。
  “薇拉是个任性的孩子,”小女孩的姐姐道歉,“恐怕将来也会是个任性的妻子。”
  雷加耸耸肩,“相信我,婚姻会让她变化。她会学会行事温婉、发言得体。”
  “若她做不到,就让她去做静默姐妹。”威曼伯爵在宝座里挪了挪。“至于你嘛,洋葱骑士,我已听够了你的叛国言论。你要我拿全副家当去为一个僭越的国王和一个虚伪的神灵冒险,你要我牺牲唯一的儿子以支持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去坐那张他本无权坐上的王座。这不可能。我不会为你、不会为你主子、不会为任何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白港伯爵脸红脖子粗地撑起身来。“我看你打骨子里仍是个走私贩,爵士,你这回是来偷窃我的黄金和鲜血的。你想要我儿子的命,我却要你纳命来。左右!把他拿下!”
  戴佛斯还不及反应,已被银色长戟团团围住。“大人,”他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是吗?你像走私贩一样偷偷摸摸溜进我的城市,所以你不是领主、不是骑士、也不是使节,而是个小偷和间谍。你到我的领地来散播谎言、图谋叛逆,我本该用烧红的钳子扯下你的舌头,再把你送去恐怖堡受剥皮之刑。但念在圣母慈悲的分上,我网开一面。”他向玛龙爵士下令:“表弟,将这家伙带到狼穴,剁掉脑袋和双手,晚餐以前我要见到这两样东西。我发誓,看不到这走私贩的人头插在枪上、他满嘴谎言的口中塞进洋葱,我就一口晚饭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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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你这个白痴!”他老婆说着就把她的牌甩了下去。我急忙扭过头去,避免看见海利·德莱恩的脸;不过为什么我想避免看见那张脸,我可不能告诉你,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为什么我竟然会料想到(如果我真的料想到的话)像他这样年纪的一个显要人物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小青年遇到的事了。 [点击阅读]
灿烂千阳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五岁那年,玛丽雅姆第一次听到“哈拉米”这个词。那天是星期四。肯定是的,因为玛丽雅姆记得那天她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她只有在星期四才会这样,星期四是扎里勒到泥屋来看望她的日子。等到终于见到扎里勒的时候,玛丽雅姆将会挥舞着手臂,跑过空地上那片齐膝高的杂草;而这一刻到来之前,为了消磨时间,她爬上一张椅子,搬下她母亲的中国茶具。玛丽雅姆的母亲叫娜娜,娜娜的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只给她留下这么一套茶具。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