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冰与火之歌4 - (卷四)群鸦的盛宴(28)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在找美人鱼吗,杀手?”戴利恩看到山姆注视着海湾,于是说道,这位从东海望加入的歌手年轻英俊,长着一头金发和浅褐色眼睛,看上去更像个神秘的王子而不是黑衣弟兄。
  “不。”山姆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上这条船。你要去学城铸造颈链,当上学士,好为守夜人军团效力,他告诉自己,但这个念头只能让 他更烦恼。他不想当学士,不想让沉重而冰冷的颈链套在脖子上,他也不想离开弟兄们,那些是他唯一的朋友——当然,他更不愿意回去重新面对那将他送来长城等 死的父亲。
  这趟旅程对其他人的意义则大不一样。对他们来讲,这意味着幸福的结局。吉莉在角陵城会很安全,幅员辽阔的维斯特洛隔开了她和恐怖的鬼影森林,她会当 上他父亲城堡里的女仆,吃饱穿暖,生活在一个大世界的小角落,一个她身为卡斯特的妻子时做梦也想不到的大世界。她将眼看着儿子茁壮成长,成为猎人、马夫或 者铁匠。假如那男孩天赋异秉,甚至会有骑士收他作侍从。
  伊蒙学士去的也是好地方。他将沐浴在旧镇温暖的轻风中,享受余生,与学士同伴们交流,并将智慧分享给助理学士和学徒。但他休息的权利是用一生的辛劳挣来的,山姆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就连戴利恩也会过得更开心。他因强姦罪被送来长城,虽然他自己坚决否认,他自认应当成为某位诸侯的随从,伴其左右献艺。现在机会来了,琼恩任命他为“浪鸦”,以取代尤伦——尤伦失踪多时,大概已死——负责游历七大王国,歌颂守夜人的英勇,时不时带着新募的人员返回长城。
  的确,这趟航程漫长而又艰辛,但对其他所有人来说,至少有个盼头,幸福的结局在等待他们。山姆只能默默地为他们祝福。我是为他们而去的,他告诉自己,为了守夜人,为了别人的幸福。然而他看大海看得越久,就越是感到寒冷深邃。
  不在外头看水面更糟,挤在尾楼底下大家共享的狭促船舱里,山姆的肚子就受不了。他曾试图为正给儿子喂奶的吉莉打气。“这艘船将把我们带到布拉佛 斯,”他说,“我们再在那儿找船去旧镇。我小时候看过一本关于布拉佛斯的书,据说该城建于一个潟湖周围,由上百岛屿组成,湖口还有泰坦巨人呢,那是一个数 百尺高的石头人哟。他们用船只代替马匹,他们的戏子表演的是精巧的剧本,而非随处可见的愚蠢的即兴闹剧。那里的东西也很好吃,特别是鱼,还有各种各样的 蛤、鳗鱼和牡蛎,都是从潟湖中捕上来的新鲜货。转船期间,我们应该有几天空隙,我带你去看戏吃牡蛎吧。”
  他以为那会让她高兴,结果大错特错。吉莉迟钝无神的眼睛透过几缕肮脏的头发瞥了瞥他,“假如你愿意的话,大人。”
  “那你想要什么呢?”山姆问她。
  “什么也不要。”她背过身去,将儿子从一边乳头换到另一边。
  船只摇晃,搅起肚内的食物,起程前,他刚吃过鸡蛋、培根和炸面包皮。忽然间,山姆再也无法忍受在船舱里多待一刻。于是他站起身,爬上梯子,去把早饭交 给大海。山姆晕船晕得如此厉害,他甚至无暇关心风向,结果呕吐时没选对船舷,污物全溅到了自己身上。虽然如此,他仍然感觉好多了……尽管为时不长。
  此船名为黑鸟号,乃是守夜人军团最大的划桨船。在东海望时,卡特·派克告诉伊蒙学士,暴鸦号和利爪号的速度更快,可惜它们是狭长的战舰,是迅捷的猛 禽,桨手坐在露天甲板上划船,而斯卡格斯岛之外的狭海水域环境恶劣,黑鸟号才是更好的选择。“狭海多风暴,”派克警告他们,“冬季的暴风雨更猛烈,但秋天 的更频繁。”
  最初十天相当平静,黑鸟号在海豹湾中行驶,从没让陆地离开视野。起风时很冷,但空气中有股清新的咸味。山姆几乎吃不下东西,即使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食物在肚子里也留不长,但除此之外,他感觉还不算太糟。他多次鼓励吉莉,尽量让她高兴,事实证明这并不容易。无论他怎么说,她都不肯上甲板去,宁愿留在黑 暗中抱着儿子,而婴儿也似乎跟母亲一样不喜欢船。行船期间,他不是哇哇哭闹,就是呕吐母亲的乳汁,还老拉肚子,弄脏了吉莉裹着他为他保暖的毛皮,弄得舱内 阵阵恶臭。不管山姆点上多少根牛油蜡烛,粪便的味道始终存在。
  室外要舒服多了,尤其是戴利恩唱歌的时候。歌手很受黑鸟号的船员们欢迎,因为他会在他们划桨时表演。他会唱所有他们喜欢的歌:有悲伤的歌,比如《吊 死黑罗宾的日子》、《人鱼挽歌》和《我的秋天》;也有雄壮的歌,比如《铁枪》和《七子七剑》;还有《贵妇的晚餐》、《她的小花儿》和《快乐处女麦吉特》这 样的靡靡之音。每当他唱到《狗熊与美处女》时,所有桨手都会跟着唱,而黑鸟号仿佛在水面上飞翔。早在艾里莎·索恩手下受训时,山姆就知道戴利恩的武艺不 精,但他有副好嗓门,伊蒙学士形容说那像加了蜜的雷。他也会弹木竖琴,会拉小提琴,甚至会自己写歌……尽管山姆对他的歌不太感冒,无论如何,坐着听歌算是 船上最好的消遣,就是箱子太硬,太多木刺,让山姆不由得感谢自己生了个肥屁股。胖子的优势就是走到哪儿都自带坐垫,他心想。

  伊蒙学士也喜欢在甲板上度日,裹着一堆毛皮凝视水面。“他在看什么?”某天,戴利恩疑惑地问,“对他而言,这上面跟船舱底下不是一样黑吗?”
  老人听见了他的话。伊蒙的眼睛虽然看不清,耳朵却没问题。“我并非生来就是盲人,”他提醒他们,“我记得上回经过这儿的情形,记得每一块岩石、每一 棵树和每一波海浪,记得灰色的海鸥在船只的尾浪后面飞翔。我当时三十五岁,戴上颈链已经十六年了。伊戈想要留我在身边辅佐他统治国家,但我知道自己的位置 是在这里,最终他拗不过我,只好派出金龙号载我北上,还让他的朋友邓肯爵士亲自护送我抵达东海望。历史上,娜梅莉亚曾把六位国王用黄金镣铐锁拿住送来长 城,自那以后,新人到来时没有过如此盛况。伊戈也清空了地牢,这样我就不用独自立誓。他说他们就是我的荣誉护卫——其中一位乃布林登·河文,后来被选为总 司令。”
  “您是指血鸦?”戴利恩说,“我知道一首关于他的歌,《一千零一只眼睛》。但我以为他是百年之前的人了。”
  “我们不都一样?我也曾经像你一样年轻啊。”这似乎让他感到悲哀。他开始咳嗽,然后闭上眼睛睡去,每当海浪晃动船只,他也在毛皮之中摇摆。
  他们在灰色的天空下航行,先往东,再往南,然后又往东,海豹湾渐渐开阔。船长是个头发斑白的黑衣弟兄,肚子就像啤酒桶,他穿的黑衣褪色很厉害,因此 船员们称他为“老破烂”。他很少说话,大副却把他没说的都补上了,每当风势减弱或者桨手们劲头不足,他就会朝咸涩的空气一通咒骂。大家早上喝燕麦粥,下午 喝豌豆粥,晚上就着麦酒吃腌牛肉、腌鳕鱼和腌羊肉。戴利恩唱歌,山姆呕吐,吉莉或哭泣或给婴儿喂奶,伊蒙学士在睡梦中颤抖,这就是日常生活,而风日益寒 冷,日益强劲。
  即便如此,这也比山姆的上次航程好得多。当时他还不到十岁,乘坐着雷德温大人的三桅船青亭女王号出海。她有黑鸟号的五倍那么大,华丽雄伟,三张酒红 色巨帆,一排排桨叶在太阳底下闪耀着金色与白色的光芒。离开旧镇时,那些桨上下摆动的景象令山姆为之屏息……但那是雷德温海峡最后的美好记忆。跟现在一 样,大海让他反胃,而这招致了父亲大人的厌恶。
  抵达青亭岛后,情况变得更加糟糕。雷德温大人的双胞胎打一开始就鄙视山姆。每天早晨在校场上,他们都找出新花样羞辱他,第三天,霍拉斯·雷德温在他 求饶时要他学猪叫,第五天,他弟弟霍柏让一个厨房小妹穿上自己的盔甲,用木剑把山姆打得哭出来。当她展示出真面目时,所有的侍从、侍酒和马夫哄堂大笑。
  “这孩子只不过需要一点历练,为生活增添调料,”当晚,他父亲告诉雷德温大人,但雷德温家的小丑却摇晃着铃铛回应道,“对,一撮胡椒,一点上好的丁 香,嘴里再塞一只苹果。”从此以后,蓝道大人禁止山姆在派克斯特·雷德温的屋檐下吃苹果。回航途中他继续晕船,但离开青亭岛好歹让他长长松了口气,甚至喉 头污物的滋味也变得容易接受了。直到回家之后,母亲才悄悄告诉他,父亲原本不打算让他回来。“霍拉斯将代替你,而你将留在青亭岛当派克斯特大人的侍酒,如 果你让他满意的话,就会跟他女儿订婚。”山姆仍然记得母亲轻柔的触摸,记得她用一小块沾着口水的蕾丝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我可怜的山姆,”她喃喃地 说,“可怜的山姆。”
  能再见到母亲真好,他一边想,一边抓住黑鸟号的栏杆,凝视着岩石岸边飞溅的浪花。假如她看到我穿上黑衣,或许还会感到骄傲。“我长大成人了,妈 妈,”我可以向她宣布,“我当上了事务官,成为了守夜人的汉子。弟兄们有时候还叫我‘杀手’山姆呢。”他也想跟弟弟狄肯和妹妹们重逢。“看,”他可以告诉 他们,“看哪,我终于有点用了。”
  但父亲也在角陵城等他。
  一想到父亲,他又开始反胃。山姆俯身到船舷外呕吐,幸好这回不是逆风,这回他走对了方向。无论如何,他呕吐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卡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直到黑鸟号远离陆地,向东直穿海湾,朝斯卡格斯岛前进。
  该岛坐落在海豹湾出口处,大得惊人,布满山峰,乃是一片蛮荒之地,居民净是些未开化的野蛮人。山姆在书本上读到过,他们生活在洞穴和阴森偏远的山地 里,作战时骑毛发蓬松的大独角兽。“斯卡格斯”在古语中是“岩石”的意思,于是斯卡格斯人自称“岩种”,但其他北境人管他们叫斯卡哥族,并且很不喜欢它 们。仅仅一百年前,斯格斯岛曾起兵反叛,好多年后才得以平息,这次战争还夺去了临冬城公爵及其手下数百名武士的性命。有些歌曲中说斯卡哥族是食人族,说他 们的战士杀死敌人后会吃其心肝。有个著名的故事讲述古时候的斯卡格斯人航行到附近的斯凯恩岛,抓走女人,屠杀男人,然后用他们的肉在鹅卵石海滩上开了半个 月的宴会。无论真假,反正直到今天,斯凯恩岛仍无人居住。

  戴利恩会唱那些歌。当斯卡格斯岛荒芜的灰色山峰从海面上升起时,他走到船首,站到山姆身边,“假如诸神够慷慨,我们或许可以瞥到独角兽。”
  “假如船长够水平,我们就不会靠得那么近了。斯卡格斯岛附近的水域危险叵测,礁石可以把船壳像蛋壳一样磕破。哦,你别跟吉莉提这些,她已经够害怕的了。”
  “她?她和她那哇哇哭闹的小家伙都很讨厌,我不知道谁更吵。只有当吉莉把奶头塞进他嘴里,他才会停止哭喊,然而接下来又换成吉莉抽泣。”
  山姆也注意到了。“也许孩子弄疼她了,”他无力地说,“也许他开始长牙……”
  戴利恩用一根手指拨了一下琵琶,弹出嘲弄的音符,“我听说野人比较勇敢。”
  “她确实很勇敢。”山姆坚持,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没见过吉莉如此委靡不振。虽然她大多数时间都把脸庞隐藏起来,并让船舱保持黑暗,但山姆能看出她 的眼睛总是红红的,颊间沾满泪水。他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只摇摇头,他只好自己去猜。“她害怕大海,仅此而已,”他告诉戴利恩,“来长城之前,她只见过卡斯 特的堡垒及其周围的森林,据我所知,吉莉从没离开自己的出生之地超过半里格。她见过小溪与河流,但没见过湖泊,直到我们路过一个……至于大海……大海教人 害怕……”
  “别傻了,这不还能看到陆地么?”
  “总有一天就看不到了。”山姆对此耿耿于怀。
  “一点点水嘛,肯定吓不倒杀手。”
  “对,”山姆撒谎,“吓不倒我。但吉莉……或许你该为他们演奏摇篮曲,以助婴儿入睡。”
  戴利恩厌恶地撇撇嘴,“除非她给儿子屁眼里插上栓子。我受不了那味道。”
  第二天开始下雨,海面更加起伏不定。“我们最好到底下干燥的地方去。”山姆告诉伊蒙师傅,老学士只是微笑,“雨滴在脸上,这感觉很好,山姆。犹如眼泪。请让我再多待一会儿吧,距离我上一次哭泣已经很久了。”
  伊蒙学士年迈体弱,山姆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甲板上,他也只好留下。他在老人边上待了将近一个钟头,裹紧斗篷。绵绵细雨渗进皮肤,伊蒙却好像根本没 感觉到。他只是叹息,闭上眼睛,山姆移近,为他遮挡住大部分风雨。他很快就会要我扶他回船舱,山姆告诉自己,他一定会的。但他一直没有召唤,最后,遥远的 东方响起隆隆雷声。“我们必须下去了。”山姆颤抖着说。伊蒙学士没回答。山姆这才意识到老人睡着了。“师傅,”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摇晃他的肩膀,“伊蒙师 傅,醒醒。”
  伊蒙睁开白色的盲眼。“伊戈?”他回应道,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伊戈,我梦到自己变老了。”
  山姆不知该怎么办。他跪下来抱起老人,走到甲板下面。没人称赞过他强壮,而雨水浸透了伊蒙学士的黑衣,使他重了一倍——即便如此,他整个人也就跟孩童一般。
  他抱着伊蒙挤进船舱,发现吉莉把蜡烛全烧完了。婴儿在睡觉,而她蜷缩在角落里轻轻哭泣,身披山姆给她的大黑斗篷。“帮帮我,”他急切地说,“帮我把他擦干偎暖。”
  她立刻站起来,他们一起脱下老学士的湿衣服,将他埋在一堆毛皮下面。他的皮肤冰冷潮湿,摸上去黏黏的。“你也睡进去,”山姆告诉吉莉,“抱住他。用 体温捂热他。我们必须让他暖和起来。”她照做了,没多说一个字,但鼻子始终在抽咽。“戴利恩在哪儿?”山姆问,“大家待在一起能暖和一些。我得把他找 来。”他正要上去找歌手,脚下的地板突然一个起伏。吉莉发出尖叫,山姆重重地跌倒在地,婴儿醒了,大声哭喊。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船又晃了一下,把吉莉抛入他怀中,野人女孩紧紧抓着山姆,令他透不过气。“别害怕,”他告诉她,“这不过是一次历险。将来有一天 你可以讲给儿子听。”但她只是将指甲深深抠入他手臂中,浑身发抖,剧烈啜泣。不管我说什么,只能让她更难受。他紧紧抱住她,尴尬地发现她的胸部紧贴着他。 尽管他怕得要命,但这已足够让他那活儿硬起来。她会感觉到的,他羞愧地想,但即便她真的感觉到了,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把他抓得更紧。

  随后的日子大同小异。他们没见到太阳。灰暗的白昼,漆黑的夜晚,偶有闪电照亮斯卡格斯岛的山峰。他们都很饿,但没人吃得下。船长开了一桶火酒以鼓舞 桨手,山姆尝了一杯,只觉数条火蛇顺着喉咙蜿蜒而下,穿过胸膛,教人长出一口气。戴利恩也喜欢上了这种酒,后来鲜有清醒的时候。
  船帆时收时放,某天其中一片掉下桅杆,如同一只大灰鸟般飞走了。黑鸟号绕过斯卡格斯岛南岸,礁石群中有艘划桨船的残骸,船员们被冲上海岸,成了白嘴鸦和螃蟹的餐点。“妈的,太靠近了,”老破烂咕哝,“一个大浪就能把我们打到它们边上。”
  桨手们已经筋疲力竭,但看到这番景象,仍然弓起背使劲划,船只缓缓向着南方的狭海驶去,斯卡格斯岛渐渐缩小,天边只剩若干黑影,仿佛是乌云,又仿佛黑色的峰峦,又或两者皆有。那之后的八天七夜,天气晴朗,海波平静。
  接着,暴风雨又来了,比先前更猛烈。
  这是三场风暴还是一场,其中有没有片刻平歇?山姆完全不知道,虽然他拼命想要弄清状况。“那有什么关系?”他们全挤在船舱里,戴利恩大声嘶喊。这当 然没关系,山姆想告诉他,但只要我想着这个问题,就不会想到被淹死、不会想到呕吐或者伊蒙学士的颤抖。“没关系。”他尖叫着回答,雷声淹没了其余的言语, 甲板突然倾侧,将他摔倒。吉莉在抽泣。婴儿尖声啼哭。老破烂正在上面对着船员们大喊大叫,这位衣衫破旧的船长原本从不说话。
  我讨厌大海,山姆心想,我讨厌大海,我讨厌大海,我讨厌大海。一道明晃晃的闪电透过头顶木板间的缝隙照亮了船舱,比白天的日头更明亮。这是一艘结实的好船,一艘结实的好船,一艘好船,他告诉自己,它不会沉没。我不害怕。
  在暴风雨的间歇中,山姆极想呕吐,却又吐不出来,他紧抓着栏杆,直到指节发白。他听见一些船员嘀咕说,这就是把女人带上船的后果,尤其是带上女野 人。“她跟自己的老爸上床,”当狂风再度呼啸时,山姆听见一个人说,“这比卖婬还糟糕,大逆不道。我们都会被淹死的,除非先摆脱她,还有她生下来的小怪 物。”
  山姆不敢与他们起冲突。他们都比他大,结实强健,多年的划桨生活使得他们肩宽臂壮。但他天天打磨匕首,而每次吉莉离开船舱去解手,他都跟着一起去。
  连戴利恩也对野人女孩恶言相向。有一次,在山姆的多方敦促下,歌手唱摇篮曲安抚婴儿,但才唱一段,吉莉就伤心欲绝地痛哭流涕。“七层地狱啊,”戴利恩呵斥道,“你就不能先暂停,等听完一首歌再哭吗?”
  “继续唱,”山姆恳求,“只管为她唱歌就行了。”
  “她不需要听歌,”戴利恩说,“只需要被狠狠抽几巴掌,或者被强暴一回。滚开,杀手。”他将山姆推到一边,走出船舱,去弄火酒喝,跟粗犷的桨手弟兄们做伴,从中寻求安慰。
  山姆用完了所有办法,他几乎习惯了那味道,但在暴风雨和吉莉的抽泣中,他好几天睡不着。“你能不能给她些什么?”山姆看到伊蒙学士醒来,便压低声音询问,“草药或药水,让她不要如此害怕?”
  “她没害怕,”老人告诉他,“她的哭声中唯有悲伤,这是药物无法医治的。让她尽情流泪吧,山姆,你堵不住这滔滔浪花。”
  山姆不明白,“她正前往安全的地方。暖和的地方。为什么要悲伤?”
  “山姆,”老人轻声道,“你有一双好眼睛,却视而不见。她是一位母亲,她在为自己的孩子悲伤。”
  “那孩子只是晕船而已。我们都晕船。到达布拉佛斯之后……”
  “……那个婴儿也仍然是妲娜的儿子,并非吉莉的亲生骨肉。”
  山姆过了好一会儿才领会伊蒙的暗示,“这不可能……她不会……那当然是她的孩子。不带上自己的儿子,吉莉决不会离开长城。她爱他。”
  “她为两个孩子哺乳,两个孩子都爱,”伊蒙说,“但爱的程度并不相同,没有一个母亲会给所有孩子同样的爱,甚至连天上的圣母也不例外。我敢肯定,吉莉并非自愿丢下儿子的,总司令大人如何威胁,如何承诺,我猜不到……但一定有过……”
  “不。不,这样做不对。琼恩决不会……”
或许您还会喜欢:
盖特露德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倘若从外表来看我的生活,我似乎并不特别幸福。然而我尽管犯过许多错误,却也谈不上特别不幸。说到底,追究何谓幸福,何谓不幸,实在是愚蠢透顶,因为我常常感到,我对自己生活中不幸日子的眷恋远远超过了那些快活的日子。也许一个人命中注定必须自觉地接受不可避免的事,必须备尝甜酸苦辣,必须克服潜藏于外在之内的内在的、真正的、非偶然性的命运,这么说来我的生活实在是既不穷也不坏。 [点击阅读]
盛夏的方程式
作者:佚名
章节:64 人气:0
摘要:1只需一眼,就能看到从新干线转乘在来线的换乘口。沿着楼梯上到月台,只见电车已经进站,车门也已经打开。车里传出了嘈杂声。柄崎恭平不由得皱起眉头,从最近的车门上了车。盂兰盆节已经结束,父母也说过应该不会太挤,可电车里却几乎是座无虚席。车里那一排排四人合坐的包厢座位上,几乎全都坐了三个以上的人。恭平在车厢过道里走过,想要找一处只有一两个人坐的座位。合坐在座位上的,大部分都是一家人。 [点击阅读]
目的地不明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人把一个厚厚的玻璃压纸器向右移动了一点,他的脸与其说显得沉思或心不在焉,倒不如说是无表情的。由于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人工光线下,他的面色苍白。你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习惯室内生活的人,一个经常坐办公室的人。要到他的办公室,必须经过一条长而弯弯曲曲的地下走廊。这种安排虽然颇有点不可思议,却与他的身份相适应。很难猜出他有多大年纪。他看起来既不老,也不年轻。 [点击阅读]
相约星期二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最后的课程——《相约星期二》中文版序余秋雨一我们人类的很多行为方式是不可思议的,有时偶然想起,总会暗暗吃惊。譬如,其中一件怪事,就是人人都在苦恼人生,但谁也不愿意多谈人生。稍稍多谈几句的,一是高中毕业生,动笔会写“生活的风帆啊”之类的句子;二是街头老大娘,开口会发“人这一辈子啊”之类的感叹。 [点击阅读]
真假亨特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我决定侦察悬崖上的城堡,救出被囚禁的德国同胞。我们要带的东西分量不轻,至少要带足三到四天的用品,包括干粮、马饲料、灯泡和长火炬。我们还给三个大油箱加足了燃油。所有这些用品,都是梅尔顿在同庄园主的买卖成交之前,向乌里斯商人订购的。事先,他还与尤马部落进行过谈判,把所有急需的东西交给他们运输。海格立斯对我说过,城堡周围的尤马部落有三百来人,四百多匹马。 [点击阅读]
睡美人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客栈的女人叮嘱江口老人说:请不要恶作剧,也不要把手指伸进昏睡的姑娘嘴里。看起来,这里称不上是一家旅馆。二楼大概只有两间客房,一间是江口和女人正在说话的八铺席宽的房间,以及贴邻的一间。狭窄的楼下,似乎没有客厅。这里没有挂出客栈的招牌。再说,这家的秘密恐怕也打不出这种招牌来吧。房子里静悄悄的。此刻,除了这个在上了锁的门前迎接江口老人之后还在说话的女人以外,别无其他人。 [点击阅读]
短篇小说集
作者:佚名
章节:64 人气:0
摘要:前言:物欲世界的异化困惑与追求历来体现在青年人身上.以村上春树为主要代表的一批文学新锐,从城市生活这个独特视角,探讨当代青年心灵奥秘的"都市文学",便是这种困惑与追求的产物。村上春树是"都市文学"的中流砥柱.他的《寻羊冒险记》(1982)中的人物,一律无名无姓,个个慵懒、孤独、彷徨,缺乏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们在商品的汪洋大海中,物化为喧嚣尘世的附属品, [点击阅读]
砂之器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剧本作者:松本清张改编:桥本忍、山田洋次翻译:叶渭渠人物表今西荣太郎新闻记者松崎吉村弘俱乐部女招待和贺英良三森警察局局长本浦秀夫三木的旧同事本浦千代吉桐原小十郎高水理惠子检验处技师田所佐知子伊势扇屋老板田所重喜伊势扇屋女佣三木谦一光座经理三木彰吉山下妙侦察处长世田谷的外科医生侦察科长世田谷的巡警西浦田警察局便衣冷饮店老板警察若叶庄女管理员岩城警察局局长警察朝日屋老板农妇酒吧女招待其他 [点击阅读]
神秘岛
作者:佚名
章节:66 人气:0
摘要:《神秘岛》是凡尔纳著名三部曲(《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和《神秘岛》)的最后一部。在这部中,他把前两部情节的线索都连结了起来。神秘岛》中,船长是一位神秘人物,一直在暗中帮助大家。后来由于神秘岛的火山活动,岩浆堵住了岩洞口,使潜艇无法离开。船长帮助大家逃离后,自己说什么也要坚持与陪伴了自己一生的潜艇和伙伴在一起。最终当然是永远地留在海底了尼摩船长本是印度的达卡王子。 [点击阅读]
神秘火焰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爸爸,我累了。”穿着红裤子,绿罩衫的小女孩烦躁地说,“我们还不能停下来吗?”“还不能,亲爱的。”说话的是一个高大、宽肩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破旧。磨损了的灯芯绒夹克衫和一条普通的棕色斜纹裤,他拉着小女孩的手,飞快地走在纽约第三大街上。回头望去,那辆绿色轿车仍在跟着他们,紧靠人行道慢慢地向前爬行。“求求你,爸爸。求求你了。”他低头看看小女孩。她的脸色苍白,眼睛下面出现了黑晕。 [点击阅读]
神秘的奎恩先生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新年前夜。罗伊斯顿招待会上的大人们都聚集在大厅里。萨特思韦特先生很高兴,年轻人都去睡觉了。他不喜欢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他认为他们乏味,不成熟,直白。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变得越来越喜欢微妙的东西。萨特思韦特先生六十二岁了——是个稍有点驼背的干瘪老头。一张奇怪的孩子似的脸,总是一副盯着人的样子。他对别人的生活有着过分强烈的兴趣。 [点击阅读]
神秘的第三者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凌晨时分,帕克-派恩先生乘坐由巴塞罗那开往马霍卡岛的汽轮在帕尔马下了船。他立刻感到了失望,旅馆全满了!供他选择的最佳住处是一间衣橱似的不透风的楼房,在市中心的一家旅馆里。从房间向下看,是旅馆的内院。帕克-派恩先生并不打算住在那里。旅馆老板对他的失望显得漠然。“你想怎么着?”他耸了耸肩,说道。如今,帕尔马名声在外,游人如织。英国人,美国人,人人都在冬天来到马霍卡。整个岛屿拥挤不堪。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