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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相信任何人 - 第三章 别相信任何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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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一张亚当的照片给我看。”我说,“只要给我看一张他的照片。”
  “亚当死了。”他说。“战死沙场,死的高贵,死的英雄——”
  我大喊起来:“你还是应该有他的照片,给我看看!”
  他拿出了亚当和海伦的合影,我见过的那张,怒火在我胸中烧了起来。“给我看一张亚当和你在一起的照片,只要一张,你肯有些吧?如果你是他父亲的话?”
  他一张张找过手里的照片,我以为他会拿出一张他们两人的合影来,可是他没有。他的两只手无力的垂在身边。“我身上没有带。”他说,“一定是在家里。”
  “你不是他的父亲,对吧?”我说,“父亲怎么会没有和儿子的合影呢?”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非常愤怒,但我停不下来。“什么养的 父亲会告诉他的妻子他们的儿子死了,可是实际上他缺活的好好地?承认吧!你不是亚当的父亲!本才是!”这个名字出口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图像。一个带黑框窄眼镜、黑头发的男人,本。我又说了一遍他的名字,仿佛要把他的形象烙在我的脑海里。“本。”
  这个名字对站在我面前的男人起了效果。他说了些话,可是太小声我没有听清,因此我让他再说一遍。“你不需要亚当。”他说。
  “什么?”我说,于是他看着我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口气更坚决了。、“你不需要亚当,现在你有我,我们在一起。你不需要亚当,你也不需要本。”
  他的话一出口,我觉得体内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与此同时,他似乎重获了力量。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别难过。“他口气欢快的说,”有什么关系?我爱你。重要的只是这个。对吧?我爱你,而你也爱我。”
  他蹲了下来,向我伸出了双手。他在微笑,仿佛我是一只动物,他正试着把我哄出藏身的洞。
  “来。”他说,“到我这儿来。”
  我又向后挪去,撞到了一块坚实的东西,感觉后背抵上了热烘烘的暖气片。我意识到我在房间尽头的窗户下面,他慢慢的向前走。
  “你是谁?”我又说了一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镇定,“你想要什么?”
  他不再动了,他蹲在我的面前,如果她伸出手的话可以摸到我的脚、我的膝盖。如果他再靠拢一点儿,我也许能踢到他,如果有必要的话。尽管我不确定我踢得到,而且——无论如何——我还光着一双脚。
  “我想要什么?”他说,“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是希望我们快乐,克丽丝,像我们过去那样,你还记得吗?”
  又是这个词。记得。有一瞬间我想也许他在说反话。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近乎歇斯底里的说:“我怎么记得起来?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的微笑消失了。我看见他的脸痛苦的垮了下来。有一阵我们之间的局面似乎难以分辨,仿佛力量正在从他的一边挪到我的一边,中间又有一瞬间在我们之间达到了平衡。
  他又有了生气。“可是你爱我。”他说,“我读到了,在你的日志里,你说你爱我。我知道你希望我们在一起。你为什么记不起来这个呢?”

  “我的日志!”我说。我知道他一定知道它——都则他怎么会拿掉关键的几页?——可是现在我意识到他读我的日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至少是从一个星期前我第一次告诉他日志的事情开始:“你读我的日志有多久了?”
  他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他提高了音量,仿佛满心胜利的喜悦。“告诉我你不爱我、”他说。我一句话也没有说。“看见了吗?你说不出来,对吧?你说不出来,因为你爱我。你一直都爱我,克丽丝,一直。”
  他的身体晃了回去,我们俩坐在地板上,面对面。“我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他说。我想起了他告诉我的经过——大学图书馆里打翻的咖啡——不知道这次会来个什么故事。
  “你在忙什么东西。你每天去同一家咖啡馆,总是坐在靠窗的同一个座位。有时候你会带着一个孩子,不过通常不带。你面前打开一个笔记本坐着,要么写字要么有时候只是看着窗外。我想,你看起来真美,每天我都从你的身边经过,在赶公车的路上;而我开始期待下班走路回家,那时候我能看你一眼。我试着猜你可能会做什么样的打扮,头发会是扎起来还是散开,你是否会吃个小吃,像是一块蛋糕或一个三明治。有时候你面前有一整块烤饼,有时候只有一碟子面包皮屑,有时候甚至什么都没有,只有茶。”
  他哈哈大笑起来,悲伤地摇着头。我记得克莱尔告诉我的咖啡厅,心里明白过来他正在告诉我真相。“你每天都会分毫不差的在同一时间经过那家咖啡馆。”他说,“不管有多努力,我却就是猜不出你决定什么时候吃你的小食。刚开始我想你也许是根据这天使星期几来决定的,可是根据星期几似乎并无规律可循,后来我想也许跟日期有关,但似乎也行不通。我开始好奇你是在什么时候点的小食。我想,也许跟你进咖啡馆的时间有关,因此我开始提早下班跑去咖啡馆,好让自己有机会看到你到达。然后,有一天,你不在那儿。我等啊等,直到看见你穿过街道走来。你推着一辆婴儿车,走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似乎遇到了麻烦,进不去了。你看上去那么无助,进退不得,所以我不假思索上前给你开了门。你微笑着看着我,说:‘太感谢你了。’你看起来真美,克丽丝。我想吻你,就在彼时彼刻,但我不能,而且为了不让你觉得我跑这么一大截路只是为了来帮你,我也进了咖啡馆,站在你身后排队。在我们等着点东西的时候,你跟我搭话了。‘今天人挺多,是吧?’你说,我回答说‘是的’,尽管对于那个时间段来说那天咖啡馆里并不是特别拥挤。我只是不想断了话题。你点了喝的,要了跟你一样的蛋糕,我不知道是否该问你能不能坐在你旁边,可是等到我拿到自己的茶时你正在跟别人说话,大概是咖啡馆的店主吧,我想。于是我自己一个人坐到了角落里。
  从那以后我几乎每天都去那家咖啡馆。在开过一次头以后,再接着做什么事总是容易多了。有时候我会等你来,或者确保我进去的时候你已经在那里了,不过有时无论怎样我只是想到那里去。之后你注意到了我,我知道你注意到了。你开始和我打招呼,或者说两句天气。后来有一次我有事耽误了,当我到咖啡馆,端着茶和烤饼从你身边经过时你竟然说:‘今天你来晚了!’,这时候你发现咖啡馆里已经没有空余的桌子,便指着你对面的椅子说,‘你为什么不坐这儿?’那天你没有带孩子来,于是我说:‘你真的不介意吗?不会打扰你?’然后我感觉这么说很不好,我害怕你会说是的,其实再转念一想的确会打扰你。可是你没有,你说:‘不!一点儿也不打搅!说实话反正最近也不太顺利。我和高兴能分一分心!’也正是这样,我才知道你希望我跟你说话,而不只是默默地吃我的蛋糕盒我的饮料。你还记得吗?”

  我摇了摇头。我决定让他说下去,我想要了解他要说的一切。
  “所以我坐了下来,我们聊起了天。我搞死我你是个作家,你说你已经出了一本书,可是第二本写的不太顺利。我问你写的是什么,你却不告诉我。‘是本小说。’然后你又说,‘按打算应该是。’你突然显得很伤心,所以我提出再给你买一杯咖啡。你说主意不错,不过你身上没有钱给我买一杯了。‘我来这儿的时候没有带钱包皮。’你说,‘我只带了够买一杯饮料喝小食的钱,这样我就没办法胡吃海喝了!’我觉得那样说有点怪,你看起来不像需要担心吃的太多的样子,你总是那么苗条,但不管怎么样我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你一定喜欢跟我说话,而且你还欠了我一杯咖啡,所以我们一定还得再见面。我说帮你付咖啡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还我饮料也没有关系,我又给我们两个人买了些茶。从那以后我们开始经常碰面。”
  我渐渐的看清了一切。尽管我没有记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知道这种事是怎么发生的。偶然的相遇,互请饮料。受到与一个陌生人交谈——或倾诉——的吸引力:陌生人不评价,不偏袒任何一方,因为他做不到。一步步敞开心扉,最后变成……什么?
  我已经见过我们两人的合影,在多年前照的。我们看上去很开心。那些知心话把我们带到了哪里是显而易见的。再说,他颇有魅力。不像电影明星一般英俊,但比大多数人好看,不难看出吸引我的是什么。到了某个阶段,我一定一边坐在咖啡馆里试图写作一边开始焦急地扫视着门口;在去咖啡馆之前仔细寻思该穿什么衣服。要不要撒上少许香水。接着,有一天我们中的某人一定提议去散散步或去酒吧,甚至可能去看场电影,而我们的友谊随即越过了一条界线改变了性质,变成了要危险得多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试着想象那一幕,这时我开始回想了起来。我们两人,在床上,全身赤裸着。精液在我的肚子上、头发上慢慢变干,我转向他,而他大笑起来,又亲吻了我。“迈克!”我在说,“住手!你必须马上离开。本今天晚点会回来,我要去接亚当。住手!你必须马上离开。本今天晚点会回来,我要去接亚当。住手!”可是他不停。他探过身来,蓄着胡须的脸贴着我的脸,我们又接了吻,忘掉了一切,忘掉了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我的心往下一沉,感觉一阵头昏目眩,这时候我意识到以前自己记起过这一天。当我站在曾经跟丈夫同住的老房子的厨房里,我记起的不是我的丈夫,而是我的情人。我趁丈夫上班时与之偷情的那男人。那正是当天他必须要离开的原因,不只是为了赶火车——是因为我嫁的男人要回家了。

  我睁开了眼睛。我回到了酒店房间里,他还在我的面前蜷着。
  “迈克。”我说,“你的名字叫迈克。”
  “你记得!”他很开心,“克丽丝!你记得!”
  我的心中洋溢着仇恨。“我记得你的名字。”我说,“其他什么也不记得。只是你的名字。”
  “你不记得我们原来有多么相爱?”
  “不。”我说,“我认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不然的话我一定能记得更多。”
  我说这些话是为了让他难过,可是他的反应让我吃了一惊:“不过你不记得本,对吧?你肯定没有爱过他,亚当也是。”
  “你真恶心。”我说,“你他妈的怎么敢这么说?我当然爱他!他曾经是我的儿子!”
  “现在也是,是你的儿子。可是如果他现在走进来,你不会认出他来。你会吗?你认为这是爱吗?他在哪儿?本又在哪儿?他们离开你了,克丽丝,他们两个人。我是唯一一个一直爱着你的人,即使是在你离开我的时候。”
  我终于恍然大悟——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这个房间,知道那么多我的过去?
  “噢,我的上帝。”我说,“是你!是你对我做了这一切!是你袭击了我!”
  他走到我的面前,用双臂圈着我,仿佛要拥抱我,开始抚摸我的头发。“克丽丝,亲爱的。”他低声喃喃地说,“不要这么说,不要去想它,它只会让你难过。”
  我拼命地把他从身边推开,可是他很强壮,他抱得更紧了。
  “放开我!”我说,“快放开我!”我的话淹没在他衬衫的褶皱里。
  “我亲爱的。”他说。他开始晃着我,仿佛在安抚一个婴儿:“我的至爱,我的甜心,亲爱的,你原本绝不应该离开我的,难道你不明白吗?如果你不离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记忆又回来了。我们坐在一辆车里,在一个夜晚。我在哭,他注视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说几句吧。”我说,“随便什么,迈克?”
  “你不是真那么想的。”他说,“你不能。”
  “我很抱歉,我爱本,我们之间有问题,是的,但我爱他。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很抱歉。”
  我清楚自己正试图把事情说得简单些,这样他才会理解。在跟迈克共度的几个月里,我已经认识到这样最好。复杂的事情会让他困惑,他喜欢有序、规范,有精切的比率、有可以预测的结果。再说,我不想陷入细节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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