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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尼采对现代文化的批判日益深入,他批评瓦格纳的调子也愈来愈明朗,愈来愈高昂。他认为,现代文化的症结在于生命本能的衰竭,他名之为“颓废”。颓废是一种“现代衰弱症”。在现代商业社会中,人们生活得极其匆忙,精疲力竭,神经麻木,内里空虚。衰竭者需要从现代文化中获得三重满足:刺激(或麻醉)神经,自欺欺人,宗教解脱。现代文化的这三个主要特征集中体现在浪漫主义艺术、尤其是瓦格纳的戏剧中了。尼采自己是一个有浓烈浪漫气质的人,但他攻击最猛的恰是浪漫主义,首先是叔本华、瓦格纳的“浪漫悲观主义”。如他所说,他自己也是这个时代的产儿,是一个“颓废者”,他对瓦格纳的批判乃是一种“自我克服”。
尼采对瓦格纳和浪漫主义的批判是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的(参看《快乐的科学》、《瓦格纳事件》、《作为艺术的强力意志》):
第一,浪漫主义的基本标志是:内在的匮乏而非过剩在从事创造。由于内在的匮乏,它好作“虚假的强化”,肆意渲染激|情,偏爱刺激性题材,好新骛奇,追求异国情调,对神经“施暴政”,使麻醉剂和鸦片在艺术中占优势。这是一种病态的艺术。瓦格纳的音乐剧尤其表露了这种病象:他有痉挛的激|情,过度亢奋的敏感,要求愈来愈刺激的佐料的趣味;他的主人公都是歇斯底里患者;他用来制造效果的手段与催眠术无异。瓦格纳是“一个典型的颓废者”,“一个神经官能症患者”,他集中体现了时代病。
第二,浪漫主义的激|情是灵魂的乔装和作假,夸大其辞,虚张声势。这种做作的戏子作风在瓦格纳身上达于登峰造极。瓦格纳是“史无前例的最狂热的戏子”,“最大的戏子”,“无与伦比的演员”,他把音乐变成了强化表情姿势的手段,变成了“戏剧的奴婢”。尼采极其蔑视戏剧和剧场,他认为剧场是艺术的下乘,是为群众制造的东西,在剧场里,人不再是个人,成了民众、畜群,丧失了个人的良好趣味。现代的“剧场迷信”恰好表明了现代人的精神空虚和没有个性。
第三,艺术应当是以感激和爱为源泉的“神化的艺术”,是对生命的肯定。然而,浪漫悲观主义艺术却表现了“沉重受难者的施虐意志”,用自己受折磨的印象来压迫、限制和烙烫万物,“向万物报复”。浪漫主义艺术是“对现实不满的产物”,因不满而把目光投向过去,投向彼岸。浪漫主义艺术家是半牧师、半精神病医生式的人物,迎合了现代人寻求麻醉和解脱的双重需要。瓦格纳戏剧的主题是“拯救”,证明他也皈依了基督教。
第四,古典风格的宁静,单纯,简洁,凝炼是高度力感的表现,善于支配表面上对立的才能和欲望,赋予形式。相反,瓦格纳的音乐是“无形式的东西”,追求音色的华丽和强烈,音调的象征和暗示意义,使官能在音乐中占据了支配地位。他的华美耀眼的风格乃是风格的瓦解,他的戏剧音乐乃是用戏刚歪曲音乐,根本放弃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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