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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禁止的爱 - 异国情恋三部曲 耳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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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明医生,你知道什么是变态性欲吗?”
  有一次,在心理诊所中午喝咖啡休憩的时候,丛昌岷博士这样问我道。
  “我接触这方面的案例很少,而且要给变态性欲下个定义也是很不容易的。”我知道他有话要跟我说,所以就故意摆出个洗耳恭听的模样,诱使他来发表高见,“我想,要说明这个问题,也许先要知道什么是常态性欲。”
  “性变态的临床诊断标准有三条:当事人在性器、性交或性感带以外,得到性满足;对性欲对象只是通过间接的行为或想像,就获得了性满足;对不成为性欲对象的事物,而进行的性满足活动。而且从临床心理学和生理学解剖上看,变态性欲主要可以分类为二十四种形态……”丛昌岷博士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概念。
  “你真是满腹经纶,”我中断他的话题说,“从我们医院的心理咨询临床案例来看,我更加注重的是恋物癖现象。”
  一说到“恋物癖”,丛昌岷博士似乎谈兴更浓了,宛如完全坠入到他的研究世界中去的一样,他说:“谈到恋物癖那是一个更古老、更宽泛的领域了,患者大多狂热崇拜的或热恋的是一些奇妙的东西。如鞋袜、手绢、短裤、腰带、妇女生理用品,包皮括恋爱对象的脚、足趾、腰、毛发等肢体的一部分,甚至还有恋爱对象的排泄物。我看过国外的一些案例报告,有人把已死去的恋人的头盖骨装饰在自己的书桌上,当作活生生的对象予以热恋;也有人把已病逝恋人的书籍、衣服、纸屑铺洒在床上,每天作为自己就寝生活的一部分。”
  我兴趣盎然地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一年前我就接到一个案例,是个手绢恋物癖的青年。他说他主要的症状是在街上遇到有漂亮的女性走过,就心驰神往,忍不住要去偷她的手绢,但他从来不触碰女性的身体。半年里他偷来的或收集到的女性手绢有九十多块。但他心里很苦闷,不时的还有遗精现象,担心不知哪一天会被警察抓住,因此记忆力和神经功能都开始衰弱,陷入严重的人格障碍之中。我对他的病理机制至今还不太清楚。”
  丛昌岷博士一边转动他的咖啡杯子,一边眼睛闪闪发光地倾听我叙述的案例,然后做以下的分析和点评。
  “英语中恋物癖的词义原来是护身符、咒语、宠物、魅惑物或者有魔性的东西,来自于拉丁语和葡萄牙语。在日语中叫性的崇物症、婬物症、性的心醉、断片婬乱症等,即其所追求的性爱对象,与其说是整个活生生的人,不如说是其中一部分(断片)的变态心理状况。不仅如此,在他的无意识中还把这种‘断片’与性的联想结合在一起。比如花朵是植物的性器官,恋物癖的人会把它和女性的性器官联想在一起,再如鞋子是女性的阴门,而手绢是女性的肌肤等,这种联想和无意识是恋物癖患者的病理机制产生的来源。”
  “这世界难道竟有这么奇怪念头的人吗?”我象是听到天方夜谭似的摇摇头说,“你的分析在精神分析学上是成立的,但从具体的案例上看,仍有难以理解的地方。”
  丛昌岷博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我亲自处理和经历过的具体案例吧。”
  我在日本N城攻读心理医生学位时,每到要修理自己头发时,常常去光顾一家名叫“桃井”的理发店。那店在大学的三条街后,隔着一条河,河上夹岸种着妩媚的樱树。一到四月天,满街满岸的樱花雪白雪白的,一阵风过,无数的花瓣轻飘飘地旋转起来,拂过我的脸颊,宛如在倾听异国女性的浅吟低唱,那心情就像刚出炉的烧饼,松快、温柔、酥软,充满了浓浓的乡愁。
  那店还有一样好处,收费是同业中最低廉的,你每次满脸风尘地进去,又清清爽爽地出来,不过消费一千二百日元,这对于囊中羞涩的留学生来说不啻是接受赏赐了。
  这是家夫妻老婆店,老板给男人剪发修面,做事勤快、麻利,却老实巴巴的,少言寡语。老板娘给女性顾客烫发,也兼做店内储热水、烫毛巾、打扫之类的清洁活儿。但这店是阳盛阴衰,进来的大多是男性顾客,十分红火,可大多数是冲着老板娘来的。
  老板娘,未满四十岁的中年女性,长得并不标致,却是细皮嫩肉的,挽起两只袖子,那赤裸裸的手臂就像厨房里剥出的两根白葱,水嫩光亮,那白净滋润的皮肤像水做的珠泡似的,仿佛一碰就破。这老板娘尽管上了年纪,却仍是风情万种,打情骂俏,娇嗔做作,浑然是天下无双。引得一帮男性顾客像没头的苍蝇,隔三差五地到这店里来“打坐”。这时,小小的理发店里,充满了欢快的空气,各种性感、肉麻、庸俗、调戏、幽默、荒诞、离奇的谈笑都有,肆无忌惮,这时店内宛如一个乱烘烘的戏院子。
  我初次去那理发店,老板娘管我叫“学生君”;第二次去,便亲亲热热地唤我为“小哥”,我在那儿知道了不少日语掌故,例如把情妇称作“小指头”,把勾引女色叫做“钓鱼”,把得到钱财倒贴的情夫称之为“绳子”,把有夫之妇或有妇之夫的婚外恋叫做“浮气”等。
  我有一次去“桃井”理发店时,老板娘穿了一条长裙,看见我便故意高兴得怪声怪气地嚷起来,说是腰酸背痛,要我用中国的推拿术替她按摩捏拿一会。说着说着她就转过身来,一只手挽起长裙,一只手按住椅背,踮起脚尖,两条穿着黑丝袜的腿像完整的肉长藕,就显眼地亮在眼前。店里所有的男客的眼睛像巡航导弹似的“刷”的一下全聚到肉藕上,又“刷”的一下聚到老板身上。见老板一点也不吭声,一个劲儿地替顾客剪发,大家便又以最快的速度扫了回来。
  老板娘见我红着脸站在那儿,便一个劲地催我:“没事,别怕。姐今个心情好,也图个舒服。”她身弯如弓,如同鸵鸟似的,撅着丰腴的屁股,那一条短裙变得极小极窄,像大葱的包皮皮一样裹紧了那鸵鸟似的臀部。我站着不敢动,店里所有的男客都放肆地哄堂大笑起来。

  一位男客发话说:“老板娘,你这开的是理发店,还是熟肉铺?”另一个说:“这不是明摆着性骚扰吗?”
  老板娘按着椅背,纹丝不动说:“我骚扰你们所有的人,去报个信息给警察局,最好把我给抓了走。”店堂里又是一阵哄笑,空气显得更加活跃。
  一个五十多岁、两腿短短的男客,嘴角里流着涎水,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说:“好歹也让我代劳,替你按摩一下吧,我在你这儿是多年的主顾了,也没见你宠我疼我的。”说着就伸手,老板娘忽地收回身子,使劲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正色道:“馋猴,这也轮得到你吗?红眼的蛤蟆。”店堂里又爆发出一阵愉快的哄笑。
  又有人发话说:“女人穿什么裙子,瞧,这不明摆着是一块遮羞布吗?”老板娘回道:“我最讨厌你这话,如果是遮羞布,那穿着汗衫满街跑的男人不成了色情狂、强姦犯?”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在众人肆无忌惮的笑声里,感到最尴尬最不自在的人是店里新雇的帮工伙计阿强。
  原来日本的理发行业,在有些地方也像中国的剃头行当一样,分“文”、“武”两帮。文帮的活即仅是剪剃、修面、吹洗头发等,而武帮则增加推拿、按摩、捶打、揉捏,还掏耳,治脱臼、落枕等疾症。过去这类武帮行当者,须得经过专业培训才能从业。
  阿福也许是和我有着同样血统的中国人,但来历不甚明了。据其他来理发的留学生告诉我,他可能是从福建偷渡到日本的打工仔,也可能是日本的神户、横滨旅日华侨的后裔,只身来到N城寻找生计的。
  阿福人长得黑黑瘦瘦的,年纪约二十六七岁,憨厚中透着几分精明,精明中又透出几分神经质。他的日语不好,对于众人的说笑,不能全部知晓内涵,只知是在说些不正经的事儿,又怕别人嫌他呆,不通日语,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众人的哄笑一起,可怜兮兮地傻笑,那模样儿就好像在吃日本一种绿色的带苦味的‘抹茶’,满嘴的苦涩,脸上的表情却要装着吃得有滋有味。阿福生气时的口头禅是:“这狗日的。”
  阿福见了我毕恭毕敬、规规矩矩的,他读的书不多,没有受过较好的教育,但很敬重读书人。在这店里,只有他称呼我为“博士”或“先生”,就如同古时候见了举人和秀才一样。在日本社会里能称呼为“先生”的只有三种人:一是医生,二是教师,三是政治家。这使我心里很受用,而我也从不问他的经历,尤其是在大群的日本人中间,这是讳莫如深的私人秘密。
  老板娘给伙计阿福所派的活是理发完毕,替客人揉捏、推拿、捶打等,但阿福最拿手的绝活是掏耳,以及给耳朵按摩。这掏耳的活,也说不尽中华五千年历史文化的悠久深远。医学上说,人的全身气血聚于头部,而头部的全身气血又聚于耳,耳内的穴位最多,部位又最敏感,一旦掏净按摩后,神清气爽,最宜健康美容,延年益寿。据说经这行当中的高手掏过耳以后,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个个舒畅,大有举重若轻、飘飘欲仙的感觉。而阿福的绝技是掏耳结束时,用一根小棒在掏耳的金属器上轻轻一敲,那深邃的、美妙的、悠扬的回声,顺着耳内的管道一直曲径通幽,舒畅到你的心房里。
  在人的五种感觉器官之中,特别是当生命降生到这世上之前,就已经在活动的是人的耳朵。诗人柯托这样描写他诞生前的状况:
  “我的耳朵如贝壳,
  在其中交响的是,
  大海的亲切呼唤。”
  诗人柯托耳边响起的是大海的亲切呼唤,也许是他在母亲胎内听到的一种羊水弛缓的流动声或母亲的心脏跳动声。而当人濒临死亡之时,他所听到世界坠落的风声或轰雷声,都只能是靠耳朵。耳朵是人的五种感官中最先活动,也是最后停止活动的感觉器官。我相信耳朵是上天给我们的又一个能与神秘世界通讯的雷达,是上天给我们的灵感触觉。人的第六感大约是从耳传到大脑、心中和体内的信号。
  还有女人的脸上或颈部可能会化妆、整形,可是只有耳朵才是人化妆整形最少,最原始最暴露的部分。从前的人还相信如果给耳朵涂上什么,或整形以后,会损害耳朵的功能。此外与耳朵组成的汉字,也确实体现耳朵的功能和性格。如“耻”,即羞耻的事一般先是传到人的耳朵里,“闻”,即敲门而聆听求教;“聪”,对所有的事物都能知晓,才能有智慧和经验;此外如“耿”、“耽”、“聊”、“聒”、“联”、“聚”等,都体现了耳朵是人的性格和活动的寄宿之处。
  所以,我从来没有要阿福掏过耳朵。这是因为我觉得,把自己的耳朵给人打扫、掏挖,需要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其中信赖、爱护和温情等,缺一不可。一般说来,除了母亲、妻子和情人之外,耳朵是一种非常隐私的器官,不能随便给人摆弄。比如做学生的给老师用戒尺打了手心,是可以忘记的,但如果给老师揪了耳朵,他会记恨一辈子的。
  但话说回来,就像麻将属于国技一样,掏耳也是一门技术,少受用则有益身心,多则上瘾,上瘾后难以自拔,反而戕害身心。阿福的悲剧也就在这里。有一次当他知道我是心理医生后,便神秘兮兮地跑到我大学的心理咨询室来,说是心里闷得慌,怕是心理有病,要求心理门诊。很快他就成为我精神分析、治疗的对象。
  这案例的问题主诉还是发生在桃井理发店里,那天店里来了个女客,大约就住在附近的几条街上,人家称她“惠子夫人”。这女客每次美容洗发完毕,就由阿福给她推拿、揉捏,之后便是掏耳。那女客的耳朵红润,柔韧,小巧玲珑,耳上的骨肉均匀,亭亭玉立,从外耳道朝内耳道看,洞穴逐渐开阔,白色的耳毛藏掖在隐蔽之处,幽深蕴藉;形神兼备,令人神思遐想。阿福从没见过这样美的耳朵,他差不多要一声长叹了!

  那天,头一次掏完一只耳朵,那女客又舒服又高兴,嗓子带点哭音,竟说:“我恨你”又掏完另一只耳朵,那女客翻身爬起来,浑身颤抖地问阿福:“我恨这个时候才遇见你,从前你在哪儿?”
  阿福心慌起来,推说去洗手间,一进洗手间就将门反锁上,那男根已竖起来,却没有尿,闭上眼睛大口地喘气,用手使劲地揉捏,等到满手湿漉漉地沾满了异物,才清醒了些。嘴里长叹了一声:“这狗日的。”
  此后,这女客便隔三差五地朝阿福那儿跑,而阿福见了那女人的耳朵,就顿时怦怦地心跳,像喝醉酒似的。事完之后,总是往洗手间里跑,身子软得如同剔了骨头,平白无故消耗了不少身心。
  阿福为了抵抗这种状况,曾经跑到红灯区去看“脱衣舞”,想转移神经兴奋的刺激点,可是扫兴的是,他在那儿老是无精打采的,像斗败的公鸡。老板带他去风俗酒店的“个室”(日本的色情场所),叫了个东南亚来的女人,两人刚脱衣服,阿福害怕起来,如同老鼠挨打似的,一溜烟地逃了出来。阿福告诉我,在那些场合,他一点也没有性兴奋,只是感到恐惧。可是只要一见到惠子夫人的耳朵,他就忍不住要手婬。
  不过对女性耳朵的爱恋,不仅是阿福才有的现象,其实许多诗人和文学家对女性的耳朵都有特别的关心。例如日本的作家芥川龙之介在他的作品《路上》中就有这样的描写:“辰子娇羞地靠在仅君的肩上,回首望到窗外。她那小巧玲珑的耳朵被斜射过来的日光一照,粉红透明。俊助见了觉得比什么都美妙,比什么都令人销魂。”读过这样的文章,再去注意女性的耳朵,特别是当日光逆照在女性的耳轮上时,发现的确如芥川龙之介所描写的是薄红透明的,充满了一种单纯朴素的美。
  耳朵是女人的一个性感带,女人在做爱的时候可以非常平静,可是当耳朵受到强烈爱抚时,她们却会变得不安静起来。这说明耳朵是一种非常敏感的场所。诗人柯托说:“耳朵是生命的细语和情欲的喧哗之殿堂”就是这个道理。不少电影中描写男女相爱的镜头,总是先从男性吻女性的耳朵开始。哲学家华尔托说:“男人喜欢用眼光去表示对女人的爱,但女人更喜欢从耳朵中接受爱意。”
  但阿福的案例却不那么简单了,他是患上了性变态,用专业术语说是“性心理障碍”。但实际上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看,他们症状却有着深层次的原因。阿福到我的心理咨询室里来诉说的心理苦闷,一方面是对掏耳技术的醉心,另一方面是对自己的“精液会不会无端损耗”的担心,而这两重人格处于一种强烈的矛盾心理状态之中。
  阿福对自己的手婬行为非常的神经质,他常常觉得腹部有一种异样的空虚感,对遗精的担心使阿福产生强烈的恐惧感,他常不自觉地用手握住男根。“精液的遗失会导致生命的丧失”,这种心悸和头晕的感觉使阿福常常处于失神的恍惚状态中。阿福还担心自己的泌尿系统出现了毛病,我让他在N大学附属医院泌尿科去做检查,结果报告表明:泌尿系统没有异常症状。从临床心理门诊的检查来看,阿福是患了强迫性的“性嗜好异常症”。
  为了深入研究这种奇特的变态症状,我光顾桃井理发店的次数也增多了。那年大约是初秋,正是日本列岛上台风频频登陆的时分,我见到了惠子夫人。约三十多岁的妇人,披着齐肩的秀发,瞧不见耳廓,身材匀称,嘴唇涂得血红,脸上擦过粉,显得那张脸残酷地白晰。阿福正在给另一位顾客推拿、揉捏,她进来后并不与男性顾客搭讪,也不加入他们的插科打诨、肆无忌惮的谈笑中去,静静地一个人坐候在角落里。
  她似乎蔑视周围的一切,而长睫毛下一双欲眠、似醉、含笑、媚人的眼睛特别能让男人动心,那神情姿态像是刚拿出冰箱的奶油冰淇淋,美妙可口,又冒着寒气,即古人所谓“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之类的神情。
  那女人端坐在椅上,一会儿像是受了虫咬蚊叮,皱起眉头,并不理睬那些男性顾客巡航导弹似的目光,朝角落里背过身去,若无其事地撩起长袖,露出两截白白的手臂,拿了一瓶像是“蚊不叮”之类的药水,冲着白白的肌肉上劈劈啪啪地擦药水。那声音不大,却很轻脆,和着拍击声,让店里的男人销魂,屏息吞声。
  老板娘看着她有气,低着声腔,酸溜溜地对一位男客说:“唷,可够媚的,我们算学了个新鲜的。”
  空气又变得活跃起来了,有人压低声音对老板娘说:“我倒是羡慕起你这店里的蚊子来了。”另一个说:“可不是吗,我也喜欢得不得了,这叮过美人手臂的蚊子,什么时候也来叮叮我们,叫我们也媚一媚。”另一个又说:“我呢,恨不得变了一只蚊子,一巴掌下去,血糊糊的贴在上面才好。”店堂里又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嗤嗤笑声。
  阿福给惠子夫人的推拿、按摩和掏耳是在店堂的内间,隔着一层彩珠编成的门帘之内,“奶油冰淇淋”似的惠子夫人坐上椅子就开始“化了”。不过,这天对阿福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日子,因为惠子夫人告诉他,这是她最后一次光顾这家理发店了。在她居住附近的一家理发店里,也来了一位中国按摩师,据说按摩和掏耳的技术更是出神入化,惠子夫人认为去那儿烫发、按摩更方便。

  阿福听了这话,额上冒冷汗,鼻子里出长气,脸上不滋润起来,往常掏耳结束后觉得下面一股东西憋得难受,总是要去一去洗手间,今儿个也忘了。本来那刺激兴奋的心情就如同小孩子吹的肥皂泡,光彩耀眼,上去不到多高,便爆裂归为鸟有,只留下哀哀的无名惆怅。
  我觉得,这对阿福并不是什么坏事,也许他可以从此脱离苦海。可阿福却执迷不悟,他实在是太钟情于惠子夫人的耳朵了。在心理门诊中,他胀红了脸问我:“你觉得,那耳朵,像不像……像不像……”他停住口,试探地瞧着我。
  “象什么呢?”我追问他,他欲说又说不出口,急得抓耳搔腮,还是没有说出口来。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换个说法,你觉得,用一根掏耳的棒,在那耳道里进进出出,嗯……什么感觉呢?……”他停住口,有点痴迷迷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等待我的反应。
  “什么感觉呢?”我还是故意追问道。阿福胀红了脸,话憋在喉咙口,又吐不出,仿佛跟油锅上行走的蚂蚁一样难受,他急得抓耳搔腮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惠子夫人果然是好久不再来了,阿福憋得慌,心中充满了失落感。他有时会失神地望着店堂的窗户外,有时说要到街上去买包皮烟,谁也不知道他到街上去张望什么,等到从街上透完气回来,阿福心中的惆怅和失落感越发浓烈。
  老板娘说:“身子是回来了,可魂儿早给那女人带走了。”
  阿福夜里做恶梦。在精神分析室里不断地要我替他解梦。他梦见一名赤身裸体的丑陋女人压倒在地,整个脸面被夹在两个腿部之中。他感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一只巨大的耳朵,又像是花蕊的管壁形状,从管道里爬出一些小精灵在向他招手。他有点胆怯地伸出手去,却一骨碌被拉入管道,跌入深邃的幽暗之中。他隐约听见管道壁口的关闭声,他挣扎着,开始感到窒息般的难受,似乎马上就要死了。突然又惊醒了,下部隐隐作痛,一摸湿腻腻的,以为是血,吓得心跳、眼发黑。挑灯一看,还是那东西。
  阿福的梦属于性梦,这个梦的象征意义十分奇特,但又与他的精神状态十分吻合。从精神分析学上说,有把女人的耳朵比喻作“两脚之间的性器官”。而耳朵确实是人的容颜和头部之间的两个悬挂着的性器官,也有比喻为“爱情的酒杯”的说法。阿福的恋物癖倾向越来越显露无遗了。他需要做深入的精神分析,但他总是推脱说没有钱,刚一接触到心理疗法的正题时,就马上缩了回去。就象一个发现了伤口,又紧紧地捂着不敢显露的病人。
  此后,又发生了一件重要的大事。大约是在深秋时分,惠子夫人又来到阿福工作的店里。换了一身喷过香水的时兴衣裙,挽了发髻,如同明治时代的女性,显得越发媚人。手里提了一盒精致的日本点心,说是路过特意送给阿福的,谢谢他以前的“关照”。阿福胀红了那张黑瘦黑瘦的脸,连说不要,还是老板娘代他收下的,赶紧让阿福替她捶肩、敲背、按捏的。
  正巧,当天在稍晚的时候,我大学里的一位同事,也是同一心理咨询专业的,去那店里理发。阿福和惠子夫人在里间,店堂的外间里一群男客和老板娘不断地拿阿福取笑,闹得挺厉害的。我那位同事因为认识阿福,没有心思听众人在说些什么,却非常注意里间阿福的情绪。他隐约听见阿福在苦苦哀求惠子夫人一些什么,而惠子夫人却是咯咯地笑,偶尔说几句话,那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冷冷的味儿。
  我那位同事由于精神有些疲倦,为了解闷,取了一本赛马的杂志在读,身心一放松,就有些朦胧起来。隐约还听见里间阿福在苦苦地诉求着什么,而惠子夫人似乎有些生气起来。
  他这样朦胧了好大一会,突然听见里间女人一声杀猪似的尖叫,令人毛骨悚然。喧闹的店堂里一下寂静起来,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跳,仿佛空气也凝固住了。
  惠子夫人嚎哭起来,捂着左边的脸,尖叫着跳了出来,那用手指捂着的白晰的脸上,渗出的全是鲜红的血。我那位朋友、店老板和一些客人冲进里间,见阿福的身子沿着墙根,软软地瘫下来,他额上全是冷汗,眼睛透着无望的光,那神经质的手指中捏着一把剃刀,正无力地垂下来,刀上滴着血。
  朝地上望去,在冒着热气的血迹中,一只鲜红的耳朵还微微蠕动着,那一只漂亮、玲珑的耳朵……
  老板娘打电话叫来警察,勘查现场,取证拍照后,阿福被刑警带走了。此后,理发店也被迫停业。我试图打听阿福的消息,却没有一点头绪。
  第二年开春,桃井理发店搬迁了,而阿福仍然没有下落。四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原来桃井理发店的旧址,已建成一家卡拉OK酒吧间,生意十分红火,老板娘也更有魅力,而来酒吧的客人闹得更凶了。
  我向这酒吧间的老板娘和熟悉的客人打听消息,却仍然得不到要领。仿佛桃井理发店和阿福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又过了一年,阿福还是没有下落。我想,我从此再也见不着阿福了。这一年正是日本关西神户大震灾,街上的樱树,一反往年雪白的颜色,开得绯红、绯红的,如同滋润过血一般似的。
  樱花开放了,
  樱花飘落了,
  樱花包皮涵了对人生的感伤、喜悦和希望,深于一切的情欲,一切的追求和幻灭。
  咖啡喝完了,丛昌岷博士的案例也叙述到这里结束了,桌上剩下两只空荡荡的杯子,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幽幽的深蓝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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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李泽厚八十二岁高龄的宗白华老先生的美学结集由我来作序,实在是惶恐之至:藐予小子,何敢赞一言!我在北京大学读书的时候,朱光潜、宗白华两位美学名家就都在学校里。但当时学校没有美学课,解放初年的社会政治气氛似乎还不可能把美学这样的学科提上日程。我记得当时连中国哲学史的课也没上过,教师们都在思想改造运动之后学习马列和俄文……。所以,我虽然早对美学有兴趣,却在学校里始终没有见过朱、宗二位。 [点击阅读]
鬼车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6
摘要:这已经是苗我白近几天第4次在深夜3点钟被楼下的汽车报警器的鸣叫声吵醒了。他怒不可遏。从30岁起,苗我白的夜间睡眠改为一次性的:醒了当夜就再也睡不着,不管几点醒。这个毛病已经困扰苗我白6年。为了能睡一个完整的觉,苗我白每天下午从5点起就停止饮水,以防夜间膀胱骚扰大脑。和苗我白睡在一张床上的,是他的妻子鲍蕊。鲍蕊不是苗我白的原配妻子。苗我白的第一任妻子是崔文然,那是苗我白的至爱。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