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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北京 - 第十一章:妖刀定式,素女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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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荑现任女友妖刀的肉身离开辛荑去美国留学,已经快一年了,刀光还是笼罩辛荑周身,我猜想,除了周末自摸喷射的一瞬间或许想过小红或者关之琳,辛荑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克己复礼、敬神如神在。
  这几乎是个奇迹,我一天不和我女友说话,两天不见,三天不摸,我几乎想不起来她长得什么模样,尽管我女友和邓丽君刚出道的时候非常相像,模样非常好记。辛荑和妖刀几乎很少通电话,当时越洋电话超贵,比小十年后,科技发达的现在,我打电话给二十多年前死去的姥姥还贵。辛荑说:“秋水,这个你不能了解,在妖刀身上,我见到神性。”我说:“你见过神吗?你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些非人类的东西。”
  妖刀和辛荑一样,也是四中的。妖刀这个外号,典出围棋中的妖刀定式,在中国流创立的早期,妖刀定式很流行,出手诡异,非人类。在四中这个数理化雄霸全国的男校,妖刀是校史上第一个高考文科状元,上了B大西语系。妖刀被班主任请回母校做演讲,介绍学习经验和人生体验,台下一千多个男生,一千多个小鸡鸡,八九百副眼镜,一万多颗青春痘,妖刀平视远方:“我觉得,成功,关键的关键是信念。我听我爸爸说,我生下来的那一刻,是早上,他从产房的窗户里看到天边朝霞满天,他认定,我的一生将会不平凡。
  我崇拜我爸爸,我相信他认定的东西,我听他的话。我生下来的时候,我盯着周围的护士,她们打我,掐我,举我到高处,但是她们没有办法让我哭泣。三岁的时候,我爸爸给我找来《幼学故事琼林》,我从头背到尾。五岁的时候,我爸爸给我找来《唐诗三百首》和《毛主席诗词》,我从头背到尾。七岁的时候,我爸爸给我找来《十三经注疏》,我从头背到尾。九岁的时候,我爸爸给我找来英文原版的《小妇人》,我从头背到尾。”辛荑说,妖刀的班主任也曾经是他的班主任,听这个班主任说,妖刀的风姿震翻了当时在座所有怀揣牛B的小男生。妖刀不到九十斤,不到一米六,没个头没屁股没什么胸,仅仅用这种风姿,仅仅在那一次演讲会上,成了一九九一年左右公认的四中校花。我说,她爸爸对中国传统文化还是不了解,应该进一步给妖刀找来《永乐大典》或者《四库全书》。对西方文学也是太保守,应该给妖刀找来《芬灵根守灵夜》和《追忆似水年华》。
  辛荑和妖刀近距离认识是在一个四中的校友聚会上。平常这种耽误时间的活动,妖刀基本不参与,但是这次聚会是给一个学计算机的高材生校友送行,妖刀对这个校友一直有些英雄惜英雄式的仰慕。在高中,计算机是稀罕物件,每周每人只有一个小时上机时间,进计算机房要换拖鞋刮胡子剃鼻毛。远在那个时候,这个计算机师兄就有无限时穿球鞋泡机房的特权,仿佛古时候聪明多大略的司马懿可以剑履上殿。“妖刀自小恋父,或许初潮前后的夜晚曾经想念过这个计算机男生。”辛荑曾经酸酸地说。餐馆里很嘈杂,计算机男生的声音依旧能让所有来的人听到:“曾几何时,有人说,世界IC业就是I,Indian,印度人,和C,Chinese,中国人的事业。印度人比中国人更靠前面,更主导。我要说,给我时间,给我们这一代时间,世界Computing业就是一个C,Chinese,中国人的事业。
  我这次去了斯坦福大学,去了计算机的故乡和热土,有着惠普发源的车库,结着史蒂夫乔布斯的苹果,我不是我一个人,更是我们学校的代表去了斯坦福大学,更是你们的师兄去了斯坦福大学。我去了,就是一颗种子,过几年,等你们准备好了的时候,我就是一棵白杨。曾几何时,有人说,我可能成为北大最年轻的教授。我要说,我一定会成为斯坦福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不只是最年轻的中国教授,而是所有人种中,所有国籍中,所有历史中,斯坦福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校友们放下溜肝尖和酱爆大肠和燕京啤酒,鼓掌。辛荑说,他看到妖刀脸上潮红浮现,红得鲜艳非常。在之后的八年中,辛荑尝试了从柏拉图的精神到小鸡鸡的温润,他都没有让这种红色在妖刀面颊上重现。
  那次聚会小翠陪辛荑一起去了,穿了条紧身高腰的弹力牛仔裤,腿更加悠长,头发拉直了,顺顺地搭在肩头。小翠一句话不和别人说,听,看,喝燕京啤酒,抽8mg的中南海香烟。计算机男生讲话过程中,小翠小声问辛荑:“你丫这个同学是不是诗人?”
  “不是,丫应该是科学家,而且渴望牛B。”
  “丫这种人要是最后能牛B,扬名立万儿,让我站在前门楼子上,我都找不到北。”
  十多年之后,历史证明小翠是英明的。成千上万的计算机诗人抱着颠覆美帝国主义的理想散落在北美大地,十多年之后,住郊区带花园的独栋房子,房子的地下室有乒乓球台子,睡着实在不想靠的老婆同学或者老婆同志,养着两个普通话带着台湾口音的儿子,开着能坐七个人带一家三代人的日本车子,成为美帝国主义经济机器上一颗无名而坚实的螺丝,怎么google,都搜寻不到他们的名字。十多年之后,我在新泽西顺路拜访我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得过金牌的中学同学马大雪,我停妥我租的车,看到他撅着屁股在花园除草,他长得象猫熊的老婆坐在门口台阶上哭泣。马大雪老婆手里拿着一个三十二开硬皮日记本,上面两个大字“温馨”,指着其中一页哭泣:“马大雪,你原来还会写诗?这首诗是你给谁写的?是不是你们班那个狗B才女?你的诗写得好啊,真好啊,我看了心里暖暖的,空空的。马大雪,你大傻B,你听明白了吗?但是这不是写给我的!

  我心痛,我不干!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不会写了呢?怎么就知道0和1,怎么就知道调整你的风险控制模型呢?我知道了,因为我不是你的女神,我不是那个狗B才女!马大雪,你大傻B,你没良心,你一天不如一天!”我看了眼,诗是用马大雪特有的难看字体写的:“那一天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
  “不是马大雪写的,你别哭了。”
  “是他的字体,我认得。”
  “我知道,是马大雪抄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写的。要是马大雪能写出这样的诗,现在还在高盛做什么狗B风险控制模型,我比你先骂死他,唾沫淹死他。我们中学那个才女,在北京晚报副刊五色土发过三首现代诗呢,和我聊过,说见到这首诗,被惊着了,觉得世界上如果还有这样的人活着,她还写什么诗啊。后来发现是前代活佛写的,心里才平衡。”
  “真的?真的也不行,马大雪这个从不读书的,那时候还能为个狗B才女到处读情诗,然后工工整整抄出来,然后给人家!马大雪,你大傻B,你没良心,你一天不如一天。我还是不干!”
  晚上我请他们夫妇吃四川火锅,越南人开的,比我最恶毒的想象还难吃。马大雪还是狂吃不止,满嘴百叶。我从小到大都无比佩服马大雪算术的超能力。
  打麻将的时候,总听他类似的话,“如果八圈之前你不吃,这张牌就是你的,你就杠上开花了”。脑筋急转弯,2个7和2个3,用+—×÷分别得出24,每个数用一次。马大雪三秒钟之内,头也不抬答出来。我总把马大雪和我初恋一起,奉为天人。我举起酒杯说:“说正经的,你不当科学家,真是科学的损失。”马大雪眼睛不抬,满嘴百叶,说:“无所谓,反正不是我的损失就行。”
  四中校友聚会后的第二天,妖刀来到我们宿舍,和辛荑理论,质问辛荑作为四中英文最好的男生,怎么能如此自暴自弃,和女流氓混在一起。
  “你的世界观是什么?”在B大二十八楼的宿舍里,妖刀盯着辛荑的眼睛问。妖刀眼神犀利,隔着隐形眼镜片,打出去,还是在辛荑脸蛋上留下看不见的细碎的小口子。
  “你的世界观是什么?你觉得什么样的世界观才是正确的?”
  辛荑避开妖刀的眼神,暗示我不要从宿舍里溜走。从二十八楼的窗户往外看去,银杏叶子全黄了,明亮地如同一束束火把。
  “我的世界观是,世界是舞台,我的舞台。你的人生观是什么?”
  “我忘了我中学政治考试是如何答的了。你的人生观是什么?”
  “我的人生观是,我要在这个舞台上尽情表演。”
  后来,小翠说辛荑一脑袋浆糊,辛荑父母说小翠一嘴垃圾土话。
  后来,妖刀送给辛荑一条黄围巾,虽然难看,但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花时间亲手给别人织的。后来,妖刀就缠绕在辛荑脖子上了,我和杜仲和厚朴和黄芪和所有其他人都喜欢小翠,杜仲和厚朴还从辛荑那里把作训服要回来了,“没了小翠,没人欣赏。”我梦见小翠又来我们宿舍,我们六个人用皮筋打纸迭的子弹,黄芪的皮筋断了,问小翠借,小翠在兜里找了找,没有,随手把小辫儿上的撸下来,递给黄芪,没皮筋的一边头发散着,另一边有皮筋的还扎在一起。
  妖刀很少来仁和,基本都是辛荑去B大找妖刀,这样,妖刀可以节约路上的时间,多看一些必须看的书。妖刀对于自己每天的活动都有计划,每月要读完的书,在一年前的年度计划里就制定好了。
  妖刀要做到的,特别是经过自己努力能做到的,妖刀一定做到,否则她答应,她死去的爸爸也不能够答应。
  辛荑和死去的妖刀爸爸通过几次电话,基本都是这样的:“叔叔,她在吗?”
  “她,她在学习。”
  妖刀第三学期的时候,期中考试之前,她爸爸死了,妖刀是考完期中考试之后才知道的。她爸爸为了不耽误妖刀期中考试,严禁任何人告诉妖刀。妖刀考完试回家,去看了她爸爸的尸体一眼,她发现她爸爸手上用红色标记笔写着一个日期,就是昨天,她期中考试的日期。妖刀明白,她爸爸期望挺到这一天,到了这一天,他就可以给妖刀打电话,妖刀就能回来看他了。停尸房很阴冷,妖刀还是没哭,她觉得她爸爸做得很对。
  辛荑对我说,妖刀身体一直不好,体重长期不足九十斤,经常性痛经。辛荑说,不能怪妖刀强调精神。他怀疑,如果妖刀泄了这口气,就会在一夜间枯萎,仿佛离开水的兰花。辛荑基本肯定,他是妖刀第一个男人,辛荑非常肯定,他和妖刀的每一次都仿佛第一次,都仿佛手指撬开河蚌的外壳,仿佛反革命的铡刀陷进刘胡兰的脖子,仿佛教廷的火焰蔓延到圣女贞德的下身。
  “来吧,我可以忍受。”妖刀说。
  “我有障碍。我如果继续下去,我会成为虐待狂。”辛荑说。
  对于辛荑,这是个问题。辛荑是个性欲浓重的人。小白说,他不能常吃朝内南小街的京东肉饼,吃一次,硬一次,凉水冲小鸡鸡,离开水龙头,鸡鸡还烫手。小白说,辛荑更过分,闻见京东肉饼就能硬。黄杂志过海关的风险太大,黄书对于辛荑太间接太文学,每次假期,小白回波士顿,辛荑总给他一张三寸软盘,“装满,压缩好,照片,东西方不论,不穿就好。”辛荑的药理试验室有电脑,可以拨号上网,下载毛片。一是要用的人太多了,整个实验室的研究生都靠这个电脑上网写邮件联系美国实验室。因为涉及前程,真着急回邮件的时候,小城出身的研究生,脾气比急性肠胃炎等坑位的时候还暴躁。二是网速太慢了,一个一百K的黄色照片,先出嘴唇和奶头,要等半个小时之后,阴毛才出现,仿佛老谋深算的侦探片。

  有一次下载到一半,一个研究生跑进来查邮件,辛荑飞快点击,妄图关闭浏览器,微软象预期的一样完美死机,阴毛在这一瞬间下载完毕,大草坪一样呈现在显示器上。那个研究生说,下次再来人,记住,关显示器,千万不能信任微软!
  辛荑和我抱怨,靠近东单公园,本来就有同情“玻璃”的倾向,和妖刀在一起,本来就有虐待狂的倾向,如果这么慢地看毛片,偶尔有人闯进来,添了射精困难的毛病,还如何在街面上混啊?
  小白的房间里有台录像机,李加加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加拿大带了一盘超限制级的录像带。李加加以为这种东西北京没有,卖了之后够一学期的化妆品花销,结果发现有卖盗版服装和盗版软件的地方就有卖盗版毛片的。共用一个渠道,农村妇女抱一个小孩,光盘就煨在小孩尿布里。小白把辛荑和我都叫了过去,李加加要求同看,被我们拒绝,她的凳子留下,人推出房去。辛荑说,如果我们三个被抓住,至多是聚众看毛片,如果有个女的,那罪名就升级到聚众婬乱。小红也让我们赶走了,我们的理由是,我们联网打一会儿《命令与征服》,《内科学》考试马上到了,这么厚一大本,我们四个人都不看,抄谁的啊?如何及格啊?
  李加加的录像带真清楚,比小孩尿布里的毛片强多了,这个事实不能让李加加知道。内容真下流,一定不能让流到社会。
  小白、辛荑和我共同观看的时候,屋子里的日光灯惨白,电视里肉光金红,我们彼此不说一句话,表情严肃,比看新闻联播严肃多了,比在花斜抢时间吃自助的时候更安静。
  毛片快结束的时候,小白脸色一片金红,忽然说:“其实,如果现在有个女的进来,我也不会做什么。但是如果辛荑扑上去,我肯定是第二个。”
  我说:“我排队,我可以是第三个,但是那个女的不能是李加加。
  李加加笑起来,分不清鼻孔和眼睛。”
  辛荑说:“我去趟厕所。”过了一分钟,我听见冲水声,辛荑一脸严肃地出来。我也去了趟厕所,看了眼马桶,一片没被完全冲走的手纸。辛荑一定自摸解决了。看毛片的时候,肛门括约肌紧张,不会有大便便意,即使大便,一分钟也不够,如果仅仅小便,用什么手纸啊?这种观察和推理能力,我老妈培养我好多年了,比如根据邻居垃圾桶的内容物判断他们家现金流水平,如果多了鸡骨头和啤酒罐就说明最近日子不错,如果偶尔有个空外国香水瓶和空洋酒瓶就说明最近发了。
  辛荑说:“我们应该提高自身修养。我和妖刀是强调精神的。我们约定我们自己的宗教,我们每顿吃饭前,每天睡觉前,要想念对方,只要不涉及性器官,最好也不涉及肉体,其他什么都可以想,眼神啊,笑容啊,头发啊,想到丹田中一股暖意,缓缓上升到百会,慢慢下沉到足三里。然后,灵魂合一,干什么都在一起,一起吃饭,睡觉,喝水,气定神闲。坦率说吧,这种习惯持续时间长了,我心中邪念一起,比如想请小春师妹去吃建国门的BaskinRobin’s31种冰激凌店,妖刀会在邪念尚未形成的时候感知,然后给我的呼机留言,非常简单,四个字,‘这样好吗?’”
  “你中午六个包皮子,从地下室食堂到六楼宿舍,还坐电梯,没到宿舍,包皮子就剩半个了,你真是饭前祈祷吗?”
  “中午时间短,祈祷做的稍稍草率些,草率些。”
  “你倒很老实。”
  “是妖刀厉害,我同意她说过的一句话,妖刀说:‘我不知道如何让你高兴,却知道如何让你不高兴。’”
  我女友一样笼罩我,但是她一点都不相信怪力乱神。如果有灵魂,她的处理是买两斤猪肉和两斤粉条,同灵魂一起炖了。我女友不相信柏拉图,就像她不相信没有脸庞为基础的笑容。
  我姐姐临去美国送我一个她用过的日记本。硬壳封面、粉色、有玫瑰花和八音盒图案。纸也是粉色的、有玫瑰花和其他各种花、有各种诗句,比如“我的日子里,在抒情的寂寞中,寻找一段摇滚的呐喊。我的爱情躲在摇滚的方式里,渴望拥有长久的古典”。她在扉页上写了一首的诗:“看花要等春天来,看本要等主人在,要是主人我不在,请你千万别打开”,扉页后面,斗大的字,她记了二三十页。我姐姐立下规矩,“你可以看,但是不要和我讨论。”我还以为里面哪个国家领导人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把她当成洛丽塔崇拜,以及这种崇拜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文化的差异性下,都有哪些具体的心理和生理表现。结果连我姐姐什么时候拉手,什么时候失身都没有看到。
  在扉页底下的空白处,我记录着我和我女友每次分手的日期:92年9月14日,94年2月14日,94年9月19日,95年6月20日。这些分分合合的具体过程已经无从考证,但是基本都和我初恋以及我女友的清华男生有关。2月是情人节,9月是我初恋的生日和那个清华男生的生日,6月是我初恋放暑假回到北京的日子。在一个无比漫长的时期,我高度怀疑,我初恋掌握着我的基因密码,我对她缺乏最基本的免疫力。我一天一封地写信,总觉得还有话没有说完,我一天一封地收信,总觉得她写得太淡太矜持。十年之后回看,发现自己要求太高了,那些信再浓些再大胆些就接近限制级了,十年前,我初恋毕竟还是个清纯型少女啊。我初恋不喜欢计划和用即时通讯工具,她的办公楼距离我的宿舍五分钟夏利车程,她喜欢忽然出现。我初恋穿着深青色呢子大衣出现在我宿舍门口,问“有空吗?”在那个无比漫长的时期,对她,我永远有空,我对不起辛荑对我的教育,我永远失去分析能力,我永远希望,我马上忘记医学、GRE、GMAT、BOARDEXAM、MBA,她牵了我的手,把我卖到月亮上去,永远回不来。

  在95年6月20日那次分手的时候,我女友明确地说:“我们彻底完了。秋水,你会后悔的,你现在的心不在我这里。历史将证明,你应该娶一个我这样的人,但是我现在已经身心俱疲。我不想成为你的枷锁,我对你更加关切,我就绑你更紧,你挣扎更凶,我就绑你更紧。我们有缘分,但是这种缘分太苦了,总之缘分象是条绳子,把我们捆到运命的石头上,越挣扎,绳子捆得越紧,勒痛身体,勒细呼吸,勒出血。我决定,这次我做主,我要离开你。”
  在我和我女友分分合合的过程中,我最难忍受的是一个人去食堂吃饭,我对我女友说:“你夺去了我的第一次,尽管我从始至终就是一个混蛋,你要对我负责。我们是送西瓜和鸡蛋的友谊。你总能给我带来福气,你不要我,如果我暴死,你要把我们的友谊提升到送鲜花的友谊。”我女友告诉我,她最难忍受的是离开我的身体。她说她和我的身体关系很好,她迷恋它,她说我身上有特别的味道,象传说中的外激素,在同一个食堂里,即使中午炖了猪肉,猪肉还是臭的,即使离开三十米,她也能闻到我的存在,这是事实、科学,无关神鬼。
  无论是谁提出分手,我们偶尔在食堂碰见,我有对于一个人吃饭的厌恶,我女友有对于我身体的迷恋,她会走过来,说,一起吃饭吧?我说,好啊。吃完,我女友把碗洗了,放进食堂的碗柜,我的碗放在她的碗旁边。她说,下午两点上课,还早,外边走走吧。
  出了食堂,她习惯性挽起我的右胳膊,我习惯走左边,她清楚。
  时间缓慢粘稠如米粥,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我偶尔怀疑,我女友会不会永远成为我女友,无论怎样,我和辛荑和小白是不是永远无法毕业,无论怎样。我女友挽着我,我们走过大华电影院、红星胡同、金鱼胡同、红十字总会,走到干面胡同。我哥在干面胡同有一间小平房子,朝北,黑冷,他永远不呆,我有把钥匙。进门之后,她习惯性把我放倒,她寻找我特殊味道的来源。“不许拦我。你不是说刚洗完澡吗?你不是以前答应我,只要你刚洗完澡,我就有权利亲它吗?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抓住它的时候,我觉得老天对我真好,从小想抓住什么就能抓住什么,抓住了就是我的了,就永远是我的了,就永远是我的了。它后来用事实告诉我,它没有腿也能跑,老天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习惯性在全过程中闷声高叫,我到了,她就不叫了,一动不动,等着我提示她收拾。我永远不能确定,她是否到了。
  平房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半包皮金桥香烟。她去洗脸,我点一根烟。烟雾里,所有神鬼汇聚。
  我看到西去成都的163次列车,我们要去峨边和大渡河附近找一种或许存在的玉竹,白胡子教授有学问,说,又叫葳蕤,也是形容词,“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这些,美国留学回来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了。硬座车厢,午饭方便面之后,我女友趴在我腿上,搭盖我的冒牌Polo夹克,睡觉。醒来的时候,一动不动,拉开我的裤链,吸干我的汁液。井喷的时候,一动不动,拉上我的裤链,抬起身体,去洗手间收拾,回来对我说,下午好,刚做了个梦。火车还在行驶,周围人包皮括同去的厚朴和植物学白胡子教授或许都睡着,我看见我冒牌夹克衫上的假商标,好肥的一匹马。
  我看到她拉着我的手走进她的宿舍,“小红不在,去找兽哥哥睡了吧”,她没拉窗帘,褪了内裤,裙子还在,高跟皮靴还在。她俯下身体,双手支撑窗台,仰起脸,我们两个一起面对窗户外面似隐似无的紫禁城金顶。我拉起她的头发,从后面进入,仿佛骑上一匹金黄的战马。“累了吧?睡一会儿吧,小红应该不回来了。她这种时候出去找兽哥哥,一般都不回来了。其他床都是护理系的,都去上夜班了。”床帘拉起,我们一起平躺在她的单人床上。她自说自话,她可以用多少种方法让我达到高潮,“第一,手,双手或者单手。第二,嘴。第三,乳房夹紧形成乳沟。”有人开门进来,她按住我,我女友的床有重帘遮挡,仿佛欧洲中世纪战马的护甲,外边什么都看不见。
  我一动不动,我闻见香奈尔No.5香水的味道,我知道,是小红。
  小红叹了长长一口气,放了包皮,爬到我女友的上铺,拉开被子,又长长叹了口气,于是不动,和我隔着一层被子、一层床板。我在担心,如果小红就此睡去,我如何出去,我的屎尿依照生物规律来临,如何解决。透过细细的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我看见小红的手指,她的指甲不好看,没有一个饱满,她常常引以为憾,我还看见兽哥哥送她的粉红色礼盒,我知道,里面有七个小瓶子,装着兽哥哥的七种液体。我女友在我耳边继续自说自话,“第四,双脚。第五,大腿根。第六,肛门。第七,阴户。当然,这些只是理论,还没有全部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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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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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许地山(1893~1941)现代作家、学者。名赞堃,字地山,笔名落花生。祖籍广东揭阳,生于台湾台南一个爱国志士的家庭。回大陆后落籍福建龙溪。1917年考入燕京大学,曾积极参加五四运动,合办《新社会》旬刊。1920年毕业时获文学学士学位,翌年参与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1922年又毕业于燕大宗教学院。1923~1926年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和英国牛津大学研究宗教史、哲学、民俗学等。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