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八百万种死法 - 第二十一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我没有过街。脸被撞烂、腿被打断的小伙子不是这一带惟一的抢匪。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不想在喝了酒后再撞上一个。
  不行,我得回到我的地盘。我本来只打算喝一杯,或许两杯,但我不敢保证我真能适可而止,而且我也不能断言两杯酒下肚以后我会做出什么。
  为了安全起见,我应该先回到我的地盘,在酒吧喝它一杯,绝不超过两杯,然后带几罐啤酒回房。
  问题是无论怎么喝酒都不安全,至少对我而言。这我不是已经证明过了?我到底还打算再证明几次?
  那我该如何是好?抖到我散架?我不喝酒就没法睡觉。我不喝酒也没法坐踏实,看在老天的份上。
  好吧,去他妈的。我还是得喝一杯。那是药啊。任何医生看了我,都会开这处方。
  任何医生?罗斯福医院那个实习医生呢?我感觉到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正是那抢匪抓着的部位,然后把我推入巷内。
  “看着我,仔细听。你是酒鬼。再不戒酒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迟早总要死的,是那八百万种死法之一。不过如果我有选择的话,至少我可以死得离家近一点。
  我走到马路边。一辆吉普赛出租车——惟一会在哈勒姆区揽客的那种——缓缓驶向我。司机是个西班牙裔中年妇女,诡异的红发上压了顶帽子,她认为我还算安全,我踏进车,关上门,要她送我到五十八街和第九大道的交叉口。
  一路上我千头万绪。我的手还在发抖,只是没有先前厉害,但内心的发颤仍然没有好转迹象。这趟车程好像永远到不了终点,这时我突然听到那女人问我要停在哪个街角。我要她靠在阿姆斯特朗酒吧门前,绿灯亮时,她笔直穿过十字路口,在我说的地方停下。我没动静,她扭头看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才想起在阿姆斯特朗酒吧我什么也喝不到嘴。当然,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忘记比利把我踢出去了,但也有可能记得。
  只要一想到踏入店内遭到拒绝,我就已经火得浑身发热。不,去他们的,我才不踏进他们天杀的大门。
  该上哪儿呢?波莉酒吧应该打烊了,他们一向提前打烊。法雷尔小店呢?
  金死后我就在那里喝的第一杯酒。拿起那只杯子之前,我已经整整八天滴酒不沾。我还记得那酒。它叫“早年时光’。
  奇怪我总记得喝的是哪种牌子的酒。其实全是垃圾,不过你就是会牢牢记得这类细节。
  不久前聚会时,我也听到某人说过类似的话。
  我戒酒的成效如何了?四天没碰酒了吗?我可以上楼回房,老老实实呆着,然后一觉醒来就是第五天的开始。
  只不过我不可能睡着。我连房间都待不住。我会试一试,可是我到哪儿都待不住,因为我现在感觉糟糕,惟一陪我作伴的只有我那乱糟糟的脑袋瓜。如果现在不喝,一个钟头以后我还是会喝。
  “先生?你还好吧?”—棒槌学堂·E书小组—
  我对那女人眨眨眼,拿出钱包皮,抽了一张二十元钞票。
  “我要打个电话。”我说,“就在街角那个电话亭。这钱你拿着。在这等我,好吗?”
  也许她会拿着钞票扬长而去。我并不在乎。我走向电话亭,塞个铜板,开始拨号。
  现在打实在太晚。几点了?过两点。不是熟人打这电话实在嫌晚。
  操。我大可以回房。只要呆一个钟头,我就可以头脑清醒。
  酒吧通常三点打洋。
  那又怎样?附近有家熟食店会卖啤酒给我,不管合不合法。
  五十一街上有家酒吧通宵营业,在西十一街和十二大道之间。
  不过他们有可能已经关门。我很久没去那里了。
  金·达基嫩前厅的柜子有瓶“野火鸡”,而她的钥匙就在我的口袋里。
  这可吓住我了。整整一瓶酒,我随到随喝。要是到了那里,我不可能喝一两杯就算完事,我会喝光整瓶,而且只要开喝,我会一瓶接一瓶喝个没完。
  我还是打了电话。
  她在睡觉。听她接电话的声音我就知道。
  我说:“我是马修。抱歉这么晚打来。”
  “没关系。现在几点?老天,已经过了两点。”
  “抱歉。”
  “没关系。你还好吗,马修?”
  “不好。”
  “喝了酒?”
  “没有。”
  “那就没事。”
  “我快崩溃了。”我说,“打电话给你是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不喝酒的办法。”
  “做得好。”
  “我可以过去吗?”
  一阵死寂。算了,我在想。在法雷尔小店打烊前赶紧喝上一杯,然后打道回府。早知道就不打这通电话。
  “马修,我也说不好这想法对不对。记住只要一个钟头一个钟头熬就好,实在没办法就一分钟一分钟来也可以,你随时可以打电话过来。吵醒我没关系,可是——”
  我说:“半小时前我差点丢掉小命。我狠狠揍了那个家伙,又把他的腿打断。这辈子我从没抖得这么厉害。我看只有喝酒才能止住,可是我不敢喝,又怕我忍不住还是会去喝。本想只有找个人陪着聊天才能熬过去,不过这也难说。抱掀,不该吵你的。这又不是你的责任,抱歉,”

  “等等。”
  “我还在。”
  “圣马克斯广场那儿有个地方,周末晚上都通宵聚会。地址就在通讯录里,我帮你查。”
  ‘好啊。”
  “你不想去,对吧?”
  “每次聚会我都说不出话。算了,简,我不会有事。”
  “你在儿?”
  “五十八街和第九大道交叉口。”
  “你多久可以到这儿?”
  我扫了一眼阿姆斯特朗酒吧。我的吉普赛出租车还停在那里。
  “有辆出租车等着我。”我说。
  “还记得怎么过来?”
  “记得,”
  出租车把我载到简那栋位于利斯本纳德街的六层仓库式建筑前头,计费表已经快吃光原本的二十块钱。我又给了她二十块钱。给得有点多,但我心存感激,而且我大方得起。
  我按简的铃,两声长三声短,然后走出门外,等她给我丢下钥匙。我搭电梯到五楼,然后爬上她的阁楼小屋。
  “挺快。”她说,‘你还真有辆出租车等着。”
  不过也足够她更衣。她已换上旧的李牌牛仔裤,和一件红黑相间的花格子法兰绒衬衫。她是个颇有魅力的女人,中等身高,骨肉匀称,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她有一张心型脸,头发暗棕带灰,垂到肩膀。间隔适中的灰色大眼睛。她没有化妆。
  她说:“我煮了咖啡。你不爱加东西,对吧?”
  “只加波本。”
  “开玩笑。你坐,我去拿咖啡。”
  她捧着咖啡过来时,我正站在她的雕塑梅杜莎旁边。我的指尖沿着她的蛇形发辫滑下。
  “她的头发让我想起一个女孩。”我说,“她金黄色的头发绑成辫子盘在头上、像极了你的梅杜莎。”
  “谁?”
  “她被人刺死,我不知道从哪说起。”
  “随便哪里。”
  我讲了很久,语无伦次,从事情的起头说到当晚被抢的经过。然后倒回前面,再讲后面。她偶尔起身去拿咖啡,等她回来时,我会接着话头说下去。或许我另外又起个话头。这都无所谓。
  我说:“我不知道该拿那混账怎么办。打倒他以后,我搜他的身。我不能把他送警察局,又不甘心放他一马。本想毙了他,却又下不了手。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抓他的头再多撞几次墙的话,有可能就叫他上西天了。老实跟你说,我很高兴见到他死。可是看他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我实在没法扣下扳机。”
  “当然。”
  “可我也不能一走了之,我不能让他走回街上。他会再找一把枪,再找人下手。所以我就折断他的腿。以后他的骨头愈合,他还会为非作歹,不过至少目前街上少了一个歹徒。”我耸耸肩,“好像没什么道理,不过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重要的是你没喝酒。”
  “重要的是那个吗?”
  “对啊。”
  “我差点喝了。如果我回到住处,或者没有联络到你——天知道我有多想喝。我还是想喝。”
  “不过你不会。”
  “嗯,不会。’
  “你有没有辅导员,马修?”
  “没有。”
  “该找一个、帮助很大。”
  “怎么说?”—棒槌学堂·E书小组—
  “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你的辅导员,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
  “你有一个?”
  她点点头:“刚才和你通完话后,我就打给她。”
  “为什么?”
  “因为我很紧张。因为每次和她讲活我都能恢复平静。因为我想知道她会怎么说。”
  “她怎么说?”
  “她说我不该叫你过来。”她笑起来,“还好你那时已经上了路。”
  “她还说些什么?’
  灰色的大眼睛回避我的视线:“说我不能和你上床。”
  “她说这干嘛?”
  “因为戒酒第一年和人发生性关系不好,因为跟刚刚开始戒酒的人牵扯不清会惹出很大麻烦。”
  “老天,”我说,“我来这儿是因为我实在受不了啦,不是因为欲火焚身。”
  “我明白。”
  “你的辅导员说什么你都照做吗?”
  “尽可能。”
  “这个自命为上帝代言人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个女人。她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事实上,她比我小一岁半。不过她已经戒了将近六年。”
  “时间真长。”
  “对我来说是很长。”她拿起杯子,看到里头是空的,又放回去,“你能找到人当辅导员吗?”
  “得自己去找?”
  “对啊。”
  “如果我找你呢?”
  她摇摇头:“首先,你必须找男性。其次,我清醒的时间还不够长。第三,我们是朋友。”
  “辅导员不能是朋友?”
  “不能是我们这种朋友,只能是戒酒协会的同志。第四,应该要找你家附近团体的人,这样才有机会常常接触。”
  我很不情愿地想到吉姆。
  “有那么个人,我偶尔会跟他说说话。”
  “找个能聊的人非常重要。”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跟他聊天。我想也许可以吧。”
  “你很尊敬他滴酒不沾吗?”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呱。你是否——‘’
  “昨天晚上我告诉他我看了报上新闻心烦。所有的街头犯罪,人家不断互和伤害。我受不了,简。”

  “我了解。”
  “他要我别再看报。你笑什么?”
  “这话听起来像设计好的程序。”
  “他们说的全是一文不值的垃圾。‘我丢了工作,母亲得癌症死掉、鼻子要动切除手术,可是我今天没有喝酒,所以我算是打了胜仗。’”
  “他们讲的真是全都一个调,对不?”
  “有时候。什么那么好笑?”
  “‘鼻子要动切除手术’,确定是鼻子?”
  “别笑。”我说,“这种事很严重的,开不得玩笑。”过了一会儿,她讲起她家附近,一个会员:儿子被撞死,司机一跑了之。那人跑去参加戒酒协会,谈到这事,从众人的支持中汲取力量。显然,他带给大家不少启示。他一直滴酒不沾。
  也因此有能力应付这事故,安慰、鼓舞家人共渡难关,同时也能节哀顺变,不再感到压抑。
  我思忖经历自己的悲痛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然后念头便闪到多年前的意外:我的流弹反弹,害死一个叫埃斯特利塔·里韦拉的六岁女孩,如果事后我不碰酒的话,情况会有什么不同?
  我当时应付自己感觉的办法是猛灌波本,要不然无法承受其后的感觉。那时这看来当然是个好办法。
  也许不是。也没有捷径,没有方便之门。也许你必须勉强自已经历痛苦。
  我说:“纽约人一般都不担心被车撞到。但车祸在这儿也会发生,跟别的地方一样。他们有没有抓到肇事司机?”
  “没有。”
  “他也许喝了酒。通常都是这个原因。”
  “也许他失去意识。也许他第二天恢复知觉后、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老大爷。”我说,想起那个晚上的演讲人——刺死自己爱人的男子。“翡翠城里八百万个故事,八百万种死法。”
  “裸城。”
  “我刚才是这么说的?”
  “你说的是翡翠城。”
  “哦?我是从哪儿听来的呢?”
  “《绿野仙踪》。记得吗?堪萨斯的多萝西和她的小狗托托。改编成电影由朱迪·嘉兰主演,小女孩奔向彩虹。”
  “我当然记得。”
  “跟着黄砖路往前走,它通向翡翠城,在那儿活着伟大的魔法师。”
  “我记得。稻草人、锡人,还有怯懦的狮子,我统统记得。但我是怎么想起翡翠城的呢?”
  “你是酒鬼。”她提醒说,“你少了几个脑细胞、如此而己。”
  我点点头:“肯定如此。”我回答。
  我们就寝时,天空已发亮。我睡在沙发上,裹在她多出的两条毯子里。起先我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但倦意像高涨的潮水涌来,我完全屈服,随它去吧。
  我说不出它把我带向何方,因为我睡得和死人一样。如果做了梦,我也毫无记忆。我醒时闻到煮咖啡豆以及油炸培根的香味。我冲个澡,拿她给我的一次性刮胡刀刮了胡子,然后换上衣服,和她坐在厨房的松木桌旁。我喝柳橙汁及咖啡。吃培根炒蛋和上头加蜜桃干的全麦烤松饼。记忆里,我的胃口从未如此好。
  礼拜天下午有群人在她家东边几条街外聚会。她告诉我,这是她固定参加的聚会,问我想不想加入。
  “我有些事情得做。”
  “礼拜天做?”
  “礼拜天做又怎么样?”
  “礼拜天下午你真能办好什么事情?”
  打开头起,我就真没办好什么事。今天我能做什么呢?
  我打开记事本,拨了桑妮的号码。没人接听。我打到我的旅馆,桑妮没留话,“男孩”丹尼以及我昨晚淡过的人也没有。
  唔,“男孩”丹尼这时候八成还在睡觉,其他大部分人应该也是。
  有个口信要我联络钱斯,我开始拨他的号码,然后又停住。
  如果简打算参加聚会,我可不想独自待在她这仓库一样的房子里等他回话。她的辅导员可能反对。
  会场是在佛西斯街一家犹太教堂的二楼。禁止抽烟。参加戒酒聚会却没有闻到弥漫一整屋子的烟昧,这我还是头一遭碰到。
  那儿约有五十个人,她似乎认识其中大部分人。她把我引见给某些人,他们的名字我随听随忘。我自我意识强烈,引起别人的注意让我不自在。我的外表也没多大帮助。尽管没有和衣睡觉,但一身衣服却邋里邋遢,是昨晚巷斗留下的结果。
  巷斗的另一个后遗症也开始浮现。直到离开她家时,我才发现自已浑身疼得厉害。头部因为撞击了很多次异常酸痛,一只上臂和肩膀淤血青紫,其他肌肉我一动就开始抗议。打斗结束时我毫无感觉,但所有该有的痛苦全在第二天向我讨债。
  我拿了些咖啡和饼干,坐到聚会结束。其实也还好。演讲人见证词很短,剩下很多时间供人家讨论。得举手才能发表意见。
  结束前十五分钟,简举手说,她很幸运能一直滴酒不沾,而这大半要归功于她的辅导员,能在她烦心或者迷茫的时候给她安慰和鼓励。她并没有举证细节。我觉得她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但我可不领情。
  我没有举手。
  会后她打算跟别人一起去喝咖啡,问我要不要也去。我不想再喝咖啡,也不想要人陪。我编了个理由回绝。

  走到外头分手以前,她问我感觉如何。我说还好。
  “还想喝酒吗?”
  “不。”我说。
  “很高兴你昨晚打了电话。”
  “我也很高兴。”
  “欢迎随时打来,马修。必要的话,就算半夜也无所谓。”
  “希望不会有这必要。”
  “不过如果需要,记得打来。好吗?”
  “当然。”
  “马修,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想喝酒时,要先打个电话给我。”
  “我今天不会喝的。”
  “我知道。不过如果你决定,如果你想喝的话,得先打个电话给我。能答应呜?”
  “好。”—棒槌学堂·E书小组—
  搭地铁往上城去时,我想到这段谈话,觉得自己轻易许诺,实在是很愚蠢。但——她听了很高兴。如果她高兴的话,撒谎又有何妨?
  钱斯又留了口信。我从大厅打到他的服务处说,我已经回到旅馆。我买份报纸上楼,好消磨等他回话的时间。
  头条新闻非常引人。皇后区一家人——父亲、母亲,还有两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坐着他们新买的闪亮奔驰出游。有人开车冲向他们,用散弹枪往车里扫射整整两管子弹。四人统统死掉,警方在他们的公寓搜查,发现一大笔现金以及尚未分装的古柯碱。警方推论,此次大屠杀与毒品有关。不是开玩笑的。
  报纸没提到我留在巷内的那家伙。嗯,不出我所料。他碰上我时,周日报纸已经发行。倒也不是说他有可能会上明天、或是后天的报。如果我宰了他,他还有可能在报屁股占一小块,但一个被人打断双腿的黑小子有何新闻价值可言?
  我正想着,听到有人敲门。
  奇怪,清洁女工在礼拜天一律休假,而我仅有的几名访客通常会从楼下先打电话上来。我拿起椅上的外套,从口袋掏出点三二手枪。我还没把它扔掉。从断腿朋友身上摸走的两把刀子也都还在。我握着枪走向门边,问来人是谁。
  “钱斯。”
  我把枪放回口袋,打开门。
  “一般人会先打个电话。”我说。
  “柜台那人在看书,我不想打扰他。”
  “真周到。”
  “这是我的注册商标。”他打量着我,估算我有几斤几量。
  然后视线挪开,开始扫视我的房间。
  “好地方。”他说。
  这话很讽刺,但他的语气不是。我关上门,指指椅子。他仍然站着,“对我的脾气。”我说。
  “看得出来。斯巴达式的,没有多余的东西。”他穿了件海军蓝夹克和灰色法兰绒长裤。没穿大衣。嗯,今天要暖和一些,而且他又一直呆在车里。
  他走到窗旁,望出去。
  “昨晚我找过你。”他说。
  “我知道。”
  “你没回电。”
  “我刚刚才知道你留了口信,再说我又正要出门。”
  “昨晚没在这里睡?”
  “对。”
  他点点头。他转身面对着我,表情难以捉摸。我以前没见过他这副神情。
  他说:“你跟我所有的女孩谈过?”
  “嗯,除了桑妮,”
  “是啊。你还没见过她,是吧?”
  “对。我昨晚试了几回,今天中午又打了一次。一直没人接听。”
  “她昨晚找过你。”
  “没错。”
  “什么时候?”
  我试着回想:“我大约八点离开旅馆,十点过后不久回来。那口信已经在等着我、但我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留的。按说前台该把时间写上。但他们常常敷衍了事。总之。留言条我八成已经丢了。”
  “没有保留的必要。”
  “是啊。知道她打来就好,留着干嘛?”
  他盯了我好久。我看到他深棕色的眼睛里闪着金点。他说:“操,我不知道怎么办。这不像我。大部分时候我至少以为我知道该怎么办。”
  我什么也没说。
  “你是我的人,因为你帮我做事。但我看只有天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钱斯?”
  “妈的。”他说,“问题是,我能信任你多少?我老在想,我到底还能不能信任你。我是信任你。毕竟。我把你带到我家,老兄。我可从没带别人去过我家。我他妈的干嘛那么做?”
  “不知道。”
  “我是说,我想炫耀吗?我是想跟你说,瞧这黑鬼的格调够高吧?或者我邀你进去,是要你看看我的灵魂?妈的,不管怎么说,我开始以为真的可以相信你。但这样做对吗?”
  “我没法帮你做决定。”
  “嗯。”他说,“是不能。”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下巴,“我昨晚给她,桑妮,打电话打了几次,跟你一样,也没人接听。呃,好吧。那无所谓。没开答录机,那也没什么,因为有时候她会忘了接插头。然后我又打过去,一点半,或许两点,还是没有回答,所以我就开车过去瞧瞧。当然我有钥匙。那是我的公寓。为什么我不能有把钥匙?”
  我开始明白是什么事儿了,但我让他自己讲。
  “呃,她是在那儿。”他说,“她还在那儿。你明白吧,她已经死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安德的影子
作者:佚名
章节:25 人气:0
摘要:严格地说,这本书不是一个续集,因为这本书开始的时候也是《安德的游戏》开始的时候,结束也一样,两者从时间上非常接近,而且几乎发生在完全相同的地方。实际上,它应该说是同一个故事的另一种讲法,有很多相同的角色和设定,不过是采用另一个人的视角。很难说究竟该怎么给这本书做个论断。一本孪生小说?一本平行小说?如果我能够把那个科学术语移植到文学内,也许称为“视差”小说更贴切一点。 [点击阅读]
安迪密恩
作者:佚名
章节:60 人气:0
摘要:01你不应读此。如果你读这本书,只是想知道和弥赛亚[1](我们的弥赛亚)做爱是什么感觉,那你就不该继续读下去,因为你只是个窥婬狂而已。如果你读这本书,只因你是诗人那部《诗篇》的忠实爱好者,对海伯利安朝圣者的余生之事十分着迷且好奇,那你将会大失所望。我不知道他们大多数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生活并死去,那是在我出生前三个世纪的事情了。 [点击阅读]
宠物公墓
作者:佚名
章节:62 人气:0
摘要:耶稣对他的门徒说:“我们的朋友拉撒路睡了,我去叫醒他。”门徒互相看看,有些人不知道耶稣的话是带有比喻含义的,他们笑着说:“主啊,他若睡了,就必好了。”耶稣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说:“拉撒路死了……如今我们去他那儿吧。”——摘自《约翰福音》第01章路易斯·克利德3岁就失去了父亲,也从不知道祖父是谁,他从没料想到在自己步入中年时,却遇到了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 [点击阅读]
寂静的春天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寂静的春天前言副总统阿尔·戈尔作为一位被选出来的政府官员,给《寂静的春天》作序有一种自卑的感觉,因为它是一座丰碑,它为思想的力量比政治家的力量更强大提供了无可辩驳的证据。1962年,当《寂静的春天)第一次出版时,公众政策中还没有“环境”这一款项。在一些城市,尤其是洛杉矶,烟雾已经成为一些事件的起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没有对公众的健康构成太大的威胁。 [点击阅读]
寓所谜案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我不知道到底从哪儿开始这个故事,但是我还是选择了某个星期三在牧师寓所的午餐时分开始。席间的交谈大部分与将要叙述的故事无关,但还是包含得有一两件有启发的事件,这些事件会影响到故事的发展。我刚切完了一些煮熟的牛肉(顺带一句,牛肉非常硬),在回到我的座位上时,我说,任何人如果谋杀了普罗瑟罗上校,将会是对整个世界做了一件大好事。我讲的这番话,倒是与我的这身衣服不太相称。 [点击阅读]
寻羊冒险记
作者:佚名
章节:44 人气:0
摘要:星期三下午的郊游从报纸上偶然得知她的死讯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他在听筒旁缓缓读了一家晨报的这则报道。报道文字很一般,大约是刚出大学校门的记者写的见习性文字。某月某日某街角某司机压死了某人。该司机因业务过失致死之嫌正接受审查。听起来竟如杂志扉页登载的一首短诗。“葬礼在哪里举行?”我问。“这——不知道。”他说,“问题首先是:那孩子有家什么的吗?”她当然也有家。 [点击阅读]
小老鼠斯图亚特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向北,再向北,直到永远——译者序“我希望从现在起一直向北走,直到生命的结束。”“一个人在路上也可能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修理工说。“是的,我知道,”斯图亚特回答。——《小老鼠斯图亚特》不管朝什么方向走行路,只要是你自己想要的方向,就该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结束。斯图亚特是这样想的,怀特是这样想的。我也是。不过,行路可能是枯燥的,艰难的,甚至是危险的。但行路也是有趣的,有意义的。 [点击阅读]
小逻辑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为了适应我的哲学讲演的听众对一种教本的需要起见,我愿意让这个对于哲学全部轮廓的提纲,比我原来所预计的更早一些出版问世。本书因限于纲要的性质,不仅未能依照理念的内容予以详尽发挥,而且又特别紧缩了关于理念的系统推演的发挥。而系统的推演必定包皮含有我们在别的科学里所了解的证明,而且这种证明是一个够得上称为科学的哲学所必不可缺少的。 [点击阅读]
小酒店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卢贡——马卡尔家族》应当是由20部小说组成。1896年此套系列小说的总体计划业已确定,我极其严格地遵守了这一计划。到了该写《小酒店》的时候,我亦如写作其他几部小说一样①完成了创作;按既定的方案,我丝毫也未停顿。这件事也赋予我力量,因为我正向确定的目标迈进。①《小酒店》是《卢贡——马卡尔家族》系列小说的第七部。前六部小说在此之前均已如期发表。 [点击阅读]
小银和我
作者:佚名
章节:142 人气:0
摘要:——和希梅内斯的《小银和我》严文井许多年以前,在西班牙某一个小乡村里,有一头小毛驴,名叫小银。它像个小男孩,天真、好奇而又调皮。它喜欢美,甚至还会唱几支简短的咏叹调。它有自己的语言,足以充分表达它的喜悦、欢乐、沮丧或者失望。有一天,它悄悄咽了气。世界上从此缺少了它的声音,好像它从来就没有出生过一样。这件事说起来真有些叫人忧伤,因此西班牙诗人希梅内斯为它写了一百多首诗。每首都在哭泣,每首又都在微笑。 [点击阅读]
少女的港湾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这是在盛大的入学典礼结束后不久的某一天。学生们从四面八方的走廊上涌向钟声响彻的校园里。奔跑着嬉戏作乐的声音;在樱花树下的长凳上阅读某本小书的人;玩着捉迷藏游戏的快活人群;漫无目的地并肩散步的人们。新入校的一年级学生们热热闹闹地从下面的运动场走了上来。看样子是刚上完了体操课,她们全都脱掉了外衣,小脸蛋儿红通通的。高年级学生们俨然一副遴选美丽花朵的眼神,埋伏在树木的浓荫下,或是走廊的转弯处。 [点击阅读]
尼罗河上的惨案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0
摘要:第一章(1)“林内特·里奇维!”“就是她!”伯纳比先生说。这位先生是“三王冠”旅馆的老板。他用手肘推推他的同伴。这两个人乡巴佬似的睁大眼睛盯着,嘴巴微微张开。一辆深红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邮局门口。一个女孩跳下汽车,她没戴帽子,穿一件看起来很普通(只是看起来)的上衣。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