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1Q84 book3 - 《1Q84 BOOK3》在线阅读——第27章 天吾 只有这个世界或许不够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礼拜三的早晨,电话铃响时,天吾还在酣睡之中。结果快到黎明时分才睡着,那时喝下的威士忌还残留在身体里。他从床上爬起,惊讶的发现四周已经是一片大亮。
  “川奈天吾先生。”男人说。没有听过的声音。
  “是的。”天吾说。是关于父亲的死的事务手续吧,他想。对方的声音里能听到严肃静谧和实务性*的回响。可是闹钟指向八点之前。不是办事处和殡仪馆打电话的时间。
  “这么早打扰您了,但是有非常紧急的事。”
  紧急的事。“是什么事呢?”脑袋还是一片晕乎乎的。
  “青豆小姐这样的名字记得吗?”对方说。
  青豆?醉意和睡意不知消失去了何处。如同戏剧的风云突变一般意识急速切换。天吾重新用手握着听筒。
  “记得。”天吾回答。
  “很稀少的姓氏。”
  “小学时同班过。”天吾调整声音回答。
  男人稍稍过了一会。“川奈先生,现在谈谈有关青豆小姐的事,您有兴趣吗?”
  这个男人说话的方式很奇妙,天吾想。语法独特。简直像是翻译之前的前卫戏剧一样。
  “如果没有兴趣就是在浪费互相的时间。马上可以挂断这通电话。”
  “有兴趣。”天吾急忙说道。“但是失礼的问问,您是站在怎样的立场呢?”
  “有青豆小姐的传话。”男人忽略天吾的提问说道。“青豆小姐希望和您见面。川奈先生怎么样呢?打算和她见面吗?”
  “打算的。”天吾说。轻轻咳嗽着调整喉咙。“长时间里我也想着和她见面。”
  “那就好。她也很想见您。您也希望着见到青豆小姐。”
  天吾突然注意到房间里寒冷的空气。拿起附近的对襟羊毛衫,披在睡衣上。
  “那么,怎么做才好呢?”天吾问道。
  “天黑之后到滑梯上来。”男人说道。
  “滑梯上?”天吾说这个男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这么对您说就会明白的。希望您到滑梯上来。我只是在转达青豆小姐的话而已。”
  天吾无意识的用手摸着头发。头发因为睡相不好而结成了一个一个的硬块。滑梯。我在那里看过两个月亮。当然是那个滑梯。
  “我想是明白的。”他用干巴巴的声音说。
  “很好。那么,如果有想带走的重要的东西,希望您也带在身上。为了能够这么到远处去。”
  “想要带走的重要的东西?”天吾惊讶的反问道。
  “是指不想留下的东西。”
  天吾考虑着。“不太明白,到远处去是意味着再也不回到这里吗?”
  “不太清楚。”对方说。“之前也说过。我只是原话转达。”
  天吾一边用手指梳理乱糟糟的脑袋一边想着。去远处?然后说道。“也许会带整理好的少量文件。”
  “没有问题。”男人说道。“选择什么是您的自由。只是装在皮包皮皮里的话,希望您能保持双手的自由。”
  “保持双手自由的东西。”天吾说。“也就是说行李箱之类的不行吧?”
  “我想是这样的。”
  从男人的声音推测年龄作风和体格之类的很难。缺乏具体线索的声音。像是挂断电话之后就再难想起的类型。个性*和感情——如果有那样的东西的话——也隐藏在了很深的深处。
  “必须转告的话就是这些。”男人说。
  “青豆小姐现在还好吗?”天吾问。
  “身体没有问题。”对方谨慎的回答。“可是她现在,处在非常紧迫的状况。一举一动都必须加以注意。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遭受损失。”
  “遭受损失。”天吾机械般的重复道。
  “不要太迟比较好。”男人说。“时间是重要的要素。”
  时间是重要的要素,天吾在脑中反复着。是这个男人在选择词汇上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还是我自己太过神经质了呢?
  “我想今晚七点能去滑梯上。”天吾说。“如果有什么理由今晚不能见面的话,明天的同一时间也会去那里。”
  “好的。指的哪个滑梯,您是明白的。”
  “我想是明白的。”
  天吾看了看时钟。之后还有十一个小时的富余。
  “话说,听闻您的父亲在周日去世。我表示深深的遗憾。”男人说。
  天吾几乎是反射性*的道了谢。然后想起【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的呢】
  “能再说些关于青豆小姐的事吗?”天吾说,“在哪里做些什么,之类的。”
  “她是单身,在广尾的健身中心做教练。是非常优秀的教练,因为一些缘由现在工作暂停休息。然后在不久之前,因为很偶然的机会,住到了川奈先生附近的地方。其他的事,还是从本人口里直接询问比较好吧。”
  “她现在处于什么类型的紧迫状况呢?”
  男人没有回答。自己不想回答——或者说是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极其自然的没有回答。不知为什么天吾的身边像是这群人的集合。
  “那么今天的午后七点,滑梯上。”男人说。
  “请等等,”天吾急忙说道。“有一个问题。从某人那里我得到忠告,自己正在被谁监视着。所以小心比较好。虽然很失礼,难道说监视指的是您的事吗?”

  “不,那不是我。”男人马上回答。“监视的事,恐怕是别的人吧。可是再怎么样小心都不为过。和那位说的一样。”
  “我或许被谁监视的事,和她处在非常特殊状况的事,在什么地方存在着关系吗?”
  “是紧迫的状况。”男人订正。“嗯,我想恐怕是有关系。在某些地方。”
  “伴随着危险对吗?”
  男人像是在挑选混合在一起的不同种类的豆子一般,用心谨慎的花时间选取着措辞。
  “如果您将不能和青豆小姐会面的事称作为危险的话,那确实伴随着危险。”
  天吾将这委婉的语法,在脑中转变为自己容易理解的句子。事情和背景难以读取,能感觉到那里迫切的空气。
  “一个不小心,也许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彼此。”
  “正是。”
  “明白了。会小心。”天吾说。
  “早上打扰到您了。像是把你吵醒了。”
  男人这么说着立马挂断了电话。天吾盯着手中黑色*的话筒。这么挂断电话之后,和之前预想的一样,回想不起那个声音。天吾再次看向时钟。八点十分。从现在开始到午后七点的时间怎么打发呢?
  他首先开始淋浴,洗头发,把乱糟糟的头发多少整理的整齐些。然后在镜子前刮胡须。仔仔细细的刷牙,还用了牙线。从冰箱里拿出番茄汁喝了,煮开水,磨豆子煮了咖啡,还烤了一片吐司。设定时间做了半熟的煎蛋。将意识集中在每个每个的动作上,比往常花更多的时间。即使这样也才不过九点半。
  【今夜在滑梯上和青豆相会。】
  光是这么想着,身体的机能就已四分五裂,四下散乱的感觉袭来。手脚和脸,都向着各自不同的方向而去。感情也长时间里集中不到一块。即使想要干什么,意识也集中不起来。读不了书,当然也写不了文章。在一个地方也不能老实的坐着。说到能做的,就是在厨房洗餐具,打扫卫生,整理衣服抽屉,整理床铺之类的事。可是不管干什么每到五分钟就停下看看墙壁的时钟。每每考虑时间的事,就越感觉时间流逝的缓慢。
  【青豆是知道的。】
  天吾在水池里,一面研磨着没有必要研磨的菜刀一面这么想着。她知道的,我几次去了公园的滑梯。在滑梯上一个人坐着仰望天空的样子,一定是看见了。除此之外想不到别的。他想象着荧光灯照耀在滑梯上的自己的身影。天吾自己那时完全没有感觉自己正在被谁看着。她究竟是从哪里看见的呢?
  从哪里看见的都没有关系,天吾想。那不是重要的问题。不管从哪里看见的,她一定都看见了我现在的容貌。这样想着深切的欢喜就充满了全身。从那时以来,和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一样,她也是这么对我的。天吾简直觉得难以置信。在这如同激烈运转的迷宫一般的世界中,虽然二十年来一次也没有见过,人和人的心—— 少年和少女的心——至死不渝的结合在了一起。
  但是为什么青豆在那时,在那个地方不能打招呼呢?那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而且怎么会知道我就住在这里的呢?她,或者那个男人,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呢?因为讨厌打电话来,所以电话号码也没有登在电话簿上。即使查询电话导航也不可能知道。
  不能理解的要素有几个。而且事情的发展线路错综复杂。这条线和那条线纠缠着,之间有着怎样的因果关系,完全看不明白。但是想想的话,从深绘里出现以来,就一直感觉身处这样的场所。疑问过多,线索过少反而是常态的场所。可是这份混沌多少一点点的迈向了终结——模模糊糊有那样的感觉。
  不管怎样到了今天夜里的七点,至少应该能消解几个疑问。我们在滑梯上相会。不再是十岁的弱小的少年少女,而是作为两个独立而自由的成年男女。补习学校的数学老师和健身中心的教练。我们在那里究竟会说些什么呢?不知道。但是会说话。我们必须互相填埋空白,共同交汇彼此的事。而且按照打来电话的男人奇妙的表达方式来看,我们也许会就此移动到哪里去。所以不想留下的东西,必须整理到一起。必须装到能让双手自由活动的包皮皮里去。
  离开这里并不特别留恋。七年一直生活在这个房间里,每周三天在补习学校教书,却一次都没有感觉到这时自己生活的地方。像是在奔流中的浮岛一般,这不过是一时的居所罢了。每周一次在这里幽会的年长的女朋友也不见了。暂时寄住的深绘里也离开了。她们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呢,天吾不知道。可是总之她们都从天吾的生活里静静的消失了。补习学校的工作也是,他不在的话也会有谁来接替的吧。天吾不在这个世界也会照常转动。只要能和青豆一起到哪里去的话,就能毫不犹豫的一起行动。
  对自己而言必须带走的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五万元的现金和塑料银行卡一张。能称作财产的就只有这些。普通银行账户里有将近百万的存款。不,不只是那样。《空气蛹》版税的一部分也有划进去。想要还给小松却还没有还。其他就是正在写的小说打印稿。这个不能留下。虽然没有社会价值,对天吾却是很重要的东西。原稿装进纸袋,然后放进补习学校通勤用的豆色*的硬质尼龙挎包皮皮里。这样一来包皮皮就变得十分的重。磁盘装到皮夹克的口袋里。因为不可能带走文字处理机,所以行李中加上笔记本和圆珠笔。好,其他还有什么呢?

  想起在千仓从律师那里拿到的事务信封。那里有父亲遗留下的存折和印章,户籍本,还有谜的家庭照(疑似)。大概也带上那些比较好吧。小学时的成绩表和NHK的奖状当然不带。替换衣服和洗漱用具也不带走。通勤用的挎包皮皮装不了那么多。那样的东西必要时总应该能买到。
  收拾好挎包皮皮之后,必须干的事姑且是没有了。没有该洗的餐具,也没有该熨烫的衬衣。再次看向墙壁上的时钟。十点半。想联络朋友给补习学校代课,又想起上午打电话对方总是不高兴。
  天吾穿着衣服躺在床上,考虑着种种可能性*。最后和青豆会面是十岁。现在两人都接近三十。期间两人都经历了许许多多。令人喜悦的事,和称不上喜悦的事(恐怕后者要多的多)。外表人格生活环境也应该发生了相应的变化。我们不再是少年和少女。那里的青豆真是就是我寻找的青豆吗?而且在那里的自己就是青豆寻找的川奈天吾吗?天吾浮想着两人今晚在滑梯上的相会,照面后彼此失望的光景。也许没有一个能说的话题。那是十分有可能的事。不,毋宁说不发生才是不自然。
  也许不应该真的见面的。天吾对着天花板问。在心中珍重的抱着相会的念头,最后彼此离开才是最好的不是吗?这样的话任何时候都能抱着希望活下去。那份希望会温暖身体的中心,虽然微弱,却是重要的温暖。用手心小心的围住,从风中保护的小小光亮。即使被现实粗暴的风吹拂,也不会那样简单的熄灭。
  天吾盯着天花板的一个小时里,被相反的两份感情来往冲击。他无论如何都想见到青豆。但是同时,却又害怕和青豆见面。那里可能生出的冰冷与失望,还有僵硬的沉默,会让他的心瞬间石化。身体也会从正中漂亮的裂成两半。虽然身体比普通人高大强壮,自己却在某些方面比想象的更为脆弱,天吾是知道的。可是不能不去见青豆。那是他的心二十年里,至始至终强烈寻求的事。即使结果再怎么令人失望,也不能就此转身逃跑。
  盯着天花板累了,仰卧着就势睡了一小会。四十分钟或者四十五分钟。没有做梦,安静的睡眠。头脑集中工作,思考疲惫之后的,深邃舒适的睡眠。想起来这几天,一直都睡得零散而不规律。日落之前,必须从身体里排解出积蓄下来的疲惫。然后带着健康而崭新的心情离开这里,到儿童公园去。他的身体本能的知道此时需要一心一意的休息。
  睡着的时候,天吾听到了安达久美的声音。或者是感觉听到了。天亮之后天吾君就离开这里。趁着出口未被堵住。
  那是安达久美的声音、同时也是夜晚猫头鹰的声音。在他的记忆中两者无法分辨的混在一起。天吾那时比什么都需要智慧。伸向大地深处粗壮的根茎的夜的智慧。那恐怕是只有在浓密的睡眠中才能发现的东西吧。
  六点半时,天吾将挎包皮皮垮在肩上走出房间。和之前去滑梯时完全一样的服装。深灰色*的防风外套和旧的皮夹克。蓝色*牛仔裤和茶色*便装皮鞋,虽然哪一件都是旧的,却都是身体所熟悉的,像是他自身的一部分。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插在门上和邮箱的名字和卡片,以防万一都收走了。之后的事会怎样呢,只能之后再去做考虑。
  站在公寓的玄关,警惕的回望附近。如果相信深绘里说的话,他应该正在被谁从某处监视着。可是和之前一样,周围没有感觉到那样的气息。只能看见和平时一样的风景。日落之后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他首先朝着车站慢慢走去。然后不时回头张望,确认后面没有人跟着。几次在没有必要拐弯的小路上拐弯,站在那里确认没有尾随的人。必须加以注意,在电话里那个男人是这么说的。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处在紧迫状况下的青豆。
  【可是打电话的男人真的认识青豆吗】天吾突然想到。或许这是个巧妙设计的骗局?一开始考虑这样的可能性*,天吾立马不安起来。如果这真是骗局,应该就是【先驱】捣的鬼。天吾作为《空气蛹》的幕后写手,恐怕(不,毫无疑问)在他们的黑名单上。所以那个叫牛河的奇怪的男人才会作为教团的爪牙,拿不明不白的什么赞助金来接近我。而且天吾——尽管不是自己希望的——三个月间都将深绘里藏匿在自己的公寓房间里,一起生活。教团对他抱有不满的理由十分之充分。
  可是即使是这样,天吾歪着脑袋,为什么他们特地拿青豆做诱饵设计骗局,想要把我引诱出来呢?他们已经知道了天吾的住址。也不可能逃掉。如果找天吾有事的话,直接来就好了。没有必要花时间叫到儿童公园的滑梯上不可。当然相反的话,他们将天吾作为诱饵引出青豆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但是为什么他们要引出青豆不可呢?】
  那样的理由怎么也想不到。难道说【先驱】和青豆之间有什么联系吗?可是再往下天吾就推理不下去了。只能直接询问青豆本人。如果能见面的话,是这么回事。
  不管怎样,就像那个男人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天吾以防万一绕了原路,确认身后没有跟着人。然后快步迈向了儿童公园。

  到达儿童公园是七点前七分钟。四周已经变得昏暗,荧光灯将人工的光亮散漫狭小公园的边边角角。虽然受晴天的恩惠,下午十分煦暖,但是日落之后气温急速的下降,开始吹起冷风。持续几日平稳的阳春天业已消失,真实严肃的冬季再次盘踞。榉树的枝丫,像是给予警告的古老的手指一般震发出枯干的声响。
  周围的建筑物有几扇窗子亮着灯。可是公园里空无一人。在皮夹克下心脏缓慢而鲜明的发出节奏。他几次摩挲着双手,确认那里有着正常的感觉。没关系,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天吾下定决心爬上滑梯。
  爬上滑梯后,和之前同样的姿势坐下。滑梯的地面冰凉凉的,蕴含着些许湿气,两手插进夹克的口袋,背上靠着扶手,仰望着天空。空中几片云混合着。大大小小各不相同。既有几片很大的云,也有几片很小的。天吾眯起眼睛,寻找着月亮的身影。可是现在月亮像是躲在了云的背后。并不是厚重浓密的云。哪一片都是细润柔滑的样子。但是却仍然有着从人们的眼中遮蔽隐藏月亮的厚度。云朵们从北向南以缓慢的速度移动着。上空吹拂的风像是不那么强。或者说云也许在更高的地方。不管怎样它们都绝对不急着前行。
  天吾看看手表。指针指向七点三分。秒针继续指向正确的时刻。青豆的身影还没有出现。他在几分钟里,像是看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注视着秒针的前行。然后闭上眼睛。他也如同被风吹拂的云们一样,不再急着向前。即使花时间也没有关系。天吾不再思考,将身体置于时间的流逝中。这么做的话,时间就会自然而均等的进行。这是现如今比什么都重要的事。
  天吾闭上眼睛,像是在调试收音机时的样子,仔细的听取着四周世界发出的种种声音。在环状七号线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的声响首先传到耳朵里。那和在千仓的疗养所听到的太平洋的浪潮有几分相似。那里还混有海鸥们尖细的叫声。也能听见大型卡车停在路边上时发出的短小断续的警告音。小狗像是警告一般急促尖锐的叫着。远远的某处谁在大声呼喊着谁。各式各样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听到的。长时间里闭着眼睛,传到耳朵里的每一个每一个声音失却了方向和距离感。冰冻的寒风不时飘舞,让人寒意渐生。现实的寒冷——或者说那里有的所有的刺激和感觉——天吾一时间都忘了感受和反应。
  发觉时,谁在边上握住了他的右手。那只手像是寻求着温暖的小小的生物,悄悄钻进皮夹克的口袋里,握住了其中天吾大大的手心。时间像是不知道跳跃到了哪里,意识觉醒时什么业已发生。没有前奏,状况悄悄转移到了下个阶段。不可思议呢,天吾闭着眼睛这么想到。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某时觉得时间像是令人不可忍耐一般缓缓的流逝,某时却又一跃跳过了长长的过程。
  那个谁为了确认在那里的就是本人,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他那宽大的手掌。细长柔滑的手指,而且有着强有力的内芯。
  青豆,天吾想。可是发不出声音。眼睛也睁不开。只能回握住对方的手。他记得这只手。二十年间一次都没有忘记过这份触感。那当然不再是十岁少女的小手了。在这二十年里无疑那只手触碰过各式各样的东西,拿起过各式各样的东西,也握住过各式各样形体的东西。然后其中的力量也变得更强。可是这是同一只手,天吾立马明白了。握住的方式一样,传达的感情也从未变过。
  二十年间的岁月在天吾心中一瞬间溶解,卷进了一个混合的漩涡。那期间积蓄的全部风景,全部语言,全部价值聚集着,成为他心中一株粗壮的柱,在中心咕噜咕噜的回转着。天吾无声的见证着这幅光景。像是目击了一颗行星的崩坏与重生的人一般。
  青豆也沉默着。两人在冰冻的滑梯上无言的双手交合。他们又回到了十岁的少年和十岁的少女。孤独一人的少年和孤独一人的少女。初冬放学后的教室。应该交给对方什么好呢,应该向对方寻求什么好呢,两人既没有力量也没有知识。有生以来没有被谁真的爱过,也没有真的爱过谁。没有拥抱过谁,也没有被谁拥抱过。那样的事会将两人带向哪里呢,不清楚。他们在那时踏入了没有门扉的房间。并且没有再从那里出来。之后因为这个缘故也再没能让别人踏进。那时两人不知道的是,那是世界里仅有的一个终结的场所。无论如何的孤立,在那里就不会被孤独浸染的场所。
  经过了多长的时间呢。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也是经过了整整一天。也许时间已如是静止。对于时间天吾明白什么呢?他明白的是,在这儿童公园的滑梯上两人这个握着双手,在沉默中不知能到什么时候。十岁的时候如此,二十年后的如今也一样。
  然后他需要再次将这崭新到访的世界与自己同化的时间。心跳的方式,眺望风景的方式,选择措辞的方式,呼吸的方式,活动身体的方式,必须就此一一调整,一一学习。为此必须集中这个世界存在的所有所有时间。不,难道说只有这个世界或许并不足够。
  “天吾君。”青豆在耳边呢喃道。不高也不低的声音,像是在与他约定什么的声音。“睁开眼睛。”
  天吾睁开眼睛。时间再一次开始于世界中流动。
  “能看见月亮。”青豆说。
  &nbs;
或许您还会喜欢:
青鸟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2
摘要:郑克鲁莫里斯·梅特林克(MauriceMaeterlinck,1862—1949),比利时象征派戏剧家。出生于公证人家庭,早年学习法律,毕业后随即到巴黎小住,结识了一些崇尚象征派诗歌的朋友,从此决定了他的文学生涯和创作倾向。他的第一部作品《温室》(1889)是象征派诗歌集。同年发表的剧本《玛莱娜公主》得到了法国评论界的重视,这个剧本第一次把象征主义手法运用到戏剧创作中。 [点击阅读]
1973年的弹子球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2
摘要:喜欢听人讲陌生的地方,近乎病态地喜欢。有一段时间——10年前的事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逢人就问自己生身故乡和成长期间住过的地方的事。那个时代似乎极端缺乏愿意听人讲话那一类型的人,所以无论哪一个都对我讲得十分投入。甚至有素不相识的人在哪里听说我这个嗜好而特意跑来一吐为快。他们简直像往枯井里扔石子一样向我说各种各样——委实各种各样——的事,说罢全都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点击阅读]
1Q84 BOOK2
作者:佚名
章节:34 人气:2
摘要:&nbs;《1Q84BOOK2(7月-9月)》写一对十岁时相遇后便各奔东西的三十岁男女,相互寻觅对方的故事,并将这个简单故事变成复杂的长篇。我想将这个时代所有世态立体地写出,成为我独有的“综合小说”。超越纯文学这一类型,采取多种尝试。在当今时代的空气中嵌入人类的生命。 [点击阅读]
人间失格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2
摘要:《人间失格》(又名《丧失为人的资格》)日本著名小说家太宰治最具影响力的小说作品,发表于1948年,是一部自传体的小说。纤细的自传体中透露出极致的颓废,毁灭式的绝笔之作。太宰治巧妙地将自己的人生与思想,隐藏于主角叶藏的人生遭遇,藉由叶藏的独白,窥探太宰治的内心世界,一个“充满了可耻的一生”。在发表这部作品的同年,太宰治就自杀身亡。 [点击阅读]
假戏成真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2
摘要:接听电话的是波洛的能干秘书李蒙小姐。她把速记簿摆到一边去,拎起话筒,平淡的说,“屈拉法加8137。”赫邱里-波洛躺回直立的椅背上,闭起双眼。他的手指在桌缘上轻敲着,脑子里继续构思着原先正在口述的信文的优美段落。李蒙小姐手掩话筒,低声问说:“你要不要接听德文郡纳瑟坎伯打来的叫人电话?”波洛皱起眉头。这个地名对他毫无意义。“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他谨慎地问。李蒙小姐对着话筒讲话。 [点击阅读]
冰与火之歌5
作者:佚名
章节:73 人气:2
摘要:人味在夜空中飘荡。狼灵停在一棵树下,嗅了嗅,灰棕色毛皮上洒满了斑驳阴影。松林的风为他送来人味,里面混合着更淡的狐狸、兔子、海豹、鹿,甚至狼的气味。其实这些东西的气味也是人味:旧皮的臭气,死亡和酸败的气息,且被更浓烈的烟、血和腐物的味道所覆盖。只有人类才会剥取其他动物的毛皮毛发,穿戴起来。狼灵不怕人,就和狼一样。他腹中充满饥饿与仇恨,于是他发出一声低吼,呼唤他的独眼兄弟,呼唤他的狡猾小妹。 [点击阅读]
南非洲历险记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2
摘要:南非洲历险记--第一章在奥兰治河边第一章在奥兰治河边1854年2月27日,有两个人躺在奥兰治河边一棵高大的垂柳下,一边闲谈一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河面。这条被荷兰殖民者称作格鲁特河,被土著霍顿督人称作加列普的奥兰治河,可以与非洲大陆的三大动脉:尼罗河、尼日尔河和赞比西河相提并论。像这三大河流一样,它也有自己的高水位、急流和瀑布。 [点击阅读]
堂吉诃德
作者:佚名
章节:134 人气:2
摘要:【一】乍看似乎荒诞不经.实则隐含作者对西班牙现实深刻的理解.作者采用讽刺夸张的艺术手法.把现实与幻想结合起来.表达他对时代的见解.现实主义的描写在中占主导地位.在环境描写方面.与旧骑士小说的装饰性*风景描写截然不同.作者以史诗般的宏伟规模.以农村为主要舞台.出场以平民为主.人数近700多人.在这广阔的社会背景中.绘出一幅幅各具特色*又互相联系的社会画面.作者塑造人物的方法也是虚实结合的. [点击阅读]
天使与魔鬼
作者:丹·布朗
章节:86 人气:2
摘要:清晨五点,哈佛大学的宗教艺术史教授罗伯特.兰登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电话里的人自称是欧洲原子核研究组织的首领,名叫马克西米利安.科勒,他是在互联网上找到兰登的电话号码的。科勒急欲向他了解一个名为“光照派”的神秘组织。他告诉兰登他们那里刚刚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他把死者的照片传真给兰登,照片把兰登惊得目瞪口呆。 [点击阅读]
安妮日记英文版
作者:佚名
章节:192 人气:2
摘要:Frank and Mirjam Pressler Translated by Susan MassottyBOOK FLAPAnne Frank's The Diary of a Young Girl is among the most enduring documents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 [点击阅读]
将军的女儿
作者:佚名
章节:37 人气:2
摘要:“这个座位有人吗?”我向独自坐在酒吧休息室里的那位年轻而有魅力的女士问道。她正在看报,抬头看了我一眼,但没有回答。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把我的啤酒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她又看起报来,并慢慢喝着波旁威士忌①和可口可乐混合的饮料。我又问她:“你经常来这儿吗?”①这是原产于美国肯塔基州波旁的一种主要用玉米酿制的威士忌酒。“走开。”“你的暗号是什么?”“别捣乱。”“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没有。 [点击阅读]
庄园迷案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2
摘要:范-赖多克夫人站在镜子前,又往后退了一小步,叹了一口气。“唉,只好这样了,”她低声说,“你觉得还可以吗,简?”马普尔小姐仔细打量着服装设计大师莱范理的这件作品,“我觉得这件外衣十分漂亮。”她说。“这件衣服还可以。”范-赖多克夫人说完又叹了一口飞,“帮我把它脱下来,斯蒂芬尼。”她说。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仆顺着范-赖多克夫人往上伸起的双臂小心地把衣服脱下来,女仆的头发灰色,有些干瘪的嘴显得挺小。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