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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 book3 - 小说《1Q84 BOOK3》——第25章 牛河 如何之冷,如何之不冷,神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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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那么简单就死的。”男人的声音在背后说道。简直像是看穿了牛河的心思一样。“只是失去了意识。虽然离死还差那么一点。”
  没有听过的声音。缺乏表情的中立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不过于刚硬也不柔软。像是宣布飞机到达时刻和股市情况的声音。
  今天是礼拜几来着,牛河没头没脑的想。是礼拜一的晚上。不,正确说也许日期已经是礼拜二。
  “牛河先生。”男人说。“叫牛河先生可以吧?”
  牛河沉默着。仅仅二十秒的沉默时间。然后男人没有预告,小幅度的一击,打在了牛河左侧的肾脏上。没有声音,却是背后而来的强烈的一击。激烈的痛楚贯穿全身。所有的内脏都收缩起来,直到疼痛告一段落为止都不能呼吸。不久牛河的嘴里发出干燥的喘息。
  “姑且礼貌的问问。可是希望得到回答的哟。嘴不利索的话,点头或者摇头,这样就好。这可是所谓的礼仪。”男人说。“叫牛河先生可以吧?”
  牛河点了几下头。
  “牛河先生。真是个容易记的名字。调查了裤子里的钱包皮皮。有驾驶证和名片。【新日本学术艺术振兴会专任理事】真是个气派的头衔不是吗,牛河先生。可是【新日本学术艺术振兴会】的理事大人,在这样的地方用隐蔽相机,究竟是在干什么呢?”
  牛河沉默着。还不能很好的发不出言语。
  “还是回答的好。”男人说。“这可是忠告哟。肾脏破裂的话一辈子都会疼的。”
  “监视住在这里的人。”牛河终于说道。声音的高低还不安定,时不时的破音。被蒙上眼睛后都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是川奈天吾吧。”
  牛河点头。
  “是给小说《空气蛹》做幕后写手的川奈天吾。”
  牛河再一次点头,之后稍稍咳嗽着。这个男人知道那件事。
  “谁委托的?”
  “是【先驱】。”
  “那就和预想的差不多了,牛河先生。”男人说。“可是为什么教团现如今还要监视川奈天吾不可?对他们来说,川奈天吾应该不是那样重要的人物。”
  那个男人站在怎样的立场上,把握着什么地步的情况,牛河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至少不是教团派来的人。可是这也不是值得欢迎的事实。或者相反,牛河也不明白。
  “在问你话呢。”男人说。然后用指尖压下左侧的肾脏。非常用力。
  “他和一个女人有关系。”牛河呻吟似的说道。
  “有那个女人的名字吗?”
  “青豆。”
  “为什么要追踪青豆?”男人问。
  “因为她加害了教团的领袖。”
  “不是加害。”男人像是检证似的说。“是杀了吧?更加简洁的说。”
  “是的。”牛河说。他想作为这个男人的对手不能隐瞒任何的事。
  “可是这件事没有告知社会。”
  “是内部的秘密。”
  “教团里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不超过十个。”
  “其中也包皮皮括你?”
  牛河点头。
  男人说,“也就是说你在教团中处于相当重要的位置。”
  “不,”牛河说着摇头道。头一偏被打过的肾就开始作痛。“我不过是个小兵。偶然知道了这个状况罢了。”
  “在麻烦的时候,待在了麻烦的场所。是这样的吧?”
  “我想是这样的。”
  “话说牛河先生,你这次,是单独行动的吗?”
  牛河点头。
  “可是真是奇妙的事呢。监视和尾随这样的工作一般来说组成团队才是常理。以防万一还会加入补充队员,至少也需要三个人。而且你们一般在组织的活动结束后才开始行动。单独行动有点太不自然了。这样的话,你的回答我不很满意呀。”
  “我不是教团的信者。”牛河说。呼吸也沉稳了,终于可以开口利索的说上话。“只是被教团当做个人雇佣罢了。说是使用外部的人员比较便利。”
  “作为【新日本学术艺术振兴会】的专任理事?”
  “那是个幌子。那个团体没有实体存在。主要是为了教团的税金对策搞出来的。我作为一个和教团没有联系的个人从业者,为教团所用。”
  “像是佣兵那样的哪。”
  “不,和佣兵不一样。只是接受委托收集情报罢了。如果有必要,暴力的事件还是交给教团里的其他人负责。”
  “在这里监视川奈天吾,刺探和青豆之间的联系是受的教团指示吗,牛河先生?”
  “是的。”
  “不是吧,”男人说。“这可不是正确的回答。如果是从教团那里掌握的这个事实,也就是说掌握了青豆和川奈天吾的联系的话,团伙是不可能交给你一个人监视的哟。使用自己那边的人,组成团队,这样做的话失误更少,也更能发挥武力的效果。”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我只是遵从上面的指示罢了。为什么交给我一个人干,我也不清楚。” 牛河的声音还带着不安定,时不时的破音。
  如果【先驱】掌握到青豆和天吾的关联的话,我也许就这么被抹灭了,牛河想。我不在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么结束了。
  “不是正确的回答,我可是不喜欢的。”男人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牛河先生,你应该对这件事有切身体会才对。再一次殴打同一只肾脏怎么样。可是用力打的话,我的手也是会疼的。而且给你的肾脏造成深刻的伤害也不是我的目的。我对你也没有个人的仇恨。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得到正确的回答。所以这回试试新的玩法。就到海底去。”
  海底?牛河想。这个男人究竟打算说些什么呢?
  男人像是从口袋里取出什么的样子,卡萨卡萨的塑料摩擦声传到耳朵里。然后牛河的头上被紧紧地套上了什么。是塑料袋。像是冷冻食品用的厚厚的塑料袋。之后又大又粗的橡胶轮胎套在了脖子上。这个男人打算让我窒息而死,牛河醒悟到。吸进空气嘴里立马就塞满了塑料袋,鼻孔也被堵住了。两边的肺拼命地寻求着新鲜空气。可是却哪里都没有。塑料袋紧紧的帖在整个脸上。如同死的面具一样。一会之后身体的肌肉开始激烈的痉挛。牛河想要伸手把那个袋子取下,手却是一动也不能动。在背上牢牢的绑着。头里的脑浆像气球一样膨胀,像是要这么炸了似的。牛河想要叫。不管怎样都想要新鲜的空气。可是当然发不出声响。舌头瘫在了嘴里,意识从脑中跌落。
  不久脖子上的车轮胎被摘下,塑料袋也从头上取了下来。牛河一个劲的将眼前的空气送入肺中。好几分钟的时间里,牛河简直像是拼命啃咬够不着的什么的动物似的,弓着身体不断激烈的呼吸。
  “海底怎么样?”男人等待牛河的呼吸平息,问道。声音中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到了非常深的地方。看到了从没看见过的东西是吧。非常珍贵的体验。”
  牛河什么也没说。发不出声音。
  “牛河先生,虽然重复过几次了,我要的是正确的回答。所以再问一次。在这里监视川奈天吾的行动,探寻和青豆的联系是受教团的指示吗?非常重要的事。关乎人命。好好的想想,再给我回答。你要是撒谎的话,可是明白的哟。”

  “教团还不知道这件事。”牛河终于说出了口。
  “是吧,这才是正确的回答。教团还没有掌握到青豆和川奈天吾之间的联系。你还没有向教团的团伙汇报这个事实。是这样的吧?”
  牛河点头。
  “一开始就老实回答的话,也就不用到什么海底了。很辛苦吧?”
  牛河点头。
  “明白的哟。我以前,也遭过那份罪。”男人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客套话似的说道。“无论是多么痛苦的事,只有体验过的人才会明白。苦痛不是那么简单而一般化的东西。每个人的苦痛各有各的特性*。将托尔斯泰的名言稍微改换一下的话,快乐总是相似的,每个人的苦痛却各有各的不同。只能体味不可言传。你不这么认为吗?”
  牛河点头,他还多少在喘息。
  男人继续道。“所以就在这推心置腹,不要再有所隐瞒,老老实实的说吧。好么,牛河先生?”
  牛河点头。
  “如果还是不老实回答的话,还要到海底去的。下回会稍微长些,再让你缓缓的走在那里。直到更加的痛苦。这么干的话可能就回不来了。不想遭那份罪吧。怎么样,牛河先生?”
  牛河摇头。
  “看来我们还是有共同点的。”男人说。“互相看来外表是孤狼。或者是流浪犬。清楚的说,就是社会抛弃的东西。生来就不适应组织,也不被组织那样的东西所接纳。全都靠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决定一个人行动,一个人承担责任。虽然是接受上级的命令,却没有同事没有下属。只能依赖自己被赋予的头脑和手段。是这样的吧?”
  牛河点头。
  男人说。“所以我们既有强项,同时又有弱点。比如拿这回的事来说,你太过急功近利了。没有向教团报告中途的经过,自己一个人就这个干了。想尽可能的干的漂亮,展示自己的手段。但是另一方面防卫又太过天真。不是吗?”
  牛河再一次点头。
  “有什么必须干到这个地步的理由吗?”
  “领袖的死有我的失误。”
  “怎样的情况?”
  “我调查过青豆的情况。在让她和领袖会面之前做过严格的清查。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可是她却抱着杀害的意图接近了领袖,实际上刺杀了他。你没有完成好被赋予的工作,多少也必须负有责任。是个外部的用过就丢的人。又是过于知晓内情的人。为了活命,只能向教团交出青豆。是这样的吗?”
  牛河点头。
  “真是干了件可悲的事呀。”男人说。
  干了可悲的事?牛河就这句话的意义,在歪斜的脑袋中不断思考着。然后想到了。
  “杀害领袖的这件事是你们策划的吗?”牛河问。
  男人没有回答。可是这无声的回答绝对不是否定的意义,牛河理解了。
  “打算怎么处置我?”牛河说。
  “怎么处置好呢。老实说还没有决定。接下来慢慢考虑。全都由你的表现决定。”Tamaru说。“之外还有几件想问你的事。”
  牛河点头。
  “想让你告诉我【先驱】联络人的电话号码。你应该有直属的负责人之类的。”
  牛河稍稍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说出了号码。现在已经不是搭上自己的小命隐瞒什么的时候了。Tamaru记下。
  “名字是?”
  “名字不知道。”牛河撒谎。可是对方也不特别在意。
  “很麻烦的家伙吧?”
  “非常麻烦。”
  “但是称不上专业。”
  “手段高明。只要上级下了命令就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但是并不专业。”
  “青豆的事追查到了什么地方?”Tamaru说。“知道她藏身的地方吗?”
  牛河摇头。“还不知道那个地步的事。所以才躲在这里继续监视着川奈天吾。一旦知道了青豆的去向,马上移动到那里去。”
  “道理是说得通。”Tamaru说。“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弄明白青豆和川奈天吾之间的联系的?”
  “跑了一趟。”
  “什么情况?”
  “清洗了青豆经历的角角落落。回溯到了童年时代。她上的是市川市的公立小学。川奈天吾也是市川人。我想该不会有什么吧。就到小学去调查。结果果不其然,两人在两年里是同班同学。”
  Tamaru的喉咙里像猫似的发出小小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真是做了绵密的调查呢,牛河先生。非常花时间和功夫吧。佩服佩服。”
  牛河沉默着。这次没有任何的提问。
  “虽然是重复的问题,”Tamaru说。“现如今知道青豆和川奈天吾之间联系的人只有你一个?”
  “你知道。”
  “不算我的话,你的周围,是这个意思。”
  牛河点头。“我这边有关的人知道那件事的只有我一个。”
  “不是在撒谎吧?”
  “不是撒谎。”
  “话说你知道青豆怀孕的事吗?”
  “怀孕?!”牛河说。声音里能听到满满的惊愕。“谁的孩子?”
  Tamaru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真的不知道那件事吗?”
  “不知道。不是撒谎。”
  Tamaru一时间无言的在试探牛河的反映是不是真的。然后说道。“明白了。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就相信你吧。话说你还在麻布的柳屋敷附近转悠。这没错吧?”
  牛河点头。
  “为什么?”
  “那个宅邸的女主人经常去附近的高级健身中心,青豆是个人的健身教练。感觉两人有个人的亲密关系。而且那个女性*为遭遇家庭暴力的女人们,在宅邸边上设置了安全小屋。警备很森严。在我看来有点太过森严了。所以就理所当然的推测青豆可以藏匿在其中。”
  “然后呢?”
  “可是考虑之后,还是认为不是那样。那位女性*有富余的钱财和势力。这样的人,是不会把青豆藏在自己的身边的。一定尽可能的送到很远的地方去。所以不再刺探麻布的宅邸,转到川奈天吾这条线上。”
  Tamaru再次赞许道。“你的直觉很不错,头脑也非常富有逻辑。忍耐心强。只是当做一个小兵太可惜了。一直都干这个工作吗?”
  “以前的行业是律师。”牛河说。
  “原来如此。一定很有本事吧。可是太过得意忘形,途中滑倒跌了一跤。现在沦落了,为了一些小钱给新兴的宗教教团做牛做马。是这样的吧。”
  牛河点头。“是那样的。”
  “没有办法哪。”Tamaru说。“像我们这样的野生动物,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外界的社会上生活并不容易。看起来像是进行的不错却一定会在哪里摔倒。世界就是这样的。”他握起拳头按响关节。锐利而不祥的声音。“那么,柳屋敷的事告诉教团了吗?”
  “对谁都没说。”牛河老实回答道。“觉得柳屋敷可疑只不过是个人的推测。而且警备太过森严也没有得到证实。”
  “那好。”Tamaru说。
  “一定是你干的吧?”
  Tamaru没有回答。他是提问方,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必要。
  “你到现在,都没有对我提出的问题撒谎。”Tamaru说。“至少大致的事。哪怕一次被潜到深海底的,就会失去撒谎的气力。即使勉强撒谎也会马上发出声响。恐怖就是这样产生的。”

  “没有撒谎。”牛河说,
  “那太好了。”Tamaru说。“没有人因为喜欢而去体味无谓的痛苦。话说知道卡尔·荣格吗?”
  牛河在眼罩下无意识的皱起眉毛,卡尔·荣格?这个男人究竟要说什么。“心理学家的荣格?”
  “正是。”
  “大概说来,”牛河警惕的说道。“十九世纪末,出生在瑞士。曾经是弗洛伊德的弟子,后来分道扬镳。集合无意识。知道的只有这些。”
  “很好。”Tamaru说。
  牛河等着接下来的话。
  Tamaru说道。“卡尔·荣格在瑞士的苏黎世湖畔安静的高级住宅地有一栋漂亮的房子,和家族一起过着富裕的生活。可是他为了沉湎于深邃的思索,认为有必要一个人独处。然后在湖的另一端叫波林根的偏僻场所,面向湖找了块适合的土地,在那里造了一间小屋子。不是像别墅那样气派的东西。是自己用石料一块一块堆起来,圆圆的天顶很高的房子。附近的采石场采掘的石料。当时瑞士堆砌石料需要石切工的资格。荣格特地取得了资格。还加入了工会。建造这个家,而且是自己亲手建造,对荣格来说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母亲去世,也是他构筑这个房屋的一个很大的原因。”
  Tamaru停了一会。
  “那栋建筑被称作【塔】。他模仿去非洲旅行时看见的部落小屋,做了那样的设计。在一个没有隔断的空间里完成所有的生活行为。非常简朴的住宅。而他认为这样就已经十分足够。没有电没有煤气没有下水道。水从附近的山上引来。可是事后证明这不过是一个原型罢了。不久【塔】为了适应需要而进行了隔断,分割,制造了上下两层,之后又加建了几栋。他亲自在墙壁上绘画。暗示着个人意识的分割和展开。这间房屋作为立体的曼陀罗发挥着技能。完成房屋的建造大约花费了十二年。让荣格的研究者们兴趣颇深的建筑物。听过这个事情吗?”
  牛河摇头。
  “这栋房子现在仍然在苏黎世湖畔。由荣格的子孙管理,遗憾的是一般不对外公开,也见不到内部。话说这个原始的【塔】的入口处,荣格亲手刻上文字的石块,现在还嵌在其中。【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这就是荣格自己刻下的语句。”
  Tamaru再次停了一会。
  “【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他再一次用平静的声音重复道。“意思明白吗?”
  牛河摇头。“不,不明白。”
  “是这样的吧。意思我也不明白。那里有着过于深邃的暗示。解释起来过于困难。但是荣格在自己设计,一个一个石块亲手堆砌的家的入口处,不管怎样,亲手在石块上刻下了这个语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以前开始,就被这个诗句深深的打动着。意思理解不好,虽然是理解不好,这个诗句却深深的在我的心里回响着。神明的事我不清楚。怎么说呢,因为在天主教经营的孤儿院里遭到了非人的待遇,我对神也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那里总是非常的冷。即使是盛夏也是。十分之冷,冷得出奇,两者任选其一。即使有神明的存在,对我也称不上亲切。可是,不管怎样,这个诗句还是深深的浸染到我灵魂的微小缝隙中。我时不时闭上眼睛,多少次多少次在脑海里重复这个句子。这么做心情就不可思议的平静下来。【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不好意思,能给我出声念念么?”
  “【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牛河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听不太清楚呢。”
  “【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这次牛河尽可能的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Tamaru闭上眼睛,一时间体味着这诗句的余韵。然后终于像是做了决断似的大口大口深呼吸。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两手。为了不留下指纹,两手都包皮皮裹着手术用的薄薄的一次性*手套。
  “对不住。”Tamaru平静的说道。那里能听出严肃的回响。他再一次拿起塑料袋,然后紧紧裹在了牛河的头上。之后在脖子周围套上粗粗的橡胶轮胎。不容分说的快速行动。牛河想要抗议,结果却没能说出口,当然也没能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为什么,牛河在塑料袋里想着。我知道的全都老实回答了。为什么现如今还非要杀了我不可呢。
  他那膨胀欲裂的脑子里,是中央林间里小小的一栋人家,和两个小女儿。还想到养过的狗。他从来没有喜欢过那条身长腿短的小狗,狗也一次都没有喜欢过牛河。脑子笨,总是叫个不停的狗。还经常咬破长绒地毯,在干净的走廊里小便。和他小时候养过的聪明的杂种狗不一样。不管怎样,牛河人生的最后浮想起来的,却是在那草坪上四处奔跑的小狗的身影。
  Tamaru眼角看见,牛河被捆住的躯体像是抛到了地面上的巨大的鱼,在榻榻米上激烈的挣扎着。只要身体向后反向束缚住,不管怎样的激烈,也不用担心声音传到隔壁去。这样的死法当然非常痛苦,他是很清楚的。可是就杀人来说,这是最简便而干净的方法。不会听见惨叫,也不会流血。他的眼睛盯着TAG Heuer潜水表的秒针。经过三分钟后,牛河手脚激烈的挣扎停止。之后像是什么共振似的,卜噜卜噜细细地痉挛,最后也突然静止。之后再有三分钟,Tamaru盯着秒针。然后伸手在脖子上探取脉搏,确认牛河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特征。微微能闻到小便的味道。牛河又一次失禁了。膀胱现在已经完全打开。不能谴责什么。就是这样的痛苦。
  他从脖子上解下橡胶轮胎,从脸上剥下塑料袋。塑料袋完全被吞进了嘴里。牛河两只眼睛大大的睁着,张着嘴歪向一边死掉了。脏乎乎的一口乱牙全都露了出来,还能看见长着绿色*苔藓的舌头。像是蒙克的画中描绘的表情。本来就十分歪斜的脑袋如今更加强调了这份异形状。应该是十分痛苦吧。
  “对不住呀。”Tamaru说。“我也不是喜欢才这么做的。”
  Tamaru两手的手指舒缓牛河脸上的肌肉,调整下颚的关节,这样脸多少看起来舒服了一些。用厨房的毛巾擦去了嘴角周围的唾液。虽然花些时间,外表却强了不少。至少不是让人想立马闭上眼睛的程度。可是眼皮却怎么也合不上。
  “莎士比亚是这么写的。”Tamaru对着那颗歪斜而沉重的脑袋平静地说道。“今日死去,明日即不需死亡。我们相互,以尽可能良好的面貌相见吧。”
  是亨利四世还是理查德三世,想不出这句台词的出处。可是对Tamaru而言不是这么重要的问题,牛河现如今也不会想要知道正确的引用。Tamaru解开绑住牛河手脚的绳子。为了不在皮肤上留下痕迹,Tamaru用的是柔软的绳子,特殊的捆绑方法。他将绳子,套在脸上的塑料袋和圈住脖子的橡胶轮胎收集起,放进准备好的塑料包皮皮里。查看了牛河的行李,将他拍下的照片一张不剩的拿走了。相机三脚架也放进包皮皮里带走。不弄清楚他在这里监视谁会很麻烦的。究竟是在监视着谁呢。结果,川奈天吾这个名字浮起,他的可能性*很大。写着细小文字的手册也回收了。没有留下任何重要的东西。只留下了睡袋和食品和替换的衣服,钱包皮皮和钥匙,然后是牛河可怜的尸体。最后Tamaru从牛河钱包皮皮中几张印着【新日本学术艺术振兴会专任理事】头衔的名片中取出一张,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对不住呀。”Tamaru临走时再一次对牛河说道。
  Tamaru走进车站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插入电话卡,拨下牛河说的电话号码。是市内的号码。大概在涉谷区。六次铃响之后对方接起电话。
  ramaru略去前言,告知高圆寺公寓的地址和房间号。
  “记下来吗?”他说。
  “能请您再重复一次吗?”
  Tamaru重复道。对方记下,然后复述。
  “那里有牛河先生在。”Tamaru说。“知道牛河先生的事吧?”
  “牛河先生?”对方说。
  Tamaru无视对方的发言继续道。“牛河先生在这里,可惜已经失去了呼吸。外表看来不是自然死亡。钱包皮皮里有几张【新日本学术艺术振兴会专任理事】的名片。警察发现这个的话,弄清楚你们之间的联系也是早晚的事。在这样的节骨眼大概会很麻烦。尽早处理比较好吧。这样的事您最上手了不是吗?”
  “您是?”对方说。
  “亲切的通报者。”Tamaru说。“我这边也不喜欢警察。和你们一样。”
  “不是自然死亡?”
  “至少不是老死,也不是安稳的死。”
  对方沉默了一会。“那么,那个牛河先生在那个地方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这个不清楚。详细的情况只有询问牛河先生,不过刚才也说过了,他不在能够做出回答的状态。”
  对方停了一会。“你恐怕是和来到酒店套房的年轻女人有关的人吧?”
  “这是无可奉告的问题。”
  “我是见过那位女性*的人。这样说的话就明白了。有想要转告她的事。”
  “在听着呢。”
  “我们没有加害于她的打算。”对方说。
  “倒是能理解你们拼命的搜查她的下落。”
  “正是。我们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
  “可是说什么没有加害于她的打算。”Tamaru说。“根据是?”
  回答之前是短暂的沉默。
  “简单说来在某个时刻状况发生了变化。当然,周围的人都深深的哀悼领袖的死。但是这已经结束了,是已经完结了的案件。领袖的身体抱着病恙,在某种意义上是自己寻求着终止符的到来。所以作为我们对于这件事,也不想再追究青豆小姐。我们现在寻求的是和她对话。”
  “关于什么?”
  “关于共同的利害关系。”
  “可是这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对于你们来说有必要和她谈话,可是她却不一定这么要求。”
  “应该有能谈话的余地的。我们这边能提供给你们不少东西。比如自由和安全。还有知识和情报。不能在中立的场所好好交谈吗。什么地方都行。到你们指定的场所去。保障百分之百的安全。不仅仅是她,和这件事有关的全体人员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谁也不需要再逃跑了。应该是对双方都不坏的事吧。”
  “这是你说的。”Tamaru说道。“可是没有足以信用这个提案的根据。”
  “总之请您这么传达给青豆小姐。”对方忍耐心强的说道。“事态非常紧急,我们也还有一些可以出让的余地。关于信赖性*,如果需要一些具体的根据,我们会考虑的。只要向这里打电话,任何时间都能联系上。”
  “不能再说的简单一些吗。为什么你们这么需要她呢。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情况变化了呢。”
  对方小小的呼吸着。然后说道。“我们不再能听到声音了。对我们来说是丰裕的井。不能够失去的东西。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那么为了维持这口井,你们需要青豆。”
  “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于此有关的事,只能说到这里。”
  “深田绘里子怎么样,你们已经不再需要她了吗?”
  “我们在现今的这个时间不需要深田绘里子。她在哪里做什么都没关系。她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怎样的使命?”
  “有些微妙的来龙去脉。”对方停了一会说道。“对不起,现在无法将详细的事情讲明。”
  “好好考虑你们的立场比较好。”Tamaru说。“现在游戏的发球方在这边。我们可以自由的联络你们,你们却不行。我们是谁你们也不清楚。不是吗?”
  “正是。主导权现在在对方。也不知道你们是谁。可是不管怎样,这不是能在电话里交谈的事。现在说的这些,我已经说的太过了。恐怕在我被赋予的权限以上。”
  Tamaru短暂的沉默着。“好吧,关于提案会考虑看看的。这边也有商谈的必要。也许之后再联系你。”
  “等着您的电话。”对方说。“虽然是重复的话,这份提案对于哪一方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我们无视这份提案或者拒绝呢?”
  “那样的话,我们只能照我们的方式去做。我们多少有些力量,也许事情会毫不留情的变得十分粗暴,也许会给周围的人带去麻烦。不管你们是谁,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这恐怕对双方都称不上是愉快的发展吧。”
  “也许是那样。不过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需要花时间吧。而且借用你的话来说,事态非常紧急。”
  对方的男人轻轻咳嗽着。“也许是会花时间。或者说,也许不会那么的花时间。”
  “不实际的干一下是不会知道的。”
  “正是。”对方说。“那么,还有一件必须指明的重要的要点。借用你的比喻,确实你们掌握着游戏的发球权。可是这个游戏最基本的规则恐怕你们还不清楚。”
  “不实际干一下是不会知道的。”
  “实际干了的话,干的不好也许会变成不甚有趣的事。”
  “彼此彼此。”Tamaru说。
  包皮皮含着多种暗示的短暂的沉默。
  “那么,牛河先生的事怎么样?”Tamaru问道。
  “会尽早到那里去。哪怕是今天晚上。”
  “房间没有上锁哦。”
  “对此表示感谢。”对方说。
  “话说,你们会对牛河先生的死表示深深的哀悼吗?”
  “不论是谁,在这里都会对人的死进行深深的悼念。”
  “悼念一下比较好。是很能干的男人。”
  “但是还不足够。是这样的吧?”
  "任何地方都没有能永远活着的能干的人。"
  “你是这么想的。”对方说。
  “当然。”Tamaru说。“我是这么想的。你不这么想吗?”
  “等待您的联络。”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Tamaru沉默着挂断电话。没有继续谈话的必要。有需要的话由这边去电话就行。从电话亭里出来,他走向停车的地方。深蓝色*旧式丰田卡罗拉的小面包皮皮车,毫不引人注意。车子开了十五分钟之后,在没有人烟的公园前停下,确认过没有人后,将装着垃圾的塑料袋绳子和橡胶轮胎扔掉了。还有手术用的手套。
  “不论是谁,在那里都会对人的死进行深深的悼念。”Tamaru开动引擎,系上安全带时小声呢喃道。那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他想。人的死必须得到哀悼。哪怕是多么短暂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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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丹·布朗(DanBrown)是美国当今最著名的畅销书作家之一。2003年3月出版的《达·芬奇密码》创造了一个书市奇迹,旋风般地横扫了美国各大畅销书榜,至今全球销量已超过800万册。丹·布朗也凭这部小说而大红大紫。丹·布朗出生于美国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从小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的埃克塞特镇长大,在阿默斯特学院和菲利普·埃克塞特学院度过了大学生涯,毕业之后留在菲利普·埃克塞特学院教授英语。 [点击阅读]
斯塔福特疑案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布尔纳比少校穿上皮靴,扣好围颈的大衣领,在门旁的架子上拿下一盏避风灯,轻轻地打开小平房的正门,从缝隙向外探视。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典型的英国乡村的景色,就象圣诞卡片和旧式情节剧的节目单上所描绘的一样——白雪茫茫,堆银砌玉。四天来整个英格兰一直大雪飞舞。在达尔特莫尔边缘的高地上,积雪深达数英所。全英格兰的户主都在为水管破裂而哀叹。只需个铝管工友(哪怕是个副手)也是人们求之不得的救星了。寒冬是严峻的。 [点击阅读]
斯泰尔斯庄园奇案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曾经轰动一时,在公众中引起强烈兴趣的“斯泰尔斯庄园案”,现在已经有点冷落下来了。然而,由于随之产生的种种流言蜚语广为流传,我的朋友波洛和那一家的人。都要求我把整个故事写出来。我们相信,这将有效地驳倒那些迄今为止仍在流传的耸人听闻的谣言。因此,我决定把我和这一事件有关的一些情况简略地记下来。我是作为伤病员从前线给遣送回家的;在一所令人相当沮丧的疗养院里挨过了几个月之后,总算给了我一个月的病假。 [点击阅读]
新人呵,醒来吧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0
摘要:去国外旅行时,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我经常要在国外生活一段时间。每次做这种旅行时,我都像一棵无根之草,在陌生的国度里设法处理可能出现的困难。为此我都要做一点准备,至少可以保持心理平衡。实际上,我不过是在旅行时带上出发前一直在读的一系列丛书,不久我将独自一人生活在异国他乡,可是一读到在东京时读的这些书,胆战心惊、急躁、沉靡的我就会得到鼓舞。 [点击阅读]
新人来自火星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侯维瑞赫-乔-威尔斯与另两位作家约翰-高尔斯华绥和阿诺德-贝内持并称为本世纪初英国小说中的现实主义三杰。19世纪中叶,英国的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在狄更斯和萨克雷等大师手中达到了灿烂辉煌的高峰。19世纪末、20纪初英国进入帝国主义阶段以后,现实主义小说依然发挥着它的批判作用,从道德、文化、经济、政治等各个方面暴露与抨击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 [点击阅读]
新宿鲛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01鲛岛脱下牛仔裤与POLO衫,正要迭好,忽然听见一阵惨叫。鲛岛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关上储物柜,上了锁。钥匙吊在手环上,而手环则用尼龙搭扣绑在手腕上。他用浴巾裹住下身,走出更衣室。这时又听见了一声惨叫。更衣室外是一条走廊。走到尽头,就是桑拿房了。桑拿房前,还有休息室与小睡室。惨叫,就是从小睡室里传来的。小睡室大概二十畳①大,里头只有一个灯泡亮着,特别昏暗。 [点击阅读]
新探案系列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我担心福尔摩斯先生也会变得象那些时髦的男高音歌手一样,在人老艺衰之后,还要频频地向宽厚的观众举行告别演出。是该收场了,不管是真人还是虚构的,福尔摩斯不可不退场。有人认为最好是能够有那么一个专门为虚构的人物而设的奇异的阴间——一个奇妙的、不可能存在的地方,在那里,菲尔丁的花花公子仍然可以向理查逊的美貌女郎求爱,司各特的英雄们仍然可以耀武扬威,狄更斯的欢乐的伦敦佬仍然在插科打诨,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