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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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惹我 烦着哪 - 正文 正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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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这点最让袁畅生气。就仿佛自己根本没可能抢走他的女人一样,大方得让人窝火。
  “你……还没答应跟他走吗?”此话一出,嘴巴里还是苦苦涩涩的。
  两年前这男人的出现,让蓝冰谜一样的过往渐渐清晰起来。原来她说被有钱人包养竟然是真的,等赚够了钱踹掉那人走人也是真的。
  只可惜那被踹的倒楣蛋竟然不肯甘休,辗转寻了过来,并且死乞白赖地非要蓝冰跟他回去不可,还口气很大地要包下她下辈子所有的日子……
  蓝冰撇撇嘴,“谁要跟他走呀,我宁可自己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话是这么说,眉端眼角却掩饰不住地流露着一丝甜蜜。
  袁畅暗暗叹了口气,曾经的迷恋有可能只是年少轻狂,但那份青涩的感情却也因此更加真挚。
  几年过去了,最初的热情已经渐渐冷却,可看着这个自己曾经认真喜欢过的女人一脸幸福却不自知的样子,心底的某个角落还是禁不住酸酸的。
  “不说他了。”看出袁畅并不喜欢这个话题,蓝冰像挥苍蝇一样甩甩手,“倒是你,最近怎么样?书念得还好吗?”
  “我已经毕业了。”袁畅苦笑。
  “这么快就毕业了呀。”蓝冰一向大大咧咧的性子,并没有多想自己的大意有多伤面前年轻人的心。取过旁边的调酒杯,熟练地调了杯鸡尾酒推了过来,“找到工作没有?”
  “找到了,临时先在一家外企工作。”袁畅把高脚杯拿在手里,并不急着品尝,只是慢慢转着杯子,看着里面绚烂的色彩在闪烁的灯光下不断变幻着。
  “拜托!既然找到工作了,干嘛还哭丧着脸呀?打起点精神来好不好!”蓝冰探出身子,伸长手臂在袁畅脑袋上拍了一下,“知道不知道,现在北京有多少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就那么漂着呀,你已经够幸运的啦。”
  袁畅低垂着视线,牵动了一下嘴角,并不想对蓝冰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幸亏你来了,这个地方快拆了呢,再晚大概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蓝冰把玩着一只空杯子。
  袁畅惊讶地抬起头来,“拆?这里吗?”
  “是呀,现在城区规划,这一片老区都要拆。大概很快就要动工了吧。”蓝冰倒没有太多的眷恋,声音也显得很平静,“其实拆了也好,这片街道早该整治整治。”
  “那‘冰蓝'怎么办?”袁畅问。这间酒吧有他在最艰苦时期的回忆,还有那毫无结局的初恋。就要拆了吗?心底有些失落,就如同马上要失去一个老朋友般无所适从。
  蓝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我都不着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袁畅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移开了视线。
  “可能就这么结束掉吧。”蓝冰转而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也真有点累了,或者到时候开间书店什么的,安安静静打发日子就好。”
  “那Tommy他们呢?”袁畅也觉得自己今晚特别啰嗦,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蓝冰依然摆弄着手里的酒杯,“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冰蓝’只是他们生命中一个短暂的停靠点而已,离开了,反倒会找到一段新的开始。这不是很好吗?”
  “毕竟人生不能总是一成不变吧,结束了旧的,也才能开始新的。”
  蓝冰的话有些意味深长,袁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无言地坐着。
  第六章
  袁畅离开PUB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拦了辆计程车才突然想起,自己根本连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司机翻着白眼开车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路边发愣。
  随便找了个公话拨通一个根本不想记住,却偏偏过目就忘不了的号码。
  十几分钟后,一辆私家车停在了他旁边,心底一动,因为从别墅到这里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而这个男人居然这么快就过来了……
  “我刚好有点事情,所以……还没回去。”
  瑞恩的解释有些欲盖弥彰,但袁畅心情不好,并没有听出来。
  出了市区,外环路上的车辆明显少了很多。夜风从车窗外吹进来,拂动着袁畅及肩的长发。
  看了一眼身旁人有些出神的表情,瑞恩淡淡问了一句:“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袁畅将手换了个姿势抵在车窗上,撑起下巴,丝毫不打算理会。
  瑞恩也不生气,只当自己没有问过,专心开着车。
  夜色很深了,床上的袁畅却一点睡意都没有。郊外的夜空平白干净了许多,来北京四年,很少有幸目睹过的星星竟然穿透云层顽皮地闪烁着,只是这些根本都看不进袁畅木然的眼底。
  再次见到蓝冰,让许多原本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开始蠢蠢欲动。她的幸福让他放心,却也更加体会到自己的无足轻重。假如今天自己不出现,就这么永远见不到面了,蓝冰……她大概也不会在乎吧。
  袁畅心里沉甸甸的,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熟悉的酒吧面临拆迁,昔日的朋友即将各奔东西,那个曾经让他深恶痛绝的地方,竟突然变得难舍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恋旧的人,但那段记载着青春年少的记忆,那段无法追寻的情感,一切的一切,都在今晚通通冒了出来,让他心底弥漫着浓重的伤感……
  霍地坐起来,猛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想要敲散那些缠绕着他的东西,却没什么效果。索性从床上起来,想到楼下走走。
  他小心地推开门,隔壁静悄悄的,顿时放心不少。这个时间,正常人都应该陷入梦乡了吧!下午不小心听那条毒蛇打电话交代下属明天早晨要开会,所以肯定已经睡死了。
  脚下的木制地板踩起来感觉很好,因为是新装修的,所以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屋内的灯全熄着,幸亏落地的玻璃窗让外面的月光毫无遮蔽地透射了进来,所有的一切清晰可见。
  袁畅视若无睹地走过一片狼藉的厨房,果然找到白天扫过一眼的酒柜。很普通的设计,有点像酒吧的吧台,可以自娱自乐,也方便客人来时宾主之间小酌一番。
  袁畅酒量不是很大,却也不是一喝就醉的体质。只是好在不挑,无论白酒、红酒还是什么人头马XO,他通通都能接受。
  他打开酒柜的玻璃门,选了瓶写满奇怪文字的洋酒提出来。他在PUB打过工,比较知名的酒大都见过,可是还真没瞧过这种牌子。
  本来想带回房间,但外面月色正好,安静得让人有点不想回去。于是跨在高脚椅上坐下,摸过一旁倒挂的一个玻璃杯,给自己浅浅倒了一点。
  味道……有点涩口,让他眉头皱了一下。但就在转瞬间,那酸涩里却又透出了点甜意,带着股青草或是树叶的香气,隐约中又分辨不出是哪一种,只是觉得味道还不坏。
  一杯下去,逐渐适应了这种口感,又感觉不到酒精的存在,所以索性给自己满杯倒了起来。
  等瑞恩发现的时候,整整一瓶酒已经只剩下一点点,而袁畅的半个身体都扑在了吧台上。
  当他看到酒瓶上的标签时,就意识到糟了。
  柜子里这两瓶酒是前段时间一位朋友,从非洲托人捎来送给他的,听说以前是非洲某部落的传统密酿,用一种当地特有的树叶发酵酿制而成,而传闻那种树叶连大象吃了都会醉倒。初喝是没什么,但后劲很大,是当地有名的烈酒。
  他在刚得到时也曾经吃过一次亏,醉得一塌糊涂,从此不敢再逾越。不过因为这酒对舒缓疲劳的效果相当神奇,便带在身边疲惫的时候浅酌一点。
  看袁畅的样子,肯定是不知深浅地把一整瓶全喝进去了。换了平常的酒可能没什么,可现在,他还真不知道这小子明天早上能不能醒得过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取走袁畅手中紧握住的玻璃杯,试着把他扶起来。大概被惊动到了,袁畅嘴巴里模模糊糊念出了一个名字:“蓝冰……”
  瑞恩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这小子竟然连做梦都在想什么人!真是——让人不爽!
  索性把他打横抱起来。
  “看起来没几两肉,居然还不轻。”瑞恩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比想像的要重一点,不过还不至于让他觉得吃力就是。
  因酒精而红艳的唇瓣就在低头就能碰到的地方,这严重挑衅着他的神经,却还是咬咬牙抱着怀里的人走上楼梯。
  可就在还差几级台阶的时候,袁畅突然不安地动了动,无意识地抬手攀住瑞恩的颈项,如同偎依在母亲怀里寻找温暖的孩子,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轰——”有什么东西在瑞恩脑中猛然爆开,险些一个站立不稳栽下楼去,幸好过人的理智迅速回笼。
  “该死的!”被暂时充当母亲角色的男人诅咒着,却无法克制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他得非常努力才能让自己迈开脚步。
  没好气地把身上的重量抛到床上,瑞恩深吸口气调整一下自己尴尬的状况。虽然莫名地不爽,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床上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光滑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一种诱人犯罪的色泽,令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抚上去。谁料这一接触,便像被磁石吸住般,再也不想放开了。
  明白乘人之危是很不厚道的事情,可是面对美食生生委屈自己,却也不是他瑞恩·欧肖做人的准则。当终于还是忍不住品上那双唇瓣的时候,脑海中最后一线理智的弦也绷断了。
  依然是记忆中的甜美,带点树叶的清香和淡淡的酒精味道,而食髓知味的快感无异于让偷袭者想要的更多。
  瑞恩整个身体覆了上来,大掌也开始剥除那阻隔在两人之间碍事的衣料。酒醉的人不舒服地皱起眉头,瑞恩敏感地察觉到了。稍一停顿,见袁畅并没有转醒的迹象,便又开始继续这种毫不绅士的卑劣行径。
  直到光洁的身体像初生婴儿一样,毫无遮蔽地呈现在眼前,他才满意地欣赏着面前这上帝的杰作。
  没有丝毫赘肉的年轻躯体,比四年前更加结实,修长的双腿肌肉劲健,在月光下完美得不真实。他仍记得这两条长腿勾在自己腰间时的感觉,那挣扎的力道和因疼痛而紧窒的甬道,绝对会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疯狂。
  一想到这里,他下腹的肿胀立刻让休闲裤变得紧绷起来。
  当欣赏逐渐变成一种对自己的惩罚时,通常也意味着正餐该开始了。
  蓝眸已经转成一种近乎墨色的深沉色泽,俯下身子,他张口含住了那结实前胸沉睡的蓓蕾,熟稔地吮吸,直到感觉着它在自己口中慢慢苏醒。大掌也不规矩地向下面探去……
  神志不清的人依然有着本能的反应,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抵御着这不熟悉的外来刺激。但这种丝毫构不成抗拒的挣扎,只不过更增强对方的掠夺之心罢了。
  吮吸变成了轻舐,瑞恩终于放开了那枚颤抖不已的嫣红,开始沿着脉络分明的胸肌向下滑行,牙齿轻轻在滑腻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濡湿的印记。
  “呜……”难以言喻的刺激,让沉睡中的人儿发出了不知是痛苦还是舒服的呻吟,一下子燎痛了那个忙着点火的男人。
  而此时袁畅无意识踢动的腿,刚好擦过了他硬挺难熬的地方,让瑞恩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如果不是怕把他弄疼,自己何必忍那么辛苦!咬着牙将身下两条长腿向外拉开,露出了他最想采撷的入口。
  伸手解开那束缚自己的拉链,露出早已高昂的欲望。将那碍事的长腿向上压到袁畅的胸前,火热的硬挺抵住那个柔软的处所,就只待一鼓作气攻入城池……
  可就在此时,身下原本一直听任摆弄的身体却突然起了剧烈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被曲起压迫到了胃,袁畅突然难受地干呕起来,还不等瑞恩反应过来,他已经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
  目瞪口呆的男人顿时成了化石一座。他的胸前和身下人身上都被喷溅了不少污物,却已经没时间在意了,赶紧松开钳制,让袁畅伏在床沿上吐个痛快。
  折腾了几分钟,袁畅终于舒服了一点,又昏沉沉地倒了回去。而面对这种局面,任凭哪个男人,恐怕再大的欲望也都消退得无影无踪。
  哭笑不得地面对着满床的狼藉和自己尴尬的下体,瑞恩终于还是自认倒楣地站起身来,脱掉弄脏的衣服,到浴室放了洗澡水。
  “袁……袁……你还好吧?”
  拍着袁畅红得有些不自然的脸颊,瑞恩明白酒的后劲现在才真正窜上来。手下的温度高得有些不自然,让他不免开始担心,想看看能不能让他清醒一点,下手也稍微施加了一点力道。
  谁想本就不怎么好脾气的人,即使喝醉了也好不到哪里去,受不了那恼人的骚扰,胳膊无意识地朝噪音的源头挥去,并且准确无误地砸在床边男人高挺的鼻梁上。
  那里的软骨是人脸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不小心撞到都会疼得够呛,更何况是个练过拳击的拳头。
  “Shit!”瑞恩的口中登时爆发一连串的诅咒,捂住鼻子踹翻好几样东西,才勉强压下了泪腺本能涌出的液体。
  这一晚积攒的怒气终于喷发了。
  再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粗鲁地把床上赤条条的年轻人拽起来,半拖半抱地弄到浴室,直接丢进还没有来得及放热水的超大浴缸里。但天气毕竟是夏天,即使是冷水也不至于太凉。
  更何况袁畅喝的不是普通的酒,竟然丝毫没有醒转的意思,除了在刚刚进到冷水里时哆嗦了一下,随后嘴里含糊地叨念几句,翻个身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索性把浴缸当成床,又照样睡了起来。
  看得一旁的男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折腾了半天,瑞恩心底的火也下去不少。按他以前的脾气,一定自己走人算了,但不知道怎么的,此刻就是没办法把这小子丢下不理。
  唉——认命地叹了口气,他躬下身帮这个没吃到嘴,却惹得一身腥的暴力羔羊清洗起来。
  ***
  清晨的时候,阳光从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口直直照射进卧室,在床上的人儿脸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柱。年轻英俊的脸庞,被这越来越强烈的光线弄得不舒服地皱了起来。
  迷离地睁开眼睛,眯着眼角转向光源的方向,却在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时,赫然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钟,袁畅身体本能的反应便再直接不过地表现出来——“碰!”重物落地的声音配合着诅咒声,那被踹落到两公尺之外的男人,咬着牙从地板上坐起来。
  “Shit!一大早你又发什么疯?!”瑞恩铁青着脸揉着跌痛的肌肉,愤懑地斥责着。
  “你才是疯子!无耻的家伙!半夜里跑到我房间里来干什么!你他妈的……”骂了半截,袁畅突然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你!”刚才袁畅气到不行的脸已经呈现一种灰白的色泽,恼得连嘴唇都哆嗦了,“你他*的竟然敢对我……”
  “拜托,你先看清楚这是谁的房间好不好?”瑞恩抚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郁闷地感觉宿醉的人仿佛不是那小子而是自己。
  袁畅这才想到往四周看看,恶心死人的奢华,肯定不是昨天自己曾经待过的卧室。可是……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这一来二去已经想起,昨天夜里好像下楼去找酒喝,然后……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又不是笨蛋,昨晚明明穿的是自己的睡衣,可今天早晨身上竟然变成了这套从来没见过的衣服!难道说……
  瑞恩抬头看了一眼他杀人般的眼神,突然有些庆幸昨天晚上没来得及做到最后,否则不知道这小豹子醒了之后,会不会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苦笑了一下,他安抚道:“你昨晚喝醉了,吐了一身。是我帮你清洗、换睡衣不说,又分了一半的床给你睡。你倒好,醒过来就动手。”
  见袁畅根本不打算相信,瑞恩又立刻补上一句:“不信的话,你到自己房间看看就知道了。”
  袁畅蹭地一下从床上蹿起来,赤着脚跑到隔壁,满屋的惨象和未曾散去的恶心气味,让他很快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那条毒蛇居然没说谎,但是……
  “你……真的没对我做什么?”袁畅用着严重怀疑的眼神狠狠射了过去,仿佛要看穿对方肚子里每一寸歪念头。
  “我发誓,绝对没有。”瑞恩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揉着脑袋,一手举起来作发誓状。
  袁畅瞪了半天,还是决定暂时相信他。最重要的是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让他也悄悄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瑞恩走过去接起,嗓音立刻变成一种公式化的冷漠。
  “……好的,我知道了。你通知大家九点钟准时到会议室集合。”
  袁畅知道是他秘书打来的,假装听不见,抱着胸看着墙上的挂饰。
  不一会儿,瑞恩放下了电话对他说:“我们要赶紧准备一下,九点要开例行会议。”
  瑞恩说完自行进了浴室,过了片刻又走到门口催促着:“快呀,还有一个多钟头,早餐看来也没有时间吃了。”
  袁畅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是老板,着什么急呀。区区一个跟班能影响到你开会吗?”
  瑞恩看他是故意反抗到底,索性不再催他,自己进浴室整理起来。
  十五分钟后。
  “换上这身衣服去公司。”瑞恩把一套崭新的西装抛到床上,半命令地说着。
  袁畅扫了一眼,虽然商标被细心地剪掉,但仍能一眼看出是CiorgioArmani最新款。不屑地撇撇嘴,“欧肖集团的老板不会是闲到连员工穿什么都要干涉了吧?”
  他是没什么钱,皮箱里那两套西装也不见得是什么价值连城的高档货,但要他接受这种赤裸裸的侮辱,也还真是欠揍到了极点。
  看出他的抵触,瑞恩一边用电动刮胡刀处理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笑了笑,“放心吧,每个员工都有治装费,这些都是正常开销,公司预算里有这项支出。”
  瑞恩临转身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让袁畅跳脚的话:“你该不是以为我是专门为你弄这些的吧。工作就是工作,拜托你别把私人感情带进来好不好?”
  话音刚落,一只花瓶在他脑后堪堪滑过,直接撞到了墙上香消玉殒。
  时间已经快到了,瑞恩坐在驾驶座里却丝毫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那小子虽然脾气坏了点,不过答应的事情还是会做到。果然,音响中的第二支曲子刚刚奏响的时候,袁畅笔挺修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的台阶上。
  CiorgioArmani果然很适合他,浅灰色低垫肩的设计,高贵外平添了一丝随意。袁畅的长发整齐地梳向后面,扎成一个马尾,黄金比例的宽肩窄臀,优雅帅气,就只是脸上的冷硬表情破坏了一丁点儿完美。
  如果这样的男孩子到了英国,恐怕会被成群的女人和男人疯狂追捧吧——还在想着,袁畅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来。身上沐浴乳的香气若有若无地漂浮在鼻端,和他身上的是同一种味道,这个认知突然让他有点恍惚。
  “开车呀,不是你自己说快迟到了吗?”袁畅一脸的坏脾气。
  瑞恩不动,依然怔怔地望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话:“其实……我还是喜欢你把头发放下来的样子。”
  事实证明,不怕死的人永远有被人狂扁的潜质。
  变态!袁畅懒得理会这种人,索性把脸转向外面。迟到了拉倒,又不是他要开会!看了他的反应,瑞恩笑了笑,总算收回目光发动车子。
  其实欧肖集团的所在地,袁畅之前也来过两次,只不过这次是以公司员工的身份而已。
  “欧肖先生,大家都在会议室等您呢。”美丽的女秘书笑盈盈地迎上,送来了一份早安微笑。但那笑容在看清上司刚毅的脸孔时,突然僵了一下。
  “您的脸……”
  瑞恩尴尬地干咳一声,并没有回答。袁畅转着眼球四下看着,假装没听见。其实早晨就发现了,这条毒蛇高挺的鼻梁上青紫了一大块,只是没问而已,这种变态人人得而诛之,肯定不晓得去骚扰谁被痛扁一顿,他才没那闲工夫关心呢!
  “咳!安小姐,这位是我新聘请的助理袁畅,你交代一下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有,今后我每天的行程安排你都先告诉他,然后由他负责提醒我。”
  美女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跟在总裁后面的年轻人,很快想起曾经的一面之缘。这么帅气的小伙子是很难让人轻易忘记的,美女微笑着冲袁畅点点头。
  袁畅习惯性地调侃着,“嗨,美女,又见面了。”
  看着身旁两人的眼波交流,瑞恩的脸突然难看了起来,突然间改变主意,冷冷命令:“算了,还是等会再说吧。你,先跟我去开会。”
  袁畅一愣,他才刚来第一天,根本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开哪门子会呀?
  连一旁的安秘书也怔住了,这实在有点不符合上司的风格。
  “快点!”不耐烦地催促着,瑞恩沉着脸率先走人。
  如果不是在公司,袁畅肯定理都不理,不过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他并不想让别人看笑话,所以撇了撇嘴还是跟上去。
  会议室里的二十几个人已经坐在位子上等着了,本来还有压低声浪的讨论,在看到总裁进来后,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看到自家向来最注意外表的老板,居然顶着一脸显然非自然造成的瘀青前来开会,不免有些好奇。只是倒还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多问一个字,最多脸色绷得有点辛苦。
  其次就是袁畅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新人了,唯一认识他的业务经理已经被派去跟席暮风谈合作事宜,剩下的这些人根本都没见过他。不过瑞恩看起来没有任何想要向大家介绍的意思,旁人自然也不便多问。
  见没自己什么事,袁畅摸摸鼻子,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去。
  瑞恩面无表情地听取着各部门的汇报,不时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或者做出指示。
  一旁的袁畅无聊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打了第N个哈欠后,终于挪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索性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聚精会神讨论公事的商界精英们,自然没有谁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有坐在首席一直用眼角默默关注那个角落的男人发现了,紧绷的嘴角不落痕迹地增添一抹弧度。这小子,居然在这里也能睡着,还真是……可爱。
  “喂,醒醒了。”瑞恩不轻不重地拍着袁畅的脸,心底却在为手指碰触到的平滑肌肤稍稍分神。
  已经得到过很多次数训的他,在那张俊脸开始烦躁起皱的同时便立刻缩手,并且迅速向后撤出几公尺的距离。好险,果然一个巴掌被他险险避过。
  “吵死了!”一大早就折腾不说,还嗐他没吃早饭,空着肚子跟在这里受罪,本来就已经一肚子火了,还要被这只乌鸦吵来吵去!
  瑞恩的脸绷得很完美,俨然一位苛刻的老板,“我好像不是请你来欧肖睡觉的吧?”
  毕竟理亏,袁畅只能压下火气自认倒楣。咕噜……肠胃在蠕动着提出抗议。
  顿时有人的脸涨得很难看,有人却在忍着笑。
  “起来吧,我让人去买早点了。”
  哼!全都看在早点的面子上——袁畅恨恨地盯着那双闪烁着笑意的蓝眸,心不甘情不愿地省却了肚子里的若干国骂。
  漂亮的女秘书买的是些西餐速食,大概是为了照顾老板的口味。不过无所谓,只要是好吃的,袁畅向来不挑。
  就在他捧着三明治风卷残云的时候,总裁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瑞恩!听说你昨天就回来了,都没想到要通知我一旁,真不够意思!”金发男子大大咧咧地闯进来。
  瑞恩正端着咖啡杯翻阅需要签字的文件,听到这熟悉的抱怨,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艾瑞克也不觉得难堪,像进到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只是眼睛在扫到那个大男孩的时候突然直了起来。
  “天!这……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花花公子张口结舌的样子的确有点呆。
  “他是我新聘请的助理。”随口丢出了简单的回答,瑞恩不觉得有进一步解释的必要。
  “但是……他不是那个……我是说……”
  袁畅虽然听不太懂这老外在鬼叫什么,但多少也明白对方指的是自己。吞下了最后一口物质食粮,他抖抖衣服上的残屑站起身来,迈开两条长腿径自走向门口。
  “你去哪里?”明明一直盯着文件的男人突然抬起头。
  袁畅忍耐地翻了翻白眼,“难道连员工去厕所都要向你报备?”
  瑞恩纵容地笑了笑,由他去了。
  一旁的艾瑞克却看傻了眼。
  “喂……你的脸……你还好吧……”该不是上次被这小子打坏脑袋了吧,居然把这个暴力美少年请到自己地盘来。看这一脸的瘀青就晓得,肯定没讨什么便宜就是了。想死是不是也可以选种比较温柔的方式呀!

  第七章
  “嘿嘿,是不是几日不见想我了,打个电话我不就……”艾瑞克习惯性地开着玩笑,“你认识一个叫蓝冰的人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艾瑞克一怔,脑子半天才转过来。本来还想再开几句玩笑,但是瑞恩的脸色让他把后面的话自动吞了回去。
  “蓝冰?”艾瑞克皱着眉头回忆着,片刻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你怎么会想到问她?”
  看到艾瑞克的表情,瑞恩就明白自己没有找错方向,“你认识她对不对?”
  昨晚袁畅口中含混的名字,一直让瑞恩觉得心里不舒服,今早果然从下属曾经交上来的资料中,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那是个女人,一个酒吧老板,跟袁畅似乎很熟悉。莫名地,他印象中觉得应该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而且——跟面前的人有关。
  “那个女人……”艾瑞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记不记得以前我说过那个很难缠的中国女人,就是很不好惹那个……”
  瑞恩脑中一闪,立刻想起一些往事。
  四年前艾瑞克在北京认识了一个东方美女,听说对这家伙一见钟情,可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艾瑞克这个向来对美女来者不拒的花心大萝卜,居然就是对那女人没感觉。
  可没想到对方却很有恒心,坚持不懈到让艾瑞克一个头两个大,最后索性很狼狈地潜逃回国。那女人……似乎就叫这个名字吧。
  “她就是当时逼你回国的原因吗?”瑞恩挑高的眉下,一双湛蓝的眼睛并没有任何放松,“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对于女人你不是一向很在行的吗?怎么也会有搞不定的时候?”
  艾瑞克的脸色更难看了,青白相间好半天才吐出一堆诅咒,然后下定决心似地痛斥:“Shit!我甚至都说我喜欢男人了,她还不肯甘休。还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一群嗲声嗲气的GAY,轮番上阵来试探我……”
  一直没把遇到的这件糗事说出来,就是觉得太丢脸。虽然过去很长时间,但一想到当年遇到的惨事,艾瑞克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你是没见过那种人,还是个女人。天知道她从哪里找来那些GAY的呀……”
  “因为她是间GAY吧的老板。”瑞恩冷冰冰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GAY……GAY吧?”艾瑞克不敢相信地呆了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天!果然是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一个女人居然开GAY吧,幸好我……”
  艾瑞克叨叨地抒发着自己的愤懑,完全忽略了一旁瑞恩越来越黑的脸孔。
  这就是原因吗?这就是四年前那小子为什么一进门就开始诱惑他的原因吗?难道是因为自己当时在艾瑞克的房间里,所以……
  咬了咬牙,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现实渐渐浮出了水面。
  难怪在做爱后要他叫自己名字时,那小子的反应会那么奇怪,也难怪他竟然会提到艾瑞克的名字……
  “碰!”
  门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地踹开,袁畅甩着两条长腿晃了回来。
  艾瑞克还在唠唠叨叨的嘴巴立刻自动消音。
  “袁畅。”
  就在那年轻人毫无形象可言,双腿大张地坐到沙发上的一刹,瑞恩突然叫他的名字。
  不想应声的,但毕竟是人在屋檐下,袁畅没好气地反问:“干嘛?”
  突然没有了声音,即使不想见那男人的脸,袁畅还是不由得把视线调了过去,却只瞧见瑞恩一脸阴沉地望着自己。
  就在他想挖苦几句的时候,瑞恩突然冷冷地开口介绍:“这是我朋友——艾瑞克。康纳。”
  沉寂……
  有什么东西从袁畅布满灰尘的记忆中攀爬而出。
  果然是这样——无须多言,袁畅突然僵化的表情已经印证了瑞恩的想法。
  处在视觉中心点的艾瑞克一脸茫然,听不太懂瑞恩刚才那句中文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面前的男孩子怎么会如此奇怪地盯着自己。
  “Hi,那个……我叫艾瑞克·康纳,你可以叫我艾瑞克……”艾瑞克尴尬地介绍着自己,声音却在看见袁畅突然紧握拳头从沙发上站起的时候,自动减灭。
  “艾瑞克,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和袁畅谈。”
  瑞恩的逐客令在艾瑞克听来无疑跟救命符咒差不多,这个被袁畅盯得浑身发毛的金发男人,立刻反射性地夺门而逃。
  出了门艾瑞克才回想起来,刚刚那活似要把自己吃掉般的凶恶眼神,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像他们这种关系的陌生人脸上。难道之前有过节?想了又想,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耸了耸肩膀不去伤脑筋了。
  他故作潇洒地拨了拨额前的金发,冲门外的女秘书展开了一个自认为极具魅力的微笑,“Hi,Miss安,今天你用了淡蓝色眼影呦,美丽极了……”
  总裁室内。
  身体最诚实的反应,是想追出去补给门外那个白痴几拳,为了蓝冰,也为了四年前的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么做只会让自己难堪而已,毕竟那家伙看上去对这一切根本毫无所知。他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把一些想要拼命遗忘的东西又翻出来。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袁畅直视着对面的男人质问。他不是傻瓜,这条毒蛇分明是故意的。
  瑞恩冷笑,“我以为你会想知道。”
  袁畅没有接话,只是握紧拳看着那男人从书桌后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怎么,没有什么话想要说吗?”瑞恩的语气中饱含嘲讽,早上的温柔已不知去向。该死!刚想对这小子好一点,却被他发现了这些宁可永远都不知道的真相。
  袁畅细长的眼睛因愤怒而微微泛红,丝毫不想理会这个可恶的男人。抬腿想要走人,却被猛地握住了手腕。
  “怎么,心虚了吗?发现当年挑错上床的人觉得很懊恼是不是?!”瑞恩不知该怎么控制心底的恼怒和……失落,只能用言语上的轻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找死!”袁畅恼羞成怒地反手一拳送向这个混蛋的肚子。
  但瑞恩早有防备地迅速闪开,并且顺势将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推靠到墙上。
  “放开我!”挣扎着却丝毫动弹不得的袁畅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已经足以将任何人都打倒在地的拳头,竟然可以被面前这混蛋轻易克制,而这比任何言语上的伤害更让他感到挫败。
  事实上瑞恩也有些惊讶所感受到的挣扎力道,因为他必须用两只手加上全身的力气,才能将这小子固定住。
  所以,此刻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瑞恩因烦乱思绪而略微变粗的呼吸,毫无掩饰地喷洒在袁畅鼻端。
  “你倒真是痴情呀,为了那么一个女人,连出卖自己的事情都肯做。如果当时房间里是艾瑞克呢?你是不是也会那么下贱地勾引他?还是……你根本就是冲着他去的?”瑞恩咬着牙质问。
  不是不知道为这种假设吃味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但一想到当初跟这小子上床的人有可能是别的男人,尤其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就克制不住,有种想要把袁畅掐死的冲动。
  “不要用那种猪的大脑来看别人,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龌龊吗?”瑞恩的话让袁畅简直气得想杀人,但双手双臂都被牢牢缚住,恼怒之下抬腿想要踢向对方下体致命的地方,却忽略了两人身体本就无比贴近。
  在他刚一施力的时候,就已经被瑞恩察觉了意图。瑞恩身体向前一顶,一条腿挤进他的双腿间,瞬间让他连下身都动弹不得了。
  “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而且就算去,我也绝对会拉上你!”瑞恩恶毒地回敬一句,还没等袁畅还口就已经狠狠吻了下去。
  如同惩罚,用力得近乎啃噬,牙齿撞击的声音不时发出,却丝毫阻止不了某人掠夺的决心。
  蓦地,瑞恩觉得唇上一痛,血腥味随即弥漫了两个人纠缠的唇齿间。抬起眼睛,瑞恩正对上袁畅燃着火的倔强目光。
  瑞恩的蓝眸危险地眯了起来。居然敢咬他!
  然而袁畅并不明白,这个从来不懂得妥协的男人又如何会惧怕威胁,他这么做与其说是反抗,还不如说是挑衅,而挑衅引来的则是更加狂妄地探入。
  熟练的舌头直接深入到袁畅的喉咙口,旋即自牙床间一颗颗掠过,强迫他接受着自己血液的味道。这种纯西方式的深吻对袁畅来说,却无异于一种变态的惩罚,但他所能做的反抗,也只有含恨的眼神罢了。
  两个男人抵在墙上,做着最亲密的事情,相对视的,却是两双同样燃着怒火的眸子。
  如果说,女人是单纯通过接吻可以达到满足的动物,那么男人接吻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欲望的莅临。
  就在不曾察觉的时候,瑞恩抵在袁畅身上的某处逐渐硬挺起来,猖狂地昭示着他丝毫不打算掩饰的欲望。
  危险的意识逐渐清晰,袁畅直觉地想要逃开,但又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紧紧桎梏住自己的身体。
  “想逃吗?”唇齿交缠间,瑞恩的嗓音有些沙哑,“还是你怕了?”
  恶劣地用下体摩挲着对方同样敏感的地方,瑞恩继续低头封住了即将而出的咒骂。
  你这只猪!变态!该死的混账王八蛋!虽然一直知道这毒蛇对自己没安好心,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大胆到,在这间随时可能有人闯进来的办公室里对自己放肆。而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桌上的内线响了几次,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注意。
  “碰、碰……”片刻后,礼貌的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随即是女秘书柔和甜美的嗓音:“欧肖先生,环想集团的负责人已经在会客厅等您了。”
  袁畅心中一凛,第一个窜入脑海的念头是那个女秘书会不会推门进来,看到自己被这个混蛋控制在身下不得动弹的样子。惊慌顿时浮现在眼底,而他的任何变化自然都逃不过瑞恩的眼睛。
  环想集团是北京最大的一家驱动器生产商,早就安排好的会谈居然险些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瑞恩其实也有丝懊恼,如果不是秘书提醒,他说不定真的会忘记一切,就这么在这里强要了这小子。
  但看到了袁畅从来不曾浮现过的慌乱,又让他觉得倒也合算。
  知道袁畅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声,他嘴角得意地吊起,故意又重重加深了这个吻才肯撤身。轻咳了一下,掩饰着声音中欲望未得纡解的粗哑,提高声音回答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事情还没完。我们之间的账……等晚上回去再继续跟你算!”低声说完这句话,突然俯身咬住袁畅的耳垂,满意地感受到面前身体猛地一震,这才终于放开身下人被钳制了半天的双手。
  前人早有教训,太早得意总是会尝到苦头的,但是没想到应验如此之快。瑞恩的身体还没完全撤离,下巴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练习了四年的右勾拳,完美地击在那个一直作为假设目标,却第一次有机会瞄准的部位。
  蓝瑞高大的身体立刻被向后打飞出去,直到撞翻茶几才狼狈地停了下来。在模糊的视线和耳朵暂时真空的状态中,面前隐约呈现的是那个愤然离去的身影,和门口女秘书因震惊张大的红唇。
  “王八蛋!老子迟早要宰了你!”无视电梯中其他人怪异的目光,袁畅恶狠狠地扯开了衬衫领口的纽扣,漂亮的脸上布满的,是一种让任何人看了都不敢靠近的凶恶。
  电梯一停,他把手里那件足以抵上普通人大半年薪水的西装外套,看也不看直接丢进垃圾桶里,怒气冲冲走出了大厦。
  妈的,那个混蛋居然敢这么对他,居然把他当成女人一样按在墙上强吻!
  越想越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气的究竟是被强吻,还是那么轻易地被人控制住一向引以为傲的力道。
  想到这里,口中那股血腥和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味,让他觉得再也无法忍受。找到最近的一家冷饮店买了瓶水,不顾店员的异样目光,对着店外路边的大树咕嘟咕嘟地没命漱口。
  “袁畅。”
  一声呼唤从背后传来,声音并不大,却蓦地让袁畅所有的动作都僵在原处。过了几秒钟,他像没听到一样,甩开腿就向前走。
  “小畅。”身后的声音没有提高,只是换了一种叫法。
  而这回,袁畅的腿突然灌了铅似的,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身后的人一步步靠近,终于站到了袁畅的面前。那是一张经过岁月洗礼却依旧刚毅的脸庞,深邃的目光中是习惯性的冷酷,却在此刻变得有些柔软。
  “好久不见了——儿子。”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袁继诚心底有点失落。
  袁畅冷漠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真的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像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还是让他口中弥漫起了一丝苦涩。
  叹了口气,他的嗓音依旧沉稳,“找个地方谈谈吧。”
  袁畅望着面前这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嘴角有抹倔强,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咖啡店的门口。还不待司机开门,袁畅已经长腿一伸迈下车来,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袁继诚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吩咐司机开车去附近转转,半小时之后回来接他们。然后下车跟了进去。
  由于不是周末,又是上班时间,咖啡厅里人并不多。
  袁畅将视线转向窗外,看着玻璃墙外面来往的车水马龙,一语不发。
  “过得还好吗?”
  “还行。”他没说谎,事实上除了刚开始那两年上顿不接下顿、满世界敌人的日子,也的确还过得去。
  沉默……
  四年的空白,父子之间好像只剩下了难堪的客气与淡漠。
  直到咖啡端上来,两人之间依然没有一句对话。
  对于这样的儿子,袁继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他而言,这孩子在想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也始终没有弄明白过。
  人在年轻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留意这些琐事,只知道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事业中,等到年纪大、事业稳定,却发现父子间已经横了一道海峡。
  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却一直想不通究竟做错了什么,会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疏远至此。当初将袁畅丢到北京自生自灭,是为了磨练,也是为了避祸。却不想令本来就紧张的父子关系陷入了僵局……
  端起面前的咖啡,袁继诚还是开了口:“前段时间回A市,为什么不回家看看?”
  袁畅撇了撇嘴,并不奇怪自己的行程会被发现。
  “我有工作。”冷淡得跟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
  “已经四年没回过家了吧,我以为你至少会回去一趟。”袁继诚望着儿子完全长成大人的脸庞,有些感慨地说道。
  听了这话,袁畅几乎冷笑出声。当年是谁把他丢到这个陌生城市的?居然现在又来怪他没有回过家。
  袁畅的表情已经把他想说的话全说了,袁继诚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还是不对,明明答应去世的妻子要好好照顾这孩子,却没想到,怎么做都仿佛无法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情。
  难道……血缘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
  “你……是在埋怨爸爸吗?”
  袁畅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要工作。”
  袁继诚皱了皱眉头,望着儿子毫无兴趣的表情,还是耐下性子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小畅,回家吧。”
  袁畅无意识在桌面上敲击的手指倏地停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我现在的工作很好,也已经习惯北京的生活,暂时不打算换环境。”
  会遭到拒绝是意料中的事情,袁继诚并不着急,依旧慢慢说:“你们那间小公司我也了解过了,以现在的规模想在北京闯出名堂来并不容易,如果你真喜欢这行的话,我可以投笔钱让你开一家自己的电脑公司。电脑这一行,将来的发展潜力还是不错的,我也正想往这方面发展……”
  袁畅的嘴角突然吊了起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袁继诚一怔,随即听到了袁畅用一种讥讽的口吻挖苦道:“你是知道我们手里有‘SuperMan',所以才想让我回去,这么一来,也就等于白白得到了这么块蛋糕。”
  “小畅!”袁继诚有些恼怒地苛责。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袁畅霍地站起来,“不过很遗憾,专利权不是我一个人的,它是整个飞跃的。况且……蛋糕已经被人预定了,你迟了一步。”
  说完,袁畅扭头向门口走去。
  “小畅!”袁继诚也站了起来。
  袁畅顿了顿,却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袁继诚望着他走到街头,年轻的背影渐渐融入夏日的阳光中,这才无力地坐了回去,面前是一杯几乎没有动过的咖啡。
  如果不是为了想把CPU抓到手中,那老东西根本不会来找自己吧——想到这里,袁畅垂在身侧的手掌攥得死紧,被欺骗的感觉席卷而来。
  没什么,我不在乎!
  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小就知道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父亲这个词汇早就不在他袁畅的字典中了,又怎么可能会觉得难受呢。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心渴望家人能抱自己一下的孩子了,孤独的时候学会习惯寂寞,艰难的时刻也懂得努力面对,又怎么会为了那个从来不曾关心过他的男人而感到难过呢?坚定地告诉着自己,袁畅努力忽略心底那抹失望和酸楚。
  都说人要是倒楣,喝凉水都会塞牙。那么,那天真的可以说是袁畅最糟糕的一天了。
  当他被蒙上眼睛,从一辆小型货车中拖出来的时候,周围的安静昭示着他已经被带离了市中心。
  “揭开眼罩吧。”
  一个有点熟悉的嗓音响起。随即,绑在袁畅眼睛上的布条被人粗鲁地扯掉。压迫很久的眼球过了片刻,才从模糊的视线中分辨出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空旷而潮湿。
  正前方是一张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脸。
  世界上有两种人令人过目难忘。一种是让入耳目一新,眼前一亮,而另一种就是让人看了想吐,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毫无疑问,面前的路人甲,自然是属于后一种。
  对方是曾经跟飞跃谈CPU的一家企业总经理,也不知怎么好死不活地看中袁畅,几番纠缠之下,被袁畅当众痛扁一顿这才甘休。本以为就那么算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是中了这家伙的暗算。
  “Hi,袁畅。好久不见了。”那人缓缓开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地上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战利品。
  袁畅的眼皮跳了一下,虽然很不光彩的躺在地上,嘴角却还是嘲弄地弯了起来,“原来是你呀,猪头。”
  那人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外号的时候僵了僵,但随即笑得更加恶心了,“这阵子没见,你的嘴巴还是那么臭呀。”
  “你也没怎么变呀。”袁畅瞥了一眼这家伙脑门上的油光,还有肥大的肚皮。又不屑地扫过周围六、七个人高马大,一脸不善的家伙,“这么大场面把我请来,应该不单只是为了叙旧吧?”
  “呵呵,还是老样子,性子那么急。”对方站起来走到袁畅跟前,又示意手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啧啧,这么漂亮的眼睛,如果是被我压在下头会是什么样子呀……”他肥腻的手指扫过袁畅的脸颊,换来了狠狠的一瞪。
  “有本事一对一的来,少他妈给我玩阴的!”袁畅不屑地呸了一口。
  “不玩阴的,怎么能把你给请来?”对方显然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得意洋洋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刀子玩弄着。
  上次当众出丑,让一向仗着有钱玩遍北京城的他,成了朋友圈里的笑柄,更何况当时下体被袁畅狠狠踹了一脚后,至今都无法勃起,这个仇更是让他如鲠在喉,一口气不出不快。
  “哼哼,臭小子,难道你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说到底还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就在袁畅正准备反讽的时候,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愣住了。
  “把他放开。”
  就在袁畅发愣的一瞬,身上的绳子已经被人割断了。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如果今天你能放倒他们,我就放你走。”对方似笑非笑地撂下句话。
  活动一下被捆到麻木的四肢,袁畅昂首望着四周围拢上来的高大汉子,然后傲然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对方补上后半句,向手下的人施了个眼色。
  六比一,袁畅并不占胜算。但他从小便靠拳头赢得身边人的尊重,再加上这几年半专业的拳击训练,往往是对方尚未近身便吃了亏。
  本来那边仗着人多的优势,想着累也能把袁畅累死,却不想他的拳头也着实让这几个人暗暗惊讶,很快便有两个人抱着眼睛滚落到一边去了。
  吐了口唾沫,抹掉嘴角的一丝血痕。袁畅斜着眼睛扫了一眼椅子上观战的人,嘴角带着抹嘲讽。
  太小看他了,这样的角色,他袁畅还应付得来。
  接到袁畅嘲弄的眼神,对方把玩着刀子的手突然停住,视线落在站在另一端一直没有动作的男人脸上。
  那人仿佛得到暗示从衣袋中摸出什么,走向了混战的中央……
  当袁畅倒下的时候,眼睛恨恨地望向前方,只可惜他已经没机会说出自己的不屑,瞬间袭来的混沌掩盖了所有的知觉。
  胖男人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走到了袁畅倒下的地方。
  “把他架起来。”
  很快,袁畅高大的身体被两个人粗鲁地拖着拽了起来,腿还在地上半跪着,脑袋垂向一边。
  “还没死吧。”
  “您放心,只是用电棍捅了一下,死不了的。”刚才那个男人恭敬地回答着。
  肥猪肉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神色,“很好,这么容易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是。”男人微微躬身。
  满意地颔首,胖男人向入口处停放的黑色轿车走去。
  “对了。”胖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记得留口气,我还有份大礼要送,总要有人签收才行。”
  轻描淡写的语气后面,一道阴邪的光芒自那双细小眼睛内闪过。
  哼哼,老子花了两个多月的功夫搜集资料,就是为了给你小子来下子狠的。哼!敢毁了我的宝贝命根子,你也休想活得自在!
  臭小子,你就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八章
  刺鼻的药水味充斥在鼻端,最终将袁畅从黑暗中逐渐带回现实。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简单的吊灯,还有立在他头顶的点滴。本能地想要起身,却被胸口传来的剧痛迅速击打了回去。
  “KAO!”痛得咬紧牙,袁畅的五官扭曲到一起。
  听到了声响,正站在窗前出神的男人蓦地转过头,几步迈到了床前,按住袁畅正打着点滴的手臂。
  “别乱动,你手上有针头。”
  等疼痛稍微退去一些,袁畅才看清男人的脸。刚才放松点的眉毛,又迅速立了起来,想骂人,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在这里?!”
  瑞恩苦笑了一下,是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还像个笨蛋一样守在这小子床前好几天。
  “究竟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会伤这么严重?”标准的转移话题,却也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坦白说,当接到医院通知的时候,他的心跳都几乎停止了,没想到这小子仅仅离开自己几个钟头,就差一点再也见不到了……这种心脏沉到最底处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袁畅的眉头皱了皱,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又回到脑海中。
  “水……”
  瑞恩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茶杯,小心地托起袁畅的头,将杯子放到他唇边。
  昏迷两天的人终于碰到了水,一口气喝干后,才颓然倒回原处,却不小心又扯动胸口的伤处。
  “我怎么了?”忍着那阵疼痛过后,袁畅简单地问道。
  “肋骨断了两根、左腿小腿骨折、全身多处关节受伤,皮外伤更是严重……大夫说有两个男人把你送到医院,但丢到急诊室外就跑掉了。”瑞恩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样的伤,也幸亏仗着袁畅年轻,否则……
  “到底是谁干的?!”他的牙咬得紧紧地,恨不得把那些家伙挫骨扬灰。
  袁畅闭上眼睛,想起那张肥猪脸,悄悄握紧了拳头。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到底是谁?”瑞恩皱起眉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重伤后已经没有赶人出门的力气,却还可以用冷漠来保持距离。
  “你!”瑞恩险些被他气死,两天来焦躁不安的守护,竟然换来着这么句话,真想把这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拽起来,晃散他的骨头。

  但看那一身的青紫和绷带,终于还是下不了手。狠狠瞪着病床上闭着眼睛不动的人,他身侧的拳头握得死紧,最终还是选择出门去消消火。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瑞恩压下怒气接了起来,但在听没几句后,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确定是那家伙吗?”
  “是的,前段时间袁先生跟他似乎有些冲突,而且对方这几天,正到处吹嘘搞定了一个不听他话的家伙。至于那天送袁先生来医院的两个人也都已经查明,就是黄秉旺的跟班……”
  一股火气熊熊燃烧起来,几天不眠不休的照料,和刚刚袁畅的不领情,让一向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瑞恩露出了难得的戾气。
  居然有胆子动他的人!简直是觉得命太长了!
  ***
  “KAO!你他妈给我轻点儿!”
  “$#%……你是猪脑子啊,我说轻点儿听到没有!”
  粗鲁的咒骂声从高档病房中传出,外面走廊里的护士却仿佛习以为常,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没有谁去理会。直到唤人铃拼命地响了起来,护士长这才不紧不慢地带着两名白衣天使翩翩走进病房。
  “我说过不要你弄!滚出去!”震耳欲聋的吼声扑面而来。
  “欧肖先生,有什么事吗?”护士长不愧经验丰富,面不改色地直接询问室内看起来唯一比较有理智的男人。
  听到声音,袁畅立刻把脸转向门口,“马上把这个王八蛋给我弄出去!这里的人都死光了是不是?为什么要这种家伙来给我擦澡!找你们院长来,我要投诉……”
  瑞恩放下手中青紫还未褪去的胳膊,极有风度地笑着说道:“真抱歉,他又开始闹别扭了。”话语中的纵容仿佛说的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辛苦您了欧肖先生。”护士长笑得灿烂,对着这么一位英俊又充满绅士风度的男人,很少有女人能不动心吧。
  袁畅几乎为他的虚伪吐出来,但是腿上打着石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怒气冲冲地再次命令护士把这家伙丢出去,只可惜很显然没什么效果。
  他几天来的暴躁脾气,让那张没怎么惨遭毒手的俊脸也身价大跌,几乎所有护士的目光都被看上去高贵英俊的瑞恩·欧肖给吸引去了。
  最后当护士长无视他杀人目光带门出去的时候,也昭示着又一场对决的胜负双方已经产生。
  “你这条虚伪至极的毒蛇!这群蠢女人根本全都瞎了眼!”袁畅恶狠狠地磨着牙。
  “多谢夸奖。”某人面不改色地当成赞美全套接受,手中的温毛巾继续擦拭着面前这具没剩下几块完整肌肤的身体。
  “干什么?!”感觉到遮蔽在腹间的薄毯被掀开,袁畅突然惊叫。本能地想起身,却又不得不痛呼着倒了回去。
  “都说要你别乱动了,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看他疼得脸色发白,瑞恩也有些动气,“这么热的天,不把汗擦干净的话会起湿疹。”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要他这个欧肖家的继承人亲自动手,就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居然还乱动!再说这身体他哪点没看过……
  呃……不过说归说,面前的景致还是让他的喉咙骤然一紧。
  因为天气热,腿上又打着石膏,所以袁畅连内裤都没穿。实际上,几乎所有下肢有外伤的病号都差不多这样,便于护理人员帮忙清理身体。
  也正是因为如此,瑞恩才赶走了值班看护亲自动手。开玩笑,让那些女人在这具身体上摸来摸去的,光用想的他都想发火。
  “你再用那种龌龊的眼神盯下去,信不信我迟早把它抠出来!”威胁是威胁,脸却莫名其妙地红了。
  “咳!”干咳一声,瑞恩掩饰般地拿起毛巾擦拭了起来。
  袁畅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敏感,但偏偏能清晰感受到那只该死的手每一丝细微的移动。
  胸口肋骨做过复位,动一下就痛到冒冷汗,左腿打着厚重的石膏,高高吊着。连拒绝的能力都失去了,突然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袁畅只能闭上眼睛咬牙忍受。
  毛巾来到了大腿内侧轻轻揉擦,仔细得让袁畅想要杀人。可男人的身体就是那么无法控制——尽管厌恶极了这种连身体都要让别人帮助清理的感觉,那处最敏感的地方还是不由自主起了变化。
  而目睹这一切的瑞恩,虽然努力调整着呼吸,胯下还是逐渐硬了起来。伤痕累累的身体不再是几天前酒醉时看到的光洁优美,却平添了一种脆弱的诱惑,明明最亲密的接触都有过了,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袁畅兴奋起来的样子。
  他不是君子,面对这样的景象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他更清楚,如果此时乘人之危的话,结果只能是让袁畅更排斥他。
  深吸了口气,他专心地擦拭着,尽量快地擦干净最后的地方。
  当一条干燥的浴巾重新将下体盖住后,袁畅才有些意外地松开皱成一团的五官。
  “别用那副看强暴犯的眼神看我行不行,就凭你现在这副烂柿子的样子,我还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瑞恩端起床头柜上的水盆,丢下一句嘲讽,便走进病房、内独立设置的洗手间。
  看着那个故作潇洒却还是有些姿势古怪的背影,袁畅的目光起了些变化。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松口气的同时,心底却突兀地升起一丝不知是失望还是惆怅的感觉,只是迅速被他自动忽略了。
  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一个半月后,袁畅拆掉腿上的石膏,可以出院了,不过还需要定期回医院做检查和复建。
  虽然肋骨的复位很成功,但不能太过用力运动……医生谆谆告诫,只不过从来没进到袁畅的耳朵里就是了。
  “妈的,还是回家舒服。”终于摆脱医院那种浓浓的药水味道,袁畅倒在宽大柔软的床上,闭着眼睛发出了句感叹。
  听着他这句完全无心的话,站在一旁望着他的瑞恩突然感觉心口暖了起来——这小子,居然说这里是家。
  床上的人半天没有动静,瑞恩回过神时,才发现他胸前平稳地起伏着,竟然是睡着了。
  瑞恩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帮他把鞋脱了,轻轻把那条刚拆下石膏的腿放到床上,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又小心地拉过一旁的被子给这小子盖上。
  伸出手指将滑落下来,遮住那帅气五官的长发拨到一边,瑞恩仔细打量着。
  一个月的医院生活,让面前本来就轮廓分明的脸颊显得更加清瘦了。漂亮的黑眼睛紧闭着,黑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唇瓣。
  还记得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这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让他甚至以为再也听不到从这口中说出的尖刻话语。那种心脏揪成一团的感觉是从未尝试过的,也是今生再也不想体验的。
  “怎么办?我好像……爱上你了。”
  近乎叹息的声音喷洒在熟睡的人耳边,震动的,不止是一颗心脏。
  房门被几无声息地带上,拉着窗帘的安静室内只有一个人的呼吸。片刻后,一直紧闭着的眼帘突然缓缓打开。
  身侧偷偷握紧的拳头无意识地松开了,唇上还留着不属于自己的热度,而本该挥出的拳头,却全因为那叹息僵住了。
  他说……爱他……?
  瑞恩低沉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袁畅瞪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弄不懂这个男人了。
  这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在医院见到那条毒蛇,如果不是知道欧肖的背景,他准会以为公司倒掉了,这个总裁才会那么闲。
  只是无论他怎么骂、怎么挖苦,瑞恩照旧来去自如,连清理身体这种尴尬的事情也都被他一手包办了,拒绝不了,也不容拒绝。
  好几次,明明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变化,结果那人却总是在他发作前,自己躲进洗手间好半天才出来,面对他时,又是一副若无其事让人生气的表情。
  如果还是以前那个逮便宜就赚,丝毫不管他意愿的男人,或者他还能理解。可这样的瑞恩·欧肖,让他的心在疑惑之外,还多了一丝自己也理不清头绪的东西。
  但是,爱……
  “Shit!”骂了句脏话,袁畅发泄般拉起被子把脑袋整个包起来,“毒蛇的话如果也能相信,地狱早变成天使之家了。又想耍我吗?鬼才会信!”
  ***
  “真的不用再多休息几天吗?”瑞恩转头望着副驾驶座上的黑发小子,话语中是抹不自觉的关心。腿才刚能走而已,居然就逞强要去上班。
  “资本家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劳动人民的疾苦了,这里可没人看你演戏,那副慈善家的面孔还是省省吧。”挖苦完,袁畅不屑地把脸转向车窗外。
  瑞恩耸耸肩,也不生气,熟练地发动了车子。
  只上过一天班的公司还是老样子,美丽的女秘书笑容依旧灿烂,只是在看到袁畅时微微怔了怔,却立刻恢复正常。
  总裁办公室也仍然整洁、奢华得让他嗤鼻。两个钟头后,袁畅无聊地抛开手中的第N份报纸,把目光调到那个正在埋头看文件的男人身上。
  从侧面看,这家伙其实也并不难看,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刚毅的嘴角,颇有些贵族血统的感觉,难怪医院那群蠢女人一见他就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不过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已……
  感受到他的打量,瑞恩抬起头望了过来。看那摊了一茶几的报纸和沙发上懒洋洋的人,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
  “怎么,报纸看完了?要不要再让安秘书去找几本杂志过来?”
  袁畅翻了翻眼皮,“你到底是要我来做事的,还是吃白食的!别告诉我外面那群家伙全都是这样喝喝茶、看看报纸就可以捧着薪水回家了。我看啊,欧肖迟早要毁在你手里!”
  我本来也不想让你来,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罢了,瑞恩心底暗道,却知道这么说非得让对面的人跳起来不可。
  不过终于明白袁畅是在嫌无聊,瑞恩稍微想了想,便从桌上拿起两个文件夹站起来,走到了沙发前面。
  “里头是几家驱动生产商的企划案,欧肖需要从中挑出一家作为合作对象,你看一下,然后做份可行性分析报告给我。”
  袁畅也不说话,接过来放到茶几上就翻了起来。
  瑞恩见他总算不再抱怨无聊,笑了笑,眼中有抹不落痕迹的温柔。走回位子继续工作。
  其实给袁畅的资料并不是什么很赶的东西,而且也已经有人负责去落实了。给他这个,不过是为了让他打发时间而已,更没想过会有什么结果,毕竟他知道袁畅学的是电脑,跟商业运作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当两天后,一份列印出来的分析报告被丢到办公桌上的时候,瑞恩的确有些意外。
  “这么快弄完了?”他拿过来翻看着,片刻后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你认为讯超最适合?”
  “讯超?他们怎么行!”袁畅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一旁正在做汇报的销售部经理已经叫了起来,“这家都快倒了你知不知道,而且价格还比别家都高!你这根本是外行人说话!”
  袁畅撇了撇嘴根本懒得理会这种否定,耐着性子解释着自己的想法,“讯超现在的状况的确有点糟,不过他们是老企业,生产线都是一流的,只是经营不善导致的周转不灵,但是信誉一直很好。你们做生意讲的不就是诚信二字吗?”
  “哼!你懂什么。那么个烂摊子说不定随时会垮,又不是没有选择,我们为什么要冒那种风险!再说其他家的价格都要低好多,选哪家也选不到讯超!”销售经理翻白眼。
  “其他那几家拼命压低价格,有脑子的话都明白,一旦价格低到几乎没有利润可图的时候,他们必定会从其他地方寻找差额。赔本的买卖有谁会做!至于讯超,相信只要欧肖的资金注入,他们的生产品质是完全可以保证的。”
  “保证?哈,你来保证吗?你拿什么来保证?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一旦签下讯超,就会付出比其他家高出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五的钱,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狗屁!钱是拿来买东西的,当然要买好的东西,一分钱一分货你听说过没有?”
  “你……你竟然敢骂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你上司……”
  “我只知道,像你这种没有什么脑袋的人做到现在的位置,简直就是浪费薪水!”
  “你……”
  “好了,都闭嘴。”就在那个销售经理气得直哆嗦的时候,老板发话了,及时阻隔战火蔓延。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件事我会再考虑一下。”揉了揉被吵得有点头疼的额角,瑞恩下了结论。
  坦白讲,原本合作的对象基本上定了,但袁畅的报告让他突然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去分析,或许……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
  “你去哪儿?”瑞恩出声叫住突然往外走的家伙。
  “溜达溜达。”袁畅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甩门走了。
  真是个任性的家伙,腿都还走不俐落就到处乱逛荡!瑞恩的眉头无可奈何地皱了起来。
  “总裁,那小子根本什么都不懂,又自以为是、目无前辈,连您他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放在公司,对欧肖绝对没有好处的……”
  中年秃头的销售经理见老板心情颇不佳,赶紧趁机进言,却不想桌子后面射过来两道冷冽无比的目光。
  “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简单的一句话,顿时天下太平。
  ***
  “袁先生,有您的信。”安秘书甜美的嗓音叫住了正想往电梯走的袁畅。
  “信?我的?”袁畅有点意外。一时想不起来谁会给他写信,而且还是寄到公司来。
  “寄来好长时间了,刚好前段时间您都不在公司,我也差点就给忘了。”女秘书微笑着解释。
  “拜托别先生、先生的好不好,叫我袁畅就行,说起来你资历比我要老多了。”袁畅一边接过信,一边调侃着。
  安秘书只是微笑,并没有接话。像她家老板那种冷酷无情又缺乏耐性的男人,居然会对面前的年轻人忍让三分,就足以说明袁畅在他心中绝不一般。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最敏锐的,很多事情,虽然无须明说,心下已经是明白几分。
  袁畅拿着那封蓝色的限时专送,看了看右下角,并没有寄件人的地址、姓名,便三两下撕开了封口。
  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是份医院检验报告的影印件。袁畅满不在乎地看着,但神色却下一秒钟迅速变了。
  “搞什么!”那张纸被猛地揉成一团,抬起手想要扔掉,但犹豫一下,却最终还是把手垂了下来。
  “安小姐,麻烦你跟里面那家伙说一声,就说我要请假。”说完,他转身走向电梯。
  “这样不行啊!袁先生……袁……”但再怎么唤,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
  第九章
  瑞恩开始只是以为袁畅的别扭脾气又发作了,出去散散心就会回来。但当一天一夜过去,还是没见人影的时候,他才真的着急起来。
  这小子身体才刚好一点,连走路都不稳当,还需要定期做检查,竟然说不见就不见了!而且连个手机都没有,早说要给他买一个,但被拒绝了,还说什么辐射太厉害,他不想过早死于高科技……
  Shit!早知道就该硬给他装一个!绑也要绑在他身上!
  本来还以为会不会又是上次那个家伙做的手脚,但调查显示,对方应该正忙着应对自己一手策画出的,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而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找袁畅的麻烦才是。所以更想不到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瑞恩烦躁地把手上的文件扔到一边,就在刚想打电话,问一下派出去寻找的下属有没有消息的时候,手机响了。心中一动,马上抓起电话。
  “喂?”
  “是我。”平日很威风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无力。
  而瑞恩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这两天你跑哪里去了?怎么说都不说一声!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报警了?”不想发火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对着电话吼了出来。这两天的焦虑和担心,已经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本以为会像以往一样遭到反唇相讥,却没想到对方沉默一会儿,才无精打采地说了句话:“我没钱了,你开车来接我吧。”
  瑞恩咬了咬牙,努力压下险些脱口而出的火气,深吸口气才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火车西站。”
  “火车站?”瑞恩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随即大声吼起来,“你跑到那里干什么去了?!”
  他忘记对方的耐性本来就不是很好,袁畅被吼了几句早就烦了,“到底来不来?废话那么多干嘛!”
  瑞恩又深吸了口气,才开口:“我知道了,你在那里等着别乱走,我立刻过去。”
  对方没回答,他又不放心地交代一遍:“听到了没有?待在原地不要动……”
  “啰嗦!”
  不耐烦的两个字后,紧跟着便是电话切断后的滴滴声。
  瑞恩也顾不得生气,拿起外套就冲出门去。
  “安小姐,你通知各部门主管一声,就说两点的会议取消。”说完,瑞恩也顾不得秘书不解的目光,直奔电梯而去。
  一个小时后,瑞恩终于见到了毫无形象,双腿大开坐在火车站外面花坛边上的袁畅。
  “怎么现在才来呀,我快被晒死了!”袁畅的嘴巴干得发白,漂亮的眼睛也无精打采。头发凌乱地披在肩头,而身上还穿着瑞恩最后一次见他时穿的衣服。
  见他这副样子,瑞恩是又气又心疼,却又不忍再骂。只好硬邦邦地解释:“路上堵车。”
  天知道他是怎么飙车的呀,出市区的时候遇到塞车,害他几乎想弃车用跑的算了。
  袁畅嗓子干得冒烟,眯着看向面前的男人,“渴死了,有水吗?”
  瑞恩打开车门,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看他仰起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干,吞咽不及的液体从唇角流出,沿着颈项流进衬衫领口里。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渴成这样?”瑞恩的心抽疼了一下。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擦,但遇上对面冷冷扫过来的一眼,还是握紧拳头收了回来。
  把手中的空塑胶瓶捏扁,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袁畅拍拍屁股站起来,轻描淡写地说:“我去了趟A市,身上的钱只够买张回来的车票。”
  听了这话,瑞恩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想了几百种可能,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两天袁畅居然会离开北京。
  “好端端的你去那里干嘛?我不是告诉过你,席暮风的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吗?”
  他瑞恩·欧肖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反悔过。袁畅住院的这一个多月来,他与席暮风的“合作”也顺利敲定。
  袁畅斜了他一眼,没说话,打开车门想坐进去。就在这时,一辆车在他们的车旁停了下来。
  “小畅。”
  随着这声呼唤,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下来。
  袁畅看见他,疲惫的眼底立刻涌上了浓浓的防备和疏离。
  “小畅,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找地方再好好谈谈好吗?”袁继诚走到他面前,几乎是恳求地说着。
  他不知道这个一直压在心里的秘密怎么会被袁畅知道,即使关系再怎么糟糕……他还是不想失去这个儿子。
  “还有什么好谈的吗?”袁畅冷笑了一声,低头就要坐进车里。
  “小畅……”袁继诚上前一步想抓住儿子的手臂,却蓦地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
  “你是谁?”袁继诚这才看见这个蓝眼睛的男子。
  “他说了,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瑞恩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眼中有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敌意。
  极不喜欢这人那么熟稔地叫袁畅的名字,更不喜欢身边人的反应。因为直觉感到袁畅很在意这个人,虽然表现得那么冷淡,但这种冷淡背后所代表的东西,让他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
  “我在跟袁畅说话,请你让开。”袁继诚沉下面孔。
  “可他并不想跟你谈,而且他现在很累。所以很抱歉,我要带他回家了。”
  “回家?”
  袁继诚一愣,皱起眉头望向瑞恩身后的儿子,“小畅,这人是谁?”
  袁畅刚想开口,眼角却瞥见了从袁继诚车内走下来的司机,和两名高大健壮的助理。随即冷笑,“原来是带着人来的。怎么,是不是打算把我直接绑回去呀?”
  袁继诚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无论如何,在外人面前,他都无法容忍儿子对自己如此无礼。
  “这就是这几年在外面学会的礼貌吗?越来越不像话了!”
  “礼貌?哈!抱歉,从小到大没人教过我这个,现在再来谈,是不是有点儿晚了?”不知道被什么激到了,袁畅像个刺帽一样,顿时张开了全身所有的刺。
  还不待袁继诚开口训斥,他一把挽住身边男子的胳膊,挑衅似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他是谁吗?告诉你好了,他是我Lover.”
  “对了,Lover的意思你知道吧?说爱人也行,情人也可以。我现在就住在他那里,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同居。”
  袁畅的声音不小,附近的路人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目光。袁继诚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怎么,你觉得同性恋是很丢人的事情吗?”袁畅嘲弄地弯起嘴角,道:“那这样呢?”
  话音未落,他一拉下瑞恩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这下子,不仅袁继诚,连瑞恩也愣住了。但送上门的好运没有拒绝道理,而且在他的国家,当街接吻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仅仅愣了两秒钟,瑞恩便很快转守为攻,把这个吻加深下去。
  等他们分开的时候,面前是呆若木鸡,脸色发黑的一干人等,还有指指点点,频频回头的过往行人。
  “不要再来找我了,从今天起,你就当世上没我这个人好了!”袁畅拉着瑞恩上车。
  而这次,袁继诚并没有再阻拦。
  一路上,车内的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袁畅显然有他的心事,只是定定地望着车窗外飞驰而逝的景物,而瑞恩也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个吻。
  一直以来袁畅对他的态度都很明确,那就是像对待洪水猛兽般地保持距离,他也正在伤脑筋该怎么让他忘掉以前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重新接受自己。
  而刚刚,袁畅居然主动吻了他。这是种示威,他心里清楚,同时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那个人……是谁?”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握住方向盘的大掌紧了紧,没再追问。无论是谁,那都是个过去式了,既然他瑞恩·欧肖决定去爱的人,谁都别想抢走!
  就在他暗下决心时,袁畅却突然开口了:“他是我父亲。”
  一句话,让驾驶座上的男人险些把车拐到隔壁车道上去。
  “你说他是谁?!”堪堪避开了迎面的货车,瑞恩努力按下狂跳的心脏追问。想了多少种可能性,却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男人会是袁畅的父亲,而且,他竟然把袁畅的父亲当成了假想的情敌……
  “好好开车吧你!”袁畅翻翻白眼,嘲笑他的大惊小怪。停了一会才补上一句:“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瑞恩以为他是在说气话。虽然他调查过袁畅的背景,知道他们父子关系紧张,而且袁畅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却没想到会紧张到这种程度。事实上,刚才父子俩剑拔弩张的瞬间,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他直皱眉头。
  “……他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我根本不是他生的。”袁畅把脸扭向车窗。这几天一直沉甸甸压在心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会讲给身边这条毒蛇听。
  两天前收到的那张诊断证明,是二十几年前医院的检验存根。除了那个猪头,他想不出还有谁会费尽心思去翻开这尘封已久的往事。如果这也算是报复的一部分,那么他不得不承认对方成功了。
  而那个被他称了二十几年父亲的男人,在面对那张纸时,先是沉默,最终还是说出一切——他不是他们夫妻的孩子,是在得知无法生育后从孤儿院领养的。这样的结果——重得像座泰山。
  而听到这个真相,瑞恩也沉默了,无语地开着车。
  晚上,等瑞恩在房间的电脑上跟英国总公司联系完后,已经几乎是凌晨了。揉了揉酸疼的后颈,下楼打算弄点东西喝,却在经过客厅的时候突然站住了。
  外面的月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来,柔和地笼罩着室内的每一件家具,也洒落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袁畅显然已经清洗过,换了干净的衣服,他的头靠在沙发上,眼睛也闭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瑞恩走近,看到茶几上的空酒瓶,本想出声责备,却赫然发现袁畅的眼角有着什么湿润的东西闪烁着。这小子,在浑身骨头断得七零八落的时候都不曾流过泪,而此时的他,脆弱得让他觉得心疼。
  “怎么了?”他的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抚上那张月色下显得有些迷离的脸庞。嗓音中的温柔,也根本无法掩饰。
  袁畅没动,也没开口,只有眼角的泪,依旧无声地流着。
  心,猛地抽疼了一下。瑞恩长叹一声,上前把这身体拥进怀里。
  第一次,袁畅没有拒绝他的拥抱。这个夜,他需要有个人安抚空落落的心脏。
  一直都知道父亲不疼爱自己,却从来不曾想过竟然是这个原因,他是个孤儿,一个不知道亲生父母在哪里的孤儿。那个他叫了二十几年父亲的男人,竟然跟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却没想到面对这些的时候,竟依然无法抵挡那扑面而来的失落和沉重,依然会无助得像个毫无力量保护自己的孩子。那份他一直以为根本不重要的亲情,一旦失去,竟会是那么的让他……不知所措。
  泪,悄悄渗进拥住自己的这个胸膛上,也渗进瑞恩的心里。而瑞恩所能做的,只有紧紧拥着他,紧得仿佛想要将他融入自己的体内。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但当两个人的唇碰到一起的时候,便怎么都无法熄灭两具身体间的胶着了。
  肢体的语言往往比话语更能填补那种心灵的间隙,而肉体上突然袭上的疼痛,也终于让袁畅如愿忘记了那份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来的真实。
  月光如水,只有沙发上纠缠的身影,还有那不知是痛苦抑或需索的呻吟与喘息。
  第二天清晨。
  当瑞恩被刺眼的阳光弄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猛地坐起身来,屋内静悄悄的,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袁!”
  莫名的心慌和怀中的空虚感让他猛地跳起起来,随即感到一阵晕眩,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待这阵晕眩过去。
  “你鬼叫什么!”不耐烦的嗓音从二楼传来。
  瑞恩一抬头,看到了二楼栏杆边的身影,刚刚还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我还以为你走了……”
  “大清早的,我能去哪儿呀?”袁畅翻了翻白眼,边扣着衬衫的扣子边努力调整着步伐走下楼梯,希望不牵动到体内酸痛不已的某处。
  坦白讲,刚刚这条毒蛇慌乱的样子,和看到自己松口气的表情,让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暖了起来。
  “还不把衣服穿上,想裸奔呀,别忘了外面看进来一目了然。”袁畅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瑞恩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根本一丝未挂。他倒也不觉尴尬,从容地弯腰捡起掉到地上的毯子,像浴巾一样别在腰上。然后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这是你帮我盖上的吗?”
  袁畅瞥了一眼那毯子,眼底有抹尴尬,嘴巴却仍旧很硬,“我……才没那么好心。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睡糊涂,到楼上拿下来的。”
  说完,目不斜视地走到冰箱前面,翻找着里面的面包和牛奶。说不懊恼是骗鬼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那条毒蛇的怀里,简直比发现美国总统是个外星人还要来得震惊。
  他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怎么会那么失常,像女人一样流泪不说,居然还毫无抗拒地让那家伙抱了!该死!
  更该死的是,疼痛之外,居然还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瑞恩也不说破,嘴角却心情很好地抿了起来。这小子的脾气他知道,根本也不期望他会承认,但至少……他开始有那么一点关心自己了,不是吗?
  “你……还好吧?”
  随着一声温柔的询问,袁畅突然发现自己的腰上多了一双胳膊,紧跟着一个温热的胸膛贴到背上。
  “我昨晚有没有弄疼你?”瑞恩的呼吸喷洒在袁畅的耳畔,让他脸上的皮肤顿时烧了起来。
  恼羞成怒地想要甩开身后的男人,却忘记手中拿着东西根本不可能做到。
  “最好给我滚远点!小心我扁你!”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我的技术还不算坏。”瑞恩笑着在眼前犹散发着沐浴乳清香的颈项上吻了吻,听话地放手。并不是真的怕了这虚张声势的威胁,只是看出袁畅在害臊,不想再惹他生气罢了。
  而他这一吻,袁畅更是连脖子都红了。手上的牛奶直接砸了出去,却被对方接了个正着。
  “谢谢了。”瑞恩挑了挑眉毛,“不过我要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再下来吃你准备的早餐。”
  说完,留下站在原地喷火的人,瑞恩转身上楼了。
  “你去死!谁要给你做早餐?当心我下毒毒死你!”袁畅把手里的面包捏到变形,怒气冲冲地咒骂着。
  而那个让他气到半死的男人,却只是回头丢下一个恶劣的笑,老神在在地回房间了。
  ***
  经过之前的一个晚上,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但袁畅刻意让自己忽略,转而用更坏的脾气和态度去掩饰心底的那抹异样。
  但无论他再怎么凶,瑞恩也不着恼,只是用一种很深的目光望着他,直到他不自在地避开视线。
  袁继诚没有再出现,袁畅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感觉。从A市回来那天,本来只是赌气说自己是GAY,为的只是找件什么东西反击回去,以掩饰心底的那份受伤。却没想到父子的缘分居然真这么斩断了……
  “在想什么?”
  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让袁畅猛然一惊,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没什么。”袁畅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冰冰地回答。
  只可惜有人根本不在乎他努力营造出的距离,长臂一伸就把他拉进了怀里。
  “在想你父亲吗?”瑞恩无视怀中的挣扎,牢牢把人锁住。
  “谁说我想他了。”袁畅挣扎几下,索性放弃了。
  这个男人,似乎无论他怎样挣扎,都绝对会坚持己见,况且他伤势未愈,根本不可能敌过对方的力气。
  更让他有些丧气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习惯这个男人的怀抱了。
  明知道他在嘴硬,瑞恩也不戳破,只是拥着这劲瘦的身体,闭上眼睛感受那柔软发丝在脸上揉擦的感觉。记起那天晚上这黑发从指间穿过的悸动,不由得又伸出手指温柔地抚摩着。
  “你的长发……比女人还要性感。”
  想起做爱时几缕汗湿的长发滑进这人因喘息而微张的口中,那幅性感的画面,让他的身体不禁起了变化。
  可这句饱含情欲的话和抵在自己身上的硬物,却让袁畅瞬间变脸。
  “你他妈的大白天发什么情!”用力地推开禁锢自己的怀抱,袁畅愤然道:“什么长发不长发的,喜欢长头发去找女人啊!少跟我这儿说梦话!”
  说完,他猛地甩上门出去了。瑞恩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这个暴躁的情人,恐怕还得再多花些时间慢慢哄骗才行。
  袁畅怒气冲冲地,在安秘书早就见怪不怪的目光下冲出办公大楼,这才想到根本没什么地方好去,索性把手插进裤兜里,在马路上乱逛了起来。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欧肖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照样运转正常,所以他也根本不着急回去。
  坦白说,与其说他气的是瑞恩随便对他动手动脚,倒还不如说是刚刚那句话惹恼了他。从小到大,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拿他和女人比,明明是一百八十的英武身材,却偏偏总是被说成比女人漂亮!
  漂亮就是漂亮,什么比女人漂亮?
  妈的!那个姓欧肖的根本就是头猪!还说什么喜欢他!想着想着,刚才几乎已经消得差不多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您好,先生,本店三周年庆打折酬宾,欢迎您进去看看。”一张印刷精美的传单突然被塞进他的手中,抬头一看,是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店员。再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扭头,原来是家装潢时尚的发廊。
  心里一动,袁畅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念头,连想都没想,便大跨步走进去。
  当袁畅重新踏进办公楼层的时候,所有看到他的员工都愣住了。
  他反倒反常地微笑着一一打招呼。
  扭开总裁室的门把手,里面的男人正在埋头看文件。听见门响,头也不抬地命令道:“安小姐,给我杯咖啡,顺便把财务主管找来。”
  等了片刻不见对方有动作,不由得抬起头,却在看见对面人的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而这种效果正是袁畅要的,学对方常有的动作,嘲弄地吊起嘴角,“怎么样,还满意我的新发型吧?”
  又过了几秒钟瑞恩才回过神来,“怎么把头发剪了,还染成这样?”
  才不过两个钟头而已,袁畅的齐肩长发已经剪得只有两、三公分,而且染成一种让人想皱眉头的耀眼金黄色,在这个严谨整洁的办公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自己的头发,高兴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管得着吗?!”袁畅斜着眼睛挑衅地说着,等着对方发作。
  但瑞恩在开始的惊讶过后,只是仔细打量着,然后挑了挑眉,“其实……偶尔换一下发型也不错,公司是需要一些新鲜元素了。”
  这下子反倒让袁畅的预料落了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打开笔记型电脑点开一个游戏,死命拿着大刀砍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瑞恩不落痕迹地看着他那咬牙切齿、苦大仇深的表情,忍不住想笑。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这么做是为了气自己,于是忍不住逗了逗他,居然就能气到这个程度,还真是……让他有点罪恶感。
  “生气了?”瑞恩放下手中的文件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带着笑意地问道。
  袁畅杀得眼都红了,哪里会理他,连眼睛都不斜地继续砍大刀。
  “还真的生气了。”一只大掌覆到了袁畅拿滑鼠的手上。
  “你他妈有完没完!滚开!”
  袁畅恼怒地去推身边的男人,却冷不防连另一只手也被握住,并且顺势被扯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别气了,是我不好,行了吗?”瑞恩低头在那张薄唇上讨了下便宜,这才低姿态地道歉。
  “你!”袁畅被他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爱你。”
  简单的三个字,像魔法一样瞬间将袁畅所有的话都噎住了,脑袋里真空一样。
  上一次已经听过这条毒蛇的表白了,但一直当作是个恶作剧而已。
  但这次,他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听到了,而且面前那双蓝眸中透出的认真和深情,让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都办不到。
  “开、开什么玩笑?”回过神的他尴尬地想要扯回自己的胳膊,却发现根本办不到。
  “我没在开玩笑。”斩钉截铁的口吻,配着一双再认真不过的眼睛,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说话者的决心。
  趁着袁畅发愣的片刻,瑞恩又把他往怀里扯了扯,“无论你换什么样的发型,变成什么样子,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懂吗?”
  说完,瑞恩就着那因震惊而微张的唇瓣吻了下去。
  袁畅的心却完全因这个表白而纷乱了。咫尺外的那双蓝眸所蕴涵的深情,让他的心脏无法克制地轻颤起来,当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变质。
  瑞恩霸道的唇舌暂时放过了他的,转而沿着颈项开始向锁骨发起进攻。而他已经完全被推倒在沙发上,被这个男人压在身下。衬衫也被从腰带中扯了出来。一双大掌正不规矩地上下探索着。
  食髓知味的身体残留下的记忆,让袁畅的肌肤渐渐发起热来。
  “你……你疯了,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躲避着那袭上的唇,袁畅努力提醒对方,也提醒着自己这里是随时会闯进入来的总裁室。
  “放心……没人敢随便进来……”
  “可是……呜……”正想拒绝,身体最脆弱的地方突然被人握住,让他猛地震动了一下。
  “我爱你……袁,我爱你……”继续的爱语从蜜蜂般轻吻的间隙中飘散出来,如同最原始的烈酒,湮灭了袁畅脑海中最后一丝理智。
  ***
  生活还在继续,瑞恩和袁畅之间的生活,也渐渐开始磨合到一种彼此都比较适应的程度。确切地讲,应该是袁畅逐渐能够接受自己和男人肌肤相亲,并且可以从中获得满足的事实罢了。
  爱情……那是他打死都不会承认的东西。
  对于这种抗拒,瑞恩倒也不着急,只要人在他身边,他有足够的信心,迟早能把这头小兽的心给夺过来。
  让瑞恩一直挂心的,是袁畅时常陷入的情绪低潮。尤其是路上遇到父亲牵着孩子的小手回家的场景,总能让袁畅郁闷上好一段时间。
  瑞恩自然明白原由,也试过从中开导,但每次只要一提到父亲这个字眼,袁畅就立马跟他翻脸。几次下来,使得他也不敢再轻易谈起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通电话让所有的一切有了转机。
  ChinaworldHotel二楼SUMMERPALACE餐厅。
  “您好。”瑞恩看着餐桌对面早已等在这里的中年男人,礼貌点头,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你好。”袁继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异国男子。
  高大帅气、轮廓分明的五官显示了良好的血统,而蓝眸中的坚定与刚毅也昭示着主人的性格。坦白说,如果作为一个后辈来看,面前的男子的确值得欣赏。
  毕竟他是欧肖家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裁,十八岁耶鲁大学经济学硕士毕业,熟练掌握六国外语,还取得过北大文学硕士学位,更是在英国IT领域掀起过资讯技术变革的领军人物。
  这样的人,如果作为合作对象,相信绝对是个强有力的同盟,但如果把他当成自己儿子的情人去审视,他不知道是不是能放心让袁畅跟这样一个人生活在一起。
  自从在得知儿子是同性恋不欢而散后,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想了很多。尤其是不断在思索袁畅,为何在听说自己并非他的生父时反应如此强烈。
  他一直努力想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却忽略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很多小事。他没有给过这孩子多少的关爱,并不是不关心,而是他从来就不懂得如何去爱,包括对去世的妻子。
  他一直以为只要让他衣食无忧,过上最好的生活也就尽到责任了,却没有思考过儿子想要的到底是不是这些。但很可惜,等逐渐意识到的时候,似乎已经太晚了。
  所以,他想,从现在开始,自己或者也该试着去了解一下这孩子想要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您叫我来,是有话要对我说吧?”瑞恩很礼貌地问向久久没有开口的袁继诚。他在中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该用怎样的尊重来对待中国的父亲,尤其,是那个他想认真对待的家伙的父亲。
  至于对方打量的目光,他倒并不怎么介意。
  袁继诚的目光中有份欣赏,能面对他这么久的打量却面不改色、坦然自若,至少应该是个坦荡荡的人才对。
  “袁畅知道你是谁吗?”袁继诚问得有些突兀。
  瑞恩却显然明白他的意思,淡淡笑了笑,“他知道我叫瑞恩·欧肖,欧肖集团驻北京的负责人。除此之外……大概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吧。”
  想起那小子咬牙切齿咒骂自己的样子,瑞恩眼底不由得浮上一抹宠溺。这个暴躁的情人,可能从来都没有耐心和兴趣去了解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吧。
  袁继诚看在眼里,没有再追问,端起面前的咖啡,却并没有送到嘴边,仿佛在思考该怎样开口。
  瑞恩也不打扰他,耐心地等待着。
  “小畅刚到我们家的时候……我是说,我和他母亲把他从孤儿院带回家的时候,他才只有两岁多一点。”袁继诚的目光落在窗外,仿佛陷入了回忆。
  “他是个很爱哭闹的孩子,大概是孤儿院的条件并不好,所以他看上去又瘦又干,像个猴子一样,因为缺钙,连站都站不稳。又特别怕人,更怕黑,他母亲每天晚上必须得抱在怀里摇着才肯睡。”
  “他母亲很疼他,照顾孩子的任何一件事都不肯假手保姆,一定要自己亲手做才放心……慢慢地,小畅长大了,大概是孤儿院中的那些潜藏记忆都消退了,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
  “他很聪明,念幼稚园的时候就把《二字经》、《百家姓》、唐诗宋词什么的背得滚瓜烂熟。我们都还以为,将来这孩子说不定会成个文学家。”
  袁继诚嘴角有抹很慈祥的笑容,像天下所有对子女感到骄傲的父亲一样,回忆着自己儿子的童年。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的笑意突然淡了下来。
  “但是自从他读国中的时候,我妻子去世了。那时起,这孩子就变得越来越叛逆、越来越不听话。”
  “刚好当时我的公司遇到了一些问题,便忽略了对他的管教。老师说他成绩差了,我就给他请最好的家教;打群架被开除,我就想办法花钱把他转进更好的学校……我以为这样,至少就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
  “可是没想到,这却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而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弥补了。”
  瑞恩静静地聆听,并没有问为何袁继诚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虽然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底。
  “我一直希望他能生活得快乐,如果以前不是的话,至少以后的人生可以。”袁继诚将目光放到瑞恩脸上,那是种源于一个父亲的恳求,道:“小畅……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瑞恩心里一动,问道:“我可以理解成,这是您对我的一种认可吗?”
  袁继诚望着他,没有回答,只是从位子上站起身来,“请你帮我给小畅带句话:自从把他带回家的那天起,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如果在外面生活很艰苦的话……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着。”
  说完,掩饰什么般袁继诚迅速转身大步向入口走去。但就在那一瞬,瑞恩仍然看到他眼角闪际的泪光。
  尾声
  “滚开!”袁畅没好气地骂着沙发上看文件的男人。
  瑞恩无辜地抬起眼,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滚一边去!你坐到遥控器了!”今天晚有甲A联赛呢,他大少爷可是耐心有限。
  沙发上的男人后知后觉地从身后的沙发夹缝中,摸出了那个被寻找N久的遥控器,笑着递了出去。
  袁畅当然不会客气,伸手去拿。却没料到,一下子被某个别有用心的人握住手腕拉入怀中。
  “你他妈……”
  还没出口的咒骂被迅速吞进另一个覆下来的口中,身体被牢牢拥住,反而显得像他自己投怀送抱似的。
  “你是猪啊?好好的发什么疯!”结束了一吻,袁畅终于能发泄他的愤慨。但双唇下一秒便又被捕获了。
  直到感觉怀中身体已经全然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瑞恩才算放缓了侵袭。
  望着袁畅难得迷离的黑眸,他又忍不住,冲着那两瓣已经被他蹂躏到红肿的薄唇咬了下去。
  “啊!”
  袁畅的理智被疼痛拉回来了一点,意识到目前自己的处境,立刻想要挣脱出去。即使不得不跟这个男人有了那种最亲密的关系……呃,好吧,坦白说也不能算是勉强啦,他自己也能得到某种享受就是了。
  但是,关键问题是,他还是无法接受两个大男人有事没事腻在一起,可偏偏这个混蛋就是喜欢时不时来一场偷袭。
  看来他真的要考虑搬出这栋房子了,反正席鑫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跟这条毒蛇做的三个月的约定也已经到期了……
  “袁……”瑞恩的嗓音有些沙哑。
  “干嘛?!”袁畅别开眼睛不看他,坚决不承认心底竟然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声呼唤酥麻起来。
  “我今天……见过你父亲了。”考虑了几乎一整天,瑞恩终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
  寂静……
  “放手。”袁畅冷冷地命令着。刚刚那个眼波迷离,双颊绯红的别扭情人已经瞬间消失。
  瑞恩一愣,还是听话地松手。
  袁畅一得自由,立刻站起来往楼梯走去。
  “袁。”瑞恩见他的反应如此强烈,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追过去,不由分说先握住了他的胳膊,“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袁畅没回头,却也没甩开他的手。
  瑞恩见状,温柔地从背后环住了这具身体。
  “是他主动找我的。”
  袁畅一震,没有开口。
  叹了口气,瑞恩用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
  “他一直在对我讲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你的母亲。他说你母亲是最疼你的,从来都不舍得把你交给别人照顾,他还说,他一直都希望你能生活得快乐。”
  袁畅的眼睛有些热,却依然倔强地不肯出声。
  “还有,他要我帮他带句话给你。”瑞恩故意顿了顿,可怀中的人依然像颗蚌一样就是不肯开口。
  最终还是他妥协了,“你爸说,自从把你带回家的那天起,在他心里,你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还说,如果外面生活很辛苦的话,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瑞恩的话说完,一直隐忍的雾气终于从袁畅心底升腾到了眼睛里。热热的,像很久以前母亲去世时,被父亲最后一次紧紧抱在怀中的感觉一样。
  “他……住哪里?”垂在身侧的手掌早已不知何时紧握成拳,而嗓音也因喉咙口的酸胀而微微改变。
  “ChinaWorldHotel.”
  当瑞恩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袁畅已经向门口冲去了。瑞恩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他下午已经离开北京了。”
  袁畅一怔,迈出的步子也停住了,心底翻腾的全是陌生的情绪。
  宽大而熟悉的胸膛在他没有留意的时候,又附了上来,“今天已经太晚了,如果你想见他,玥天我陪你回A市,好不好?”
  袁畅没有回答,但浑身紧绷的肌肉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其实……你父亲还对我说了件事。”
  “什么?”
  “他说……”瑞恩在他耳边吹着热气,“今后就把你交给我了。”
  恶劣地改变了一下袁继诚的原话,瑞恩并没有什么罪恶感。
  袁畅一愣,片刻后才察觉到这句话的意思。还有那附骨之蛆般在自己耳垂上啃噬的唇齿,让他顿时明白过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声音是不耐烦的,脸却充起血来,想要挣脱,怎奈束住他的臂膀却是怎么也不肯放手。
  “我可不是胡说八道,这是他亲口说的。”
  瑞恩信誓旦旦,但口气又在下一秒变得暧昧起来,“你说——这算不算他已经承认我这个女婿了?”
  “女……女婿?!”袁畅几乎被自己一口口水噎死,随即曲起胳膊给了身后男人一下子,如愿地听到一声悲惨。
  “你说谁是女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袁畅恶狠狠地威胁,但是涨红的脸却让气势怎么看都差了那么几分。
  瑞恩揉着胸口苦笑,“好好,算我说错话了行不行?”
  袁畅瞪了他一眼,转身往楼梯上走去。
  可没上几级台阶,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因为是在楼梯上,先下意识地握住对方的肩膀稳住自己,然后才愤愤地怒视着满脸春风的男人。
  “放我下来!”
  瑞恩挑挑眉,“不放。”
  “你!”
  “你腿上有伤,还是不要太辛苦的好,我抱你回房间吧。”
  瑞恩一脸“诚恳”地建议,当发觉对面怀疑的眼神时,立刻显得厚道异常,“我发誓,就送你回房间而已。”
  袁畅翻了翻白眼,放松身体靠进他怀里,也乐得省力。却忘记了毒蛇的话是根本不能信的。
  果然,片刻后卧室里传出了如下对白:“混蛋!你干什么?!”
  “没什么,帮你脱衣服罢了。”轻描淡写的语调,仿佛讨论的只是天气。
  “你给我滚出去!滚回你自己的房间!”
  “那怎么行,我得看一下你的伤口好了没有。医生说了,天热,要好好照料才行……”
  “滚开!拿开你的爪子!三个月已经到了,我明天就要搬出去!”
  “什么三个月?”出声的人仿佛正在忙着什么事情,心不在焉得让人冒火,“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瑞恩·欧肖!你这个混蛋、骗子、无赖、毒蛇、呜……”
  一连串的诅咒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突然堵住了。仔细分辨,卧室中只剩下令人耳红心跳的喘息声……
  窗外夜色涌动,花园里的树丛在月光下的夜风中轻轻摇曳。沙沙的声音,如同夏末的低语,又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
  《全文完》
  席鑫和宋春天的故事,请阅读笑生在绿叶森林系列作品《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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