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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万龙脸色铁青,坐在自己官署里听着战场里逃出来的残兵败将的禀报。终于狂怒的把自己面前的几案推dao。轰隆大响中,他大声发令:“把完颜忽喜给我请来!”说着就颓然坐倒,不住的抚摸自己滚烫的脑门。
一直在他身边察言观色的一个颇为清俊的中年汉子,沉吟着道:“这个归义军,来得突然,打得凶猛,还受封了咱们大金的官职。战力既强,名目也正,我们要好好应付了。”
马万龙哼了一声:“全冠清,当初你劝我从北丐帮退出来,可没想到有今天啊!跟着武仙就是走一路败一路,好容易有个邓州的基业,却卡在蒙古,金国还有现在冒出来的归义军之间,这日子也忒煞难熬了!”
全冠清冷冷一笑,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当初不走,我们两个就能赖在北丐帮了么?萧峰什么手段我们都见识过。他能投留哥,我们又为什么不能投金国?这个乱世,谁出头都是不一定的事情…………这些前事我们不必说他,好歹现下我们还有万多人的实力,还有这么个坚城,尽有时间慢慢打算。”
“慢慢打算个屁!一万多人,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我们城里的积储不过二三千石,撑一个月就该烧高香了。还不如早把虎嘴寨那些堡砦拿下来,你偏偏要说什么留作羽翼的废话。现在是人家把我们的羽翼给修剪干净了!”
全冠清神色凝重:“留耿大嘴做羽翼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们派到那里的使者,不断也有情报传回来,归义军虽然说有二万多人,但是连耿大嘴他们的寨子都打不下来,拿我们邓州更是没有办法了。如今之计,就是赶紧把完颜忽喜给干了,我们也别再犹豫了,赶紧向蒙古大军输诚!不管是从中京还是陕西过来一队蒙古援兵,这归义军指日可破。”
“可这金国的兵就在眼前!我的一半精锐出去,被人家吃得连点渣都不剩!这些事情,我再考虑。”
全冠清冷笑道:“你还想拖着好浑水摸鱼不是?现下不比往日了。以前蒙古虽然大占优势,但是金国还有抵抗之力,在两边摇摆,尽有咱们的便宜占。可是现在天快倒转过来啦,再不下定决心,我们就等着给完颜家殉葬吧。”
他站起来朝马万龙走了几步,语气诚恳:“老马,咱们是从丐帮出来的老兄弟,这些年我在你这里不要带兵,不揽权势,尽心尽力的替你谋划。还不是就想你能出头,好找萧峰报仇?我这些年来的计较,又有哪些是大错过的?这时候该下决心啦!”
马万龙有些感动,甚至叫出了全冠清在丐帮时的职分:“全堂主,这些我都理会得,但是手下这些人,我还是要好好安顿交代一下的。面前这股子大敌,也是要对付的。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正谈话之间,完颜忽喜被马万龙的手下客气的带上来了。他到邓州已经有两天,一到就给马万龙出示了诏书。没想到既没有摆香案迎接,还差点翻脸。虽然还算客气的将他软禁在这里,但也一直没有来理他。只能让这个青年贵戚越发的感到大金国已经是江河日下了,对号召这些部队勤王援救汴梁,他热切的心也慢慢淡了下来。
看着完颜忽喜从容的被带了上来,马万龙换了一副笑脸:“完颜将军,这些日子军务一直繁忙,所以没敢打扰大人你,你不会见怪吧。”
完颜忽喜自己找了个座位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笑道:“吃得好,喝得好,我有什么好见怪的?再说了,我这个将军有名无实得很,象马大人手下有过万虎贲,我又怎么敢见怪呢?”
马万龙顿时就想发作,不过在金国这么多年下来,宗室子弟在他们心中还有点余威。他强咽下这口气,苦笑道:“我知道大人心下还是不乐意咱们。不过咱们都是大金国底下的兵,那诏书所说的事情,未必没有商量,我这么份家当,总要准备几天。结果将军手下就狠霸霸的打上门来了,虽说打了一场没分什么胜负,可大家毕竟伤了和气。手下人情汹涌,要对将军不利,我都是硬压了下来。您倒是看看,这事情如何转圜?”
完颜忽喜抬首向天,淡淡道:“国君死社稷,我宗室殁于国事倒也没什么。我人在这里,手无寸铁,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你要记住,我大金再不济,也还有十多万忠心敢战的部队,哪天皇上真要选从你这邓州退往陕西,你也逃不了那一日!”
他站起身来:“所以诏书上劝你去析川和你的将主武仙会合也是好意,你是武仙将军使老的,到那里会合,你们地盘也有,实力也厚了,要是有忠义之心呢,自然会去勤王。如果想各谋出路呢?天下之大,也随你们去。现下就有二万归义军兵压邓州,何去何从,马将军自己考虑吧。我个人也就等领教马将军的处置了。”
说完略略点头示意,昂然走下台阶。留下马万龙和全冠清在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两天,马万龙和全冠清收到的全是坏消息。设在四乡征粮征夫的小股部队全被扫荡干净,陆续有些残兵败将逃回邓州城,但又损失了五七百人马。敌人多是骑兵,来去如风,自己这些分散的小股部队实在抵挡不住。和枣阳的文报,也早已不通,枣阳由自己另一个族弟镇守,不过才千余步卒组成的队伍。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两人的脸色,一天难看过似一天。城里存粮本就不多。还有四五千百姓也张口要吃饭。不过才二三千石的粮食,撑到月底都看来够戗。
终于到了十二月十六日这一天,几千归义军的人马迫近了邓州城。
我还不大能骑马,坐在一辆小车上,和手下几个将领指点着看那邓州形式。这座大城果然坚固险要。城高墙厚,光那一道几乎有八十米宽的护城河,(这还不算什么,襄阳当时的护城河有一百五十米宽!)就是我们根本无法逾越的。
马军第3指挥和步军第10指挥的架子都搭起来了,但是那些马万龙手下的老兵,我暂时还不敢补充到部队里。只是以民间的青壮暂时凑个数字。根本现在还使用不上,我的主力,还是原来的四个步军指挥和两个马军指挥,再加我的亲兵队,连日作战,也颇有损耗。现在不过一千七八百之数。
逼近邓州城之后,我们就择高处下寨,挖壕沟设寨墙铺鹿砦。整治出一个坚固的营盘。和邓州遥遥对峙着。平日里就派出逻骑四下扫荡,我有七百多名精悍骑兵,马的数目还超过这个数字。将邓州与外的交通隔绝得死死的。
看着邓州城的形式,慕容复朝我笑道:“兵法云十则围之,将军的敌人十倍与你,却被你围困得死死的,这的确是翻千古之案啊。”
我摇头不承认:“敌人没有十倍与我,我心中真正的敌人,只有马万龙的老部下二千人,给咱们吃掉一千,现在还剩一千,我两倍与他。再加上我的骑兵优势,邓州这边一片平原,我的优势还要加大到五倍。加上他对我实力不清楚,我却清楚了解他的一切,这样算来,我的优势正好十倍。”
明辉一直很专注的看着城墙,终于叹口气道:“这城,咱们是打不下来的。将军,难道就这样和他们一直对峙么?须知道邓州这个地方是冲要,时间一耽搁长,蒙古军搅和进来,那就不知道要起什么变化了。”
我还是朝他摇头:“这我不十分担心,蒙古军大队正集中在豫北豫西一线,日后发展方向也多半是豫东。他们正在和大宋谈联盟的事情,不会贸然到京湖置制使面前来耀武扬威的。我们就是要和他们对峙,怕他们怎地?虎嘴寨还有几千石粮食,附近坞壁这些日子也被明统制打开不少,咱们粮食军资有的是,看谁先沉不住气。”
慕容复在一旁点头:“这话很是,就连张谣的第9指挥,最近在豫中也是做得有声有色,打开了不少坞壁,老虎砦和虎嘴寨的交通很是稳固,前日还打发民夫送来了三百石粮食呢。”
提到张遥,我却有些沉默。他的第9指挥自由发展,果然是做得很不错,但是却始终对他有些放心不下。慕容复的军咨府方面,却对张遥分外的客气笼络,几次我觉得兵力不足,想调张遥过来增援。军咨府却以后路要紧,不肯在我的军令上联署。我考虑到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也就没有强硬推行了。但是总觉得这里面味道不好。
看着我一时沉默了下来,众人都不说话了。都以为我要做什么决定。在我的军中,我的百战百胜的威名早被传得神乎其神。就连明辉也私底下承认:“我们这位将主,料敌奇准,每一战前,必先百计削弱打击敌人的实力和信心,争取到以最优越的条件与敌作战,又每战必肯当先,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是。”底下的小军官们更是死心塌地,有这么一个将主又肯和他们同甘共苦,又每战当先,还老打胜仗,待遇也不坏,这还不跟着拼命?归义军在不知不觉中,已渐渐成为一个牢固的整体。
到了这一步,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每一仗前都殚精竭虑。兵力不强,我每一仗最要紧的都是以势压人,千方百计的先削弱敌人势力。造成有利于我们的战略局面。而且每一仗都是自己豁出命上阵去拼,这一路走来,当真是非常的不容易。
望着高大深灰的城墙,风从我的身边掠过。我从车上站了起来。凛然的环顾着我的手下。终于我淡淡的开口了:“邓州,必下。但不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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