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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诸人都是天津卫王通系统的核心,张世强留守办差,王大人凯旋归来之后,张世强去京师公干,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去办什么差事,众人却不清楚了。
但众人看到王大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屋中本来颇为轻松愉快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重,沉默了会,王通挥挥手说道:
“都忙碌差事去吧”
虽说蔡楠是监军,官面上的地位和王通平齐,不过天津卫这边的规矩就是王通最大,众人都是站起告辞退下。
张世强走进屋中,放下手中的包袱,先给王通见礼,回来还没有休息,风尘仆仆的样子,王通直接开口问道:
“结果如何?”
“大人出铁门关的时候,属下已经在贼人头目张泉口中问到了主使,不过所说太过骇人,属下为求稳妥,将张泉画影图形,特意去秦馆托宋姑娘查访确认,得了确切的消息,这才急忙回来禀报。”
张世强向来沉默稳妥,他这般重视,事情当然不会小了,王通倒了杯茶递给张世强,开口说道:
“你回来应该连口水都没喝,先润润嗓子”
张世强双手接过,一气喝干,笑着说道:
“多谢大人,属下嗓子还真是渴得很,属下问出那贼人张泉的口供后,就安排兵卒和锦衣卫两方值守,任何人不得大人和属下的手令,不得提审张泉,送饭送水打扫牢房都必须有三人以上同行,不得和张泉交谈,牢房那边的人分属锦衣卫、天津司和虎威军三处,彼此监视,方才属下来这里前,先去牢房那边看了看,那边没出纰漏,口供就是属下一人知道。”
说的有些絮烦,王通听的仔细,保密工作做到这般,越让人觉得非同小可,张世强放下茶杯,解开包袱,从中拿出了一迭纸,展开后递给王通,开口说道:
“这是张泉的画像,拿到秦馆后请宋姑娘那边找人去问张四维府上的管事,确认此人口供无误,张四维府上都说这人卷了府中一笔银钱和个丫鬟私奔了,上上下下当作丑事,封口不让外人知道。”
王通点点头,肃声说道:
“他说是张四维指使的?”
“对,口供如此,属下以他家眷威逼,他当时明显是支撑不住了。”
“杨思尘曾和我讲过,当年吏部尚书张瀚在张居正夺情之议上,被宅内的清客某人怂恿,然后犯下大错,致仕返乡,而杨思尘也曾被张四维以好处诱惑,去建言申时行做某件看似有利实则大害的事情,可见张四维做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偶然。”
王通沉声分析道,张世强垂手站在一边倾听,王通继续说道:
“张瀚府上那清客被派去了长芦盐场做经历,不过在前年暴死在家中,当时都以为自缢,如果从这个张泉这里想,搞不好也是张四维派人下手灭口,盐场那么肥的缺份,在那里舒舒服服的,谁会想到死。”
“大人,那时张四维已经是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怎么还要做这等事?”
“无非想做更大的官,张瀚当时身为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权重仅次于张居正,张四维扳倒了他就会更进一位,至于申时行,他和申时行都是张居正的亲信,谁能地位更高些,谁能不犯错,就会在次辅的位置上做的稳一些,就会成为继承张居正权势的头号人物,如今嘛……本官立下大功,又是陛下的亲信,入京之后,必然会权重一方,也就影响他们专权,操纵朝政,这样的人,自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要尽早除去。”
王通沉声说完,张世强却有些急了,开口说道:
“大人,那怎么办?这次暗杀不成,就算上告那边也有抵赖的法子,可既然都动手了,今后还不知道有什么手段,难道咱们就这么被他一直害下去”
王通没有出声,张世强又是说道:
“这张四维如今是内阁辅,若处处针对,大人就算有陛下的亲信恐怕也抵挡不住,还是上告吧,让张公公那边禀报陛下……”
张世强说了一半,王通抬手止住,沉声说道:
“你也知道张四维府上说张泉卷了银子私逃,搞不好他们还在顺天府那边报案,咱们这么去搞,可有什么过硬的证据吗?必然纠缠不休,眼下太后和冯保都要依靠这张四维掌控朝廷,他们会轻易看张四维倒下吗,告上去,恐怕会先给本官定个构陷重臣的罪过,到时候做什么都无用了”
“大人,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也是等死啊”
“谁说什么都不做…….你先下去休息,让我好好想想”
有些激动的张世强被王通喝止,王通让张世强退下去,又是让他带上了门,一个人沉默的呆在了屋中。
一个人呆在屋中独处,不让其他人打搅,这样的事情对于王通来说颇为少见,他身边的亲近人都知道,王通最喜欢群策群力,然后选择最优的意见,眼下这等情况,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居然这般。
午饭后关门独处,天快黑的时候屋门才打开,却安排人先去军营叫李虎头过来,并让张世强领着吴二在前厅侯着。
李虎头如今是虎威军第一团的团总,每日训练驻防事务繁多,都要一一安排督导,整日里呆在军营之中,不过军营驻地距离王通的宅院也很近,这边去叫,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人已经是赶到。
进了屋子,今天天气仍然炎热,可王通还是将屋门关上,只有两个人在屋中,还没等李虎头问,王通先开口说道:
“咱们在客栈遇到的那次暗杀,第二拨人是三阳教的余孽,第一拨人的身份也查明了?”
李虎头也是那次战斗的亲历者,三阳教余孽的事情他也知道,不过这第一拨刺客的身份却不清楚,王通和张世强保密也做的好,一听这个,李虎头眼睛立刻瞪大了,他也知道这第一拨人尽管自称三阳教,却肯定不是一伙。
“是如今内阁辅张四维派来的杀手。”
王通说的平淡,可李虎头却差点惊叫出声,站起来连声问道:
“大哥,这张四维和咱们毫不相干,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们”
王通摇了摇头,沉声解释起来,最后说的也是实在:
“……我进了京师,你觉得皇上会信我多一些,还是信别的人多一些……若有我,他们束手束脚,处处不能如意,若无我,自然为所欲为……”
“大哥,你做的这些事,大家都是看到知道,哪一样不是为了皇上,哪一样不是为了咱们大明好,怎么这些人还要这么对大哥,大哥,上奏皇上,让他给咱们做主。”
在天津卫的军将中,虎威武馆出来的这些武馆尤其如此,认为万历皇帝是自家人,遇到什么委屈,碰了什么祸事,可以让万历皇帝做主,王通摇头叹了口气,将上午对张世强解释的话又说了一次。
李虎头今年虚岁十五,虽说年少,可这几年做的多了听得多了,见识也是不凡,听到王通的解释也是愣住,也知道实在是做不得什么,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哥,难道任他如此,这一次不作声,他那边可不会停手,何况对方是朝中辅,居高临下,咱们总有抵挡不住的一天。”
王通看着李虎头,默然半响,沉声说道:
“不会任他如此,张四维对咱们如此,对皇上也不会忠心,让他和宫内勾结,皇上也会被压制的憋屈虎头,这件事需要你去办……”
话说的断续迟疑,听到最后,李虎头从椅子上站起,肃声说道:
“需要虎头做什么,请大哥吩咐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办好。”
八月初,虎威军第一团团总李虎头得了风寒,被接到王通乡下的庄园中静养,张世强又去了京师那边办差,王通手下的亲卫吴二也是回乡探亲,这几个人各有理由,加上虎威军和锦衣卫中也有数名军将用不同的理由告假休息,都是正常的很,也没什么人注意到。
差不多李虎头得风寒的消息刚传出来,天津锦衣卫千户会同天津清军厅的衙役在保安军的配合下,对天津卫进行了筛查。
各家客栈,城内城外的住户都被人上门盘问,从前被认为是无用的户籍清册挥了作用,谁家有多少人都是明明白白,若是有外地投亲的或者不在户籍清册上的,天津卫这边也不为难,只要能说出来龙去脉,出具路引,或者找到人担保都是可以。
这措施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手段,但还是有些效果,王通府邸外的商贩游人少了很多,整个天津卫更是有不少来历不明的人离开。
纷纷攘攘,沙大成派船只先送了二十万两现银过来,而且一半是黄金的消息,反倒是没几个人关注,而且沙大成在天津司写了名字,开了船行,唤作黑鲨船行,沉枉开了三水船行的事情,也没什么人注意
天津卫安静,京师却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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