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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郝风楼说到纪纲的时候,纪纲的脸色,不由变了变。
其实纪纲从一开始,并没有将郝风楼当做威胁,这个郝风楼,不过是个狗急跳墙的人罢了。自己行事,是何等的缜密,每一个布置,都不知反复斟酌过多少次,数年的苦功,怎么可能被郝风楼几日的功夫看出端倪。
他并非是轻视郝风楼,而是自己所谋划的事,已经经过了数年的推演,各种方案,进行了不断的修正,所有可能留下的破绽,也都被‘纪纲’灭口。郝风楼这个人很聪明,若是给他一年半载的时间,或许,还真可能被他看出点什么来。可是……纪纲绝不相信,就这么一点时间,郝风楼能有突破口。
可是当郝风楼把矛头直接指向毫不相干的‘朱允文’时,纪纲的脸色变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错误,而这个错误,显然是致命的。
只是,纪纲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郝风楼这个家伙,为何会先入为主,就一口咬死了,这‘朱允文’就是假冒。
其实关于这个‘朱允文’,纪纲曾进行过分析。首先,当‘朱允文’出现的时候,宫中或者是朝廷,肯定会查验他的身份,而关于这点,之前就已经进行过十分巧妙的布置,比如‘朱允文’曾进行过专门的宫廷礼仪训练,对一些经历,也进行过了解。还有一些大臣的体貌特征,都一一进行过学习。
不只是如此。那些侍卫,也确实都是建文时失踪的亲兵,这些人的身份。都是有据可查,这几乎可以算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当然,最重要还有一点,那就是当今天下,或许有人可能冒充藩国使节,可能冒充神佛或大神通之人,以此来诈取钱财。可是谁能相信。有人敢冒充建文?
宫闱之中的事,朝野之中的人,都多有了解。知道建文乃是当今天子的眼中钉,即便是对外宣称的所谓亲密无间的叔侄关系,可是大家却都了然于胸,这都是骗人的。冒充建文。极有可能被灭口,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人冒充建文,相貌又是酷似,又带着宫中出逃的侍卫,再加上对建文的言行,也都有个**不离十,至于其他的一些小细节,必竟当年建文身边的近侍大多都被斩杀殆尽。如今新得宠的这些太监和大臣,绝大多数。都是建文当年疏远之人,不可能发现什么,即便有那么些许不同,可必竟年代久远,谁敢确定?
纪纲几乎可以确信,决不会有人先入为主,认为‘朱允文’乃是假冒,可是偏偏,郝风楼这样做了。
很多事就是如此,当你一开始就没有疑心朱允文的身份时,那么你整件事,就变得天衣无缝;可是一旦你认准了这朱允文乃是假冒,再顺藤摸瓜,那么就好像死结变成了活结,眼前便顿时豁然开朗。
纪纲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看着郝风楼,心里不免有了几分担忧。
等到郝风楼最后,终于喊到了自己的名字,纪纲的心不禁打了个激灵,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心里苦笑,自己似乎可能要为此前的自负,付出代价。
只是眼下,却绝不是认输的时候,纪纲毫不犹豫,禁不住大吼:“郝风楼,你胡说什么,这个假冒的长孙殿下,和老夫有什么关系?”
这是先声夺人!
郝风楼抿嘴,此时已经放弃了‘朱允文’,却是走向纪纲。
四目相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想当年,这个都指挥使大人,对他郝风楼还多有照拂,虽然明知此人是带有自己的目的,可是郝风楼也绝对想不到,今日二人会站在这里,会以这个方式,相对而立。
郝风楼心里没有怀念从前丝毫的情分,他清楚,这个曾经对自己多有关怀之人,如今已经成了人自己的敌人,今日……不死不休。
郝风楼深吸一口气,笑了:“嗯……怎么说呢,这件事,似乎有一些复杂。不过既然要说,那么索性,就得先最初的头绪开始。”
郝风楼顿了一顿:“从前有个秀才,此人热衷功名,只是屡试不第……”
纪纲禁不住挑眉,恶声恶气的道:“虚妄,虚妄……”
其实当郝风楼揭露出朱允文的时候,当郝风楼将矛头指向纪纲,所有人看纪纲的表情,就有些怪异了。
此时纪纲怒气冲天,而大家都盼着郝风楼将这‘故事’讲出来,无论是真是假,至少可以让大家自行判断真伪,因此有不少人,都希望这纪纲住嘴。
朱棣也是如此,朱棣狠狠拍了拍御案,冷哼一声。
这纪纲的火气,霎时间消了,他带着几分不安和焦虑,连忙拜倒在地,不敢多言。
郝风楼举目看着大家,抿嘴笑了,只是当他的目光和太子触碰一起的时候,郝风楼明显的感觉到,太子的眼眸中,所流露出来的愠怒之色。
可是现在,郝风楼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继续道:“数次名落孙山之后,这秀才不禁会信冷意,只是恰在这时,远在北平的燕王殿下靖难,这秀才觉得有机可乘,于是思虑再三之后,宁愿铤而走险,前去北平,加入了北军。”
“此人颇为伶俐,办事又稳妥,很快,就从军中脱颖而出,不只是如此,此人还善于交际,他在军中,认识了许多人,比如汉王,比如丘福丘将军人等,都对他欣赏有加。”
“而这秀才,攀上了汉王这棵大树,岂肯松手,汉王在军中,屡立大功,极有威望,再加上燕王殿下疼爱,当这秀才被汉王刮目相看之后,这秀才也就自然而然,飞黄腾达,等到燕王殿下入了南京时,此人的身份,已是不低了。”
“因为蒙受汉王的赏识,汉王数次保举,这秀才亦开始受到陛下的垂青,一路扶摇直上,很快,他便成为了锦衣卫都指挥使……”
这话里话外,傻子都能听得出来,郝风楼所说的这个秀才,就是纪纲了。
纪纲的脸色阴沉,无奈何却是不敢反驳,当郝风楼说到这里,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盛。
郝风楼的声音继续响起来:“不过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郝风楼在这里卖了个关子,似乎在斟酌,是否犯了什么忌讳。不过他看了朱棣一眼,最后咬咬牙,冷笑道:“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地位并不稳固。他的一切,来源于汉王殿下,来源于许多所谓的军中老兄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保举,才有他的今天。因此他走马上任时,身上就烙了汉王党的大印。而郝某人说句犯忌讳的话,这朝野内外,谁不知汉王殿下素来争强好胜,一向都有争储之心,纪纲很不幸,他必须绑上汉王的战车,去做这‘从龙功臣’。”
殿中顿时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虽然现在汉王的反迹已露,可是郝风楼这番话,却还是把宫闱的一些内幕抖了出来。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不能说的话,即便事实就在眼前,也确实不该有多嘴的必要。
可是郝风楼既然说出来之后,就已经不在乎了,他继续道:“至于这太子和汉王之争,别人或许看不明白,那些个对汉王殿下青睐有加的勋臣们或许也看不明白,可是纪纲却能看明白,太子既是储君,又是嫡长子,名正言顺,而陛下虽然有些举棋不定,可是素来冷静,太子终究乃是陛下的儿子,汉王再有本事,想要夺嫡,却是千难万难。”
“那么问题来了……”郝风楼说到这儿,差点下一句要脱口而出,请问挖掘机技术哪里强之类的昏话,不过这时候,他头脑冷静而清明,却是继续道:“汉王既然必败无疑,断不可能克继大统,而他又是认死理之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纪纲作为汉王党,跟着汉王螳螂挡车,结果如何?微臣再斗胆说一句罪该万死的话,假若有一日太子殿下克继大统,难道敢让一个汉王的党羽,担任亲军的要职么?”
众人心里都不禁摇头,知道郝风楼的话,倒是颇有道理,太子再如何良善,也断无可能如此的,因此大家几乎不用去想,便可以料定,等到新君登基,或许五军都督府,暂时还不会轻易去动,可是锦衣卫这种衙门,必须得紧紧的抓在手里,届时,新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必定是太子亲信中的亲信,否则留给任何人,太子都不会放心。
可是纪纲作为汉王党,又在锦衣卫经营多年,余威尚存,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何以服众?新天子如何才能最快的速度,将锦衣卫控制在手?手段只会是一个,纪纲必须死,纪纲死了,汉王就成了没牙的老虎,纪纲死了,才能敲山震虎,震住那些锦衣卫内部的上下人等,大家才会死心塌地,对新任都指挥使俯首帖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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