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莫言《生死疲劳》 - 莫言《生死疲劳》——第四十三章 黄合作烙饼泄愤怒 狗小四饮酒抒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你带着与庞春苗疯狂做十爱后的浓烈气味与你妻子在厢房里摊牌,我蹲在房檐下望着月亮沉思。大好的月光,有几分癫狂。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全县城的狗,应该在天花广场聚会。今晚的聚会,预定的节目有三。一是追思那条藏獒,它终因不适应低海拔环境,器官功能退化导致内出血而死。二是要为我三姐的孩子做满月。四个月前,它与县政协主席家那条挪威雪橇狗自由结婚,怀孕,妊娠期满,生下了三条白脸黄眼的小杂种,据经常去庞抗美家串门的郭红福家那条俄罗斯尖嘴说,我那三个狗外甥健康活泼,不足之处是目光阴险,好像三个小奸贼。尽管相貌欠佳,但这三个小奸贼一生出来就被富贵人家号定,据说定金不菲,每只高达十万元。
  担任着我的联络副官的广东沙皮狗已经发出了第一次提醒信号,此起彼伏的,腔调各异的狗叫声如同层层波浪,汇集而来。哐——哐——哐——!我对着月亮吠叫三声,向他们报告我的位置。主人家尽管发生了重大变故,但会长的职责还要履行。
  你蓝解放匆匆而去,走时还对我深深一瞥。我用吠叫替你送行,伙计,我想,你的好日子过到头了。我有点恨你,但不强烈。如前所述,你身上混杂着的庞春苗的气味减弱了我对你的仇恨。
  你的气味让我知道你径直北去,你没有坐车,走的是我送你儿子上学的路线。你妻子在厢房里弄出了巨大的声音,厢房门大开着,我看到她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发狠地剁着案板上那几棵大葱和那几根油条,葱的辛辣和油条的哈喇味儿猛烈地挥发出来。而此时,你的气味已到达天花桥上,与桥下那肮脏的臭水味儿混合在一起。她每剁一刀,左边的腿便颠一下,同时嘴巴里发出“恨!恨!”的声响。你的气味到达农贸市场西头,那里搭建着一排平房,里边住着十几个江南来的服装贩子,他们合伙豢养着一条绰号“羊脸”的澳大利亚牧羊犬,这家伙长毛披肩,面孔狭长,七分像狗,三分似羊。它曾经试图拦截你的儿子,仰着头,龇着牙,发出一串示威性的“呜呜”怪叫。你儿子退缩着,一直退到我的身后。我懒得使用牙齿去教训这个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家伙,服装贩子们居所内潮湿肮脏,这家伙身上生满跳蚤,竟然敢拦截一个由咱家护送的学童。我看到面前有一块尖利的石片,便猛转身,用左后爪一蹬,石片飞起,正中它的鼻子。它尖叫一声,低头转圈,鼻子流出了黑血,双眼流出泪水。我严厉地说:“你妈妈的,瞎了你的羊眼!”这家伙从此成了我的忠实朋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我对着农贸市场尖叫几声,向牧羊犬发号施令:“羊脸,吓唬吓唬那个男人,他正从你门前路过。”片刻之后我便听到了羊脸狼一般的咆哮声。我嗅到你的气味如同一条红线,沿着探花胡同如同射出的箭簇一般飞驰,后边,一条棕色的气味线穷追不舍,那是羊脸在追咬。你儿子从正房里跑出来,看到东厢房里的情景,吃惊地大叫:“妈妈,你干什么?”你老婆余恨未消地往那堆烂葱上又剁了两刀,然后扔下刀,背过身去,用袖子沾沾脸,说:“你怎么还不睡?明天还上不上学啦?”你儿子走到厢房,转到你老婆面前,尖声道:“妈妈,你哭啦?!”你老婆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是葱辣了我的眼。”“半夜三更,剁葱干什么?”你儿子嘟哝着。“睡你的觉去,耽误了上学,看我不揍死你!”你老婆气急败坏地吼着,同时又把菜刀抄起来。你儿子受了惊吓,低声嘟哝着,往后退去。“回来,”你老婆说,她一手提着刀,一手摸着你儿子的头,说,“儿子,你要争气,好好学习,妈烙葱花饼给你吃。”“妈,妈,”你儿子喊着,“我不吃,您别忙了,您太累了……”你妻子把你儿子推出门,说:“妈不累,好儿子,睡去吧……”你儿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爸爸好像回来过?”你妻子顿了一下,说:“回来过,又走了,加班去了……”你儿子嘟哝着:“他怎么总是加班?”
  这一幕让我颇为辛酸。在狗的社会里我冷酷无情,在人的家庭中我柔情万种。天花胡同里有几个酒气熏天的小青年骑着铁锈味浓重的自行车招摇而过,一串油腔滑调的歌声飘荡在空中:

  你总是心太软一~心太软~~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
  扛~~
  我对着空中的歌声狂吠。同时感受到那两根气味线还在追逐,已经快到探花胡同尽头。我赶紧给羊脸传递信号:“行了,别追了。”气味线分离,红的北上,棕的南行。“羊脸,你没咬伤他吧?”“稍微触及了一下皮肉,估计不会流血,但那小子,好像屁滚尿流啦。”“好,待会见。”
  你老婆当真烙起葱花饼来。她和面。她竟然和了像半个枕头那样大一块面,她是不是要让你儿子的全班同学都吃上她烙的葱花饼呢?她揉面,瘦削的肩膀耸动着揉面,“打出来的老婆揉到的面”,这是说,老婆是越打越贤惠,面是越揉越筋道。她的汗水流出来了,肩胛后的褂子湿了两片。她的眼泪时流时断——有恼恨的泪水,有悲伤的泪水,有回忆往事感慨万千的泪水——有的落在她的胸襟上,有的滴在她的手背上,有的砸在柔软的面团上。面团越来越软,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散发出来。她往面团里掺上干面再揉。她有时会低沉地呜咽出声,但马上就会用袖子把哭声堵回去。她的脸上沾着面粉,显得又滑稽又可怜。有时她会停下活儿,垂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在厢房里转来转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有一次她脚下一滑,一屁十股坐在地上——这是绿豆惹的祸——她怔怔地坐在地上,目光直直的,仿佛在盯着墙上的壁虎,然后她便用手掌拍打着地面,呜呜地哭起来。哭一阵,她站起来,继续揉面。揉一会面,她将那些剁得稀碎的葱和油条收拢到一个搪瓷盆里,倒上油,想一会,又放上盐,又想,又抓起油瓶子往里倒油。我知道,这个女人的脑子已经混乱不堪了。她一手端着瓷盆,一手持筷子,搅拌着,在屋里又转起圈子来,目光东张西望,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地面上的绿豆又把她滑倒了。这一下跌得更惨,她几乎仰面朝天躺在了坚硬光滑冰凉的水磨石地面上,但奇迹般地她手中的瓷盆竟然没有脱手,非但没有脱手,而且还保持着平衡。
  我就要纵身前去搭救她时,她已经缓慢地将上半身抬起来。她没有站起来,还是坐着,悲哀地,像个小女孩似的哭了几声,便戛然止住。她用屁十股往前蹭着,蹭了一下后,又连续蹭了两下,因为屁十股的残缺,每一次蹭动之后她的身体就要往左后方大幅度倾斜。但她手中盛着馅儿的瓷盆却始终保持着平衡。她探身往前,将瓷盆放在案板上,身体又猛地往左后方仰了。她没有站起来,平伸着双腿,上身前倾,头几乎低垂到膝盖,好像在练一种奇怪的气功。夜已经很深了,月亮已经升到最高点并且发出了最强的光辉。西邻家那架老挂钟夜深人静时的报时声惊心动魄,距离我们群狗大会只有一小时了。我听到许多狗已经聚集在天花广场喷泉边,还有许多狗,正沿着大街小巷往那里汇合。我有些焦虑,但我不忍离去,我生怕这女人在厨房里干出什么蠢事。我嗅到了那条麻绳子在墙角的纸箱子里放出的气味,我嗅到了煤气从那胶皮管接口处极其微弱的泄露,我还嗅到了墙角用油纸袋层层包皮皮裹的一瓶“敌敌畏”,这些,都可以致人死地。当然她还可以用菜刀切腕、抹脖子,用手摸电闸,用头撞墙,她还可以掀开院中那口水井上的水泥盖板一头扎下去。总之,有许多的理由让我不去主持这次圆月例会。羊脸与结伴同行的郭红福家的俄罗斯尖嘴在大门外呼喊我,并用爪子轻轻地敲门。俄罗斯尖嘴娇滴滴地说:“会长哎,我们等你啦。”我压低嗓门告诉它们:“你们先去,我这里有要事难脱身,如果我实在不能按时赶到,就让马副会长主持。”——马副会长是肉联厂马厂长家养的一条黑背狼犬,狗随主姓。它们一边调着情,一边沿天花胡同南下。我继续观察着你的妻子。
  她终于抬起了头。她先把身体周围的绿豆用手掌收拢起来,然后,坐着,用单侧屁十股艰难地蹭着,把地面上的绿豆收拢起来。她把绿豆拢成一堆,尖尖的一堆,宛如一个精巧的坟墓。她盯着这绿豆坟墓,发一会儿呆,脸上又挂了泪。她猛然抓起一把绿豆扬出去,又扬了一把,绿豆在厢房里飞舞,有的碰撞到墙壁上,有的碰撞到冰箱上,有的落在面缸里。屋子里响了两阵,犹如冰霰落在枯叶上。她抛撒了两把便停止了。撩起衣襟,彻底地擦干了脸,探身将簸箕拖过来,将那堆绿豆,一捧一捧地捧进去。她将簸箕推到一边,困难地站起来,走到案板前,又揉了几把面,又搅了几下馅,然后便撕开面团,制作馅饼。她把平底锅放到灶上。她拧开煤气打着火。她往平底锅里很有分寸地倒了一点油。当她把第一个制作好的葱花馅饼放进热锅,吱啦啦的声音伴随着扑鼻的香气冲出厨房、弥漫到院子里并迅速地扩散到街区,进而扩散到整个县城之后,我一直揪着的心松弛了。我抬头看看偏西的月亮,听听天花广场那边的动静,嗅嗅那边传来的气味,知道我们的例会还没开始,它们都在等待着我。

  为了不惊动她,我没有走那条“三点斜线”的潇洒路线,而是从厕所那边,踩着一摞旧瓦,跳上西墙,进入西邻家的院子,然后从他家低矮的西墙跳出去,进入一条窄巷,南行,东拐,上天花胡同,一路南下,狂奔,耳边习习生风,月光如水,从我背上流过。天花胡同的尽头是立新大道,胡同与大道交汇的右侧直角上,是城关供销社啤酒批发店,用塑料绳每十瓶扎成一捆的啤酒,堆积得小山一样,在月下闪闪发光。我看到有六条黑背狼犬,各叼着一捆啤酒,排成一队,正在横穿大道。他们距离相等,姿态完全一样,步伐完全一致,像六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干这样的活儿,还得我们黑背狼犬,别的狗,不行。我心中涌起种族的自豪感。没敢问候它们,因为我一问候,它们必然答礼,那就会使六捆啤酒砰然落地。我从它们身边一蹿而过,越过路边那些被繁花压弯了枝条的紫薇,斜刺里进入天花广场。广场中央,天花喷泉周围,数百条狗,团团而坐,见我到来,一起起立,齐声欢呼。
  在马副会长、吕副会长及十几个分会会长的簇拥下,我跳上了会长台。这是一个大理石基座,基座上原本站立着一个断臂维纳斯,但维纳斯被人偷走了。我蹲在大理石基座上,调理呼吸。远远地看过来,我大概像一尊威严的狗雕像。但对不起,咱家不是雕像,咱家是一条生龙活虎的、继承了本地大白狗与德国黑背狼犬优良基因的猛犬,高密县的狗王。在发表演说前我集中了两秒钟的神思,集中到嗅觉上,一秒钟用来感受你老婆的情况:东厢房里葱花饼香气浓郁,一切正常。用第二秒钟感受了一下你的情况:你办公室里烟气辛辣,你趴在窗台上,望着月下的县城在思索,情况也还正常。我对着基座前那一片灼灼的狗眼,闪光的狗毛,高声说:
  “各位兄弟姐妹,我宣布,第十八次圆月大会现在开幕!”
  狗叫声连成一片。
  我抬起右爪,对它们挥动着,等待呼声平息。
  我说:“在本月,我们亲爱的兄弟藏獒不幸去世,让我们齐叫三声,送它的灵魂返回高原。”
  几百条狗三声齐叫,震动了整个县城。我眼睛潮湿,为藏獒的去世,也为了群狗的真诚。
  接下来,我说,请各位唱歌,跳舞,交谈,喝酒,吃点心,庆祝狗三姐的三个宝宝满月之喜。
  群狗欢呼。
  狗三姐站在基座下,把它的一个狗儿递上来。我在这狗儿腮上亲了一下,然后,举着它示众。群狗欢呼。我把狗儿扔下去。三姐把一个狗女递上来,我把这狗女亲一下,举起来示众,群狗欢呼。我把狗女扔下去。三姐把最后一个狗儿递上来,我胡乱亲一下,示众,扔下去。群狗欢呼。
  我跳下基座。三姐凑上来,对那三条小狗说:“叫舅舅,这可是你们的亲娘舅。”
  小狗呜呜噜噜地叫舅舅。
  我冷冷地对三姐说:“听说它们都被卖了?”
  三姐得意地说:“可不是嘛,我刚生出它们,来买的就挤破了门。最后,俺家女掌柜的把它们卖给了驴镇的柯书记、工商局的胡局长、卫生局的涂局长,每只八万呢。”
  “不是十万吗?”我冷冷地问。
  “送来十万,但俺家掌柜的给他们每家退回去两万。俺掌柜的,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妈的,”我说,“这哪里是卖狗?分明是——”
  三姐用一声尖叫打断我的话,说:“它舅舅!”
  “好,我不说了,”我低声对三姐说,然后又高声对众狗说,“跳起来吧!唱起来吧!喝起来吧!”

  一匹尖耳朵、细腰肢、秃尾巴的德国杜宾狗,抱着两瓶啤酒到我跟前,张嘴咬开瓶塞,泡沫汹涌冒出,啤酒花香气洋溢,它说:
  “会长请喝酒。”我抓起啤酒瓶,与它怀抱的啤酒瓶相碰。
  “干!”我说,它也说。
  我们将瓶嘴插进嘴巴,双爪抱着酒瓶,咕嘟咕嘟往里倒。不断地有狗上前来敬酒,我来者不拒,身后很快有了一堆啤酒瓶子。一个白色小京巴,头上扎着小辫儿,脖子上扎着蝴蝶结,叼着一根肉联厂生产的火腿肠,像个毛球儿似的滚过来。它身上散发着夏奈尔5号香水的淡雅气味,洁白的长毛像银子一样光洁。
  “会长……”它有点结巴,说,“会、会长,请吃火腿肠。”
  它用细密的小牙撕开了包皮皮装纸,双爪将火腿肠举到我的嘴边。我接受了,咬下核桃大的一块,慢慢地、有尊严地咀嚼着。马副会长抱着酒瓶子过来,碰了我的酒瓶一下,问:
  “这批火腿肠味道怎么样?”
  “不错。”我说。
  “妈的,我让它们拖出一箱尝尝,可它们整出了二十多箱,明天,看仓库的老魏头要倒大霉了。”马副会长不无得意地说。
  “马副会长,偶(我)敬你……你一杯……”小京巴媚态可掬地说。
  “会长,这是玛丽,刚从京城来的。”马副会长指着京巴对我说。
  “你的主人是谁?”我问。
  京巴炫耀道:“偶(我)的主人是、是高密县城四大美人之一巩紫衣呀!”
  “巩紫衣?”
  “招待所长呀!”
  “噢,是她。”
  “玛丽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我看就让它给会长做秘书吧。”马副会长意味深长地说。
  “再议。”我说。
  我的冷淡态度显然使玛丽受了打击,它斜眼看着那些喷泉边狂饮暴吃的狗,不屑地说:
  “你们高密狗,太野蛮了。我们北京狗,举行月光party时,一个个珠光宝气,轻歌曼舞,大家跳舞,谈艺术,如果喝,那也只喝一点红酒,或者冰水,如果吃,那也是用牙签插一根小香肠儿,吃着玩儿,哪像它们,你看那个黑毛白爪的家伙——”
  我看到一个本地土狗,蹲在一边,面前摆着三瓶啤酒,三根火腿,一堆蒜瓣儿。它灌一日啤酒,啃一口火腿,然后用爪子夹起一瓣大蒜,准确地扔到口中。它旁若无人,嘴巴发出很响的咀嚼声,完全沉浸在吃的快乐中。旁边那几个本地土狗,已经基本喝醉,在那里,有的仰天长啸、有的连打饱嗝、有的胡言乱语。我对它们当然心怀不满,但我也不能忍受京巴玛丽的小资情调,我说:
  “入乡随俗嘛,你来到高密,第一步就要学会吃大蒜!”
  “哇噻——!”京巴玛丽夸张地喊叫着,“辣死了,臭死了!”
  我抬头看了一下月亮,知道时辰将到。初夏季节,昼长夜短,顶多再过一个小时,小鸟就要啼叫,那些托着鸟笼子遛鸟的,那些提着宝剑锻炼的,都会到天花广场上来。我拍拍马副会长的肩膀,说:
  “散会。”
  马副会长扔掉酒瓶,仰起脖子,对着月亮,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群狗纷纷把怀中的酒瓶子扔掉,不管是喝醉的还是没醉的,都抖擞起精神,听我训话。我跳上基座,说:
  “今晚聚会,到此结束,三分钟之后,这广场上不许有一条狗存在。下次聚会,时间待定。散会!”
  马副会长又是一声呼哨。只见群狗,拖着沉重的肚子,向着四面八方,狂奔而去。那些喝高了的,一溜歪斜,连滚带爬,片刻也不敢停留。狗三姐与它的雪橇狗丈夫,把三个孩子叼到一辆品质优良的日本进口婴儿车上,一个推着、一个拉着,也是如飞而去。那三个狗崽子爪扶着车边站在车里,兴奋得尖叫不止。三分钟后,喧闹的广场上已经是一片宁静,只有一片东倒西歪的酒瓶子在闪光,只有那些没吃完的火腿肠在散发香气,还有就是几百泡狗尿的巨臊。我满意地点点头,与马副会长拍爪告别。
  我悄悄地回到家里,看到东厢房里,你的妻子,还在那儿烙饼。她好像从这工作中得到了乐趣得到了宁静,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神秘的微笑。梧桐树上,一只麻雀喳喳地叫起来。过了十几分钟,全县城都被鸟叫声笼罩,月光渐渐黯淡,黎明悄然降临。
或许您还会喜欢:
牛棚杂忆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2
摘要:《牛棚杂忆》写于一九九二年,为什么时隔六年,到了现在一九九八年才拿出来出版。这有点违反了写书的常规。读者会怀疑,其中必有个说法。读者的怀疑是对的,其中确有一个说法,而这个说法并不神秘,它仅仅出于个人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一点私心而已。我本来已经被“革命”小将—其实并不一定都小—在身上踏上了一千只脚,永世不得翻身了。 [点击阅读]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2
摘要:先说小说。小说不是模仿着生活的世界。它自己就是生活,就是世界。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帕慕克新近在哈佛大学著名的诺顿讲座授课,他说“小说是第二生活”。让读者觉着“遇到并乐此不疲的虚构世界比现实世界还真实”,有一种“幻真的体验”。 [点击阅读]
杀人蚁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2
摘要:1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学的自然课老师无论如何没想到她给学生留的一项家庭作业改变了世界。这个改变首先涉及到地球上的很多官员。上至一品国家元首,下至最小的芝麻官儿。成千上万的人不明不白地丧失生命。恐惧袭击人类。2自然课杨老师在下课前给同学们布置了一项家庭作业:后天上自然课时,每位同学用玻璃瓶带5只蚂蚁来。杨老师要用这些蚂蚁给同学们上一堂生动的自然课。到了下次上自然课的时间。 [点击阅读]
没有语言的生活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2
摘要:王老炳和他的聋儿子王家宽在坡地上除草,玉米已高过人头,他们弯腰除草的时候谁也看不见谁。只有在王老炳停下来吸烟的瞬间,他才能听到王家宽刮草的声音。王家宽在玉米林里刮草的声音响亮而且富于节奏,王老炳以此判断出儿子很勤劳。那些生机勃勃的杂草,被王老炳锋利的刮子斩首,老鼠和虫子窜出它们的巢四处流浪。王老炳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向他头部扑来,当他意识到撞了蜂巢的时候,他的头部、脸蛋以及颈部全被马蜂包围。 [点击阅读]
王小波《白银时代》
作者:王小波
章节:21 人气:2
摘要:书名:白银时代作者:王小波白银时代大学二年级时有一节热力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说道:“将来的世界是银子的。”我坐在第一排,左手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那一天天色*灰暗,空气里布满了水汽。窗外的山坡上,有一棵很粗的白皮松,树下铺满了枯黄的松针,在乾裂的松塔之间,有两只松鼠在嬉戏、做*爱。松鼠背上有金色*的条纹。教室里很黑,山坡则笼罩在青白色*的光里。 [点击阅读]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2
摘要:研究生痞子蔡一直渴望能拥有一份真诚的爱情,但事与愿违,他与女孩的交往屡屡失败,令他颇不自信。一次偶然的机会,痞子蔡在BBS上的留言引起了女孩轻舞飞扬的注意,她给痞子蔡发来的E-mail中称痞子蔡是个有趣的人。痞子蔡大大感到意外,他开始好奇地关注起轻舞飞扬,并逐渐被她的聪慧所吸引。此时,阿泰却奉劝痞子蔡对网络恋情切勿沉溺过深,因为虚幻的网络不会让情感永恒持久。 [点击阅读]
莫言《红树林》
作者:莫言
章节:10 人气:2
摘要:那天深夜里,她开车来到海边的秘密别墅。刚刚被暴雨冲洗过的路面泛着一片水光,路上空无一人,远处传来海水的咆哮声。她习惯赤着脚开快车,红色凌志好像一条发疯的鲨鱼向前冲刺,车轮溅起了一片片水花。她这样开车让我感到胆战心惊。林岚,其实你不必这样;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其实不必这样。我低声地劝告着她。轿车猛拐弯,如同卡通片里一匹莽撞的兽,夸张地急刹在别墅大门前。 [点击阅读]
丁庄梦
作者:佚名
章节:55 人气:2
摘要:阎连科被称作"中国目前最具爆发力的作家",不仅因为他的两部中篇小说分别获得第一届和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而且他的长篇小说《日光流年》、《坚硬如水》、《受活》都在文坛引起较大反响,《受活》近日获得第三届老舍文学奖。见到阎连科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位从美国来的资助人商议援助河南艾滋病村的事宜,他的下一部小说准备写艾滋病村,他还要把老舍文学奖的一部分奖金捐给艾滋病村。 [点击阅读]
不夜之侯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2
摘要:本书是中国茶人的一部命运史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茅盾文学奖评委会的评语:“茶的清香、血的蒸气、新的碰撞、爱的纠缠,在作者清丽柔婉而劲力内敛的笔下交织;世纪风云、杭城史影、茶叶兴衰、茶人情致,相互映带,融于一炉,显示了作者在当前尤为难得的严谨明达的史识和大规模描写社会现象的腕力。 [点击阅读]
乡关何处
作者:佚名
章节:91 人气:2
摘要:章诒和2008年的年初,我和一个从事出版业的朋友相约在建国门友谊商店里的星巴克咖啡店碰面。寒暄几句,朋友说:“愚姐,建议你看看野夫的散文,看几篇就行,你肯定喜欢。”我们各自喝完饮料,聊了几句,随即分手。翌日下午,我打去电话,说:“你推荐的文章,让我一夜无睡,让我痛哭流涕……我要认识那个叫野夫的人。”五月中旬,四川发生大地震。下旬,我在北京见到了野夫。 [点击阅读]
你在高原
作者:佚名
章节:427 人气:2
摘要:《你在高原》包皮罗万象、精彩纷呈,是一部足踏大地之书,一部行走之书,一部“时代的伟大记录”。各种人物和传奇、各种隐秘的艺术与生命的密码悉数囊括其中。它的辽阔旷远与缜密精致得到了完美的结合;它的强大的思想的力量和令人尊敬的“疯狂的激情”,给人以巨大的冲击力。 [点击阅读]
北平无战事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2
摘要:简介:1948年,太平洋战争结束后三年,北平经济崩溃、民生凋敝,看似平静的北平城内暗流汹涌。国共两党决战之际,以蒋经国为首的国民党少壮派,突然对涉嫌通共的国民党空军王牌飞行员方孟敖委以重任,将其飞行大队改编为国防部经济稽查大队,前往北平调查民食调配物资的贪腐案,藉此打击以方孟敖的父亲、国民党中央银行北平分行行长方步亭为核心的孔宋家族贪腐势力,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