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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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精品h文合集 - 正文 静静的辽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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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姨哆嗦不止的身子。
  老姨突然像个小孩子似地扑通着枯细的白腿,我试图将其按住,哪曾想,老
  姨的动作过于猛烈,我的手掌无意之间,咕咚一下,顶到老姨软乎乎的胯间,非
  常意外地触碰到那堆令我痴迷的小肉团,我故意狠狠地顶撞几下,然后,将粘着
  微热和淡湿的手掌偷偷地放到鼻孔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哇,老姨的小便还是那
  么骚,那么咸,我对老姨小便处那堆骚咸的小肉团,更加向往起来。
  ……
  (十三)
  自从来到了奶奶家,并且意外地发现村口的池塘后,我便由衷地喜欢起这个
  地方,我总是寻找任何机会,想尽一切办法地躲开奶奶和老姑的监视,偷偷地溜
  到村口的池塘里,自由自在地嬉戏、玩耍。
  我在池塘里抓鱼、摸蚌、揪泥鳅,我在池塘边的树林里捉蜻蜓、捕蝴蝶、逮
  青蛙。心灵手巧的老叔,用高粱杆给我扎制成一只只造型精美的小笼子,同时,
  又在农具厂,为我焊制成铁条框的玻璃箱,我的战利品越来越多,很快便塞满了
  小笼子、装满了玻璃箱。望着小笼子里五彩缤纷的各类小昆虫,望着玻璃箱里惨
  遭囚禁的水生物,我骄傲得不能自己,我的贪心与日俱增,更加疯狂地大肆捕捞
  和抓获。
  我的手掌、脚掌,屡屡被扎伤,左腿处被吸血虫叮咬的伤口尚未彻底愈合,
  右肩部又被叫不出名字来的小害虫撕咬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小力子,小力子,小力子,……”
  我正蹲在池塘里拼命地拽扯着一条黑泥鳅,奶奶焦急万分地寻到水塘边:
  “小力子,小力子,小力子,……”奶奶没好气地将我拽出池塘:“小力子,你
  咋这么不听话,淹死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向你爸爸和妈妈交待哟!”
  我在奶奶絮絮叨叨的琐碎声中,手里握着扑扑楞楞的黑泥鳅,怏怏地走回家
  去。我啪地将黑泥鳅扔到玻璃箱里,坐到炕边,百无聊赖地啃起手指头。
  “哎,”二姑、老姑,还有几个小女伴,正围坐在炕头,比赛般地缝制着小
  布垫:“二姐缝得可真快啊!”老姑无比羡慕望着飞针走线的二姑:“我一个还
  没缝完,二姐已经缝好四个了,唉,……”
  在窗台下,摆着一迭整整齐齐的、呈正方形的小布垫。缝小布垫,是当地的
  大姑娘、小媳妇们攒私房钱非常快捷的创收渠道,每到农闲的时候,她们用极低
  的价钱,收购来成堆的碎布头,然后,盘腿端坐在土炕上,除了吃饭、睡觉,便
  不停地缝啊、补啊、连啊,积攒到一定的份量,便结帮成伴地裹着自己的劳动果
  实,搭上小镇南端的通勤小火车,送到钢铁厂去,赚取点微薄的利润。
  三叔对我说,钢铁厂收购这些小布垫,用来擦拭车床。我伸出手去,抓起一
  块小布垫,精心地擦拭着心爱的玻璃箱。
  “哎哟,”老姑心痛地抢过我手中的小布垫:“大侄子,老姑好不容易才缝
  好一个,你却用来撺鱼缸,这太浪费了,这可是花钱买来的碎布哟!”
  “我要,”我气鼓鼓地坐到老姑和二姑中间,一会抓抓碎布头,一会碰碰线
  团,二姑柔声劝道:“大侄子,别捣乱,姑姑缝小垫挣钱,给你买好吃的!听
  话,自己玩去,”
  “小力子,”正在炕梢糊碎布头的奶奶喊道:“别给姑姑捣乱,让姑姑好好
  地干活,来,到奶奶这来,听话,大孙子!”
  我又爬到奶奶身旁,闲极无聊,便用手指头抠捅着浆糊盆,奶奶慌忙移走了
  浆糊盆:“唉,这孩子,怎么一会也闲不住啊!”
  “奶奶,”我不解地问道:“你弄这玩意,干啥啊?”
  “打咯吧啊,晒干后,卖给鞋厂,挣钱啊,好给我大孙子买吃的啊,大孙
  子,别淘气,来,听奶奶给你讲故事!你愿意听吗?”
  “行啊,奶奶,你讲吧!”
  “从前啊!有个妈妈,她有三个孩子,老大叫门闩,老二叫了吊,老三,也
  就是妈妈的老儿子,叫条帚疙瘩。有一天,……”
  “不,不,奶奶,这个我听过啦!”
  “是么,你听过啦?哦,看奶奶这记性,好,奶奶今天再给你讲个新的。”
  奶奶抹了一把浆糊:“从前啊,有个姑娘,到池塘边洗衣服,突然来了一只猴子
  精,抓起姑娘就跑,姑娘被吓得又哭又喊,也不知道猴子精会把她带到哪里
  去。……”
  “奶奶,”我呆呆地问道:“她是在哪个池塘里洗的衣服啊,是我抓鱼的那
  个池塘吗?”
  “对,就是那个池塘,我看你以后还听不听奶奶的话,总是偷着下去抓鱼,
  如果你再不听话,还是下河洗澡,猴子精就会把你抓走的。”奶奶言归正题,继
  续讲道:
  “……,姑娘的妈妈在家里已经做好了晚饭,就等着洗衣服的姑娘回来吃饭
  啦,可是,她左等也不见姑娘回来,右等还是不见姑娘回来。第二天,姑娘还是
  没有回来,妈妈吓坏啦,她慌慌张张地跑到池塘边,只见水边放着姑娘没有洗完
  的衣服和洗衣盆,自己的姑娘却不见啦。妈妈大哭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啊,我的孩子哪去啦!
  一只喜鹊飞过来落在河边的树梢上,对妈妈说:你别哭,要想找到你的女
  儿,就跟我来吧!
  妈妈擦干眼泪,跟着喜鹊向前走去,走啊,走啊,走啊,也不知走出多远,
  可把妈妈累坏啦。前面出现一个山洞。喜鹊对妈妈说:你的女儿就在这个山洞
  里,你赶快进去找她吧,说完,喜鹊便独自飞走啦。
  妈妈胆战心惊地钻进黑乎乎的山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着路,拐过一个
  弯,后山洞突然大亮,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妈妈一直走到洞底,终于看见自己
  的姑娘,她已经给猴子精做了媳妇,并且生下一个小猴子。
  妈妈拉着女儿的手说:走,咱们回家。
  姑娘胆怯地说:妈,不行啊,你快点藏起来吧,一会猴子精回来,看到你,
  会吃掉你的。
  说话间,猴子精已经进了山洞,女儿急忙把母亲藏进衣箱里。
  猴子精进了洞底,鼻子不停地闻这闻那:有人味,有人味,一定是有人来
  过。最后,在衣箱里,猴子精把姑娘的妈妈给抓了出来:你是谁?为什么到我这
  里来?我今天要吃了你。
  姑娘慌忙说道:你不能吃她,她是我妈妈啊。
  猴子精一听,大笑起来:哎呀,原来是丈母娘来啦,失敬,失敬,你不用
  怕,我吃谁也不能吃自己的丈母娘啊,你们娘俩等着,我弄点菜来招待远道而来
  的丈母娘。说完,猴子精一转身便没了影子。
  妈妈还要领着女儿逃跑,女儿说:不行啊,妈妈,猴子精又精又灵,咱们哪
  里跑得过他啊,早晚还得让他抓回来。娘俩正合计着如何逃跑,猴子精已经拎着
  满满一大筐菜再次回到洞底。
  三个人开始吃饭,席间,妈妈关切地问猴子精道:我的女婿啊,你的眼睛怎
  么这红啊,这可是病啊,你怎么不找大夫看看呢?嗨,猴子精一边啃着猪肘子一
  边说道:丈母娘啊,我这红眼病可是多年的老毛病啦,没少找大夫给看,就是怎
  么也看不好哇,没办法啊,由它去吧。
  妈妈说:我家有一个祖传秘方可以治好你的红眼病。
  猴子精一听,高兴起来:丈母娘,那就请你给我看看吧。
  妈妈说:吃完饭,你出去买两斤面粉,一令糊墙纸,我一定给你治好眼病。
  猴子精高兴得扔下没吃完的猪肘子便跑出山洞买面粉和糊墙纸去啦。
  妈妈把猴子精买回来的面粉熬成浆糊,然后领着猴子精来到山洞口,让猴子
  精面向太阳,妈妈把一张又一张糊墙纸粘到猴子精的眼睛上,粘完后告诉他:糊
  墙纸没晒干以前你千万不能动,否则便失去药力,无法治好你的眼病。
  猴子精老老实实地站地山洞口任凭火辣辣的太阳晒着眼睛。妈妈拉着女儿,
  扔下那个小猴子悄悄地溜出洞口向自己的家跑去。猴子精被晒得难受:丈母娘,
  晒干啦,丈母娘,已经晒干啦。哪里还有什么丈母娘啊,只有他的猴崽子在洞里
  哭着喊着要妈妈。猴子精再也等不下去啦,三下两下将糊在眼睛上的墙纸撕下
  去,进洞底一看,知道中了丈母娘的计,他背起猴崽子拼命追赶着她们娘俩!”
  “追上没有!”我问道。
  “没有,但是,猴子精找到了姑娘的家,姑娘把房门紧紧地锁上,不让他进
  屋,猴子精便天天背着猴崽子来,一来便坐在灶台上花言巧语地劝说姑娘出来回
  家跟它过日子。
  姑娘的妈妈可气急啦,这样下去哪天是个头哇。她心生一计,第二天一大
  早,她和女儿准备好充足的柴禾,在猴子精来到之前,将灶台烧得滚烫。猴子精
  哪里知道哇,背着猴崽子哼哼叽叽地又来啦,一进门,爷俩一屁股坐到灶台上,
  哎哟,两只猴子顿时被烫得大跳起来,撒开两腿便往外跑,以后再也不敢来姑娘
  家胡搅蛮缠啦。从此以后,猴子的屁股便成为红色的啦!”
  “哈哈哈,真好玩,真好玩,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哎呀,大孙子,晌午了,奶奶该做饭喽,一会,再给你讲!”
  “唉,没意思!”我失望地爬到一边,翻弄着早已翻飞了边的小人书:
  “哈,奶奶,这个日本鬼子抠地雷,结果,抠来抠去,没有抠到地雷,却抠了一
  手臭屎,哈,真好玩,真好玩!”
  “嘿嘿,”蹲地灶台前的奶奶不自觉地骂道:“活该,活该,日本鬼子,最
  他妈的坏!”
  “奶奶,”我放下破旧的,没头没尾的小人书:“奶奶,日本鬼子,真的很
  坏么?”
  “哼,再也没有比日本人更坏的啦,坏得简直上面流脓,下面淌水啊,”一
  提及日本鬼子,奶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她恶狠狠地挥动着手中的
  烧火棍:“这些个生疔玩意,他们要是现在还来,我老太太就是拿烧火棍也得跟
  他们拼。大孙子,你不知道哇,日人若是再有两年不走,中国人全都得让他们给
  折腾死。那年,你三叔有病,我背着他去城里看病,我不认识字,不知怎么搞
  的,稀里糊涂地走进了洋街。”
  “洋街,奶奶,什么是洋街啊?”
  “哦,就是日本人住的街,不许咱们中国人进去。奶奶不认识字啊,不知道
  哇,就走了进去。这下子,街边那些穿得漂漂亮亮的日本老娘们,手里拿着扫
  帚,撵着我打,我那时正年青啊,跑得快,少挨了几扫帚。
  日本人最可恶,他们种大烟,自己却不抽,专给中国人抽,中国人也没真出
  息,有钱就抽大烟,钱都给人家送去啦。
  过去,咱们柳壕这啊,有个大地主叫柳八,全堡子的好地、肥地,差不多全
  都是他柳八家的,抽上大烟后,越抽越上瘾,抽来抽去,地全抽光了,后来日本
  人让他白抽,能抽多少就给他多少,什么时候抽死啦,就得把尸首送给他们日本
  人,听说,抽大烟的人,死了以后,骨头能做药材。”
  “奶奶,你抽没抽过大烟啊?好不好抽?”
  “抽过,有一年我不知得了什么病,怎么看也不好,眼瞅着就要死了,你爷
  爷给我买了几个大烟炮让我抽抽试试。我把这些大烟炮都抽了,真是见鬼,病好
  了。大烟确实厉害,抽完大烟走起路来脚下像生了风,不知道哪来的那股劲。”
  “后来抽不抽了?”
  “我的天那,孩子啊,谁能抽得起啊,有多少钱都得抽光,一个烟炮就值一
  石高粱,抽大烟还得吃好的,吃粗粮拉不下屎,谁能供得起。我给日本人割过大
  烟花,出来时全得脱光了检查,怕偷他们的大烟。”
  “奶奶,日本怎么跑啦?他咋不在中国待了呢?”
  “让人打跑的?”
  “让谁打跑的?”
  “谁都有,全都打他们,他们不是物呀,该打。那个时候天上有好多飞机,
  成天嗡嗡直叫往城里扔炸弹,一到晚上你就看吧,数不过来的飞机在天上打架。
  吓得你大姑直哭,我们成天不敢睡觉,怕飞机掉下来把我们砸死。
  日本人在马路上点臭油漆,冒出股股黑烟把工厂矿山什么的盖住,好让天上
  的飞机看不清地面。日本人的飞机打不过人家美国人的飞机,美国人的飞机可大
  去啦。
  有一回,日本人用自己的小飞机把美国人的大飞机撞下来一个,那飞机屁股
  后边冒着黑烟,就从咱家屋顶上飞了过去,连树梢都刮着了,飞机面里的飞行员
  看得清清楚楚的,就像开汽车一样,手里也握着像方向盘似的东西来回扭动。”
  奶奶一边讲述着,一边非常可笑地学着飞行员驾驶飞机的样子:
  “美国人可真不错呀,他们没有让飞机掉到堡子里,那架飞机要是掉到咱这
  堡子里,那可没好哇,不知道得死多少人,烧掉多少房子。后来,它掉在大地
  里,就听轰隆一声,震得房子忽悠忽悠的。大伙都跑去看,我和你爸爸也去凑热
  闹,你爸爸还拣回来不少子母壳,有筷子那么长,都是铜的。飞机里面还有一个
  烧死的人,胳膊腿都缩着。”
  说着说着,奶奶竟然学起那个烧死的飞行员那可怜样子:
  “没过多长时间,日本人开着车来了,他们把飞机四周围了起来,再也不让
  人靠近,也不许大伙拣子母壳。过了几天,他们把飞机拉到城里到处展览,说是
  大日本空军打下了美国最好、最大的飞机,好像是什么,什么B29,哼,那才
  不是他们打下来的呢,是撞下来的,咱们堡子里上岁数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开飞机的人呢?”
  “他们跳伞了,天上有好几个人身上拉着一个像气球似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往
  下落。日本人把他们全抓住了,一个也没跑了,他们能往哪跑哇。那些美国人可
  比咱中国人强多了,日本人问什么也不说,最后,都绝食饿死了。”
  “谁都比中国人强呀?”我对奶奶的话表示怀疑。
  “是,都比中国人强,中国人懒,只要你在地里走一趟,同样种的都是水
  稻,一眼就能看出来哪块是中国人种的,哪块是日本人种的,哪块是朝鲜人种
  的,中国人栽的水稻,肯定没有人家日本人和朝鲜人伺弄的精心、细致。哎哟,
  好喽,好喽,饭好喽,菊子,快放桌子,吃饭,……”
  ……
  (十四)
  “奶奶,”坐到饭桌上,我继续问奶奶道:“那,日本人是让美国人给打跑
  的啦?”
  “不,不止是美国人,还有老毛子呢。那年头哇,可热闹透啦,整天跟唱大
  戏似的。老毛子长得又高又大,大长腿走起路来飞快、飞快的,从你身边一过,
  呼呼地带着一股风,他们开着装甲车从咱家的门前经过,轰轰隆隆的,差点没把
  咱家的房子给震塌啦,豁豁,奶奶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过那玩意呢,
  像个怪物,好吓人啊。
  不少老毛子看见中国人,还跟你握手呢,很多人是黄头发、蓝眼睛,傻乎乎
  的,不像日本人那么鬼,买你的东西,你要多少钱他就给你多少钱,不会讲价。
  那天,我正好在奉天城做小买卖,老毛子就打进来啦,满城都是他们的人,
  日本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商店、饭店都关上门,全都乱套了,火车也不通了。我
  们整整在车站等了两天,总算有一列火车要开动了,人们拼命地往车里挤啊,谁
  不想快点回家啊,不知道这时候家里是个什么样子,火车挤得车门都关不上,当
  奶奶挤到车厢前时,再也挤不进去了。下趟火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呢,性急的
  人爬上了车顶,我也跟着他们爬了上去,豁出去啦,摔死拉倒呗。我爬在车顶上
  回到了家里。”
  “日本人后来都跑哪去了?”
  “死的死,逃的逃,还有不少人往大辽河里跳,自杀。很多人去看热闹,问
  他们:‘你们死啥呀?回家得了呗?’他们说:‘回家也好不了,也得饿死’,
  有的人家不能生养,就拣他们的孩子。那个时候更是不好过,到处乱轰轰的,有
  时做点买卖,刚把货摆上,就有人喊起来:‘老毛子来啦’,大伙炸了营似的到
  处乱跑。有人就趁这空当抢东西,偷东西,其实老毛子根本没来,有人故意这么
  叫唤,人们管这叫‘诈市’。日本人跑了,城市里的工厂都停了产,工人没有饭
  吃,把高炉里面的砖掏出来挑出几十里路,到咱这来换吃的。晚上就住在咱家西
  头的破庙里。”
  “西头,西头不是生产大队吗?”
  “现在是生产大队,早头就是个破庙,住的都是要饭的,大伙都叫它花子
  房,那年正好赶上腊月,天嘎巴嘎巴的冷,破庙里一点也不挡风啊,哪天清早都
  得抬出去一个两个冻死的、饿死的人。我一看这也太惨了,就拿了一床破棉被进
  了破庙。我进去一看,墙角那有一个小女孩,缩在那里冻得手指头都回不过弯
  啦,我就把这床被给她盖上了。”
  “那她冻没冻死呀?”我关切地问道。
  “没有,第二天,她的妈妈来还被子,我说不要了,给你们用吧。”
  “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你爷看她们娘俩太可怜了,就让他们住到了咱家,那个老娘们还想把她的
  姑娘嫁给你爸呢!”
  “那,我爸怎么没娶她呢?”
  “你爸没看上人家,说她不认字,那个丫头不太懂事,你爷爷也没太相
  中。”
  “后来呢?”
  “开春了,她们回城里去了,以后就不知道哪去了。”奶奶咽下一口玉米
  饼,继续讲述道:“早头哇,路边饿死的人有的是啊!”
  “那又怎么样,饿死了,烂在路边也没人管!”爷爷插言道:“唉,那个年
  月啊,老百姓都寻思着,这日本鬼子也跑光了,该舒舒坦坦地过日子喽,可是,
  哪曾想,国军和八路又干了起来,唉,真是兵荒马乱啊!”
  “爷爷,”我转过脸去,问爷爷道:“国军和八路,他们谁好哇?”
  “嗨,”爷爷干赅了两声:“都是中国人,还能有啥说的,反正都比日本人
  好。八路穷,穿得破衣罗索的,衣服什么色的都有,还没土匪穿得齐整呢。有的
  小兵,连子弹都没有,别看他们身上背的子弹带鼓鼓囊囊的,其实里面塞的全是
  高粮杆子,假装有很多子弹的样子。国军不像八路那么寒酸,国军有钱,当兵的
  都穿得齐齐整整的、漂漂亮亮的,每人都有一个小马夹,他们很多人都挎着冲锋
  枪,一搂就是一梭子,八路的枪打一下,还得撸一下栓。”
  “听人说,”奶奶嘀咕道:“国军是从什么缅甸调过来的,叫新六军,是王
  牌军。在咱们家烧火做饭的伙夫,就是个缅甸人,我跟他说话,他一句中国话也
  不会说,肉皮黑得像个下煤窑的。新六军的兵没事就唱歌,唱什么:‘我的家在
  东北松花江上’,可他们并不是东北人,全是关里人,我问他们:‘小伙呀,打
  仗怕不怕死啊?’,大孙子,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的啊?奶奶!”
  “哼,”爷爷又插了话:“哼,国军的小兵说:‘死?死了就当娘没养!’
  八路叫我们老乡,来了就帮扫院子,挑水,晚上跟我们睡在一铺炕上。新六军来
  了,不给扫院子,也不帮挑水,他们叫我大哥,叫你奶奶大嫂,看到咱家有猪有
  鸡,就要买,每次总是多给钱,从来不少给,说老百姓不容易。他们做鸡跟咱们
  吃法不一样,他们杀鸡不退毛整个把皮扒下去。晚上,他们不上炕睡,把行李铺
  在地上睡。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叫你爷爷我也跟他们一起吃,爷爷我倒是挺愿意
  和国军说话的,人家国军是正牌军,而八路,是造反的。可是,爷爷我不会喝
  酒,喝一口脸就通红通红的,后来,国军喝酒,我就喝茶,嘿嘿。”
  “是啊,”奶奶叹息道:“大孙子,说起国军,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
  天,你爷爷正跟国军在外屋吃饭,你爸爸和你三叔溜进他们的屋子里,看到炕上
  放着一杆枪,你爸爸和你三叔就摆弄起来,你三叔骑到了枪杆子上,你爸爸不知
  怎么搞的把枪给勾响啦,就听‘叭’的一声满屋子里的人全都跑了过去,进屋一
  瞧,我的天,屋子里净是烟,你三叔还呆呆的坐在枪杆上,你爸爸吓哭了。
  当官的楞了半天也没说出一话来,不一会,从各个地方来了不少当官的和当
  兵的,都打听出了什么事。军官说‘没什么事,枪走火啦!’。过后,他跟我说
  ‘大嫂哇,看得出来你是个善心人,你的孩子才有这个福气,我也是借了你的
  光,你要知道啊,如果你孩子有个三长二短,长官就得把我毙了。’“
  “国军,”看得出来,爷爷和奶奶,对国军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尤其是爷
  爷:“大孙子,国军队伍里有一个小孩子,也就十四五岁吧,是营长的勤务兵。
  说是伺候营长的,我看啊,倒是营长伺候他。那孩子兵爱尿炕,每天早上起来,
  营长都要给他洗尿湿的被单。
  那一年,你奶奶出外做买卖时,总是背着一个钱搭子,那个小兵崽子,就相
  中了你奶奶的钱搭,非得要买,最后,到底让他给熊去了。他背着钱搭,也要跟
  你奶奶去城里做买卖,他说,从云南跑到关外,还一次也没去过城里呢,他非常
  想看看,关外的城里是什么样的,有没有云南的城里好玩。
  那时,城里是八路的,你奶奶说‘小孩,你要去,到了城里,我就告诉八
  路,你是新六军’,他知道你奶奶是在逗他玩:‘那行啊,大娘,八路准能给你
  奖励。’,嘿嘿,他真的就跟着你奶奶去了趟城里。”
  “奶奶,”我问奶奶道:“奶奶,你没把他交给八路啊?”
  “哎呀,”奶奶认真地答道:“奶奶可不想干这损事,国军和八路打,谁愿
  意赢谁就赢,跟咱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无论谁来了,到咱家里,都是客,咱都
  满热情地招待。大孙子,这小兵崽子还有热闹事呐!”
  “啥热闹事呐!”
  “大孙子,爷爷告诉你,有一天啊,半夜的时候,外面不知哪里有响动,当
  兵的全都出去警戒,那个小崽子睡得很死,再说,他也不能打仗,大家伙就谁也
  没有叫醒他。等他自己醒过来,看到屋子里一个当兵的也没有啦,就问爷爷:大
  伯,营长呐,部队呐,他们都跑哪去了。爷爷就故意吓唬他:‘刚才八路来啦,
  他们都跑了’小兵崽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奶奶在旁边说道:“哎呀,你吓唬
  他干啥,看把他吓得,’你奶奶就告诉他:‘你们营长带着兵都在外面呢。’他
  穿上衣服跑出去一看,确实都在院子里,个个端枪站着,这回,心里有底了,进
  了屋,往地铺上一倒,又呼呼地睡上了。”
  “奶奶,”我追问道:“八路来了么?”
  “来了,”奶奶盛了一碗热汤,继续说道:“那天啊,真的就打了起来,从
  中午一直打到半夜。八路军往堡子里打,新六军怕伤了老百姓,当官的下令不许
  还击,全都拎着枪往堡子外面拼命地跑,边跑边冲着八路军喊:你过来,有种的
  你过来。八路军就在后面撵,出了堡子,八路军全都让他们给打死啦,新六军的
  兵骂八路军太不像话,为什么要在堡子里打仗,去伤无关的老百姓。
  解放后,镇政府在那个地方,给那些被国军打死的八路军,立了块碑,还圈
  起一个大院套,修得像个庙,就是三台子那,坐通勤火车就能看到。
  那场仗,新六军也死了不少人,当官的张罗着买棺材埋他们,国军真是有钱
  啊,净买好棺材,那木头才厚实呐。有受重伤的看看不行了,就放在院子里等着
  慢慢死去,轻伤的放在屋子里。
  伤兵痛得叫爹喊娘的,听了真让人难受,谁家没有儿女,要是看到自己的儿
  女打成这个样子,谁能受得了。
  有的伤兵喊着向我要水喝,可是,当官的不让我给他喝,说受枪伤喝水立马
  就完蛋。伤兵渴呀,渴急了就指着我骂:‘操你妈的,老百姓呀,我们在前线给
  你们卖命,你们连口水都不给喝,太没良心啦。’唉,没吵吵多长时间,他就死
  啦。”
  “那,他们最后怎么没打过八路军呢?”我希望奶奶能给我解答这个问题。
  “那谁知道,可能就是该着呗,老天爷安排的,什么都得是命!”这就是奶
  奶给我的答复,奶奶最信命,有个什么大事情的,必须找瞎子掐算掐算。
  “那,他们后来哪去啦?”我继续问道。
  “走啦,谁知道哪去啦!有的让八路逮住了,双手背在后面绑着。八路把他
  们关在咱家里,派兵看着,他们渴了,八路就叫我给他们送碗水送过去,我一进
  屋,看到他们这可怜相,就悄悄地问他们:‘你们这是怎么搞啊,有那么好的家
  伙什,咋还没打过土八路呐?’
  那些被绑着的军官,听我这么一说,脸羞得通红通红的:‘唉,大嫂子,什
  么也别说啦,全完啦,全完啦。’有一个还呜呜地哭起来,还有的军官问我,向
  我打听他们的太太哪去啦,我说:‘我也不知道哪去啦,谁敢问哪,我就看见她
  们都被装上一辆大卡车,拉走啦!’一个挺胖的军官说:“完喽,共产党都得把
  她们送到抚顺配给挖煤的,挖煤的没人给媳妇,八路为了让他们多挖煤,就奖励
  他们女人做媳妇。’”
  “真的么?”我瞪着眼睛问奶奶道,奶奶摇摇头:“不知道,奶奶也不清
  楚,大家伙都这么轰轰,我看八路不能干这事吧!管咋的,都是正经军头哇!”
  “妈,”始终默默听奶奶和爷爷讲述的三叔插言道:“可是,解放后,窑子
  娘们可真的送到抚顺,分配给挖煤的啦,”
  “唉,那天早晨,把国军军官拉走以后,”提及国军的惨败,爷爷很是懊
  丧:“国军败了,八路就开过来了,那人,我的天啊,真是大鼻子他爹——老鼻
  子啦!在咱们家门前这条马路上,整整一天也没过完,你说说,这是哪来的那么
  多人啊,我真不明白,活了半辈子啦,第一次看到这么长的队伍,没头没尾啊,
  一个个连跑带颠的,有的跑得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有个当兵的,口渴了,就进屋向我要水喝,我就向他打听,问他是从哪来
  的,他告诉我:从锦州那过来的,他端起一舀子凉水咕噜咕噜就往肚子里灌。我
  一看,这怎么行啊,跑得这么急,再喝大凉水,能受得了吗。我和你奶奶就抱来
  柴禾烧了一大锅开水,谁进来就给谁喝。那天,我和你奶奶整整烧了三缸水。
  还有一个小兵拿着一块布求你奶奶给他补袜子,他告诉我,这块布是在锦州
  大街上拣的。‘老乡,你可没看着哇,那大街上扔得什么东西都有,商店里早没
  人啦,好东西就在那摆着,没人管。可是,上级命令我们什么也不许拿,不许往
  下哈腰,谁哈腰拣东西就地枪决,这块布是我从一家窗台上拣的,不用哈腰
  啊!’”
  “奶奶,国军和八路,哪个好啊?”我继续郑重地问奶奶道,在我所阅读过
  的文艺作品中,以及观看过的电影里,对国军贬损到了极致,而八军则抬高到了
  神话般的位置,我希望从爷爷和奶奶的口中,给国军和八路重新定位:“爷爷,
  国军和八路,谁好啊?”
  “这,怎么说呢,”奶奶着实有些为难,她摊了摊手:“八路,你爷爷就是
  看不上他们,说他们没正形,穿的衣裳你分不出当官的还是当兵的,当官的不像
  当官的,当兵的不像当兵的。你看看现在吧,嗯?什么也不让你干!大伙都得守
  在生产队里,一天到晚净干没用的,让你种大葱就不能栽萝卜。还把城里的念书
  人弄到农村来种地,他们会干啥呀?只能帮倒忙。土豆子没有到时候就全扒出来
  啦,结果都烂了,纯粹是一群败家仔。”
  “哼,”爷爷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就是看不上八路,怎么的,没正形,八
  路一来,就分地主的东西,还分他们的地。大孙子啊,地主也不容易,人家那可
  是几辈子攒下来的啊,说分就给分啦!
  八路一来,咱们柳壕那些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最愿意往八路跟前凑合,向八
  路汇报谁家有多少多少钱,有多少多少地,完了,八路就奖励他们点什么。八路
  分不出好坏人,竟让这些人当起头头来,那还能好。这伙人一攉拢,就把一家油
  坊给分啦,那哪是分呢!就是抢,谁家人多,有本事,就能抢得多点,豆油淌得
  满地都是,你奶奶和你爸爸也去了,可是,抢不上槽啊,就搬回几块豆饼。好好
  的油坊,抢起来比刮风都快,一股脑的功夫,什么都抢没了。油坊老板给大伙下
  跪,谁有空理他呀,气得直垛脚,半夜找根绳上吊了。”
  “好喽,好喽,”奶奶开始拣桌子:“老头子,别掰胡了,赶快收拾、收
  拾,早点休息吧,明早,我还得起早赶头班车,去城里卖鸡蛋呐!”
  ……
  (十五)
  “力哥,”我正蹲在池塘里抓泥鳅,身边传来甜甜的叫声,我转过脑袋一
  瞧,原来,是大姑唯一的女儿,小蒿子,她背着双手,站在水边,冲我微笑道:
  “力哥,你咋不听姥姥的话呐,又下河了!”
  “哈,”一条可爱的小鱼突然蹿出水面,我激动得大吼一声,冲将过去,结
  果,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池塘里,小蒿子惊呼起来;“力哥,快起来,
  快起来,别淹着!”
  “唉,”我捂着酸痛的屁股,垂头丧气地爬出池塘,小蒿子亲切地蹲下身
  来,一边像个小大人似地帮我整理着乱纷纷的衣服,一边皱着眉头,模仿着奶奶
  的口吻,温柔地嘟哝着:“你瞅瞅,你瞅瞅,力哥,你咋这么淘哇,没有一点老
  实气!”
  “唉,”我失望地嘀咕道:“好漂亮的小鱼啊,眼瞅着就要抓到手了,可
  是,却他妈的摔了个大跟头!唉,”
  “得了!”小蒿子拉起我的手:“得了,得了,别在水坑里瞎折腾啦,到我
  家去玩吧!”
  我与表妹小蒿子手拉手地沿着池塘边,向大姑家走去。从池塘边,步行百余
  米,便能看到大姑的家,在宽阔的院落里,耸立着一幢破旧的,但却非常高大、
  雄奇的青砖灰瓦的房宅。这栋非同寻常的房屋,原来的主人乃是村子里很有名气
  的一个老财主,土改时,老财主被无情地扫地出门,大姑父取而代之地成为此栋
  大宅的新主人。
  我的大表哥队长,已经成家立业,并不漂亮的大表嫂怀里抱着一个丫丫学语
  的小女孩,大表嫂热情地将我让进屋子里,冲着怀里的孩子说道:“闺女,看
  看,谁来了,叔叔来了,对啊,快,快叫叔叔啊!”
  “哈,”听到大表嫂的话,我登时吃惊不小,在奶奶家,我不是叫这个人姑
  姑,便是称那个人叔叔,总是当一个可怜的小字辈,今天,来到大姑家,我作梦
  也没想到,我的辈份意外地升了一级,豁豁,我也当上叔叔了:“啊,真不容易
  啊,我也当上叔叔了,毛主席万岁!”
  “嘻嘻,”大表嫂怡然笑道:“这个孩子,真好玩,叔叔就是叔叔呗,看把
  你乐成这样!”
  “嘿,”小蒿子骄傲地说道:“你是叔叔,我还是姑姑呐,大侄女,快叫我
  老姑!”
  “哎呀,”正在炕上飞针走线的大姑,和蔼地对我说道:“小力子来了,嘿
  嘿,大侄啊,好好跟妹妹玩吧,一会,大姑给你做好吃的!”
  大姑父是方圆百里之内,极有名望、手艺高超的木匠,此刻,他板着面孔,
  正在谆谆地教诲着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将他那套鲁班手艺,毫无保留地传
  授给自己的儿子们:“不对,”大姑父面色阴沉地对二表哥说道:“不对,这样
  不对,手不能放到刀前,这样,很危险的,会伤到手指的,要这么,刀在手前,
  手在刀后,对,对,就这样,千万要记住这一点啊!”
  我好奇地拿起一把铮明瓦亮的钢刨,大姑父慌忙抢夺过去:“孩子,这可不
  能乱动,会刮破手的,去,跟你表哥到里屋玩去。”
  “二哥,”我站在二哥身旁,悄声央求道:“给我做把手枪呗!”
  “嗯,”二表哥点点头:“行啊,可是,今天,没空,等我有空的时候,一
  定给你做一把漂亮的手枪,跟真的一样!”
  “谢谢二哥!”
  “走啊,”小蒿子不耐烦地拽扯着我:“走啊,力哥,这里你什么也玩不
  了,你什么也不能碰,不是刀就是锯的,弄不好,就得碰伤手!”
  小蒿子将我拽到大姑家的后院,她一屁股坐到一块破木板上,从木板下掏出
  一只只残破的碗碟:“力哥,咱们玩过家门吧!”
  “好哇,”我顺嘴说道:“那,你当我媳妇吧!”
  “行,”小蒿子乖顺地答道:“力哥,我做你的媳妇,可是,你还没娶我
  呐。”
  “怎么娶啊?”我茫然地问道。
  “就像我大哥娶我大嫂那样,咱们先得吃定婚饭!”
  “那好吧,就吃吧!”
  于是,小蒿子非常认真地抓过一些碎菜叶,放到破碗里,她将破碗推到我的
  面前:“力哥,吃吧,吃吧,吃完定婚饭,我,就是你的媳妇啦!”
  “吃完了,”我将破碗里的菜叶,悄悄地丢弃掉,然后,将破碗往地上一
  放,一把搂住小蒿子:“好喽,现在,你就是我媳妇喽!”
  “嘻嘻,”小蒿子幸福地微笑道:“啊,我吃定婚饭喽,我出门喽!”
  “出门?”我困惑地问道:“蒿子,什么叫出门啊?”
  “嘻嘻,”小蒿子解释道:“出门,就是结婚啊!啊,”提及结婚,小蒿子
  愈加得意起来:“妈妈说了,等我出门的时候,一定给我做最漂亮的、最值钱的
  衣服,我爹说,我老闺女出门的时候,我要做一套最最贵重的家俱,给我老闺女
  作嫁妆,啊——,”小蒿子突然惊叫一声,小手死死地捂胯间,挡住我的手指:
  “力哥,你这是干么啊?”
  “摸一摸,”我淫邪地说道,手指继续往小蒿子的胯里钻,小蒿子羞得满脸
  绯红:“羞,羞,好羞,不,不,羞,羞,太羞啦!”
  “结婚了,就得摸小便啊!”说着,我呼地将小蒿子按倒在木板上,身子重
  重地压了上去:“结婚了,就这样,爸爸压着妈妈,”
  “是么,”小蒿子迷茫地询问道:“真的么,力哥,你咋知道的呐?”
  “我,”我得意地答道:“我睡觉的时候,看到爸爸压妈妈了,就这样!”
  说着,我抬起身来,骑在小蒿子的腰部,模仿着爸爸的样子,咕咚咕咚地折
  腾起来,身下的小蒿子呆呆地望着我,娇小的身体可笑地抖动着:“哎哟,哎
  哟,力哥,压死我了,压死我了,轻点,轻点!”
  “啊——,”我俯下身去,搂住小蒿子的小脑袋瓜:“还得这样,”我淫迷
  地亲吻着小蒿子的面颊:“还得亲嘴,对,就这样,亲嘴!爸爸亲妈妈!”
  “唔——,唔——,”我骑跨在小蒿子的身体上,一边可笑地扭动着,一边
  试图将手指探进小蒿子的胯间,抠摸她的小便,机警的小蒿子拼命地按住裤带:
  “不,不,羞,太羞了!”
  突然,房门处传来脚步声,本能的胆怯促使我迅速地从小蒿子的身上跳了起
  来,老姑意外地出现在门口:“大侄,你咋跑到这里来啦,让我好找哇!”老姑
  走到我的身旁,看到地上的碟碟碗碗,老姑立刻明白了一切,顿时阴冷起面庞:
  “大侄,你们干么呐?”
  “老姑,”我喃喃地说道:“我们,我们在玩过家门呐,我已经娶小蒿子做
  媳妇了!”
  “哦,”老姑一脸妒色:“大侄,你不是说过,只跟老姑玩过家门吗?”
  “老姑,我,”我无言以对,低下头去。
  “哼,”小蒿子不服气地说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力哥凭什么只能跟
  你玩过家门啊!”
  “咋地,”老姑理直气壮的说道:“这是他自己说的,不信,你问问他!小
  力,”老姑拽住我的手臂:“小力,你说说,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只跟老姑好,
  只跟老姑过家门,……”
  “老姑,我,是的,老姑好,老姑好!”
  “大侄,回家!”老姑拉起我的手:“走,咱们回家!”
  “力哥,”见我转身欲走,小蒿子一把拽住我,泪汪汪地呼唤着:“力哥,
  力哥!唔——,……”
  “老姑,小蒿子,哭了,”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老姑冲着小蒿子瞪了一眼:
  “哼,小骚屄,不要脸!”
  “老姨,”小蒿子委屈地嘀咕道:“谁不要脸啦,老姨,你凭什么骂人啊,
  谁不要脸啦!”
  “你不要脸,想给我大侄做媳妇,你配得上么?”
  “那,你配得上么?”小蒿子回敬道。
  “你,”老姑顿时哑言,良久,才无奈地嘀咕道:“不管配得上,配不上,
  哪有姑姑给侄做媳妇的啊!”
  “为什么不能,”我凑到老姑身旁,习惯性地将手伸进老姑的胯间,老姑迟
  疑一下,但,还是非常配合地叉开了双腿,我得意洋洋地抠摸起老姑的小便,小
  蒿子见状,小脸红得尤如大苹果:“哎哟,老姨让男孩摸屁股,真羞啊!”
  “我愿意,”老姑示威般地说道:“我愿意,你管不着,我就是愿意让大侄
  摸屁股,咋地吧,气死你,气死你!”
  “哼哼,”小蒿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小手指反复刮划着红通通的小脸蛋:
  “羞,羞,羞,真羞,老姨让男孩子摸屁股,太寒碜啦!”
  “菊子,小力,蒿子!”房门里传来大姑的叫声:“吃饭喽。”
  “妈——,”饭桌之上,小蒿子郑重其事地对大姑道:“刚才,我跟力哥玩
  过家门的时候,吃定婚饭了!”
  “哈哈哈,”大姑闻言,嘴里的玉米面差点没喷出来:“这个小丫头片子,
  屁大点的小岁数,就什么都懂,老闺女啊,你是不能嫁给小力子的!”
  “嘿嘿,”听到大姑的话,老姑讥笑道:“怎么样,你配不上吧!”
  “为什么?”小蒿子不解地问道:“妈——,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不
  能嫁给力哥啊?”
  “不能,就是不能,你不能给小力子做媳妇,你们是近亲!”
  “近亲?”小蒿子呆呆地望着大姑,大姑点了点头:“对,你跟小力子是姑
  表弟,是近亲,近亲,是不能结婚的!”
  “啊,这,”小蒿子满脸的失望之色:“这,为什么,近亲为什么不能结
  婚!”
  “近亲结婚,是骨血倒流,生出来的孩子,不是呆,就是傻!”
  “嘻嘻,”老姑更加得意起来:“完了吧,你就趁早死了心吧!”
  “二哥,”吃过午饭,我再次央求二表哥道:“二哥,给我做只木头手枪

  吧!”
  “唉,”二哥指着他手中的活计,叹息道:“小力,这活,今天如果干不完,
  我爹会揍我的,明天,明天吧,明天我一定给你做只木头手枪!”
  “嗨,”我失望地离开二哥,漫无目标地溜进大姑父的贮藏室,只见狭窄的
  小仓房里,充塞着各种款式和型号的铁锯、钢刨、锉刀等等,直看得我眼花缭
  乱,我蹲下身去,逐个摆弄起来。
  “哈,”一个小巧玲珑的钢刨引起我强烈的兴趣:“好漂亮,好精致啊!”
  我顺手拣起一块小木板,感觉非常适合做成一把小手枪,于是,我一只手拎着小
  钢刨,一只手按住小木块,笨手笨脚地刮划起来。
  哧啦——,锋利的刨刃无情地划开我的手背,一阵凉丝丝的微风刮过,立刻
  露出森森白骨,瞬间,鲜红的血水,滚滚涌出。
  “啊——,不好了,啊——,”我惊赅到了极点,一屁股瘫坐在地,绝望地
  哀吼起来:“唔——,唔——,唔——,”
  “怎么了?”听到我的哭喊声,大姑父应声推门而入,他一眼看到我血淋淋
  的小手:“我的老天爷,这,这,”大姑父呼地将我抱起:“快,快,去医
  院!”
  ……
  (十六)
  天气渐渐地寒冷起来,我再也不能与老姑厮守在柴禾垛里,尽情把玩她的小
  便,刺骨的西北风无情地将我们吹刮到屋子里,我不得不与老姑终日混迹在热滚
  滚的土炕上,或是比赛似地舔吮着玻璃窗上厚厚的霜花,或是又呼又喊地满炕乱
  跳,或是拽扯着窗框,爬到炕柜上,再咕咚一声,跳回到土炕上。
  “芳子,”奶奶板着面孔,对二姑嘀咕道:“你,真的想好了!”
  “嗯,”二姑盘腿坐在土炕上,听到奶奶的问话,一面纳着鞋底,一面点点
  头,然后,张开嘴巴,叼住细白的线绳。
  “唉,”躺在炕头的爷爷,有气无力地叹息道:“算了吧,女儿大了,不由
  娘啦!”随着寒冷的降临,爷爷便条件反射般地旧病复发,又是咳嗽,又是气
  喘,哼哼呀呀地躺倒在土炕上,度日如年。
  “唉,芳子,”奶奶似乎仍不甘心地说道:“你哥来信不是说,他,不同意
  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他同意不同意,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二姑坚持道。
  “你哥说,他家成份不好!”
  “我不在乎这个!”
  “你哥说,他们家的人,一个比一个驴性!”
  “那可不见得,他们家,也就出了卢清海这么个大活驴,……”
  “唉,”
  “……”
  “老姑,”听到奶奶一声接一声地叹息着,望着二姑义无返顾的神色,望着
  爷爷无奈的愁苦之色,我不解地瞅了瞅身旁的老姑:“老姑,怎么了,二姑怎么
  了?”
  “二姐,要出门喽!”老姑则不以为然地顺嘴答道。
  “啊——,”听到老姑的话,我的脑袋尤如意外地挨了一记重重的闷棍,嗡
  ——,嗡——,嗡——地乱叫起来:怎么,二姑要嫁人,二姑要结婚,如果真是
  这样的话,那么,二姑不是也得要像妈妈那样,被讨厌的、极其陌生的男人,无
  情地压在身下,然后,……
  “二姑!”我不敢再继续想像下去,这对我太残酷了,我无法接受这一现
  实,我呼呼呼地爬到二姑的身旁,啪地按住她手中的布鞋底:“二姑,你要出
  门?”
  “哦,”二姑停下手来,握着光闪闪的铁锥,静静地瞅了瞅我,然后,缕了
  缕我的乱发,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咋的?”
  “二——姑——,”我咕咚一声依到二姑的怀里,隔着外衣,抚摸着她的酥
  乳,想着二姑这对迷人的酥乳,即将离我而去,成为陌生男人的玩物,我鼻子一
  酸,伤心的泪水扑噜噜地滚出了眼眶,二姑没有再说什么,白嫩的玉手轻柔地擦
  抹着我的面庞,刚刚走进屋子的奶奶见状,茫然地问道:“小力,大孙子,怎么
  啦,哭什么啊,是不是老姑又欺侮你啦?”
  “没,没啊,”老姑慌忙辩解道:“没,没,才没呢,是他听到二姐要出
  门,这不,跑到二姐怀里,就哭了!”
  “唉,”奶奶闻言,湿淋淋的大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然后,坐到炕沿上,理
  了理我的衣领:“唉,小力子舍不得二姑,小力子不愿意让二姑出门!是不,大
  孙子。”
  “呜——,”二姑突然扔掉铁锥和布鞋底,抱住我的脑袋,莫名其妙地抽涕
  起来:“呜——,呜——,呜——,呜——,……”
  事情并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情况很快便急转直下,奶奶家发生了许多微妙
  的、让我捉摸不透的变化。每天,都有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们,走马
  灯般地穿梭往来于奶奶家,在所我认识的人中,有大队保管员老杨包、车老板吴
  保山,而印像最深刻的乃赫赫有名的屠夫卢清海。
  重病缠身的爷爷,不得不坐起身来,偎在土炕上,与不断而来的众人热情地
  寒喧着,说着一些我根本听不明白的话,而奶奶,则带领着三叔和老叔,满头热
  汗地烧火煮饭。在那个极其艰难、困苦的时期,爷爷招待众人的饭菜,相当简
  单,饭桌之上,众人一边咀着玉米饼,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还有一个戴着
  花镜的老爷爷,像模像样地写着什么。
  “他们在干么啊?”我问老姑道。
  “定亲呗,”老姑说道。
  “跟谁定亲,二姑要嫁给谁啊?”
  “大侄,”老姑神秘地说道:“你猜猜啊?”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猜不着!”
  “杀猪匠的弟弟,”老姑告诉我道:“就是那天打架时,放火的卢清海的弟
  弟啊!”
  “啥,”我不解地嘀咕道:“二姑为什么要嫁给他啊!”
  “不明白,”老姑也表示出不满:“不知道,不知道二姐是怎么想的,大
  侄,咱们老张家,跟老卢家不对付,听爹说,过去,还有仇呐,可是,也不知道
  二姐是怎么想的,非得要嫁给老卢家!唉,这不,连定婚饭都吃上喽!”老姑叹
  息道:“唉,二姐的事,就算定下来喽,吃完定婚饭,就要出门喽!”说着,老
  姑的脸上突然闪现出一丝羡慕之色。
  望着老姑那满脸的慕色,我却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我又悄悄地扫了扫默默
  地端坐在土炕尽头的二姑,望着二姑那死亡般的表情,我顿时产生一种强烈的失
  落感,我坚定地认为,我将永远永远地失去一件最为珍贵的宝贝!
  怦——,怦——,怦——,梆——,梆——,梆——,……
  我刻骨铭心地记得,我永永远远也不会忘记,那是一个寒冷的,昏沉的,看
  不见太阳的早晨,一阵讨厌的鞭炮声,将我从即将失去二姑的噩梦中惊醒,我睁
  开眼睛一看,二姑穿着一身鲜艳的衣服,从来没有抹过任何化妆品的方脸上,非
  常让我吃惊地涂上了厚厚的雪花膏,身前身后,围拢着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冲
  着二姑,嘻嘻哈哈地指手划脚,品头评足。
  “嗷哟,你还别说,芳子平时从来不打扮,这一打扮起来,可真惹眼啊!”
  “哎呀,芳子,这件衣服的颜色,太艳了点吧!”
  “艳点好啊,结婚么,不得新鲜新鲜,……,”
  怦——,怦——,怦——,梆——,梆——,梆——,……
  讨厌的鞭炮声再度响起,继之而来的,又响起剌耳的锁呐声,很快,房门被
  人推开,一个着装崭新的少妇,捧着花花绿绿的棉被,笑容可掬地走进屋来,她
  非常自然地将花棉被放到土炕上,然后站到一旁,随即,一个笑嘻嘻的少女,走
  到炕沿前,将手中的蜡烛点燃,轻轻地放置在棉被前,末了,与少妇并排而立,
  一个面容英俊的小伙子,双手捧着一块红通通的鲜猪肉,走到奶奶面前:“老张
  大娘,呶,离娘肉送来喽!”
  奶奶没有作答,手掌一挥,示意小伙子将猪肉放到方桌上,唢呐声中,一个
  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满面春风地走进屋来,他一手拉着着爷爷的病手,一手拽
  着奶奶的粗手,叽哩哇啦地,不知嘀咕一些什么鬼话。
  “哈,”屋子里送亲的妇女们纵声嚷嚷道:“哈,真他妈的能讲,死人也能
  让你说活喽!”
  “嘻嘻,好一个大叫驴啊!”
  “哈哈哈,”
  “嘻嘻嘻,”
  “嘿嘿嘿,”
  “……”
  被众妇女们讥讽为大叫驴的男人口若悬河一番之后,屋子里顿时沸腾起来,
  一身盛装的二姑,在妇女们的嘻嘻哈哈的推搡之下,面色羞涩地缓缓地走出屋
  外,我顿时浑身颤抖:“二——姑——,”
  “哎呀,这小子,怎么还不起来啊!”几个妇女冲着我嚷嚷道:“小力子,
  还不快点起来,姑姑就要上车喽,你还不给姑姑压车去!”
  说完,众女人呼地将我围拢住,你拽来裤子,她扯来衣服,顾头不顾脚地胡
  乱往我的身上套,还有的人抓过湿毛巾,草草地给我擦了一把脸:“行了,三把
  屁股,两把脸,小力子,快下地吧,给你姑姑压车去!”
  我稀里糊涂地被众女人推上大马车,车老板吴保山扬了扬手中的大马鞭,诡
  秘地冲我嘀咕道:“小家伙,到了姑父家,不给你红包,你就不下车,记住
  没?”
  “嗯,”我迷茫地点点头。
  “驾——,”车老板吴保山马鞭一扬,哗楞一声,大马车迎着剌骨的冷风,
  缓缓驶出奶奶家的大院子,二姑依然是默默无语,端坐在大马车的中央,四周围
  拢着叽叽喳喳的姑娘媳妇。
  “力——,”突然,一只热滚滚的玉手,深情地握住我早已冻僵的手掌,我
  回头一看,是二姑,二姑关切地问我道:“大侄,冷了吧!”
  “二——姑——,”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嘻嘻,”众女人赞叹道:“看,多好的姑姑啊,都出门了,还惦记着大侄
  呐,力啊,你可不能忘了姑姑哟,长大了,有能耐了,可要好好地孝敬姑姑
  哦!”
  “二——姑——,”二姑依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听到众女人的话,我鼻子
  一酸,眼前再次模糊起来。
  “到喽,到喽!”不知走出多远的路程,马车停在一处院落的门前,院子里
  一派喜气扬扬,吴保山转过头来,再度叮嘱我道:“小家伙,到喽,千万记住,
  不给红包,绝对不能下车,可别让他们小瞧了咱们娘家客,不把咱们放在眼
  里。”
  “哈,”一个穿着极不得体的中山装的大脑袋男人,堆着笑脸走到马车前:
  “哈,欢迎,欢迎,欢迎漂亮的新娘和尊贵的客人!”
  大脑袋伸出双手,欲抱我下车,我本能地将身子往后挪动着,不肯进入他的
  大手掌里,大脑袋友善地笑了笑:“小家伙,大伯抱你下来,小家伙,别着急,
  你的红包是绝对少不了的!”见我还是迟疑不决,大脑袋终于掏出一块小红纸,
  塞到我的手上:“拿着,小家伙,嘿嘿,这回,可以下车了吧!”
  没容我作出回答,大脑袋双手一张,便将我抱下车来,众妇女立刻拥着二姑
  跳下大马车,向着院门走去,刚刚走到院门口,众妇女突然嘻笑起来,一把将二
  姑推到最前面,我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见院门哗地洞开,几个比我年龄
  稍大一些的男孩,人人手里端着一只花瓷盆,里面装满了黄豆、谷子、玉米粒等
  等,见二姑缓缓走进院子,纷纷抓起瓷盆里的谷粒,毫不客气地抛向二姑,二姑
  本能地护住面颊,停止了脚步。
  “操——你——妈——,”我顿时怒火万丈,冲着那几个男孩破口大骂,同
  时,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去,众妇女慌忙拽住我:“小力子,别,别骂人啊,这是
  祖上传下来的老规矩啊!”
  “这孩子,怕姑姑被打痛吧,嘻嘻!”
  “小家伙,”大叫驴拍了拍我的肩膀:“心痛姑姑啦,嘿嘿,走,跟大伯进
  屋去!”
  我余怒未息,握着薄薄的红纸片,跟在大叫驴的身后,在众妇女的簇拥之
  下,走进一间雾气弥漫,烟气腾腾的屋子里,在屋子的中央,放置着一张堆满菜
  肴的大餐桌,大叫驴站在屋门口,扯着沙哑的嗓子吆喝着:“喂,是娘家客的,
  都往这间屋里请,……”
  “力,”我刚刚坐到餐桌前,旁边一个陌生的小媳妇盯着我的红纸包说道:
  “力啊,咋不打开看看啊,看看老卢家给你多少压车钱啊!”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笨手笨脚地展开红纸片,里面包裹着一张崭新的,散发
  着墨香的钞票,众人嘀咕道:“哦,伍圆呐!”
  “真没少给啊!”
  “老卢家人虽然粗野,可是,特好面子,办事情,从不拉过!”
  “……”
  “哼,”听到大家的议论,对面一位容貌慈祥,身材矮胖的老者,端着小酒
  盅,一脸不屑地冲我哼哼道:“哼哼,小兔崽子,伍圆钱,就把你姑姑给卖
  喽!”
  “哈哈哈,”听到老者的话,众女人扶着餐桌,纷纷仰面大笑起来:“嘻嘻
  嘻,”
  “嗬嗬嗬,”
  “……”
  “二——姑——,”我顿时羞愧难当,啪地将钞票扔到地上,伤心的泪水夺
  眶而出:“二姑,二姑,呜——,”
  ……
  十七)
  “嗨,这个老软大啊,尽瞎逗孩子!”一个妇女抹了抹我的泪水,指着老者
  对我说道:“力,你不认识他吗?他是你八爷,是你爷爷的亲兄弟!”
  “来,大孙子,”八爷将灌满白酒的小酒盅,推到我的面前:“来,大孙
  子,喝一杯!”
  “哎呀,”众人嚷嚷起来:“这个老软大啊,都一大把的年纪了,还是没正
  经,他才多大的孩子啊,就灌他酒喝,这要是把酒练会了,喝到哪天才是个头
  哇!”
  “嘿嘿,”八爷不以为然地说道:“嘿嘿,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还没他大
  呐,我们老张家就这样,从小就得练酒,这是梗横,来,大孙子,别管她们,娘
  们喳喳的,咱爷俩喝酒,老张家接户口本的种子,哪能不会喝酒呐!不会喝酒,
  就不算是老张家的种!”
  我抹了抹眼睛,缓缓地低下头去,细细地嗅闻一番酒盅里面的白酒,啊,从
  那呛人咽喉的气息里,我莫名其妙地品味出一种诱人的醇香,我立刻兴奋地端起
  小酒盅,在八爷热情洋溢的怂恿之下,一仰脖,咕噜一声,便倾倒进稚嫩的喉咙
  管里。
  哇,我的老天爷,辣死我啦,当灼人心肺的高度白酒流经食管时,产生一种
  难耐的烧灼感,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几下,眼睛里涌出数滴苦涩的泪水,八
  爷见状,喜笑颜开地冲我竖起了大姆指:“好样的!”八爷满意地冲我晃着肥胖
  胖的大姆指:“好样的,是老张家的种,来,再干一盅,嘿嘿,”
  “快,”一个妇女夹起一块香肠:“快,快,吃点菜,压一压,”
  “二——姑——,”在八爷的鼓捣声中,我大大方方地端起了酒盅,望着呛
  人的烈性白酒,我深情地呼唤一声:“二——姑——,”然后,咕噜一声,脖子
  一扬,我又将一盅烈性白酒,痛痛快快地倾倒进咽喉里,顿时传来一阵难耐的热
  辣,烧灼得我不自觉地再度滚出滴滴泪珠。
  “二姑,二姑,”第二盅烧酒下肚,我顿时昏昏然起来,喷着酒气的嘴巴不
  停地念叨着:“二姑,二姑,……”
  “哎哟,这孩子喝多了,”
  “老软大真没正事,把孩子给灌醉了!”
  “二姑,二姑,”我不知依偎在哪个女人的怀里,手舞足蹈地呼唤着:“二
  姑,二姑,二姑,唔——,”
  “完喽,完喽,这孩子喝醉了!”
  “嘿嘿,”八爷冲我微笑着,我渐渐地感觉着有些坐立不稳,抬眼再看看八
  爷,嘻嘻,眼前的八爷,非常可笑地变成了四只眼睛,两张嘴巴,我正欲说些什
  么,突然,身子一软,咕咚一声,向旁边瘫倒下去。
  “哇,他真的喝醉了!快,快,快扶住他,别摔着,”
  “二姑,二姑,……”当我再次睁开红通通的双眼时,发觉自己死死板板地
  横陈在奶奶家热滚滚的土炕上,由于身体长时间没有翻动过,紧贴着苇席的脊背
  被灼得又痛又酸,我的脑袋依然一片昏沉,两只耳朵嗡嗡作响,我吃力地转动一
  下身瘫软的身体:“二姑,二姑,”我一伸手,摸到一件东西,我抓到眼前一
  看,是二姑没有纳完的布鞋底,触物生情,我哆哆嗦嗦地握着布鞋底,顿时泪流
  满面:“二姑,二姑,”
  “大侄,”老姑悄悄地凑到我的身旁:“你醒喽,刚才,可把人吓坏了,以
  为你不得醉个好歹的!”
  “哼——,”我啪地将布鞋底狠狠地抛掷出去,奶奶恰好走进屋子里,布鞋
  底咣当一声,击打在奶奶的身上,奶奶拣起了布鞋底:“这小子,还没醒酒呐,
  又耍酒疯喽,”
  “二姑,”我又抓过二姑用过的铁锥子,叭地甩到地下,奶奶笑吟吟地坐到
  我的身旁:“哎哟,这身上,咋这么热啊,这个老软大,不干好事,看把我大孙
  子给灌的,等我见到他的时候,非得好好地损损他,这是什么爷爷啊!”
  “二姑,”我继续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奶奶尽力地按住我:“菊子,快,买
  几个冰棍去,给小力子去去火!”
  重病的爷爷吃力地爬到我的身旁,拽过一条湿毛巾,盖到我冒火的额头上:
  “敷一敷,给他敷一敷,能好受些!”
  “哈,”屋外传来八爷那熟悉的憨声,旋即,便闪进他那矮胖的身体,我循
  声望去,八爷拎着布口袋,笑容可掬地坐到炕沿边:“大孙子,醒酒了,八爷看
  你来啦!”
  “远点扇着吧,”奶奶皱着眉头,佯怒道:“老软大,还有你这么当爷爷
  的,把孩子灌成这样!”
  “嘿嘿,”八爷乐合合地说道:“没事,没事,”说着,八爷从布口袋里掏
  出一瓶白酒以及香肠、花生米等佐酒的食物:“来,大孙子,再透透就好了!”
  “啥,”奶奶瞪大了眼睛:“老软大,还让他喝啊!”
  “五嫂,你不懂,喝醉之后,再少喝点,透一透,就好了,如果不好好地透
  透,以后,就再也喝不了酒了,一闻到酒味,就要吐!”
  “那更好,一辈子不喝了,才好呐!”
  “那,哪成啊!”八爷说道:“大老爷们,不喝酒,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啊,五嫂,快,放桌子!”
  “唉,”奶奶叹了口气,搬来了饭桌:“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八爷拿起小酒盅,斟满呛人的白酒,然后啪地一声放在我的面前,同
  时,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来,大孙子,少喝一口,透透,就好受多了!”
  “奶奶,”我拽着奶奶的大手掌,问道:“奶奶,八爷为什么叫老软大啊,
  这名字太可笑了!”
  “哦,”奶奶耐心地解释道:“你八爷很随和,没有脾气,跟谁都大大咧
  咧、嘻嘻哈哈,软软乎乎的,所以,人们都叫他老软大!”
  “嘿嘿,”听到奶奶的介绍,八爷冲我微笑道:“嘿嘿,大孙子,喝吧,喝
  吧,再喝点吧!”
  在八爷慈详的目光中,我端起小酒盅,淡淡地呷了一口,哇——,滴滴白酒
  进肚,在二姑结婚宴席上,第一次饮酒时那种无比痛苦的烧灼感,一瞬间,便消
  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可言表的、不可名状的兴奋感和欢快感,
  那浓烈的酒香,在我的口腔里长久地缭绕着,我转动起血红的舌头,饶有兴致地
  吸舔着、回味着,同时,伸出手去再次将斟满白酒的小酒盅端了起来。
  “大侄啊,少喝点,别见酒就没命!”老姑以长辈的口吻,煞有介事地训斥
  我道:“哼,真是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老张家的小子,个保个都是大酒
  包!”
  “没事,”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没事,这算什么啊,往肚子里一倒,不
  就完啦!”
  “哈哈,”听到我的话,八爷得意地竖起了大姆指:“对,不就是往下灌
  吗,下坡,”
  “小力子啊,”爷爷裹着棉被,坐在桌旁,他指着痛饮着的八爷,向我介绍
  道:“大孙子,你八爷,是我的亲兄弟!”
  爷爷简要地讲述道:“早头哇,你的大太爷、二太爷,亲哥们两个,从关内
  一路逃荒,最后,定居在辽河边的这片大平原上,开荒种地,娶妻生子,安家立
  业,可是,你的大太爷娶了你大太奶后,却久久不能生养,急得大太爷望眼欲
  穿。而你的二太爷,亦就是我爹,则生了八个儿子,你的爷爷我位列第五。没有
  办法,你的大太爷只好又娶了个二房,亦就是你新大太奶,可是你的这个新大太
  奶依然无子也无女,看来,这不是你两个太奶的过错,责任完全在你的大太爷身
  上。没有办法,你的大太爷就跟你二太爷商量,过继吧。”
  “过继?”我打断爷爷的话:“爷爷,什么叫过继啊?”
  “就是,就是,”爷爷解释道:“就是你大太爷向你二太爷讨要一个儿子,
  为自己养老送终,这就是过继。哥哥向兄弟要个儿子,哪有不给之理,何况我爹
  有八个儿子呐,可是,好儿子我爹又舍不得,干脆,借这个过继的机会,顺水推
  舟,将不务正业、好吃赖作的八儿子过继给了你大太爷。”
  “嘿嘿,”听到爷爷的话,八爷嘿嘿笑了起来:“嘿嘿,我不听话,我不学
  好,我爹不喜欢我,把我推给了大伯!”
  “哼,”奶奶羡慕道:“老软大,这更好,过继给你大伯,你一个人独享老
  张家的一半家产,而我老公公的七个儿子,却只能均分另一半家产。老软大,你
  的命可真好啊!”
  “嘿嘿,”八爷双手一摊:“一半家产,啥用哇,我现在,连块砖都没有
  了!”
  “老八啊,你呀,怎么说你啊,才好呐!”爷爷感叹道:“大孙子,你大太
  爷故去后,没人管了,你八爷可就成了精,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把房子、地,
  都祸害光喽。”
  “嘿嘿,”八爷不无自豪地说道:“祸祸光了,这才好呐,否则,解放了,
  也得分掉,还得戴上一顶地主的帽子,挨批挨斗,没准,还得挨打呐,嘿嘿,解
  放的时候,我刚好输光了所有的房子和地,嘿嘿,”
  “大孙子,”爷爷拍了拍八爷的肩膀:“解放前,八路刚来的时候,你八爷
  就偷偷地参加了共产党,在城里开了一个饭店,给八路通风报信,”
  “嘿嘿,”八爷笑道:“五哥,这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啊,有一
  年,我的同伴冒充一个商人的儿子,结果让国军识破,被大卸八块,脑袋挂在城
  门上示众,胳膊、腿扔到护城河里,真惨啊,……”
  “老软大,”奶奶说道:“现在,你行了,当干部了,每月的饷钱都不打捆
  啊!”
  “嘿嘿,”八爷指着肥脑袋说道:“五嫂,这,可都是用脑袋换来的啊!”
  “老软大,”奶奶不屑地说道:“你啊,有多少钱也是白扯,你这一辈子,
  总也长不大啊,每月把饷钱领到手的时候,便邀来一群狐朋狗友,喝大酒,不到
  喝醉的时候,是不能放下酒盅的,喝醉之后,就晕晕糊糊地跟人家耍大钱,唉,
  老软大啊,好钱,你是没少输啊。
  “嘿嘿,”八爷摊开双手,做出抓牌及打牌的样子,然后,双手一并:“嘿
  嘿,我就是喜欢玩麻将,啊——,十三张牌往眼前一摆,那心里,别提有多敞亮
  喽,嘿嘿,”
  “哎哟,”三叔走进屋来,看到已经微醉的八爷,笑嘻嘻地说道:“八叔,
  喜欢玩,三侄陪你玩玩!”
  “嘿嘿,好啊,可是,”八爷有些失望地说道:“哪有麻将牌啊!”
  “八叔,”三叔掏出一副扑克牌:“八叔,没有麻将牌,咱们就玩会扑克
  吧,老疙瘩啊!”三叔冲着正在院子里劈柴禾的老叔喊道:“先别干啦,来,歇
  一歇,陪八叔玩一会!”
  我产生了尿意,咕咚一声,跳到炕下,匆匆跑出屋子,站在房山墙处,掏出
  了小鸡鸡,三叔与老叔站在我的附近,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三叔对老叔说道:“老
  疙瘩啊,八叔又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好好地合计合计,把他的钱,骗到手!”于
  是,三叔与老叔嘀嘀咕咕地咬起了耳朵。
  “八叔,”三叔与老叔一同返回屋子里,将扑克牌往桌上一放:“八叔,
  来,切磋,切磋!”
  “嘿嘿,”八爷放下酒盅,开始抓牌,三叔一边抓牌,一边与老叔眉来眼
  去,我呆呆地坐在桌前,热切地目睹着两个叔叔如何将八爷的饷钱骗到手。可
  是,让我捧腹的是,几番交手,两个叔叔却被八爷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哼,”八爷握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得意洋洋地笑道:“小子,别以为你八
  叔又喝醉了,跟你八叔玩这个,你们还是嫩了点,嘿嘿,服不服?”两个叔叔输
  得两手空空,灰溜溜地走出屋子,八爷再次转向我:“大孙子,接着喝,嘿嘿,
  八爷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喝酒!”
  “喝,喝,”奶奶嘟哝道:“老软大,老软大,你啊,你啊,见酒比见老婆
  都亲,一喝上酒,不管谁到你家,你都得把人家拽上酒桌,不喝个烂醉,绝不放
  人家走,这不,见到小毛孩子,你也是一样,没完没了地喝、喝、喝!”
  “嘿嘿,”八爷乐合合地端起了酒盅:“大孙子,嘿嘿,来,喝,喝!”
  就这样,爱酒如命的八爷,一通神喝胡灌之后,非常得意地将我这个乳臭未
  干的小毛孩子,灌到另外一个世界。
  ……
  (十八)
  “唉,这个三冤家!”奶奶背着我,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这个三冤家啊,
  这趟出去,一走,就是半个多月,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地凉下来了,可是,他
  还是不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唉,有一个孩子,就得操一份心啊!”
  “奶奶,”我依靠在奶奶的脊背上,问道:“奶奶,今天,咱们去谁家串门
  啊?”
  “今天,不是去串门!”奶奶认真地说道:“奶奶算个命去,”
  “又算命啊,奶奶,我好烦那个瞎子啊!”
  “哎哟,到了,”奶奶一转身,又将我背进算命瞎子那异味充溢的屋子里:
  “先生,近来可好哟!”
  “哦,”瞎子正无所事事地摆弄着一对亮晶晶的大铁球,听到奶奶的话,非
  常客气地抬起脑袋,我再度看到那双没有眼珠的白眼眶:“哦,哦,你好,老张
  太太!”
  “先生,”奶奶将我放到土炕上,呼呼喘息着说道:“唉,又来麻烦你啦,
  我三儿子,出去半个多月了,可是,连个音信也没有,也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
  是死是活!”
  “别着心,别上火,老张太太,把你三儿子的生日时辰告诉我,我给你掐算
  掐算!”
  奶奶报过三叔的生日时辰,瞎子将铁球放到身旁的破毡帽里,然后,一本正
  经地扳起了手指头,嘴巴不停地嘟哝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的外星话:“哦,
  哦,……”
  “先生,怎么样,”奶奶焦燥不安地问道:“我这个三冤家,不会有什么事
  吧?”
  “没,没,”瞎子像模像样地摇摇头:“没什么大事,”
  “哦,”奶奶长吁了一口气:“这就好,”
  “不过,”瞎子抬起了脑袋:“他有点小麻烦,”
  “啊,”奶奶再度焦虑起来:“先生,他,有什么小麻烦啊?”
  “事不大,买卖上的事,”
  “那,他,现在哪呢?”
  “嗯,这个,”瞎子思忖一番,然后说道:“在四框里!”
  “四框?”奶奶茫然地问道:“什么是四框啊?”
  “嗨,”瞎子咧嘴笑道:“老张太太,这个还不明白,四框是什么,房子
  呗,不过,这是监狱的房子!”
  “啊——,”奶奶闻言,顿时目瞪口呆:“这个三冤家,这个生疔玩意,这
  又惹了什么祸,咋又进监狱了?”
  “别着急,”瞎子真诚地安慰道:“事不大,过些日子,就会回来的!”
  “唉,”奶奶无奈地叹息一声,无精打采地背起我,愁苦着脸与瞎子草草道
  了别。
  听到奶奶的讲述,奶奶一家人全都陷入了苦闷之中,一连数日,奶奶的家中
  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云,三婶抱着吃奶的婴孩,终日以泪洗面。
  “三叔,”一个冷风嗖嗖的阴天,我正在院子里与老姑玩耍,突然看到三叔
  破衣烂衫地走进院子里,我兴冲冲地嚷嚷起来:“三叔,三叔,奶奶,三叔回来
  了!”
  “哎呀,”听到我的喊叫声,奶奶一家人全部拥出房门,即惊喜又苦涩地将
  三叔迎进屋子里,奶奶抹着伤心的泪水问三叔道:“三冤家,这趟又栽了吧!”
  “嗨,”三叔则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妈——,没事的,我倒腾点铜,给翻
  出来了,拘了十五天!”
  “唉,三冤家,你还没吃饭吧,芳子,赶快烧火!”
  “啊——,”望着眼前热喷喷的玉米锅贴,刚刚洗漱完的三叔眼前一亮,他
  抓起一块玉米饼,深有感触地嘀咕道:“这半个月,没吃上一顿饱饭,我的眼睛
  都快饿绿了!”
  三叔咔哧咬掉半块玉米饼,然后,一边咀嚼着,一边掐了掐我的小脸蛋:
  “大侄啊,这拘留所,真不是他妈人呆的地方啊,好几十个人,挤在一间大房子
  里,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又脏又臭,天天喝咸菜汤,一顿饭只给一个窝窝头,
  唉,这能他妈的吃饱吗。有一天,号子里死一个犯人,管事的嚷嚷道:谁把这个
  死人抬出去,吃饭的时候,就多分给他一个窝窝头!豁,大家一听,都举起了
  手,争着抢着,要去抬死人,嘿嘿,平时,谁干这个啊,都是饿的啊,为了多吃
  一个窝窝头,让干什么都行!”
  “三叔,”我冲着三叔央求道:“吃完饭,你给我讲西游记吧!”
  “嗬嗬,”三叔笑道:“西游记,还西游记呐,三叔这趟冒险,比西游记还
  要热闹呐,等三叔吃饱了,慢慢讲给你听!”
  “爹!”老姑指着窗外,对爷爷说道:“你看,谁回来了?”
  “哦,”爷爷扒着窗户一看,自言自语道:“小二,小二怎么又跑回来
  了?”
  “嘿,”奶奶惊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儿子怎么一个接着一个地往
  回跑哇!”
  “爹,”一个身材细高,体质枯瘦的男人,愁眉苦脸地走进屋子里,在他的
  身后,尾随着一个抱着婴孩、身材非常矮小、肤色黑沉的女人,一进门,高个男
  人冲着爷爷恭恭敬敬地问候道:“爹,你的身材挺好啊?”
  “哼,”爷爷用鼻孔哼哼道:“还行,我还没死,小二,你不好好地工作,
  这么老远的,总往回跑啥个啊?”
  “爹,”瘦高男人突然双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在炕前:“爹,我不想干
  了,我实在受不了啦,我的胃病又犯了!”
  “他是谁啊?”我悄悄地问老姑道,老姑将小嘴俯在我的耳朵上:“我二
  哥,也就是你二叔!”
  “那个抱小孩的女人呐?”
  “我二嫂啊,你应该叫二婶!”
  “你,你,”爷爷毫不客气地教训起跪在地上的二叔:“你,你,你还能干
  什么,受不了啦,那,别人是怎么受的啊?嗯,”
  “老头子,”奶奶插言道:“二冤家自小就有胃病,吃不了米饭,只能吃馒
  头,那个穷地方,听说没有馒头,全是米饭,二冤家的确受不了哇,不干,就不
  干吧,如果总是这样忍下去,没准得病死在那个穷地方!”
  “唉,”爷爷仰面叹息道:“没有一个给我省心的,这不,这个三小子,好
  好的工作也不干了,整天的到处乱跑,隔三差五地就被扔进拘留所里,享几天清
  福。唉,二小子,好好的工作,你不干,那,以后,你靠什么活啊,啊?你已经
  有家人,你不工作,老婆孩子靠谁养啊!”
  “爹,”二叔坚定地说道:“我去生产队干活,反正,说死,我也不回那个
  鬼地方去了!”
  “老姑,”我继续问老姑道:“二叔在什么地方工作啊?”
  “水城,”老姑认真地答道:“以前,我二哥在钢铁厂工作,后来,不知为
  什么,当兵去了,复员后,工厂搬走了,听说是搬到了水城,工人也搬了过去,
  我二哥就是其中一个,也跟着工厂去了水城。啊,水城,好远好远啊,听二哥
  说,得坐三天三宿的火车呐。大侄,”老姑指着二婶继续说道:“你看看,你二
  婶,长得好玩不好玩啊?”
  “不好玩,”我回答道:“好丑啊,长得太矮了,干瘦干瘦的!跟老姑比,
  可差得远了!”
  “嘻嘻,”听到我的评价,老姑顿时喜形于色:“大侄,老姑好看么?”
  “好看,”我非常卖力地讨好道:“好看,好看,老姑长得特好看!”
  “嘻嘻,”老姑得意忘形地亲了我一口:“大侄,你知道么,你二婶不是咱
  们这个地方的人!”
  “那,她是哪的人啊?”
  “水城,并且,不是汉族!”
  “什么族的?”
  “苗族,刚娶二嫂的时候,我们都叫她苗子,她一听,就生气了,结果,我
  爹不让大伙这么叫,我们就谁也不敢再叫她苗子了!”
  “快点起来吧,”奶奶心痛地拽扯着二叔:“二冤家,快点起来吧,你爹虽
  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那意思,已经同意你不再回那个穷地方工作去啦!快点起
  来,跟三冤家一起吃饭去!还有,二媳妇,快点上炕啊,把孩子松开,哦哟,看
  把孩子捂的,都上不来气喽!”
  “哎哟,”噙着满眼泪水的二叔突然看到了我:“这,不是陆陆么,大侄
  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嗨,”奶奶打断二叔的话:“他不叫陆陆了,那个名字不好,让我给改
  了,以后,他叫小力!”
  “啊——,小力,好,好,”二叔伸出细长的大手,轻轻地按在我的小手
  上:“啊——,几年没见,我的大侄,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有苗不愁长啊!
  来,”二哥冲着端坐在土炕上的二婶嚷嚷道:“你过来,认识认识,这是我大哥
  的儿子,叫陆陆,不,不,已经改名了,叫小力,小力啊!”二叔抬起下巴,冲
  着正欲解衣哺乳婴孩的二婶说道:“她是你二婶,苗族!”
  “嘻——,”娇小的苗族二婶冲我和和气气地点了点头,我怔怔地望着她,
  一对小色眼死死地盯在她那平展的胸部,好色的我,非常想欣赏一番这位苗族二
  婶的奶子,看看苗族女人的奶子到底是何种尊容。让我遣憾的是,在我目光长久
  的注视之下,苗族二婶有些难为情起来,她悄悄地低下头去,迟迟不肯解开衣
  襟。
  “唉,他妈的,”二叔与三叔闲聊起来,二叔一边咀着玉米饼,一边喋喋不
  休地给三叔讲述着那个令他非常讨厌的地方。
  “唉,那个穷地方啊!真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两银啊,放眼
  望去,到处是山,低头看是山,抬头看还是山,山连着山,没有头也没有尾,汽
  车在山里绕过来再绕过去,绕了几个小时,你再往下一看,好么,几个小时,才
  绕到半山腰,然后还得往山下绕,绕啊,绕啊,不很远的地方,一绕就是一整
  天。
  山坡上有一小块一小块巴掌那么大的平地,这在咱们东北,根本没人看得上
  眼,都懒得去撒种子。可是,在当地,这就是耕地啦,上面稀稀拉拉地种着苞
  米,东倒西歪,高矮不齐。收获的时候,必须得爬上山坡把成熟的苞米摘下放到
  身后的背篓里,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把苞米背到公路边,再装上板车用人拉回家
  里去。
  当地人住的房子就别提有多惨啦,登上竹梯子,东摇西晃,乎扇乎扇的像是
  马上就要倒塌,我可真怕掉下去啊。站在屋里抬头能看到星星。窗户没有玻璃全
  都钉着竹条,像是监狱,屋子里湿乎乎的,到处是一股股霉烂味。夏天走进厕
  所,大白蛆爬得满地都是,白乎乎一片,恶心死人啦。
  那个地方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长得那么地黑、那么地瘦,你再
  看看咱东北的大姑娘,多漂亮,白里透红,细皮嫩肉的。那个地方苗族人多,穿
  得古里古气的,自己还觉得挺美呢!他们男的和女的对山歌,对上了就到一起睡
  觉,完事各自回家。第二年还来到老地方相见,如果女的没有抱来孩子,男的就
  不承认这女的是他的媳妇,他又与别的姑娘对山歌去啦。……”
  “二叔,”我突然问道:“你跟二婶对山歌了么?”
  “去,去,去,这小子!”
  “哈——,哈——,哈——,”
  满屋子的人,顿然轰堂大笑起来,我的苗族二婶绯红着脸,再度低垂下头
  去。
  “大侄,”夜晚,我与老姑同被而眠,我正心满意足地摆弄着老姑的小便,
  老姑挪动一下身体,舒展一下细腿,以方便我的抠插,老姑轻声地哼哼一阵,突
  然,她转过脸来,悄悄对我说道:“大侄,你敢不敢喊你二婶叫苗子?”
  “敢,”听到老姑带着怂恿的话语,我打赌似地答道:“敢,”
  “那,你到是喊啊,嘻嘻,”
  “苗子——,苗子——,”我放开老姑的小便,将头探出被角,冲着二叔与
  二婶睡觉的外间屋,纵声嚷嚷起来:“苗子——,给我舀碗水喝!”
  “这小子,嘿嘿,”土炕尽头的爷爷教训道:“大孙子,不许胡闹,怎么能
  这样叫二婶呐,太没礼貌了!”
  ……
  (十九)
  哗啦一声,黑暗之中,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我循声望去,身材矮小的二
  婶,穿着薄薄的衬衣和衬裤,手里拎着盛满清水的木瓣,笑吟吟地向我走来,我
  感到极难为情,嗖地溜进被窝里,脑袋瓜咕咚一下,撞到老姑白嫩的细腿上。
  “大侄,”二婶站在炕沿,操着生硬的普通话:“喝水啊!”
  “哦,谢谢,谢谢二婶!”听到二婶真诚的话语,我不得不钻出被窝,红着
  脸,接过湿淋淋的木瓣,咕咚咽了一口,然后,将木瓣推回二婶的手中:“喝完
  了,不喝了,”
  “喝好喽,那,睡觉吧!”
  二婶款款走出屋子,黑暗之中,老姑冲我顽皮地嘿嘿笑着,我扭过头去,一
  把拽住老姑的嫩腿,不怀好意地掐拧一下:“都怨你,都怨你!”
  “哎哟,大侄,轻点掐哦,好痛啊,”
  “你们两个别闹喽,”奶奶嘀咕道:“睡觉吧,快点睡觉吧!”
  “……”
  二叔和三叔相继回来,爷爷的家里顿时热闹起来,每天吃饭的时候,二叔和
  三叔便海阔天空地谈古论今,可是,所谈的论调却是格格不入,我发现这样一个

  可笑的情况,二叔阅读的书与三叔所阅读的书截然不同。
  二叔喜欢阅读名人们的回忆录,而三叔则热衷于古代演义类的书籍,诸如三
  国、水浒、三言二拍等等,如此一来,两人对历史的看法,便产生了鲜明的矛
  盾。三叔非常可笑地以演义为正史,而二叔却不屑地反驳他,两人时常争得口沫
  横飞,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
  “哼哼,”望着二叔和三叔再次争吵起来,老叔冷笑道:“这两个伟大的历
  史学家啊,各讲各的理,谁也不服谁,谁也说不过谁!”
  二叔和三叔所谈论的事情,老叔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从来不参与二叔和三叔
  的争执。老叔只阅读一本书:《十万个为什么》,并且,每读完一段后,便要身
  体力行地实验一番,老叔有一个令人非常骄傲的小木箱,里面装满了小锤子、小
  镊子、小剪刀、小电池、电线等等什物。
  “你老叔什么玩意都想摆弄摆弄,”爷爷对我说道:“家里的东西,没有他
  不敢动弹的,”爷爷指着桌上那台早已哑巴的收音机说道:“这台收音机,是土
  改的时候,分到的,你老叔看完书,就摆弄起来,结果,摆弄坏了,再也不出声
  了,他也不再摆弄了!”
  “妈——,爹——,二哥、三哥、老哥,”正在院子里干活的老姑兴冲冲地
  跑进屋来:“妈——,我哥和我嫂子,还有冬冬,都回来了!”
  “啊——”众人一听,呼地站起身来,纷纷寻找自己的鞋子,而两位伟大的
  历史学家:二叔和三叔立刻停止了激烈的争吵,兴奋不已地跑出屋子:“哥!”
  “妈妈,”我一头扑到妈妈凉气袭人的胸怀里,妈妈则激动不已地抚摸着我
  的小脑袋瓜,突然,她蹲下身来,凉冰冰的面庞紧紧地贴到我的脸蛋上:“大儿
  子,想没想妈妈啊?”
  “想,”我幸福地依在妈妈的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哦哟,”妈妈重重地亲了我一下,然后,美滋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鞭
  炮:“大儿子,你看,这是什么?”
  “鞭炮,妈妈,太好了,快给我!”
  “大儿子,妈妈知道你最喜欢放鞭炮,一下火车,妈妈就给你买了一包,
  呶,”
  “谢谢妈妈,”我接过鞭炮,啪地亲了妈妈一口,然后,嗖地飞到屋外。
  “爹,”爸爸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枯手:“爹,你又犯病了!爹,你瘦多
  了!”
  “唉,”爷爷有气无力地唉息道:“大小子,你爹活不了几天喽,这个年能
  不能过去,都是个问题啊!”
  “爹,别说那些伤心话,爹,你看!”爸爸拉开沉重的旅行袋,掏出一块硬
  梆梆的东西,爸爸轻轻地剥开牛皮纸:“爹,你看,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牛肉,是
  单位分的,我特意给你带回来了!”
  “唉,大小子,你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喽!”
  “爹,”放下牛肉,爸爸继续掏弄着旅行袋:“爹,这是白糖,这是茶叶,
  还有,这是罐头,这,”
  “嗨,”爷爷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大小子,都拿一边去吧,你爹现在什么
  也吃不了喽!”
  “叭——”我点燃一枚鞭炮,嗖地抛向毫无防备的大黄狗,汪——,大黄狗
  惊赅地狂吠一声,头也不回地逃出院子,我正欲追赶,大黑猪哼哼叽叽地迎面走
  来,望着他那可笑的憨态,我突然想张嘎的故事,于是,我走到大黑猪的身后,
  轻轻地拽住它那短小的尾巴。
  哽——,大黑猪不耐烦地扭了扭又肥又圆的大屁股,同时,加快了步伐,企
  图摆脱开我的纠缠,我哪里肯依,手脚并用,将大黑猪赶到墙角处,然后,我蹲
  下身来,非常友好地抓挠起大黑猪的黑毛来。
  哽——,大黑猪渐渐地感觉到被人抓痒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它不再躲避我,
  默默地站立着,享受着我的抓挠,我手掌移动到它的腹下,更加卖力地抓挠起
  来。
  咕咚——,大黑猪索性翻身倒地,腹部高高隆起,任由我肆意抓挠,同时,
  非常幸福地哼哼着:哽——,哽——,哽——,我一边继续给大黑猪抓痒,一边
  偷偷地将鞭炮绑系在大黑猪的尾巴上,大黑猪毫无察觉,闭着眼睛不停地哼哼
  着,我暗暗发笑,哧啦一声,悄悄地划燃了火柴杆。
  叭——,叭——,叭——,叭——,……
  成串的鞭炮,在大黑猪的屁股后面,叭——,叭——地爆响起来,串起浓浓
  烟雾,大黑猪被这爆豆般的炸裂声搞得晕头转向,呼地站起身来,不分东西,也
  不辨南北,拖着噼叭作响的鞭炮,满院子横冲直撞。
  “哈,哈,哈,”
  “这小子!”
  “这个淘气包,都淘出花花来啦!”
  “……”
  “嗯,”望着惊慌失措地狂奔乱跑的大黑猪,爸爸叉着双手,对几位叔叔说
  道:“这家伙可真肥啊,我看它也长到时候啦,该杀了,嘿嘿,今年的春节,可
  有肉吃喽!明天,把杀猪匠卢清海找来,让他帮咱们把猪杀喽!”
  “不行,”老叔摇摇头:“哥,上面有了新规定,无论是生产队的猪,还是
  社员家里的猪,都得卖给采购站,没有上面的批准,社员是不能擅自杀猪的,否
  则,严厉处罚!”
  “哼,”三叔骂骂咧咧地说道:“净他妈的扯蛋,社员好不容易养肥的猪,
  卖给采购站,给的那几个钱,还不够成本呐,上面真是想着法子欺侮咱老百姓
  啊!”
  “嗯,”二叔嘀咕道:“现在是困难时期,一切紧俏商品,都是国家统购统
  销的,猪肉更缺,当然得由国家统一收购喽!”
  “哼,”爸爸坚持道:“绝对不能卖给采购站,咱爹养的这头猪,我可知
  道,都是他天天打猪草,一点一点喂起来的,上面不让杀,咱们就偷偷地杀,老
  三,你去找卢清海!”
  “哥,”三叔去了一会,又转回院子里,对爸爸说道:“卢清海他不敢来,
  怕被处分!”
  “哼,”爸爸闻言,大手一挥:“他不敢杀,那,咱们自己杀!”
  “大小子,”看到爸爸领着几个弟弟,屋里屋外,又是磨刀、又是洗盆、又
  是找绳地忙碌着,躺在土炕上的爷爷告诫道:“大小子,官家不让杀,你就别杀
  了,免得惹出乱子来啊!”
  “爹,没事,”爸爸一边磨刀一边说道:“你放心吧,我们已经研究好了,
  后半夜的时候,才动手呐!”
  “可是,”爷爷不安地嘀咕道:“半夜的时候,大家都睡觉了,外面很静很
  静的,你们杀猪,猪一叫唤,不得让别人听到?人家不得举报咱?”
  “爹,”爸爸答道:“我们不在外面杀,我们把猪赶到屋子里,然后,趁它
  不注意,狠狠地给它一镐把,把它打昏,不等他叫唤,就给它一刀,”
  “哦,杀猪喽,杀猪喽!”听到爸爸的话,我乐得直啪小手:“杀猪喽,杀
  猪喽,……”
  可是,爸爸和叔叔们必须等到人们都睡熟的后半夜,才敢动手杀猪,我与妈
  妈亲热地相拥在被窝里,我反复地叮嘱着妈妈:“妈妈,如果我睡着了,杀猪的
  时候,你可一定要喊醒我哦!”
  “好的,”妈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蛋,我将手伸进妈妈的胸脯,色迷迷地
  拽住那对久违的酥乳。
  “嘻嘻,喂,”我握着妈妈的酥乳,美滋滋地冲老姑笑道:“老姑,你看,
  妈妈的咂咂多大啊!”
  “哼,”老姑非常让我失望地转过身去,她轻轻地哼哼一声,然后,用被角
  将脑袋紧紧地包裹住。
  唉,老姑又生我的气啦!自从妈妈走进屋子里,我便无比幸福地与妈妈厮守
  在一起,因过度兴奋,我完全忘记了老姑的存在,我冷落了老姑,这不,老姑正
  跟我沤气呐。
  说句良心话,老姑很喜欢,很爱我,同时,这种喜欢,这种爱,是非常排他
  的,甚至是不允许别的女人来分享的。为了我,老姑与小蒿子扯破了脸皮,她指
  着小蒿子的面庞,丝毫不念及自己的长辈身份:“哼,小骚屄,以后,你别来我
  家玩!”
  “咦——,咦——,”小蒿子可怜巴巴地哭涕起来,奶奶虎着脸冲老姑吼
  道:“菊子,你瞅你,哪像个老姨的样子啊!”
  “老姑,”我一只手握着妈妈的酥乳,另一只手悄悄地探进老姑的被窝:
  “老姑,老姑,老姑好,老姑好!”
  “去,去,好烦!”老姑扭动着娇巧的身体,拼命地抵挡着我的抓挠,我心
  有不甘,正欲钻进老姑的被窝里,好好地安慰一番醋气大发的老姑,妈妈却死死
  地搂住我:“大儿子,别乱动,半年多没有见到妈妈啦,来,让妈妈好希罕希罕
  你!”
  说完,妈妈捧住我的脸蛋,不容分说地亲吻起来,那臊热的,混杂着淡淡香
  脂味的口液,成片成片地漫浸在我的两腮上,同时,从妈妈的喉咙里,传来一阵
  阵咕噜咕噜的响声,似乎在吞咽些什么,我悄悄地睁开眼睛,发现妈妈在不停地
  吞咽着自己那滚滚的口液。
  我特别注意到,每当妈妈张开小嘴,狂热地亲吻一下我的面庞,便会从嘴角
  处,涌出一丝丝粘稠的口液,并且,妈妈的面颊异常燥红,热辣辣的珠唇贪婪地
  啃咬着我的面庞,那份投入,那份幸福,仿佛在咀嚼着一块块鲜嫩的细肉。
  “好甜啊,”妈妈自言自语道:“小孩的肉皮,不但细嫩,还很甜、很甜
  的,哇,好嫩的小脸蛋哦,妈妈怎么总也希罕不够呐,啊,大儿子,妈妈真恨不
  得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
  望着妈妈那痴迷迷的神态,我一边享受着妈妈幸福的爱抚,一边思索着妈妈
  对姐姐的冷淡。姐姐一个人,孤零零地蜷缩在炕梢。除了爷爷和奶奶,叔叔和姑
  姑们很少有过对姐姐真诚的关怀和爱怜,在他们的心目中,姐姐是无足轻重,这
  不为别的,只因为姐姐是女孩,没有小鸡鸡。
  突然,妈妈将手伸进我的胯间,一把拽住我的小鸡鸡:“哎哟,半年没看
  到,我宝贝儿子的小鸡鸡又长了,嘻嘻,”
  “嘿嘿,妈妈,你看,”我一脚蹬开棉被,小屁股往上一挺,得意洋洋地向
  妈妈炫耀着又长大一些的小鸡鸡:“你看,你看,我的鸡鸡又长了!”
  “别闹,”妈妈帮我盖住了棉被:“天太冷,小心感冒啊!”
  “哦,”我一头扑进妈妈的酥胸里,双手搂着妈妈的脊背,在空前的软绵和
  微热之中,慢慢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
  (二十)
  “大黑猪,过来,”我站在院子里,冲着憨愚可爱的大黑猪摆了摆手,嘿
  嘿,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是在往常,大黑猪一听到我的喊声,一看到我的影子,
  便会不顾一切地溜之乎也,或是逃之夭夭。而今天,大黑猪却非常意外地向我走
  来,粗硕的大鼻子哽叽哽叽地嗅拱着我的裤腿,无拘无束地与我亲热着。
  我蹲下身去,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大黑猪毛茸茸、肥实实的脑门,反复地摆弄
  着那对摇来晃去的大耳朵。大黑猪抬起头来,湿乎乎的大鼻子顽皮地拱顶着我的
  手膊,两个大鼻孔喷射着呛人的骚气。我顺手掏出一块小饼干,大黑猪眼睛一
  亮,大嘴一张,一口吞将进去,一对圆滚滚的大眼睛充满感激地望着我,大嘴巴
  美滋滋地咀嚼着,发出清脆的嘎嘎声。
  “哽——,哽——,哽——,”
  突然,爸爸带领着叔叔们,或是拎着赅人的大镐把,或是掐着粗硕的大麻
  绳,或是操着寒光闪闪的大尖刀,凶神恶煞地将大黑猪围拢住,爸爸粗野地踢着
  大黑猪:“走,快走,”
  “快,”三叔用粗麻绳抽着大黑猪:“别磨蹭,快走!”
  “哽——,哽——,哽——,”
  大黑猪似乎预感到厄运即将来临,生命危在瞬息之间,它心有不甘,绝望之
  下,冲我瞪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哽——,哽——,哽——,”
  从大黑猪那充满乞求的目光里,从大黑猪那一声紧似一声的哀鸣中,我突然
  良心发现,我呼地站起身来,一把拽住三叔:“三叔,别打它了,别杀它了,它
  太可怜了,”
  “大侄,”三叔不耐烦地推开我:“大人的事,小孩子少凑热闹,一边玩
  去!”
  “不,”我坚持道:“我要跟大黑猪玩,不要杀了大黑猪,我喜欢大黑
  猪!”
  “哽——,哽——,哽——,”
  “……”
  任凭我磨破了嘴皮,爸爸和叔叔们丝毫不为所动,更加粗暴地对待着大黑
  猪,大黑猪绝望地哀吼着,我猛一抬头,只见粗硕的大镐把无情地从天而降,直
  挺挺地砸在大黑猪那刚刚被我抚摸过的、毛茸茸的脑门上,只听咔嚓一声,大黑
  猪哼哼一下,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妈——,妈——”我惊赅地坐起身来,浑身冒出一滚滚冷汗:“妈——,
  妈——,”
  “哎哟,儿子,”妈妈挪了挪身子:“儿子,又睡毛了!”
  “大黑猪,大黑猪!”
  我抓过衣服,胡乱套到身上,晕头转向地跳下土炕:“大黑猪,大黑猪!”
  我呆呆地站立在屋子中央,从房门的玻璃窗上,映射来昏暗的微光,我循着
  昏光摸到房门处,哗啦一声,推开了房门,哇,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厨间里
  水雾弥漫,爸爸和叔叔们一身狼籍,吹胡子瞪眼睛地忙碌着,数个身影在雾气中
  可怕地晃动着,酷似一群魔鬼在跳狂欢舞。我还没回过神来,一股股腥臭的气味
  立刻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我窒息倒地。
  “哎哟,”身旁传来奶奶亲切的话语:“大孙子,你过来干啥啊,这里又脏
  又臭,快进屋去!”
  透过滚滚水雾,我看到奶奶蹲在灶台旁,两只挂满血污的脏手拎着白森森的
  猪肠子,面前的地下,堆积着一滩臭气薰天的猪粪,我不得不捂住鼻孔。
  水雾渐渐散开来,可怜的大黑猪早已命归黄泉,被叔叔们无情地劈成两块红
  通通的肉拌,僵挺挺地横陈在肮脏不堪的木板上,血淋淋的猪头随意地抛弃在屋
  地中央,猪手、猪内脏扔得到处都是。我淌着污血横流的地板,走到猪头前,望
  着血肉模糊的猪头,我心头一酸,情不自禁地为大黑猪伤感起来:“唉,大黑
  猪,你真是太可怜啦,你再也不能跟我玩啦。”
  “哼哼,他妈的,”三叔嘟哝道:“这小子,总是他妈的多愁善感,跟个大
  黑猪,也能处出感情来,可到是的,”
  “唉,谁说不是呐!”奶奶深有同感地说道:“这头大黑猪,我和你爹整整
  伺候了一年多,冷丁杀了,真还有点不是滋味呐,唉,”说着,说着,奶奶竟然
  滚出滴滴真诚的老泪,她抬起胳膊肘,草草地抹了抹泪水,然后,继续洗涤猪肠
  子。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开门,开门,快开门!”
  突然,房门梆梆梆地响动起来,大家的心立刻悬到了嗓子眼,彼此间默默无
  言地对视着,手中的活计全部都停顿下来。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开门,开门,快开门,我们是镇政府的!”
  “完了,”三叔绝望地嘀咕一声:“完了,一定是有人举报,镇政府来人
  了!”
  “唉,”奶奶无奈地拉开门栓,几个神色木然的男人推门而入,脸上的臭肉
  活像是刚刚被杀死的那头大黑猪,一动也不动,显露出可怕的油脂光。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身着制服的男人指着白森森的猪肉拌,表情严厉的
  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爸爸和几个叔叔还有奶奶登时哑言,不知如何作答,制服男人
  语气更加严厉:“你们知不知道政府的精神?私自杀猪是违法行为!”
  “哎呀,哎呀,”病卧在土炕上的爷爷,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他用尽所有的
  气力,艰难地爬起身来,走到炕下,冲着那几个人哀求着:“哎呀,各位领导,
  首长,这几个孩子年轻,不懂党的政策,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们。是我的不是,是
  我的不是,要处理就处理我吧,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处理合适,就怎么处理好啦!
  这事与他们无关,是我让他们干的!”
  “你是四队的会计吧?”一个大块头,一个身着蓝色中山装的、四十多岁的
  男人问爷爷道:“去年,镇政府开大会时,我见过你!”
  “对对,我是在生活队做了几年会计工作,如今有病,再也不能为党、为人
  民工作啦!”
  “这样吧,既然你多多少少也算是政府里面的人,你看我们这么处理怎么
  样?”
  “怎么都行,怎么都行!”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掏出一个长条本子,非常潦草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哗
  啦一声撕下来,递到爷爷的手上:“老爷子,这是收据,后天,拿着这张收据,
  到采购站取猪肉钱。”
  “谢谢,”爷爷诚慌诚恐地接过纸条子:“谢谢,谢谢政府的照顾,谢谢党
  的关怀!”
  “老爷子!”制服男人冷冰冰地说道:“我们就不处罚你们啦,我们知道你
  们家生活困难,儿女很多,你又常年有病,这件事,特殊照顾照顾你们!如果按
  照上面的政策规定,私下杀猪,猪肉全部没收,不但分文不给,还得处以经济罚
  款!”
  “谢谢!谢谢!”爷爷点头如捣蒜。
  “好啦,小李,去找辆马车,赶快把猪肉拉走!”
  “唉,”被称谓小李的,刚才给爷爷开收据的年轻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大半夜的,上哪弄车去呢?”
  那几个人嘀嘀咕咕地走出屋子,顶着朦朦的夜幕,去找马车拉猪肉,三叔抓
  过爷爷手中的纸条子,他粗略地瞅了瞅:“哎哟,他妈的,就给这几个钱啊,
  这,还不够饲料钱呐,真他妈的能熊老百姓啊,可到是的!”
  “哼,”爸爸不甘心自家辛辛苦苦喂大的肥猪,就这么被镇政府以极其低廉
  的价格“收购!”而去,他重新拎起屠刀,试图从猪肉拌上割块肉,爷爷见状,
  急忙制止:“大小子啊,你就别再给我捅篓子啦!”
  爸爸只好放下屠刀,爷爷疲惫地闭上眼睛,叹息起来。见爷爷走回屋子里,
  重新爬回到土炕上,爸爸悄悄地拎起杀猪刀,偷偷地在猪脖子的部位割下一块
  肉,默默地递到三叔的手里,示意他赶快将猪肉藏匿起来。
  抱病的爷爷数百天如一日地去辽河边打猪草,精心饲养大的肥猪,到头来,
  仅得到一块不足二市斤的猪肉,奶奶含着眼泪用这块仅有的猪肉给一家老小包了
  一顿饺子。
  “吃饭吧,”奶奶抹了一把伤心的泪水,催促着大家:“快吃饭吧,趁热吃
  吧!”
  大家无精打采地坐到饭桌旁,妈妈拉着我的手也坐到饭桌前,奶奶将碗筷推
  到妈妈的面前,妈妈却极其冷漠地摇了摇头:“不,我不用这个!”说着,妈妈
  从她的皮包里,掏出两只精致的瓷碗以及两对亮闪闪的筷子:“老张,给我涮一
  涮!”
  爸爸接过妈妈的碗筷,走到厨间,舀来清水,卖力地洗涤起来,当爸爸将洗
  好的碗筷送还到妈妈手上时,妈妈又掏出洁白的小手绢,反复地擦拭着,然后,
  放到我的面前:“儿子,吃饭要讲卫生,不然,会得病的!”
  “哼哼,”二叔向妈妈投去不屑的目光:“我嫂子啥时候学得这么讲究啦,
  进城了,住楼了,就变成贵人喽!”
  “是啊,”三叔附合道:“咱老农民,大老粗,什么也不懂,可是,该怎么
  吃,就怎么吃,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嘘,”老姑悄声嘀咕道:“有啥不了起的啊,不就是在城里多呆几天,想
  当初,你不也是从俺们这疙瘩出去的么!嘘嘘嘘,”
  对于叔叔们的讥讽和嘲弄,妈妈则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品尝着香喷喷、热
  滚滚的猪肉蒸饺,一边咀嚼着,还一边认真地品评着:“这肉馅太淡了,油放少
  了!”
  “嘿嘿,”老叔冷笑道:“还嫌少,有油放就算不错喽!”
  吃完饺子,妈妈亲自下厨洗涤自己的碗筷,然后,小心奕奕地塞回到皮包
  里,接着,她又拎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走到灶台前:“哎哟,”望着黑乎乎的大
  铁锅,妈妈皱起了眉头:“这,尽是油,烧出来的热水,能洗衣服啊!”
  妈妈转过身去,看到一只洗脸盆,她舀满一盆清水,放到大黑锅上,然后,
  便准备点火烧水,可是,妈妈什么也寻找不到,在灶台前漫无目标地转来转去:
  “嗯,火柴呐?”
  “哦,”奶奶闻言,急忙走过来,掏出一盒火柴:“你要取灯哟,在这
  呐!”
  “嘿嘿,”听到奶奶的话,我顿时笑出了声:“取灯,取灯,奶奶,火柴为
  什么叫取灯啊?”
  “哦,”奶奶心不在焉地答道:“不知道,俺们这疙瘩,都这么叫,”看到
  妈妈笨手笨脚地划擦着火柴,奶奶接了过去:“来吧,我给你烧水吧,”
  望着迭放在铁锅上的水盆,奶奶嘀咕道:“这,哪有这么烧水的啊,这,得
  多少柴禾啊!”奶奶一边嘀咕着,一边拽过大锅盖准备扣在铁锅上,妈妈急忙阻
  拦道:“别,别,别扣啊!这锅盖上尽是油,烧水的时候,都得流到清水里,
  别,别扣,”
  “唉,”听到妈妈的话,奶奶叹息一声,极不情愿地往灶膛里充塞着珍贵的
  柴草,我非常清楚,这些柴草,是奶奶和老叔拎着铁镐,顶风冒雪,在茫茫的荒
  原上,一镐一镐地刨开冰硬的垄沟,取出里面的玉米根茎,再摔打掉上面的附
  土,晒干之后,用于烧水、煮饭、取暖。平日里,奶奶用柴禾很是节俭,每顿饭
  烧掉多少玉米根茎,都要仔细地盘算一番,而今天,我敢打赌,妈妈洗涤一件衣
  服便能轻而一举地耗费掉奶奶一家人,一天所需的柴禾。
  放在铁锅上面的水盆终于冒出滚滚热气,妈妈心满意足地将其舀空,然后,
  又续上凉水,于是,奶奶必须继续往灶膛里没完没了填柴禾。
  “啪啦!”
  妈妈再次舀空洗脸盆里的热水之后,又续满凉水,然后,顺手将自己的脏内
  裤扔进刚刚水盆里:“妈——,”我第一次听到妈妈这样称呼奶奶:“这回,得
  多加柴禾,一定要把水烧得滚开滚开的,这样,才能消毒、杀菌!”
  “唉,”奶奶愁苦着脸,叹息起来:“我活了这么大年纪,真没见过这样的
  事,在煮饭的锅里,煮裤衩子,唉,……”
  夜晚,妈妈突然想要大便,她推开房门,立刻被刺骨的冷风,吹回到屋子
  里,她气鼓鼓地推搡着爸爸:“这,这,这么冷的天,我可怎么上厕所啊!”
  “那,你说怎么办啊?”爸爸反问道。
  “哼,”听到爸爸的话,妈妈没有言语,她转过身去,再走出屋子,来到厨
  间,我听到哗啦一声,过了片刻,妈妈终于满意地走回屋子里,喘着均匀的、幸
  福的气息,她再次推了推爸爸:“去,把便盆倒掉!”
  “啊!”听到妈妈的话,爸爸惊讶地望着妈妈:“怎么,你在厨房里大
  便?”
  “哼,”妈妈不以为然地爬进被窝:“不在厨房,又能在哪,去外面,能把
  屁股冻僵喽!”
  “唉,你啊,你啊!”爸爸愁眉苦脸地叹息起来:“你可丢尽人喽!”
  ……
  (二十一)
  爸爸携妻带女,大摇大摆地回归故里,我却没有把他装在心上,更是丝毫也
  不放在眼里的,然而,奶奶一家人,则是兴奋异常。原本平静的生活,尤如院子
  里的干柴垛,被爸爸这棵小火柴稍一触碰,呼哗一下,便熊熊地燃烧起来。
  一看到爸爸,爷爷灰土般的枯黄脸,立刻现出了可贵的笑容;奶奶满含沧桑
  的面颊,绽开了幸福的喜悦之色;两个伟大的历史学家叔叔,完全放弃了无休无
  止的、毫无意义的争执,恭恭敬敬地哥长哥短着;而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老姑,身
  前身后的围着爸爸团团乱转,像女儿般地跟爸爸撒着娇,让我很是厌恶,可是,
  却不妒忌,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爸爸;只有老叔,永远都是让人捉摸不透地沉默
  着。
  这还不算,更让我费解的是,每天,都有许许多多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更
  谈不上认识的人,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热情洋溢地看望我的爸爸和妈妈。还有
  我如何努力也搞不清楚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三亲六故们,都争先恐后地,但却是
  非常真诚地邀请爸爸和妈妈前去赴宴。唉,请爸爸赴宴喝酒的人是如此之多,以
  至于大家不得不排号等待。
  “啊——,”看到爸爸和妈妈今天吃东家,明天喝西家,早晨刚刚吃完,一
  边腆着可笑的圆肚子,一边皱着眉头嘀咕着,过一会应该去谁家进午餐。听到爸
  爸终日嚷嚷着消化不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二姑结婚以后,二姑父哥们叁个
  便彻底地分了家,至于孤寡的老爹,按照当地的习俗,由叁个兄弟轮班伺候,每
  家四个月,一年恰好轮满三家,并且美其名曰:“吃联盟会!”,想到此,我深
  有感触地嘀咕道:“啊,爸爸,今天,你该到谁家去吃联盟会呐?”
  “哈哈,”奶奶闻言,笑得前仰后合:“这小子,这小子,他是咋想出来的
  呐,你爸爸天天有人请,这,跟吃聪盟会有什么刮割啊!”
  “嘿嘿,”病重的爷爷爱怜地笑道:“嘿嘿,别看我大孙子岁数小,想法却
  很多,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发表一番感想!你们说,我能不喜欢我大孙子吗?”
  爸爸每次赴宴,妈妈都要携我同往,每一次赴宴,都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经
  历,或是快乐的、或是滑稽的、或是尴尬的,但无论是怎样的经历,印象都是深
  刻的,只有这一点,是完全相同的。
  “哥,”屋子里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我正思忖着,过一会,爸爸应该去谁
  家赴宴,又将会有怎样的经历,二姑悄然走了进来:“哥,今天中午,到我家吃
  饭去吧,我都预备好了!”
  “可是,”爸爸为难地说道:“今天,原定是去你嫂子家,看望我的老岳父
  啊,听说,他得病了,瘫痪了!”
  “哥,”二姑面露哭相:“哥,我知道,你坚决反对我的婚事,如果你不愿
  意赏脸,俺就不难为你啦!”
  “嗨,”爸爸一听,立刻改变了主意:“芳子,咋能这样说话呐,走,走,
  哥哥现在就跟你去,走,到你家,喝酒去,”
  “哎,”二姑顿时喜形于色,一把拉起我的手:“走,大侄,到二姑家吃饭
  去,菊子,”二姑冲着老姑点点头:“菊子,一起走哇!”
  二姑结婚时的大房子,分家之时,已经变卖掉,兄弟叁各奔东西,二姑父拿
  着分得的那点可怜的钞票,买了一栋简陋的小草房,走进寒酸的房舍,二姑苦涩
  地对我说道:“力啊,二姑家很穷吧!”
  真是一点也没说错,二姑家的确穷得可以,低矮的屋子里空空如也,可是,
  虽然清贫,却很整洁,可怜的什物摆放得井然有序,纸糊的墙壁和天棚,没有一
  丝灰土。
  没容我作答,二姑满怀信心地继续说道:“力啊,开春以后,二姑要拼命地
  干活,挣钱,二姑向你保证,一年后,我一定要盖上一栋漂亮的房子,大侄,我
  发誓,要盖就盖好的,并且,”二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并且,一定要
  盖灰砖灰瓦的,不然,就不盖!”
  当地的老百姓最推崇灰砖灰瓦的大住宅,认为那便是最豪华、最漂亮的房
  子。二姑的脸上扬溢着无限的憧憬,细白的玉手得意地笔划着,绘制着宏伟的蓝
  图:“大侄,这个院子的面积足够大,盖栋大房子完全没有问题,盖好房子后,
  在院子的前面,栽上两棵大柳树,对,院子里,还要种上樱桃树,大侄,到时
  候,你就来姑姑家吃樱桃吧!”
  听到二姑的话,我的心里好似当真吃到了红通通的小樱桃,甜滋滋的。
  “二姐很能干,”老姑鼓励道:“二姐一定能盖上灰砖灰瓦的大房子,二
  姐,要盖双瓦的那种,”
  “快,快,快进屋!”二姑父诚慌诚恐地将爸爸、妈妈、老姑让进屋子里,
  他双手一挥,嗖地将我举到土炕上:“小力子,上炕玩去吧!”
  贫穷的二姑,却绞尽脑汁,甚至是倾其所有地摆设一桌丰盛的酒席宴,爸爸
  皱着眉头,埋怨二姑道:“芳子,这,是何苦呐,我又不是别人,随便吃点就行
  啦!”
  “哎哟,哥,看你说的,”扎着小围裙的二姑父,抹着挂满油渍的大手,接
  茬道:“哥哥的大驾,光临寒舍,俺就怕招待不好哇,”说着,二姑父走到桌
  前,夹起一枚油乎乎的茧蛹,塞到我的嘴里:“小力子,来,先尝尝这个,可好
  吃了,这可是咱们老家的特产哦,你们家那里可没有这玩意啊!”
  “哇——,”我一口将茧蛹吐了出来,望着虫子般的家伙,我恶心得差点没
  吐出来:“这,是啥破玩意啊,能吃吗?”
  “哥,”炒完最后一道菜,二姑父摘下小围裙,坐到爸爸身旁,他端起酒
  杯,真诚地对爸爸说道:“哥,第一次喝酒,来,先干一杯吧!”
  “好的,”爸爸举起了酒杯,瞅了瞅二姑父,二姑父突然有些不自然,慌忙
  避开爸爸炯炯的目光:“干,干杯!”
  “干杯!”
  “哎哟,”老姑却没有心思吃饭,她不知从哪里拽过一件没有缝完的小衣
  服:“二姐,这,是给谁做的啊?”
  “哼,”二姑一看,秀脸腾地红胀起来,她一把夺过小衣服,胡乱塞到炕柜
  底下,别看老姑年龄不大,知道的事情却比我要多得多,她冲二姑神秘地一笑,
  夹起一粒花生米,塞到嘴里,看到二姑的窘态,我扯了扯老姑的衣袖:“老姑,
  那件小衣服,二姑是给谁做的啊?”
  “嘻嘻,”老姑瞟了一眼二姑,然后,将小嘴附到我的耳朵上:“你二姑有
  喜了!”
  “什么喜?”我不解地问道。
  “嗨,笨蛋,”老姑拍了拍我的肚子:“大侄,你二姑肚子里有小孩了,那
  件小衣服,就是给小孩做的,等生出来的时候,好穿啊,哈,”
  啊——,听到老姑的话,我转过脸来,呆呆地望着二姑,二姑的面颊更加绯
  红起来,她低下头去,有意避开我的目光,手中的瓷勺心不在焉地拨拉着汤碗。
  我又瞅了瞅二姑父,他正讨好般地给爸爸斟酒,眉飞色舞地东拉西扯着。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二姑的腹部:二姑的肚子里有小孩了?过不了多久,
  他(她)便会从二姑的小便里,钻出来!啊,这,太可怕了!二姑的小便有妈妈
  或者是都木老师那么大吗?如果不是的话,小孩钻出来的时候,会把二姑痛死
  的。
  我突然想起那天夜里,爸爸压妈妈时,妈妈嘀咕的话:陆陆的脑袋好大啊,
  生他的时候,差点没胀死我!唉,二姑的小便,到底有多大呐?二姑的小便,是
  什么样的呐?
  混蛋,混小子,不要脸的家伙,此想法一出,我登时羞臊难当:混蛋,你怎
  么可以对二姑的小便,胡思乱想呐?真不要脸,真该死。二姑,是伟大的,是绝
  对不可以亵渎的,难道,你忘了,你不是把二姑当做圣母吗?
  “大舅!”我正漫无目标地东思西想着,屋外传来大表哥的喊声,我将脸转
  过来,大表哥已经走进屋里,他恭恭敬敬地走到土炕边,看到正襟端坐在餐桌前
  的爸爸,低声下气地说道:“大舅,下午,到我家吃饭去吧,我,”
  “哈,”爸爸叹息道:“这,能吃得过来么?”
  盛情难却,傍晚时分,满嘴喷着酒气的爸爸还是被大表哥拽到大姑家,一边
  打着酒嗝,一边坐到餐桌前,酒席之上,早已有些烂醉的爸爸借着酒劲,毫不客
  气地教训起在生产队里说一不二的大表哥:“永威啊,现在,你行了,当上队长
  了,眼眶就高了,就谁也不认识了!”
  “不,不,”大表哥谦卑地说道:“不,不,大舅,您误会啦,生产队长的
  工作很不好做,工作中,难免会得罪人的,唉,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哼,”小蒿子在老姑面前依然是趾高气扬,听到大表哥的话,她不无得意
  地对老姑嘀咕道:“我大哥是队长,是生产队的一把手,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大
  哥说了算!”
  “哟,”老姑毫不示弱:“他是队长,这不假,可是,在我面前,他永远都
  是我的外甥,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不信,”老姑突然扯起嗓子,冲着
  大表哥嚷嚷道:“大外甥!”
  “哎,”听到老姑的喊声,大表哥急忙走了过来:“老姨,什么事?”
  “哼,”老姑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去,给老姨舀碗水来!”
  “好的,”大表哥不敢违抗,立刻走出房间,片刻,端着大木瓢走了进来,
  老姑自豪地接过木瓢,示威般地瞅着小蒿子,小蒿子小脑袋瓜一扬:“哼,你也
  就能在大哥面前充大辈呗!”
  “这,”老姑呷了一口凉水,回敬道:“这,是充大辈吗,我,就是他的老
  姨啊,别说他是个小小的生产队长,他就是县长、市长、省长、国家主席,我,
  也是他的老姨啊!”
  叭——,老姑正在我和小蒿子面前,大摆她长辈的威风,突然,餐桌的另一
  端,传来清脆的响声,旋即,便是爸爸赅人的怒吼声:“混小子,混球,”老
  姑、我、小蒿子,均不约而同地转过脸去,只见爸爸怒不可遏地冲着大表哥挥舞
  着大巴掌,同时,扯着大嗓门谩骂道:“混球,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
  “哎哟,老张,”妈妈慌忙按住爸爸的大手掌,大表哥痛苦万状地捂着被抽
  红的腮帮子,羞臊无比地低下头去。看到大表哥这副可怜相,我不由得想起自己
  那可怕的遭遇,我向大表哥投去同情的目光,我比谁都清楚,爸爸的大巴掌,可
  是非同寻常的,让我刻骨铭心的。
  “这,这,”大姑父和大姑均茫然不知所措,爸爸不再抽打大表哥,而是指
  着他的鼻子尖,滔滔不绝地数落着:“永威,好可惜啊,这一家人,你是老大,
  一家老小,兄弟一大堆,你要没有能耐,也就算了,可是,你,有了点能耐,就
  对父母、兄弟一点也不管不问,混蛋小子,刚才,你说什么来着:隔辈不管人?
  豁,亏你说得出来,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隔辈不管人!当初,我姐,我姐父,
  最困难的时候,养不起你们的时候,我爹,我妈,为了什么要管你们,不是隔辈
  不管人吗!我爹,我妈,跟你是隔辈人啊,凭什么管你啊?嗯?”
  “那,”大表哥松开手,右脸非常可笑地映出数根手指印,他依然不服气,
  喃喃地嘀咕道:“姥姥,姥爷,是痛我,没少爱护我,可,这也是冲着我爹和我
  妈啊!”
  “什——么——,”听到大表哥的话,爸爸登时气得浑身发抖,他呼地站起
  身来,像头发疯的大棕熊,一头扑向大表哥。如果不是妈妈及时阻挡住,我敢断
  言,大表哥将被爸爸那棕熊般的大手掌,无情地撕个粉碎。
  ……
  (二十二)
  姥姥家仅存的几间房屋,在老舅的一意孤行之下,终于变卖掉,姥姥将卖房
  款与两个儿子均分后,便与姥爷在小镇的边缘,买了一间极其廉价的、东倒西歪
  的小草房,苦度残生。爱酒如命的姥爷,在一次烂醉之后,不慎摔了一跤,从
  此,再也无法站立起来,终日哆哆嗦嗦地躺在冷冰冰的土炕上,过着毫无意义的
  生活。
  “打,打,”当妈妈与爸爸走进姥爷家的破草房时,病卧在炕的姥爷,伸着
  弯曲的手指,冲着妈妈比划着:“打,打,打我九回了!”
  “咋的,”还没等妈妈回答,姥姥没好气地走进屋来,冲着姥爷吼道:“活
  该,你该打,你自己找的,谁让你没深拉浅地喝大酒,这下可好,喝瘫了,你
  看,”姥姥顺手从地板上拣起一只断了气的小鸡雏,对妈妈说道:“这个老东
  西,自己起不来炕,就拿我的小鸡煞气,只要一看见小鸡飞到炕上,他就一把抓
  住,咔哧一声,把脖子掐断!”
  “你,”姥爷指着姥姥,告状般地对妈妈说道:“你妈她,就,就,就知道
  伺候小鸡,根本不管我,我,我瘫了,没用了,挣不到钱啦,她就不管我啦,你
  看,”姥爷指着他的身下,爸爸走了过去,撩起姥爷的被角,顿时冒出滚滚腐臭
  的气味,我不禁捂住了鼻子,爸爸惊呼道:“我的天,岳父,你的背都烂了!”
  “能,能不烂吗!”姥爷讲述道:“她,”姥爷指着姥姥:“她,总也不给
  我翻身,我一天到晚就这么躺着,一动也动不了,能不烂吗!”
  “哦,”大舅和老舅相继走进屋来,老舅冲着爸爸,冷冷地问道:“二姐夫
  来了?”
  “嗯,”爸爸也不很友好地答应一声,看得出来,他们似乎有些什么隔膜,
  两人草草地问候一句,便再也不肯进行任何交谈,大舅则热情地与妈妈嘘寒问
  暖,我感觉到姥姥家的空气,比屋外还要寒冷一百倍,同时,更是沉闷的让人窒
  息,我拉了拉妈妈的手:“妈妈,咱们回家吧!”
  “哎哟,”大舅转过身来:“大外甥,这是干么,刚进屋,就要走哇!”
  “二姐夫,”老姨冷气嗖嗖地推门而入,看到爸爸,她既兴奋,又尴尬,眼
  睛里冒着极其复杂的柔光:“二姐夫,什么时候来的啊?”
  “哦,我,来了三天了!”
  “燕子,”看到老姨热切地望着爸爸,妈妈又来了醋意,她故意用身子挡住
  了爸爸,心不在焉地问老姨道:“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啊?”
  “唉,”老姨感叹道:“二姐,我还能怎么样呢,凑合活着呗!”老姨一边
  说着,一边拉住我的手:“小力,过年到老姨串门去啊!”
  “嗯,”我胡乱应承一声,想起那个赌徒姨父,我便再也没有心情去老姨家
  串门。老姨今天穿着很是整齐,这是当地的风俗,有客人来,一定要穿上最新、
  最好的衣服,来接待客人,否则,将被视为对客人不尊重,同时,也降低自己的
  身份。
  “妈——,”看到姥姥屋里屋外地忙碌着,老姨放开我的手,“妈——,我
  来吧,”老姨脱掉外衣,露出一件深红色的、自己手织的毛线衣,丝毫也不性感
  的胸脯还是那样的平展,一对小巧的乳房,极不合谐地扣在干枯的前胸。
  老姨弯下腰来,抓起煤铲,往炉膛里充填着煤泥,瘦削的小屁股正好冲着我
  的面庞,我悄悄地扫视一番,心中嘀咕道:这一段时期,老姨又瘦弱许多,本来
  就干瘪的小屁股,竟然瘦出一对可笑的骨头尖,两条细腿夹裹着的胯间,其空隙
  更加巨大,也更让我浮想联翩。
  我想起老姨那朦胧画般的小便,稀疏的黑毛,尤其是那堆臊咸的、湿淋淋的

  嫩肉,真是让我心驰神往,我恨不得一把抱住老姨屁股,痛痛快快地啃咬一番,
  尽情地品偿着那堆嫩肉。
  “滚!”我正望着老姨的屁股发呆,妈妈突然恶狠狠地捶了爸爸一拳,悄声
  骂道:“不要脸,看啥呐,瞅你这臭德性,一看见小姨子就发傻!想啥呢,还想
  着,……”
  “得,得,”爸爸低声吱唔道:“你真是个神经病,我看啥啦,我,我…”
  大舅和老舅坐在炕梢,一边咕嘟咕嘟地吞云吐雾,一边漫无边际地高谈阔
  论,老舅得意洋洋地向大舅吹嘘着,他正准备做一桩很大、很大的投机倒把的大
  买卖,利润大得惊人,甚至比贩卖毒品赚得还要多。大舅则不甘示弱地、瞪着昏
  浊的眼睛胡擂着,说他下乡照像时,无意中收集到一件古董,一个青铜古鼎,至
  于年代,正准备找专家鉴定,据保守估计,至少应该在千年以上。老舅一听,把
  脑袋摇得像只波浪鼓,说死也不肯相信,于是,两人脸红脖子粗地争执起来,根
  本没有注意到爸爸、妈妈和老姨这方面。
  老姨似乎听到妈妈和爸爸的耳语声,她放下煤铲,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到外
  间屋,避开妈妈咄咄的目光。
  我偷偷地瞅了瞅妈妈,只见妈妈脸色甚是赅人,呼呼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
  爸爸,而爸爸则故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抓过土炕上一本残破的旧书,胡乱翻
  阅着。
  我努力地猜测着:爸爸与老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何把妈妈气成这样?难
  道,爸爸也像压妈妈那样,把老姨也给压了?把老姨那堆骚肉,给啃了?哼,好
  个大坏蛋,老姨的骚肉,我还没把玩到,却被可恶的爸爸捷足先登了!真是气死
  我也!
  “喂,”姥姥冲着大家嚷嚷道:“都别瞎嚷嚷了,饭好了,大家都过来吃饭
  吧!”
  咣当——,老姨将饭桌推到土炕上,爸爸站起身来,帮助姥姥将一盘盘热气
  升腾的菜肴,端到桌子上,大舅与老舅终于停止了激烈的争执,坐到饭桌前。
  “嘿嘿,”当大家一一落座后,躺在炕头的姥爷,非常和善地端着小酒盅,
  冲我笑道:“外孙子,能不能喝点啊?”
  “哼,”姥姥一把推开小酒盅:“喝,喝,喝什么喝,屁大点个年纪,就
  喝,喝,等喝成你那个样子,就美喽,是不?”
  “二姐夫,”大家刚刚拿起筷子,老舅郑重地对爸爸说道:“二姐夫,家里
  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爹的房子卖了,现在,不仅什么也没有了,还瘫巴了,
  二姐夫,你看,我爹、我妈,今后的生活,可怎么办呐?”
  “哦,”爸爸瞅了瞅老舅,反问道:“你说怎么办啊?”
  “我看这样吧,咱们大家好好地商量商量、合计合计,每人每月给我爹、我
  妈一定数目的生活费,……”
  “哟——,”爸爸不悦地撂下了筷子:“内弟,给老人生活费,这是每个做
  儿女应该的,我们没有意见,可是,岳父的卖房钱呢,哪里去了?”
  “这,”老舅问道:“这,给老人生活费,跟卖房子钱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你们把老人的房子给卖了,钱给分了,反过来,让我们大家平摊
  老人的生活费,你可真好意思,你可真想得出来!”
  “哼,”老舅不服道:“赡养老人,是每个儿女的义务,你不摊钱,我到公
  社告你去!”
  “哼,”爸爸回敬道:“这我比你清楚,可是,继承老人的财产,也是每个
  儿女的权利,你告我,我还要告你呐!卖房子的钱,你二姐也应该有份。”
  “啊——,”老舅顿时哑口无言,木然地望着爸爸,大舅深有感触地嘀咕
  道:“嗬嗬,还是念大书的厉害啊!懂得法律,谁也糊弄不了!”
  啪——,啪——,啪——,爸爸跟老舅正斗鸡般地争吵着,房门突然响动起
  来,只见哗啦一声,赌徒老姨父阴沉着脸,走进屋来,看到饭桌上的老姨,恶狠
  狠地吼道:“哼哼,看把你乐的,啊,原来是你二姐夫来了,哼哼,我说怎乐成
  这样,临出门又是洗啊、又是擦啊,哼哼,臭不要脸的小骚屄,你寒碜不寒碜
  啊,你害臊不害臊啊,还忝着个脸吃饭,你的脸,早就让熊瞎子给舔了吧!”
  “你,”老姨羞愧满面地站起身来,冲着老姨父嚷嚷道:“你又在哪喝了,
  瞎嚷嚷个啥啊,二姐夫来了,我就不应该来看看么?”
  “当然得看看了,不要,今天晚上能睡着觉么!”
  “小连襟,”爸爸气鼓鼓地站起身来:“你胡嘞嘞些什么啊,你是什么意
  思?”
  “操——,”老姨父狠吸了一口烟卷:“什么意思?我是什么意思,你比谁
  都清楚,你们之间的好事,好意思让我讲讲么?”
  “什么好事,你说,我们有什么好事,我帮助小姨了,这还有错了么?”
  “哟——,”老姨父啪地甩掉烟蒂:“你少来,还帮助小姨呢,你操你小姨
  了吧!”
  “你,”爸爸扔掉筷子,冲向老姨父,瘦弱的老姨慌忙横在两个男人的中
  间:“别,别,可别,……”
  “想打仗,好啊!”老姨父一把推开老姨,呼地站到爸爸面前:“来吧,打
  啊,好长时间没打仗了,这手真的有点痒痒啦!”
  看到爸爸与老姨父在屋地中央箭拔弩张地对峙着,姥爷苦涩地咧了咧嘴:
  “你们,都给我消停消停,别,别在我家,胡闹,有什么想法,就好好地说,如
  果想打仗,就另找个地方,我家,可不是战场!”
  “唉,”姥姥哧溜咽下一口白酒:“热辣不热辣啊,笑话不笑话啊,哎,这
  是什么事啊,这是什么好事啊,大吵大嚷的,很怕邻居不知道,是不?”
  “哈,”老舅皮笑肉不笑地嘀咕道:“好,好,小姨子么,就是姐夫的半个
  屁股啊,这有什么,……”
  “哼,”听到老舅挑火般的话语,老姨父登时怒不可遏,他一把揪住爸爸的
  衣领子:“啊,玩我的媳妇,我跟你没完,我跟你拼了!”
  说着,老姨父以令我不可想像的速度,向爸爸伸出铁拳,爸爸则机灵地一
  闪,老姨父的拳头落空,身子猛烈地向前倾去,爸爸见状,脚掌向前一踢,老姨
  父毫无准备,一屁股瘫坐在地。
  “好哇——,”老姨父更加气急败坏,呼地爬起身来,准备继续再战,大舅
  冲过来,拽住他的手膊:“老妹夫,消消气,可别闹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老姨依然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呜地
  抽涕着:“我是说不清楚了,我是说不清楚了,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白了!”
  “哼,”对于眼前的一切,妈妈是那样的平静,仿佛根本与她无关,她不屑
  地瞅了瞅地上的老姨:“哼,真是没事找事,如果不往我家乱跑,不就什么事也
  没有了!哼,你们啊,你们,……”
  “你听着!”爸爸整理一下被老姨父扯乱的衣服:“我和小燕,什么事也没
  有,如果不信,你问她!”
  “呜呜呜,呜呜呜,”老姨突然站起身来,一边继续抽涕着,一边指着老姨
  父吼道:“老吴,你不是怀疑我么,好,我还不跟你过了呐,我以为你是谁啊,
  你还有个什么啊?连房子,都是借修配厂的地皮盖的,死皮懒脸地懒在那里,这
  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走,到公社去,我跟你离婚!”
  “不,不,”看到老姨当真动了气,老姨父却软弱下来,一眨眼的功夫,突
  然不可思议地变成非常乖顺的小绵羊:“小燕,我,我,喝多了,我,我太过
  份,我,我不对,我,……”
  “哼,喝多了,喝人肚子里去了,还是喝狗肚子里去了,一喝点尿屄酒,你
  就穷耍,这日子,我是说什么也不能过了,我,说啥也得跟你离婚!”
  “小燕!”
  咕咚一声,人高马大的老姨父,一头扑倒在老姨的身下,就像当年在大食堂
  那样,粗壮的手臂死死地抱住老姨的细腿:“小燕,我不对,我错了,我错了,
  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小燕,我,不能没有你啊!”
  “呜呜呜,呜呜呜,”老姨再次捂住泪水涟涟的面颊,更加悲痛地抽涕起
  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
  回需要“肉”的网友们:
  实在不好意思,请再耐心等几章吧,此文马上就要进入“情色”主题,如此
  冗长的交待,是为了方便以后的叙述!
  回“tttt”网友:
  都木老师在《童年》里重点描写过,以后还将继续描写,您可能没看过《童
  年》,所以有些地方感到糊涂。
  ***********************************
  (二十三)
  随着春节的日益临近,天气愈加寒冷起来,茫茫大地笼罩在几近凝固的空气
  之中,那呆板的、绝望的表情,恰似一具僵挺的死尸,包裹着惨白的尸布。
  挂满厚重霜花的窗外,时而传来阵阵有气无力的鞭炮声,不知好歹的小淘气
  包们,捧着自制的、极其粗劣的冰车,叽叽喳喳地在结着坚冰的、尤如镜面般光
  滑的公路上,翻上滚下,小脸蛋冻得酷似毛猴子的红屁股。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爷爷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干枯的病脸好像可怕的烧纸,一片惨黄,且粗糙
  无比,没有一丝水分,干干巴巴的紧贴在早已腐朽的柴骨上,稍稍触动,便会哗
  哗哗地龟裂开来。爷爷眨巴着无神的昏眼,渴涩的喉咙管活像灶台旁的风箱,伴
  随着艰难的呼吸,发出咕噜咕噜地哀鸣,继尔便咳咳咳、咳咳咳地剧烈折腾一
  番,脑袋耷拉在炕沿处,嘴巴里倾吐着赅人的污血:“完了,完了,”爷爷艰难
  地、但却是郑重地宣告自己的死亡:“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爹——,”爸爸泪眼汪汪地守候在爷爷的身旁,嘀咕着毫无实际意义的
  话:“爹,没事,过几天,就好了,爹,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你不能死,……”
  “算了吧,”爷爷非常肯定地说道:“大小子,算了吧,别说没用的啦,你
  爹,看来是挺不过年关啦,阎王爷已经托梦,给我下了贴子,头年,我必须到阴
  间报名去,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爷爷用手巾抹了抹嘴角的血水,突
  然将魔鬼般的面颊转向了我:“大孙子,快,到爷爷这来!”
  “哎,”我正无忧无虑地在土炕上翻着跟头,听到爷爷的呼唤,我嗖地翻到
  爷爷的身旁,由于用力过猛,一支脚不慎撞击到爷爷的病体上,爷爷微微抖动一
  下,爸爸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小兔崽子,总也没正形,看把爷爷踢的!”
  “你少说两句,”爷爷没好气地训斥着爸爸:“孩子懂得个什么,孩子不淘
  气,不成小傻子啦,大孙子,”爷爷干柴般的手掌,充满深情地握住我,死亡般
  可怕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我:“大孙子,爷爷要死了,记住爷爷的话,要好好
  地学习,只有学会了真本领,才能在这个世上混下去,大孙子,记住爷爷的话,
  要好好地学习,学习,学习生活的真本领,……”
  “爷爷,”望着爷爷濒死的面颊,嗅着他那满身的中药气味,我的心狂跳不
  已:爷爷真的要死了么?爷爷真的要离开我,埋到辽河边的乱坟岗里?我伸出手
  去,轻轻地抓摸着爷爷干枯的脸庞,木讷地嘀咕道:“爷爷,爷爷,好爷爷,你
  不能死,我不让你死!”
  “唉,”爷爷长叹一声,一行绝望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孙子,爷爷也不
  想死啊!”
  “爷爷,唔——,”我扑到爷爷干柴般的身躯上,纵声痛哭起来:“唔——
  唔——,唔——,”
  “大小子,”奶奶不安地冲着爸爸悄声嘀咕道:“大小子,快,把小力抱过
  来,大夫说,你爹的痨病已经扩散了,可别传染给孩子啊!”
  “这,”听到奶奶的告诫,爸爸伸出手去,可是,看到爷爷满怀深情地端详
  着我,谆谆地教导着我,爸爸没有勇气将我从爷爷的手掌中,无情地抢夺过去,
  妈妈见状,毫不客气地走到炕沿,一把将我从爷爷手中夺过来:“小力,来,到
  妈妈这来!”说完,妈妈猛一用力,将我抱到她软绵的胸怀里,走出屋子,来到
  三婶的房间:“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那么大岁数了,浑身上下,没有好地
  方,他死了也就算了,要是传给了孩子,可就完了,孩子这一辈就给毁了!”
  “爷爷,爷爷,”我在妈妈的怀抱里,轻声地呼唤着:“爷爷,爷爷,我要
  爷爷!”
  “不去,”妈妈将我塞进三婶家最洁净的棉被里,然后,她亦跳上了土炕:
  “不去,儿子,你爷爷有传染病,会传给我们的,来,妈妈搂你睡觉!”
  “不,不,我不困,”我一咕碌爬起来,正欲跳下土炕,却被妈妈死死地拽
  扯住:“儿子,听妈妈的话,如果不困,真的睡不着,妈妈带你玩!”
  “真的,”听到妈妈的话,我兴奋起来,立刻便把垂死的爷爷,扔到了脑袋
  后面,我呼地骑到妈妈的身上:“妈,我要玩骑马!”
  “哎——哟——,”妈妈惊呼一声:“大儿子,骑马,也不能这样骑啊,你
  要把妈妈压死啊!”说着,妈妈将我推到一边,她翻过身来,跪爬在土炕上,两
  只手拄着炕席:“来吧,宝贝儿子,妈妈给你当马骑,来吧,上来吧!”
  “哈,”看到妈妈那滑稽可笑的样子,我乐颠颠地骑跨到妈妈的脊背上,两
  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妈妈的背部:“驾——,驾——,驾——,”
  “好,驾,驾,”妈妈弓起脊背,驮着我,乖顺地爬动起来,正在炕梢奶孩
  子的三婶,咯咯咯地大笑起来:“嫂子,你可真能惯孩子啊,我看,他要你的
  心,你得敢给掏出来!”
  “唉,”妈妈继续爬动着,无奈地叹息道:“有什么办法啊,不把他哄住,
  他老往那屋去,真要是传上大痨病,后悔也来不及喽!为了孩子的健康,我什么
  都可以做!”
  “爹——,”从爷爷所住的屋子里,传来爸爸熟悉的喊声:“爹,你,要干
  什么啊,快,快,快躺下!”
  “大小子,别管我,去,拿个本子来,”
  “哎,爹,拿本子,做什么啊?”
  “嗨,”我听到爷爷不耐烦的语音:“少废话,让你拿,你就趁早拿来,大
  小子,我,恐怕不行了,趁着现在我还清醒点,跟你把咱们老家的事,叨咕叨
  咕,你,都给我好好地记下来,懂么?”
  “嗯,爹,我懂了,你说吧!”
  “大小子,你爷爷哥俩从关里逃荒,一路走着,一路卖着劳金,最后,在这
  辽河边,终于安下了家,娶了媳妇,有了后代,你爷爷哥俩个,一共有八个儿
  子,其实,都是你亲爷爷生养的,你大爷不能生养。来,我告诉你,老大,老
  二、老三、老三、老五,对,老五就是我,接着,还有老六、老七、老八,对,
  老八就是你八叔,他们的大名,你都给我记下来,……”
  “是的,爹,你慢慢地说,我正记着呐!”
  “还有,”爷爷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神,继续爆豆般地唠叨着:“你爷爷这八
  个儿子中,都成了家立了业,都有儿子,来,你接着记,你大爷,有六个儿子,
  你二爷,有四个儿子,……嗯,咱们这支人,有四个儿子,你是大头顶!……,
  老六,……”
  爷爷突然感叹道:“啊——,大小子,到你这辈,目前为止,只有小力这么
  一个小子,也就是说,我临死的时候,在闭上眼睛之前,只看到一个孙子,唉,
  我就这个命喽,大头顶是个丫头片子,这一下子就差了一大截,步步赶不上,你
  大爷死的时候,都看到重孙子啦,唉,我死的时候,唯一的大孙子,才刚刚上
  学,还什么也不懂呐,唉,……,命啊,都是命啊,人不认命是不行的。”
  “哼哼,”听到爷爷的念叨声,跪爬在土炕上的妈妈冲着三婶嘀咕道:“咱
  老爷子这是不行喽,你懂么?”妈妈问三婶道:“你知道么,这叫什么现象?”
  “不懂,嫂子,这叫什么现象啊?”三婶诚恳地询问道,妈妈非常老道地答
  道:“回光返照,这叫回光返照,这是一句成语,却非常贴切,凡是濒死的人,
  都会或多或少地有过这样的现象,出现这样的现象,便预示着,他马上就要死掉
  了!”妈妈突然转过脸来,以乞求般的口吻对我说道:“我的宝贝儿子,你可饶
  了妈妈吧,妈妈累坏了,妈妈的腰都酸了,儿子,下来吧,愿意骑,明天再骑,
  跟妈妈睡觉吧!”
  “好的,”听到妈妈的乞求,我只好从妈妈的脊背上翻滚下来,妈妈帮我脱
  掉外衣,一把塞进被窝里:“快,盖好被,别冻着,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可别冻
  感冒喽!”
  说完,妈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妈妈扯掉厚厚的毛线衣,又呼地拽下洁白的
  内衣,一对大豪乳扑楞扑楞地摇来晃去,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美滋滋地抓摸
  着:“真好玩,真好玩,妈妈的咂咂真好玩!”
  “哎哟,嫂子!”炕梢的三婶警告道:“你怎都脱啦,会着凉的,这不像你
  们城里,屋子一点也不保温,一到了下半夜,这点热乎气都散掉了,屋子里很冷
  很冷的!”
  “唉,”妈妈呶着嘴答道:“习惯了,不脱光了,往被窝里一钻,总觉得身
  上痒痒的,睡不好,嘿嘿,”妈妈开始褪下薄薄的衬裤,她冲着三婶嬉笑道:
  “三媳妇,我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干脆什么都不穿,脱得溜溜光,那样睡起来,
  才叫舒服呐,三媳妇,你懂么,脱得光溜溜的睡觉,叫什么?”
  “不知道!”
  “这叫一级睡眠,嘻嘻!”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哧地褪掉白衬裤,然后,嗖
  地钻进被窝里,两条雪白、极富肉感的大腿,紧紧地夹住我腰身,“啊,好凉
  哦!”
  我幸福地依在妈妈的怀里,心中嘀咕道:今天,妈妈为什么不脱掉内裤,完
  全赤身裸体地来他个一级睡眠呐?如果那样的话,我便可以偷偷摸摸地欣赏一番
  妈妈迷人的私处和神秘的小便!
  一想起妈妈的小便,我便联想起妈妈自拍的照片,那一幅幅令我痴迷的靓
  影,再度浮现在脑海中,尤其是妈妈私处的缕缕黑毛,更是让我想入非非。一念
  及此,我便故意往妈妈的身上死贴起来,两手不安份地抓摸着妈妈肉感怡人的胴
  体:“妈妈,真冷啊!”
  “是啊,儿子,”妈妈紧紧地搂着我,软绵绵的胯部,顶在我的膝盖骨上,
  她哆哆嗦嗦地絮叨着:“哎哟,每天睡觉,都是件愁人的事,真不愿意脱衣服,
  真不愿意钻这被窝,没办法,儿子,咱们娘俩紧紧地抱着吧,慢慢就会把被窝暖
  过来的!”
  听到妈妈的话,我双手猛一用力,非常卖力地搂住妈妈的脊背,身子有意往
  妈妈的胸部贴去,膝盖骨不怀好意地触碰着妈妈的胯部,隐隐地感受到空前的软
  绵和湿热。
  啊,妈妈的小便好奇妙哦,我真恨不得伸出手去,尽情地把玩一番,可是,
  一看到妈妈那无尽的母爱中所特有的:慈祥中流露着丝丝严厉,温柔中夹裹着缕
  缕凶威的面庞,我便本能地怯懦起来,虽然淫心泛滥,却没有胆量胡作非为。
  无奈之余,我深深地吻了妈妈一下,不得不收起淫邪之心,与妈妈幸福地相
  拥着,在暖洋洋的棉被里,在充满母子纯情的气氛中,甜言蜜语、唧唧我我。聊
  着聊着,我渐渐地昏沉起来,尽管妈妈反复地推搡着我,我却再也没有精神理睬
  她。
  啪——,三婶奶完婴孩后,啪地关掉了电灯,屋子里骤然漆黑一片,嗖——
  一股冷风吹刮到惨白的玻璃窗上,然后,顺着呲开的缝隙,活像一把剑狠狠地剌
  中我的门额,我身不由已地打了一个冷战,困意顿消。片刻的黑沉之后,从屋门
  的窗户里,映过来一串幽暗的光亮和嘈杂的碎语声,那是被妈妈比喻为回光返照
  的爷爷,继续不知疲倦地口若悬河着。
  利剑般的冷风也没有放过妈妈,妈妈哆嗦一下,用被角死死地裹住凉冰冰的
  脑门,在淫邪的色心驱使之下,我的身子缓缓地向下滑去,脑袋瓜渐渐地溜到妈
  妈的胯部,我用手轻推一下妈妈,妈妈没有任何反应,我的手掌又在妈妈的白腿
  上抓挠数下,妈妈依然无动于衷。看来,妈妈真的睡熟了,我将脑袋完全转向妈
  妈的胯部,鼻孔贴靠到妈妈的内裤上,深深地嗅闻起来:啊——,好咸,好骚,
  不过,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吸到鼻腔之后,尤如是效果奇妙的兴奋剂,顿感周
  身舒坦,同时,色心狂跳不已!
  “爹——,爹——,爹——,”我正偷偷摸摸、津津有味地嗅闻着妈妈的胯
  部,隔壁却传来凄惨的哀吼声:“爹——,爹——,爹——,”
  ……
  (二十四)
  “爹——,爹——,爹——,……,呜呜呜,”
  “爹——,爹——,爹——,……,咦咦咦,”
  “爹——,爹——,爹——,……,唔唔唔,”
  从爷爷和奶奶居住的屋子里,传出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极其凄惨的哀号声,
  让我不寒而粟,尤其是大姑、二姑、老姑那尖细的女音,直听得我浑身泛起层层
  粗糙无比的鸡皮疙瘩,我将脑袋瓜移开妈妈的胯部,惊恐万状地钻出被窝,妈妈
  转动一下香气袭人的胴体,漠然地嘀咕道:“完喽,老爷子恐怕是咽气了!”
  “是啊,”三婶啪地打开了灯泡,一边穿衣服一边催促着妈妈道:“嫂子,
  快点起来吧,咱们也得跟着哭哭哇,别让人抓住话把,挑咱们俩的理儿啊!”
  “唉,”妈妈揉了揉睡眼,极不情愿地坐起身来:“真没法子,这事,咋让
  我赶上喽,大过年的,唉,被窝刚用自己的体温暖过来,睡得正香,这,唉,”
  “爹——,爹——,爹——,……,呜呜呜,”
  三婶草草穿好衣服,故意将头发散乱开,只见她一头扑进爷爷的屋子里,咕
  咚一下,跪倒在地,哇的一声,放开了令人心颤的咽喉。一分钟之前,三婶还是
  若无其事的神态,此刻,酷似超一流的大腕演员,小嘴一咧,悲痛的泪珠便像断
  了线的宝石项链,哗啦啦地滚落下来:“爹——,爹——,爹——,……,呜呜
  呜,”
  “爹,”妈妈站在三婶的身后,看到三婶那滑稽可笑的娇揉造做之相,妈妈
  偷偷地撇了她一眼,小嘴不屑地一呶。妈妈并没有像三婶那样跪倒在地,而是悄
  悄地掏出小手绢,故作悲恸地揉了揉眼睛,鸟鸣般地嘟哝着:“爹,爹,”
  “爹——,爹——,爹——,……,呜呜呜,”
  爸爸、叔叔、姑姑们的痛哭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是震耳欲聋的,是催
  人泪下的。而奶奶则没像孩子们那般抱头痛哭,她默默地站在屋角,无神的目光
  长久地停滞在爷爷干枯的尸身上:“别哭了,”奶奶突然说道:“人,早晚得
  死,哭有什么用,都别哭了!”
  “大孙子,”我正欲挤过人群,看看早已死去的爷爷,奶奶一把拽住我:
  “大孙子,别过去,会传染的!”
  说完,奶奶将我抱起来,我依在奶奶的怀里,循着昏暗的灯光,向土炕望
  去,爷爷直挺挺地横陈在土炕中央,那安祥的面容,俨然是在静静地睡觉。我心
  中好生纳闷:死?是什么?死,就是睡觉么?
  “奶奶,”我问奶奶道:“爷爷好像是在睡觉,爷爷真的死了么?”
  “大孙子,爷爷,”听到我的话,奶奶突然哽咽起来,原本坚强的面庞,骤
  然老泪横流:“爷爷不是在睡觉,爷爷死了!咦——,咦——,”
  “爹——,爹——,爹——,……,呜呜呜,”
  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响彻耳畔,望着这悲痛欲绝的场景,年幼无知的我,也
  不禁憷然泪下,酸溜溜的泪水,糊住了双眼。
  “大孙子,别哭了,”奶奶帮我抹了一把泪水:“别哭了,一会出门,会扇
  着的!”
  我依然坐在奶奶的手臂上,慢慢地,我感觉到,姑姑们的痛哭声,与爸爸和
  叔叔们那语无论次、嗲啊嗲啊的痛哭声。截然不同,细细听来,姑姑们的痛哭
  声,别有一番韵味。或者说,姑姑们那不仅仅是在痛哭,同时,又是在唱着哀惋
  的歌曲,那曲调是如此的悲恸,听到这曲调,莫说是人,就连咯叽咯叽徘徊在灶
  台旁的老母鸡,也停下脚来,止住了叫声,瞪着红通通的圆眼睛,现出一副同情
  之相:啊,主人死了!
  望着如泣如述、如歌如吟的姑姑们,听着那凄凉的曲调,我停止了悲泣,完
  全沉醉其中:这不是简单的哀号,这是艺术,这是民间的哀乐,是最为美妙动听
  的旋律!我呆呆地望着姑姑们,心中默默地模仿着、模仿着,太美了,太动人
  了!
  姑姑们优美绝伦的哀唱,很快便响彻整个院落,震醒了苍凉的早晨,惊动了
  四邻八舍,人人面带愁容,潮水般地涌进屋子里。女人们咕咚咕咚地跪在姑姑们
  的身旁,非常自然地加入其中,她们都是天生的歌手,人人都有一手让我目瞪口
  呆的哀唱绝活,许多女人哀唱的技艺,甚至盖过了几个姑姑。
  而男人们,则根据自己的辈份,或是泪流满面地给爷爷磕响头,或是默默地
  站立在土炕边,嘀咕着我一句也听不懂的话语,或是屋里屋外地钻来窜去,一会
  拽拽爸爸,一会又扯扯叔叔:“快别哭了,快赶张罗张罗,怎么发送吧!”
  大队会计老杨包,爷爷生前最知心的朋友,捧着厚厚的白布,步履蹒跚地走
  进屋来,他冲着哭天抹泪、唠唠叨叨的女人嘀咕一番,立刻,女人们便纷纷站起
  身来,接过老杨包的白布,你拽住这头,她抓住那头,哧哧哧地撕成了无数根白
  条条,老杨包漠然地抓过白条条,逐个分发给屋子里的男人、女人、爸爸、妈
  妈、叔叔、婶婶、姑姑们。
  “小力子,”最后,老杨包也不例外地送给我一条白布:“戴上它,等会,
  给爷爷送葬去吧!”
  我机械地接过白布条,瞅着人们娴熟地或是扎在脑袋上,或是系在腰间,或
  是拎在手中,我茫然不知所措,早已哭红双眼的二叔见状,轻轻地拽过我的白布
  条,老道地扎系在我的脑门上,旁边的老杨包似乎感觉这种扎系的方式不太合
  适,他正欲说些什么,二叔振振有词地嘀咕道:“大叔,这样扎对,旗人的系法
  与汉人的系法可不一样啊,汉人就是这种扎法!”
  “哦,”老杨包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这么扎着
  吧!”
  奶奶抱着头顶白布条的我,走出屋子,我立刻看到院子中央,放置着一口大
  木箱,那形状,那颜色,与家中的大木柜,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唯一的差别,
  家中的大木箱是完全平直的,而院子里这口大木柜,则呈着舒缓的倾斜状,我搞
  不清楚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也许是木匠的手艺太差劲吧,也许他是个酒鬼,烂醉
  之后,弄出这么个可笑的玩意来!
  “爹——,爹——,爹——,……,呜呜呜,”
  我依在奶奶的怀抱里,正望着大木箱发怔,思忖着这是谁的拙劣之作,突
  然,身后传来更加悲恸的哀唱,我转过头去,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们,在老杨包
  的指挥下,抬着熟睡的爷爷,昂然走向大木箱,怎么?他们这是准备把爷爷装到
  大木箱里啊:“奶奶,”我突然鼻子一酸:“奶奶,爷爷,爷爷,……唔——”
  “大孙子,”听到我的念叨声,奶奶的身子颤抖起来:“大孙子,别哭了,
  爷爷走了!”
  “爷爷,爷爷,”我眼睁睁地瞅着那几个汉子将爷爷塞进大木箱里,爸爸、
  叔叔、姑姑们纷纷推开众人,不顾一切地扑向大木箱:“爹——,爹——,
  爹——,……,呜呜呜,”
  “爷爷,”我伸出小手,在寒风中哭成了泪人:“爷爷,爷爷,爷爷……”
  众人拼命地拽扯着爸爸、叔叔、姑姑们,其中的一个汉子拎起大斧头,将铁
  钉按在大木箱的一角,狠狠地凿击起来,那叮叮当当的脆响声,好似一把把锋芒
  无比的利刃,剌穿着我的心室。爷爷,可怜的爷爷,被无情地钉死在大木箱里,
  从此,我再也看不到最痛爱我的、最袒护我的,把我视为掌上珍宝的爷爷:“爷
  爷,爷爷,爷爷,”
  哗楞楞,哗楞楞,吴保山驾着大马车,驶进院子里,他穿着羊毛袄,手里夹
  着旱烟卷,依然是无忧无虑,将马车缓缓地停在大木箱旁,大手掌轻轻地拍了拍
  箱盖:“老五哥,我这就送你走啦!”
  听到吴保山的话,老杨包大手一挥,几个汉子各执木箱的一角:“一、二、
  三,嘿——哟,”
  大木箱很轻松地被汉子们抬到马车上,吴保山啪地甩掉半截烟蒂,长鞭一
  扬:“驾——,驾——,驾——,”吴保山且走且拽着马缰绳,马车吱呀吱呀地
  驶出院子,众人拥着哭天喊地的爸爸、叔叔、姑姑们涌出了院门。
  怦——,怦——,怦——,……
  年轻的社员们、批斗会上押解老地主的民兵们,聚拢在马车的周围,一边吸
  着烟卷,一边点燃一枚枚爆竹,呼呼呼地抛向空中,爆竹一枚接着一枚地炸裂开
  来,震得我双耳发木,心烦意乱。
  在白茫茫的荒原上,在野草萋萋的辽河岸边,在疾风怒吼的小树林里,在大
  太爷、二太爷乱纷纷、简单单的土堆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挖出一个深深的大土坑,吴保山将马车停在土炕上,汉子们一涌而上,再次喊叫
  起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将盛着爷爷的大木箱抬下马车。
  “爹——,爹——,爹——,……,呜呜呜,”
  在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盛着爷爷的大木箱被汉子们无情地沉入土坑之
  中,登时,哭喊叫声,连成一片,一时间,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大仓子!”老杨包冲着爸爸嚷嚷道:“你是老大,别光顾着哭哇,快过
  来,给你爹的坟撒把土吧!”
  “嗯,”爸爸止住了哭泣,摇摇晃晃地走到深坑前,扑通一声,跪在泥土
  上,抓起一把土,连同着泪水,一边扬撒进土炕里,接下来,叔叔们,姑姑们,
  纷纷效法,每人都往土坑里,撒进一把泥土。
  “菊子,还有你,”老杨包拽起几乎瘫倒在地的老姑,他猛一回身,看到奶
  奶怀里的我,一把将我抱到地上:“哦,小淘气包,还有你,去,跟你老姑一
  起,给爷爷撒把土去吧!”
  “爹——,”老姑泪水涟涟地爬到土坑前,冻僵的小红手抓起一把泛着白霜
  的泥土,缓缓地扬撒到爷爷的木箱上,我紧靠在老姑的身旁,也像模像样的抓起
  一把泥土:“爷爷,”我将手伸到土坑上,一点一点地扬洒着,身后的老杨包,
  哑着嗓子嘀咕道:“唉,好可怜啊,小菊子,才多大啊,比她的侄,才大三岁
  多。”
  “爹——,”老姑手扒着土坑,凌乱的脑袋瓜深深地垂入坑口,红肿的眼睛
  一眨不眨地盯着大木箱:“爹——,”老杨包爱怜地抱起老姑:“老丫头,听大
  叔的话,别哭了!”可是,老姑并没有止住哭泣,她在老杨包的怀里拼命地挣扎
  着:“爹——,爹——,我这么小,你就扔下了我,以后,我可怎么办啊!”
  “菊子,”听到老姑的话,始终无动于衷的老杨包,突然捂住了皱纹横布的
  老脸:“菊子,别说了,大叔,受不了啦!哇——,……”老杨包抱着老姑,一
  屁股瘫坐在泥土上,哇——的一声,跟个孩子似地纵声大哭起来,众人见状,纷
  纷转过头去:“唉,太可怜啦!”
  “老姑,”我爬起身来,站在老杨包的身后,拉住老姑的红肿的小手:“老
  姑,老姑,……”
  “好啦,埋吧!”吴保山替代了老杨包的职位,他冲着几个汉子挥了挥干枯
  的手掌:“埋吧,埋吧!”
  咔嚓——,咔嚓——,咔嚓——,听到吴保山的命令,汉子们振臂一挥,新
  鲜的泥土唰唰地滚落到土坑里。
  听到铁锹的咔咔声,身后传来呼呼啦啦的响音,我回头望去,只见爸爸领着
  众亲属们全部跪倒在土炕前,头顶上的白布条在狂风中悲哀地飞舞着,哗啦啦地
  悲泣着,与莽原上的白雪,形成一道非常合谐的景观。
  “爹——,爹——,爹——,……,呜呜呜,”
  在震耳欲聋的哀哭声中,汉子们继续填埋着土炕,老杨包松开了老姑,也终
  于停住了哭泣,他接过吴保山递过来的烟卷,狠狠地猛吸几口。然后,站起身
  来,与吴保山抬起一块粗劣的石碑走来渐渐隆起的土堆前,几个汉子接了过来,
  放置在土堆前,另一个汉子扬起手中的大铁斧,只听咣当几声响过,石碑便安然
  地伫立在土堆前。我抹了抹泪眼,茫然地瞅了一眼石碑,上面刻着生硬的、很不
  得体的汉字:“张××之墓,祖籍:山东莱州。”
  ……
  (二十五)
  安葬了爷爷,草草过完了春节,爸爸和妈妈开始张罗回家,看到爸爸一边整
  理着行装,一边与奶奶道别,看到奶奶那伤心的面颊,我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
  我可不想再回到那个监狱般的家里,过着囚犯似的生活。我要永远生活在奶奶
  家,跟老姑过家家,我的生活,已经离不开老姑,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深
  深地爱上了老姑,尤其是她那娇嫩的小便。
  “小力,快,快点穿衣服,”妈妈皱着眉头,生硬地往我的身上套着外衣:
  “儿子,听妈妈的话,跟妈妈回家上学去!”
  “不,”我在妈妈的怀里徒劳地挣扎着:“不,不,妈妈,我不回家,我不
  上学,我要在奶奶家,我要跟老姑玩!”
  “唔——,唔——,”老姑拉着我的手,泪水涟涟,显出一脸的无奈之色:
  “大侄,快回家去吧,好好地学习,哦,听老姑的话!”
  “小力,”匆匆赶来的二姑,将一条崭新的裤子塞到我的手上:“拿着,这
  是二姑给你做的新裤子,留你上学穿的!”二姑依依不舍地抚摸着我的脑袋瓜,
  我鼻子一酸,成串的泪水滴落到新裤子上:“我不回家,我不上学,我要跟老姑
  玩!”
  “玩,玩,就知道玩!”妈妈一边给我系衣扣,一边不耐烦地嘀咕道:“就
  知道玩,心都玩野啦,等回家,看我好好收拾你!”
  “力啊,”屋子里聚满了亲属,纷纷向临行的我赠送一些小礼物,我的苗族
  二婶送给我一双她亲手缝制的、极具少数民族特色的布袜子,我呆呆地望着那怪
  异的图案,泪水很快便模糊了双眼。
  “小力,给,”矮小的三婶将一把硬币塞进我的上衣口袋:“揣好喽,可别
  弄丢了,留着回家买糖吃!”
  “大孙子,”奶奶愁苦着脸,哆哆嗦嗦地捧着一条绿色的秋裤:“你们家那
  个地方,贼冷贼冷的,上学的时候,把这条秋裤穿上,省得着凉!”
  看到二姑、婶婶、奶奶每人都赠送我一样礼物,或是裤子,或是袜子,或是
  钱币,老姑突然放开我的手,抹了一把泪水,头也不回到跑出屋子,奶奶冲着她
  的背影喊了一句:“菊子,你干什么去啊?”
  老姑却没有作答,飞也似地消失在院门外,爸爸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催促着
  又是抹脸,又是描眉的妈妈道:“快别抹啦,时间不早啦,快点走吧,过一会,
  赶不上火车喽!”
  “大孙子,”奶奶爱怜地将我送出院门外,摸着我的脑袋哽咽道:“等学校
  放假了,还来奶奶家,哦,”
  “嗯,”我点点头:“奶奶,放假的时候,你可让二姑去接我啊!”
  “好的,”二姑爽快地答应道:“小力,放假后,二姑一定去接你!”
  “嗨,”吴保山扬了扬马鞭子,冲着众人嚷嚷道:“哎呀呀,这是哪跟哪
  啊,这又不是生离死别,快,快,快上车,”说完,车老板用有力的手臂夹住
  我,猛一用力,非常轻松地将我举到马车上,我回过头来,冲着众亲人摆了摆
  手:“奶奶,二姑,二婶、三婶,再见!”
  “嗳——,”奶奶领着众亲人答道:“小力子,再见!”
  “哼,”马车哗楞楞地驶上公路,望着渐渐隐没的众亲属们,妈妈噘着红通
  通的小嘴嘟哝道:“哼,你们再稀罕小力子,他也是我的儿子,哼,小力子,什
  么破名字,来串了一趟门,把孩子的名字也给改了!”
  “妈妈,”我解释道:“奶奶说,叫这个名字,以后,我就不得病了!”
  “得了吧!”妈妈不屑地撇了撇嘴:“迷信,迷信,你奶奶最迷信,有点什
  么大事小情,就得找瞎子算!没文化就是没文化。”
  “嘿嘿,”听到妈妈的唠叨,吴保山一边挥着马鞭子,一边说道:“我说侄
  媳妇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那个瞎子,的确了不起啊,掐算得可准喽!”
  “准?准?什么准啊!”妈妈不以为然地回敬道:“准?既然瞎子算得那么
  准,咋没给自己好好地算算,看看哪天能发财!”
  “嘻嘻,哦——,”车老板无言地笑了笑,突然岔开了话题,嚷嚷道:“到
  喽,到喽,火车站到喽!”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票!”说完,爸爸跳下马车,径直走向售票处,
  车老板调转马头,冲我刁顽地咧了咧嘴:“再见,小爷们!”
  说完,车老板马鞭一扬,哼哼叽叽地返回小村子里,我呆呆地站立在候车室
  的门口,姐姐默默地站在妈妈的身旁,妈妈不停地推搡着我:“进来,别站在门
  口受清风啊!”
  “我不,”我没好气地嘟哝着:“我不,我愿意!”
  “又不听妈妈话喽,是不是?”
  “走吧,”爸爸掐着两张车票,冲妈妈招招手:“走吧,检票去吧,早点上
  车,省着挨冻!”
  “小——力——,”我在妈妈的推搡之下,极不情愿地走进检票口,我正欲
  迈过铁栅栏,突然,身后传来老姑那熟悉的喊叫声:“小力——,大侄——,”
  “老——姑——”我惊喜万状地扭过头去,只见老姑冲进候车室,手里拎着
  一件新衣服,我挣脱开妈妈的手掌,不顾一切地奔向老姑:“老——姑——”我
  和老姑几乎同时张开双臂,在候车室的中央,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们脸贴着
  脸,满怀深情的泪水,汨汨地交汇在一起,顺着热辣辣的面颊,滚滚而下,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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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正午时分,我驾著那辆破吉普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刚好赶上午饭。岳父前两天便已到达,本来我和岳母应该昨天傍晚过来,但昨天路上不巧下了场暴风雨,电线桿子刮倒了好几根。而我新领驾照不久,为安全起见,不得不在路途歇息一宿,好在今天立时恢復往昔的晴朗天气,故今天中午也算平安来到岳父的老家。妻子则赶今晚的末班车,明早还来得及参加落梁仪式。就这样,一家四口因种种原因居然分三拨人上路,也算有趣。 [点击阅读]
亲人不设防,姑侄乱伦色更香
作者:乱伦狂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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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姑姑喜欢穿裙子和黑色的高跟鞋,打扮很得体,39岁了,岁月在她身上的体现并不明显,天生丽质又保养得好,胸部非常丰满,显得格外得漂亮。所以我从十六岁开始便想像着和她做爱,但那只是意淫和幻想,一直没有成真。由于一直没有机会也不敢对姑姑提出性要求,所以我这么多年来只能靠想像和看着她的相片手淫,每一次都想像着她美丽的面容,抱着她丰满性感的肉体疯狂插抽,最后奋力射进她的阴道深处,和她温馨地交合在一起。 [点击阅读]
官场现形记 官场淫霸
作者:sheng6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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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市委常委会定在早上八点半召开,但八点刚过,除了市委书记高强,其他副书记、常委早早都到了,大家互相谈论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气氛显得非常轻松。“奇怪,今天吹什么风,大家来得这么早。”市委办秘书李文哲作为市委常委会的记录人一般提前二十分到会场,没想到进了会议室成了迟来者,李文哲心里想:今天可能又是要开人事问题的会议了,只有开人事问题会时这些常委们才会来得这么急。 [点击阅读]
带同学的女友有去看病
作者:qq295428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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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我们寝室三哥的女友是他花了大力气和大价钱泡来的,是舞蹈学院的学妹,学民族舞的,模样非常可爱,身材极其傲人;虽然有些近视,大约400度,但是爱美的她从来不肯戴眼镜,最多有时候带隐形眼镜;但是作为舞蹈专业的学生,训练很多,所以很少带;三嫂不让我们叫三嫂,她叫绍敏,都叫她小敏;她是舞蹈专科生,比我们小很多,比三哥小五岁,比我小四岁,今年才17;我们同寝室的几个兄弟都背后流口水,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