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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遗秘 - 正文 第25回 大闹酒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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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回大闹酒楼
  宝玉与凌采容望眼瞧去,只见那立起怒喝之人,身形十分雄伟,脸上挂着不
  忿,一对巨掌按在桌面上,显然刚才便是他拍的桌子。
  与他同桌的还有七、八个汉子,装束皆是江湖人打扮,且那胯间椅上几乎都
  架放着各式兵刃,显然是某个帮会中人。其中一个瘦高个酸着脸道:“‘强龙不
  压地头蛇’呀,那‘正心武馆’好歹也是这都中地面上的,东太师能不给人家点
  面子么?”
  那大个子怒道:“这也罢了,但既然少林的人也请了,武当的人也请了,怎
  么单单漏了我们‘车马会’!”
  凌采容这才听清楚了,心道:“原来这帮人是‘车马会’的,我从岭南出来
  时,便听说这帮会在华东一带很有势力,掌握着数省的陆路运输,会中也有一些
  好手,但若要跟少林、武当相提并论,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却听那大个子又激动地接道:“‘正心武馆’是地头蛇,但那些什么‘神打
  门’的鸟人怎么也在受请之列?论开宗立派他们只能算我们的孙子,论门派人数
  更是不及我们的一根寒毛,凭什么能轮到他们去太师府白吃?真是气死俺啦!”
  凌采容也曾听说过那大个子口中的“神打门”,似乎是近几年才崛起的一个
  小门派,本来不过数十人,源起于江苏西南的茅山,据说门中绝技十分怪异,与
  传统武功大不相同,最近因其第二代门主“通天神君”余东兴风头甚健,连败数
  名武林名宿,又广招门徒,门人才发展到了百几十人,但跟“车马会”这种上万
  会众的大帮会一比,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也难怪那些人会不服。
  忽听有人道:“还让不让人清静了!没本事去赴那‘诛邪宴’,在这里就乖
  乖的吃饭,喳呼个啥!”
  周围的客人一齐扭首望去,车马会众人更是怒目寻视,个个心道谁有这么大
  的胆子,敢来找渣。
  宝玉也吃了一惊,心想他们几正在气头上,还敢这么说,不是找苦头吃么。
  却见另一桌上,坐着三个人,形容皆有些古怪,身材瘦胖也相差极大,出言
  嘲讽的正是当中一个,身材十分瘦小,生得尖嘴猴腮,冷漠的神情中夹着一丝傲
  意。
  大个子睁圆了眼睛,凶狠道:“老子爱怎么嚷就怎么嚷,你想清静就滚回你
  娘的肚子里去!敢接俺‘石磨金刚’,的话,嫌骨头痒了是不是!”原来他正是
  “车马会”山东分舵的三当家“石磨金刚”张人豪,以一套刚猛的“磨盘门拳”
  称霸一方。
  那瘦猴翻了翻眼皮,也不知有没有瞧人,冷冷道:“门派高低是以人数论的
  么?武当派的门人比起你们‘车马会’来,也是少得多了,但你们在‘武当派’
  的人面前嘛……只怕连个屁都不敢放!”
  张人豪大怒,暴喝一声:“讨打!”,一脚踢开椅子,身形突展,便扑了过
  去,声势甚是吓人。
  谁知那瘦猴却是好手,身子一缩,已滴溜溜地转出几步远。张人豪的巨拳砸
  了个空,也不收回,顺势便将他们那一桌酒菜全掀了,只听“哗啦啦”的盘碗砸
  地声响了一片,酒水菜汁也四下飞溅,唬得周围几桌客人都跳了起来。
  与瘦子同桌的另外两人皆恼怒起来,其中一个大胖子遥指张人豪的鼻子骂道
  :“好一头黑瞎子,瞧我把你的筋抽了!”另一个狰脸汉子也朝瘦子叫道:“三
  师兄且歇着,瞧我们俩怎么收拾他们!”
  张人豪喉中低骂一声:“奶奶的!”又抢了过去,那狰脸汉子凝掌相格,竟
  与他来个硬碰硬,只听数下闷响,居然毫不落下风。这时旁边的大胖子突地飞臂
  一抓,疾若烈风,霎已扫中张人豪的肋下……
  张人豪吼了一声,高大的身子往后急退,连踏了好几个重步才站得住脚,那
  肋下衣衫早已碎裂,五条粗长的赤茎令人触目惊心。
  “车马会”众人一齐跳起,各抄兵器在手,一片锵鸣之声响不绝耳。有人叫
  道:“奶奶的!他们以多欺少嘿,大伙儿上!”当中那瘦高个正是山东分舵的二
  当家“开山鞭”皇甫元,一看对方身手,已知不是寻常之辈,双臂一拦,阻住众
  人,沉声道:“三位是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莫叫我们打错了人。”
  对面那大胖子喝道:“你们打得了谁?掀了老子的酒菜,没得讲了!”十指
  结成爪形,“呼”的地一声,肥躯已往前压来。他旁边那狰脸汉子也舞掌似铲,
  汹涌齐来。
  皇甫元脸色一沉,从腰上抽出一条乌黑油亮的粗铁鞭来,“车马会”众人一
  见,也纷纷亮兵器相战,场面顿时大乱,又砸翻了数桌酒席。店主与数名小二奔
  上楼来,挥臂高声呼停,谁知一个“车马会”的帮众突地从战团中飞出来,重重
  地摔在他们身边的桌子上,但见那人满面皆血,眼睛都被浸得睁不开了,吓得那
  店主与众小二皆心颤腿软,哪个敢再呼叫阻拦?
  宝玉见他们个个形容狠恶,在眼前打得不可开交,想到那拳脚刀剑皆不长眼
  睛,说不定待会就要弄出人命,起初还觉得好看,慢慢的心中便害怕起来,白着
  脸对凌采容道:“凌姑娘,要不……要不我们回去吧。”
  凌采容嘴里正噙着片薰鱼肉,油腻着红红的樱唇道:“还有好多菜没吃呢,
  怎么就要走,何况还有这么精采的戏让我们欣赏哩。”说着乜了乜宝玉,便已看
  出这草包公子的怯意,但她却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纤手拍拍身边的椅子,接着
  说:“你坐到这边来,瞧瞧有谁敢碰你一下。”
  宝玉闻言大喜,忙起身移到凌采容旁边,与她并肩坐了,鼻中嗅到一缕似有
  似无的芬芳,周身的贱骨便开始发酥,那害怕之意,一下子便丢到爪哇国去了。
  凌采容把一排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放到桌子上,又送下了一杯“梨花白”,
  薄晕着俏脸,惬意的对宝玉低声道:“你只管放心地吃,这帮人虽然声色俱厉,
  却是江湖上不入流的货色,比起昨天去你家的那几个采花大盗来,可差得远哩,
  姑奶奶便只有三成的功力,也能收拾他们。”
  宝玉惊讶的瞧瞧身边这位娇俏俏的小姐姐,心里怎么也不相信她能对付那帮
  人,又觉得她的话好玩,笑道:“你才多大,怎么自称起姑奶奶了?”
  凌采容俏脸微微一红,又斟一杯“梨花白”自干了,道:“在江湖上行走,
  这么说话才有气势哩。”
  宝玉再望望她,只觉别有一番滋味,眼前姑娘的谈吐言行,跟家里的姐妹们
  真是大大的不同,细嚼着她所说的“江湖”二字,不由一阵心驰神往。
  忽听又一阵“哗啦啦”的碟碗砸碎声,忙转头看去,原来“开山鞭”皇甫元
  跟大胖子斗到了一张桌子上,打翻了满地酒菜。
  那皇甫元能从千百人里脱颖而出,做到山东分舵的二当家,说是身经百战也
  不为过,他数十年来只攻一路“大连环鞭法”,在山东界面上,已是罕逢敌手,
  但见他挥鞭舞开,一圈又衔一圈,力道绵延沉重,逼得那大胖子有些手忙脚乱起
  来。
  凌采容只用眼角掠了一眼,便对宝玉说道:“不出三招,那胖子便得吃苦头
  了。”
  宝玉自作聪明地应道:“一个空手,一个拿兵器,空手的当然要吃亏了。”
  凌采容朝前面的无人处白白眼,没好气的继续吃喝,懒得再向这草包公子卖
  弄。
  果然,立时就听那大胖子闷嗷一声,原来胯上已捱着一鞭,整个人从桌子上
  摔了下来,生怕对方追击,急忙滚离桌子。
  宝玉见他肥胖的身躯在地上翻滚出老远,真似那懒猪滚泥一般,差点便要笑
  出声来。
  忽见那大胖子翻趴在地上,也不起来了,竟然伏在那里双掌合握,一手食、
  中二指并敛朝天,口中念念有词起来,众人皆听不清楚,隐约似有:“太上老君
  急急如率令…速请天蓬大元帅…降妖除魔…”之类的词句,显得怪异非常。
  “车马会”那边有人笑了起来,骂道:“你这头蠢猪,这会子求神拜佛做什
  么?如果不滚过来求我们皇甫当家饶命,别说那什么猪元帅,便是玉皇大帝也救
  不了你!”
  却又见那大胖子大嗷一声,跳了起来,脸上形容狰狞,两眼反白,眶内两颗
  黑仁竟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只余那空空洞洞的惨白,令人觉得十分恐怖。
  周围有人多嗦道:“莫非中邪了?”
  “车马会”有人仍强作笑颜讥讽:“什么中邪,我瞧准是被打傻了!”话音
  未落,已见那大胖子凌空跃起,肥大的身躯如泰山压顶般地罩向皇甫元。
  皇甫元见他气势不比刚才,不敢轻慢,横身一纵避出,手中铁鞭回扫,腾挪
  之间仍不忘反击。谁知那大胖子展臂如柱,竟以血肉之躯对抗兵器,硬生生的格
  住了钢鞭。
  只听“卟”的一声闷响,那胖子并无多大的反应,另一臂从中路横扫,五指
  如钯直抓对手胸堂。
  皇甫元大吃一惊,他一鞭之力可断木裂石,而今对方竟以手臂格住,真是匪
  夷所思,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待到敌爪劲风袭及胸堂,才本能地往后一退,
  但为时已晚,胸口被撕下了一片肉来,顿时鲜血淋漓。
  周围众人惊呼起来,“石磨金刚”张人豪正率几名帮众与那狰脸汉子恶斗,
  眼角掠见皇甫元这边情形,心头大震,险些也着了对手的狠招,急忙跃出战圈,
  讶呼道:“‘神打’!你们是‘神打门’的人?”
  一旁负手观战的那瘦猴“嘿嘿”一笑,道:“如今知道我‘神打门’神功的
  厉害了吧!这便是为什么我师父被邀进太师府,而你们‘车马会’的人却只能在
  这里吃自个的原因。”
  原来这三人正是“神打门主”余东兴的弟子,瘦猴名叫霍荣,排位第三,外
  号“齐天大圣”,那大胖子排位第四,人称“天蓬元帅”洪招财,而那狰脸汉子
  便是五弟子“卷帘神将”吴千奋,三人外号皆是因所学的“神打门”怪技而得。
  “天蓬元帅”洪招财一言不发,神情如置梦魇之中,又飞身扑上追击对手,
  他那巨臂若棒,五指如钉,真似那猪八戒的九齿钉钯一般。
  皇甫元吃了大亏,胸口疼痛如裂,鞭法再也施展不开,顿时险象环生,苦苦
  招架了数合,又被对手扫中肩膀,飞摔出去,再砸了一桌酒席。那洪招财仍旧不
  依不饶,纵跃追击,一爪便朝敌人的天灵盖抓落。
  “磨石金刚”张人豪见二当家形势凶险,顾不得其余的帮众,丢下“卷帘神
  将”吴千奋,一拳直袭那“天蓬元帅”洪招财的脑后,拚力来救皇甫元。
  大胖子觉察背后劲风,知有人袭来,身子在半空一扭,竟以肩膀硬捱了敌人
  一拳,他修习的是“神打门”中的“邀神诸法”,不但抗击耐打,还有那自我催
  眠之奇效,并不觉得疼痛,反手一爪就扫张人豪的肚子。
  张人豪只觉拳如击革,毫无所获,而那力道已是用尽,哪还能收回御敌,危
  急中只得曲膝格挡,顿觉膝盖巨痛,人也往后摔去,竟是正好飞向宝玉与凌采容
  的那张桌子。
  洪招财狞笑一声,转身飞扑追击,喝道:“刚才砸了老子的酒菜,今天定把
  你们一个个都废了!”
  张人豪人在半空,心却不住下沉,暗叹道:“想不到今天栽在这里!”
  宝玉见张人豪飞摔过来,唬了一跳,本能的便要躲避,但见旁边的凌采容秀
  眉微微一颦,只柔柔地一抬臂就神奇的将来人转向御出,稳稳地送于一张椅子上
  坐下。
  洪招财一爪筑下,忽然不见了目标,手也收不住,便往桌上的酒菜击去,凌
  采容好整似暇,另一掌往上一迎,轻轻松松就抬住了洪招财的手腕。
  洪招财一爪击不下去,气劲阻滞,顿觉满怀不舒服,也没多想,猛地举高巨
  爪,又一下虎虎筑落。
  凌采容心中生气,岂肯容他砸了这一桌美食,娇啐道:“去!”施展她师门
  绝技“碧波掌”中的一招“顺水推舟”,便把那大胖子远远地推摔出去。
  大胖子“腾腾腾”的连跌出数步才能立定站住,顿感脸上无光,心中大怒,
  正要发作,谁知定睛一瞧,摔他的原来是个小姑娘。
  但见其容颜娇俏,霓裳艳丽,真个如花似玉才能形容。他从来最是好色,周
  身骨头霎间酥了大半,立时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道:“小美人,你怎么摸哥哥
  的手呀?莫非见哥哥刚才力挫群敌,春心儿动了?”他哪有什么与女人谈情说爱
  的经验,一开口便是那逛青楼妓寨的浮腔秽调。
  凌采容差点没喷出火来,她在岭南可是个人见人畏的小魔女,谁敢对她这般
  说话,双颊霎已涨红,不怒反笑道:“对呀,你的武功可真帅哩,能不能教教人
  家呀?”
  大胖子更是销魂蚀骨,心想过后定要寻个法子把这女孩弄上手,迷迷糊糊地
  走过去,涎着脸说:“小美人,你也学过武功么?师父是谁?家住在哪里呀?”
  凌采容笑得愈是妩媚,斟了杯“梨花白”,双手盈盈捧起,道:“我家可不
  在都中哩,你先坐下来喝杯酒,我们慢慢聊好不好?”
  宝玉瞠目结舌地望着她,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天蓬元帅”洪招财十分受用,脑子已不太好使,青楼妓寨里不是有很多女
  人想巴结他么,当下笑道:“你喜欢学武,我就收你做徒儿吧,我们‘神打门’
  的绝技可是武林中数…”边说着就要接酒坐下,手也趁机去摸人家姑娘的柔荑,
  谁知情形突变,他手臂上似被轻轻地触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又失去了平衡,这回
  竟连站都站立不住,跌出数步撞倒数张椅子,最后还是重重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旁边的“卷帘神将”吴千奋叫道:“小心!”奔去扶他,却已是不及。
  凌采容倏然立起,妩媚笑颜霎已消逝,俏脸转煞,对那大胖子冷笑道:“就
  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调戏姑奶奶!”
  周围众人见大胖子先前那一爪没击下去,起初还以为是他怜香惜玉,如今见
  了这情景,才知这少女原来身怀绝技,不由哄然喝起彩来,那几个“车马会”的
  帮众更是大声叫好。
  坐在椅子里才回过神来的“磨石金刚”张人豪,放声大声笑道:“连马步都
  扎不稳,还想当人家姑娘的师父,真他奶奶的不害躁!”
  说来也怪,旁人里也有不少是江湖中人,皆没看清楚那大胖子是怎么摔出去
  的,而宝玉却能瞧得明明白白,他居然看清了凌采容搭到大胖子臂上的那只玉手
  在电光石火间变幻了三个动作:由“接”转“拿”到最后的“摔”,一分一厘皆
  是恰到好处,正是“碧波掌”里最精妙一式“随波逐流”。
  宝玉瞧得心旷神怡,只觉凌采容的那姿态与动作美妙撩人,手掌也情不自禁
  的在一边试着比划。
  洪招财鱼跃翻立,发梢脸侧已粘满了许多油腻腻的酒水菜汁,那脸皮涨成了
  紫酱色,心中惊怒交集,这回终于明白对面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并非寻常之辈,
  方才的一切,皆不过是在戏弄自已罢了,他莫明其妙地连摔两次,这回再不敢大
  意,双手结印,两指并敛朝天,口中又念念有词起来,重新使出他师门中的绝技
  “邀神诸法”,面上煞气旋又笼罩,长嗷一声飞扑而上。
  第二十六回映花琳琅
  凌采容身上有伤,在宝玉的相助下,功力只不过恢复了三成,哪会笨到去跟
  他硬碰硬,身形如柳舞风中地腾挪闪避,双掌时收时展,有条不紊地寻隙而攻。
  两人身手相差太远,不一会大胖子身上已连连中招,只仗着那“神打”的护体功
  夫硬捱硬接。
  周围众人见凌采容那一对玉掌蝶儿似的翻飞摇曳,变幻莫测,身上的华丽霓
  裳随身形流滚,真个如那天上仙子翩翩起舞一般,而那“天蓬元帅”洪招财便如
  一头的失了心智的黑瞎子,被耍得晕头转向直喘粗气,不识武功的只看热闹,个
  个啧啧赞叹,内行的江湖人看门道,不由暗暗称奇,心里皆在猜测这小姑娘的门
  道来路。
  宝玉瞧得更是赏心悦目眉飞色舞,万料不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竟然
  能把一个身材差不多等于她两个半,而且穷凶极恶的大个子耍得团团转,口中差
  点就要喝起彩来。
  忽见洪招财一下猛扑,被凌采容从容游走而过,轻轻巧巧地在他背上一推,
  立时俯冲前向,收个不住,下巴已着地,摔得个金星乱晃,他下意识反弹而起,
  狂嚎着朝敌又击,谁知手臂一滑,力道一歪,腰后似被人送了一把,竟又向前扑
  去,仍是下巴先着地,只是这回啃得更是结结实实,震得满口牙齿都酸麻了,半
  天没能爬起来。
  原来凌采容一连击中对方身上数下,却见无法重创敌人,她身上有伤,又不
  敢太过发劲,脑筋转动,便又使出了她师门中那套以柔制刚的“碧波掌”来,顺
  着对方的力道拆卸惯带,立时奏效,连摔了敌人两个跟斗。
  众人哄然叫好,比起那头凶神恶煞般的大肥猪,谁不喜欢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呢,“车马会”的帮众叫得更是响亮,“磨石金刚”张人豪扯着嗓门大笑道:
  “好漂亮的一招狗吃屎!这便是‘神打门’的绝技么?”
  有个识趣的手下接笑道:“是猪拱屎哩!”众人立时哄笑起来。
  “天蓬元帅”洪招财那“邀神诸法”最主要之功效的便是自我催眠,如今这
  么狼狈不堪地连摔了两跤,意志已涣散了不少,加之旁人的冷嘲热讽,那请来的
  猪元帅也羞跑了一半,老羞成怒地爬起复与敌人拚命,状若疯虎,双爪如钯地般
  乱筑,这一来更是无法跟对方抗衡,被凌采容又数掌切击到身上,已开始感觉疼
  痛,虽说对方的掌力并不很强,他也渐渐的有些吃不消了。
  “齐天大圣”霍荣见师弟穷于应付,已准备随时出手,只是还按捺着细瞧凌
  采容的掌法。他的武功要比洪招财强上许多,性格却是谨小慎微,心中纳闷这小
  姑娘的来路,暗从当今江湖上名头最亮的女人逐一想过去。
  凌采容此际已完全控制了局面,一对玉掌幻影翻飞,几乎已击溃对方的防
  守,寻到一个难逢的破绽,忽然掌形凝成刀状,斜里疾切向敌人的脑门。
  张人豪瞧见胜负欲定,立时推波助澜地大叫道:“女侠切莫手软,看这头黑
  猪以后敢不敢胡言乱语!”
  “车马会”众人也纷纷随之叫道:“废了他!废了他!”
  霍荣大惊,他知道“太阳穴”正是师弟那护体功夫修练不到的命门,若被轻
  轻一击,只怕也得毙命,急跃上前阻袭,手结锥状怪啸一声直叨凌采容首侧。
  那一霎疾若星火,旁人多未反应过来,听得“开山鞭”皇甫元怒喝道:“姑
  娘右侧!”谁知还有宝玉竟也看得清清楚楚,几乎同时急叫道:“姐姐小心!”
  凌采容微微一笑,身子如风中嫩柳般凌空优美地一摆,霎已在白驹过隙间避
  过敌人的疾袭,柔腕一转一旋,罗袖内皓臂乍露,一只晶莹的玉掌已如莲花般地
  绽放在霍荣面前,那起承转接之间无不妙到毫巅,正是“碧波掌”中的精妙一式
  “轻波九转”。
  刹那间,霍荣心中忽闪过一个人来,脸色大变,拚尽所学的腾挪身法,疾退
  出数步,双手严守胸前,声音竟有点发颤,道:“‘幻莲神掌’?你…你是‘白
  莲小……小圣姑’?”周围那些江湖中人闻言,脸上一齐色变,皆望住凌采容。
  凌采容身上有伤,其实内里消耗甚多,只觉胸中血气翻腾,正有些吃不消,
  见了来袭之人的腾挪身法,立知来者不善,况且对方还有一人在旁压阵,形势并
  不见乐观,又瞧那霍荣说得脸上微有惧色,黑漆漆的眼珠子溜溜一转,便顿住了
  身子,不再追击,悠悠闲闲道:“唉,想不到尝一下都中的美食,都有人要来打
  扰。”
  她巧妙的这么一答,似乎便等于认了,不但“神打门”三人惊惧万分,就连
  “车马会”众人和周围的江湖中人也都惊得背上透凉,个个想起了“白莲教”这
  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凌采容也曾听说过那个什么“白莲小圣姑”,好象是白莲教主的第几个女儿
  吧,其实江湖上称她为“白莲小妖女”的人更多些,传言她行事刁蛮怪异事狠辣
  非常,干过数件哄动江湖的大事,但也没料到这些人竟是如此怕她,光凭名字一
  个个就吓得噤若寒蝉,心中顿起了那争强好胜之心,忖道:“等我在都中办完了
  事,日后定要去会一会那个小圣姑。”
  霍荣心中怯意陡生,“哎呀”一声,动作夸张地抱拳作礼道:“在下几个鲁
  莽,不知圣姑于此,否则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扰圣姑的兴致,真是该死!
  这就远远的滚开,改日再设宴陪罪。”
  他曾听说过杭州“慕容世家”的“倚梅公子”慕容慕雪因为多看了她一眼,
  便瞎掉了一双眼睛,天津“点花楼”的顶极花探“品花师爷”吕坤因为摸了她的
  一缕裙角,结果就丢了十根手指,还有苏州巨富“死人说活”周彦璋因为对她说
  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下场就是从此变成了哑巴,想到这些,霍荣心里更是阵阵
  发毛,只盼能快快离这小妖女远点,那几句场面话便摆得老软。
  凌采容脸无表情道:“不必了,只是砸翻这酒楼的东西该怎么算?”她心里
  忖道:“我既然是那小圣姑,怎可轻易便算了,反惹他们几个起疑。”
  旁边那“天蓬元帅”洪招财闻言,心中惊怒交集,忍不住喝道:“什么!”
  指着“车马会”众人道:“砸东西他们也有份,凭什么……”话还未完,已被霍
  荣举掌拦住。
  霍荣狠狠地瞪了这不知好歹的师弟一眼,暗地里咬咬牙,面上却故作爽朗状
  道:“应该的应该的,这里砸烂的东西都算我们帐上,这就跟老板结帐去,小圣
  姑觉得可好?”
  凌采容见他连赔软话,心中得意,又坏坏地故作沉吟了好一会,让“齐天大
  圣”霍荣淌了一身的冷汗,死忍了笑,哼了一声,这才慢悠悠地说:“也罢,看
  在今晚那些美酒佳肴的份上,就这么算了,以后要打架,可离姑奶奶远点。”
  霍容如逢大敕,连声应是,望凌采容拱拱手,又朝两个师弟打了个眼色,领
  着他们急急下楼去了。
  剩下的“车马会”众人面面相觑,平时自认是白道,想不到今日倒叫黑道第
  一大帮会“白莲教”的人给救了,个个心头尴尬,还是“开山鞭”皇甫元世故老
  练,上前对凌采容作揖道:“多谢小圣…姑娘出手相助,要不我们今天可惨啦,
  如此大恩我‘车马会’中人定然铭记于心,他日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传个
  话。”
  凌采容也不看他们,淡淡道:“谁帮你们啦?我只是不想被人砸了我的桌
  子。”还身走回宝玉身边坐下。
  “车马会”众人也不敢再留,唤酒家结了账,一起远远地朝凌采容这边躬身
  作揖,悉数下楼去了。
  宝玉瞧着凌采容,真觉些姝不是俗世凡人,眼中那张尖尖的俏脸儿也显然愈
  发动人,由衷地佩服道:“姐姐定是他们口中说的那圣姑女侠了,那些大男人先
  前还凶神恶煞似的,末了却一个个都被你训得服服帖帖。”
  凌采容俏脸微晕,她在岭南却是被人称做“魔女”或“妖女”多些,不知怎
  么,只觉宝玉的话说得心里舒服,乜了他一眼道:“你莫哄我,说不定那心里边
  压根儿瞧不起人哩,只怕暗地里在说呀,一个女孩子家也打打杀杀的。”
  宝玉慌忙保证绝无此念,让凌采容见识了一回他那脱口而誓的嘴脸。
  此时酒楼老板复上楼来,走到宝凌二人桌前,笑颜作谢,说那帮恶人都老老
  实实地赔了钱,一厘银子也不敢少,这可是全仗女侠的威仪,唤酒保收拾二楼的
  桌椅,又给宝凌这桌送来了许多好酒好菜。
  凌采容见周围众人不时偷偷望着这边窃窃私语,尽管席上多了不少酒菜,却
  再无法吃得自在,对宝玉道:“我们还是走好了,这么叫人盯着,怎吃得下。”
  于是两人下楼结帐,酒楼老板因凌采容出手相助,又隐约认得宝玉是“荣国府”
  的公子哥儿,只是不肯要钱,直送出门外,还要帮忙唤车,两人只好赶忙离开。
  走到街上,宝玉道:“我带你到‘六然居’吃去吧,那边也有许多特色美食
  哩。”
  凌采容摆摆手,道:“不要了,其实我已吃饱了,回你家去吧,我困得眼睛
  都有点睁不开了。”
  宝玉忙点头应好,不知怎么,听凌采容说要回他家,心里又莫明其妙傻乐起
  来。
  世荣接纳了一阵,觉妇人的丢泄渐止,便将之抱到床榻上放下,唇游花颈,
  百般温存。
  可卿散架似地躺于榻上,娇娇地喘息了好一阵,那玉腮上的桃晕尚未消退,
  忽冷冷道:“你可想起人家了么?”
  北静王答道:“世荣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娘子呢。”
  可卿道:“把人当小子孩子哄吗?想了怎么不来也不接人家去!请把那条汗
  巾还我。”她仰面望住男人脸上的那张鬼面具,接道:“王爷方才不是说要还人
  家的?难道想赖么。”
  世荣笑嘻嘻道:“它都已染了男人的气味,娘子还要?”
  可卿佯怒道:“你管人家,我只讨回来剪了。”
  世荣见她那娇嗔模样,娇俏撩人,心里怜爱无比,吻着她的香腮,笑道:
  “我用一物跟你换了可好?”
  可卿把脸转开,微笑道:“不好,我那条汗巾儿可是无价之宝哩,拿什么都
  不能换的。”
  北静王道:“且瞧瞧这个宝贝换不换得?”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只锦盒来,打
  开给妇人瞧,里边却是两瓣半透明的白石。
  可卿见识多广,瞧那两瓣白石在昏暗中发出微微的光芒,顿然讶道:“难道
  是那传说中的‘夜明珠’?”
  北静王微笑道:“娘子请细瞧,这宝贝岂是那‘夜明珠’之类的俗物。”
  可卿斜乜他一眼,道:“‘夜明珠’亦算俗物?”
  北静王笑道:“跟此物相比,便是那‘夜明珠’,亦只能算是俗物了,你且
  将它们合在一起瞧瞧。”
  可卿听得将信将疑,双手捡起那两瓣透明白石,凑近轻轻合上,谁知那石顿
  然发出缤纷五彩,立时撒得绣帐斑斓,满室生辉,教人疑置仙境之中。
  可卿瞠目结舌,饶她总管“宁国府”内务,见过海内外无数奇珍异宝,刹那
  间也叫那物给震憾住了。
  北静王微笑道:“卿卿喜欢么?以后在夜里闷时,合上放在床头,颇可玩赏
  呢。”
  可卿如梦似幻,闻言忙道:“妾身不要,无功无禄,怎敢受此绝世宝贝。”
  世荣笑道:“你便是我心头的肉儿,令我销魂蚀骨,怎么可说无功无禄?”
  可卿听得大羞,轻将粉拳相送,男人悉数收下,又接着道:“刚才不是说你那汗
  巾儿是无价之宝么?而我这宝贝虽好,却不过只值几万两银子,我跟你换,倒是
  我还赚了呢。”
  可卿终究是个女人,听他这话说得教人舒服,心里又着实十分喜爱这宝贝,
  当下默不作声,凝眸把玩,心中已悄把这宝物当作了情郎送的情物儿,问道:
  “这等宝物,该有什么名字吧?”
  北静王道:“这宝贝名日‘映花琳琅’,乃‘夜明珠’之王,是我前几年出
  使南疆时意外所获,传说曾是海外‘孔雀王朝’阿育王的宝物。”
  可卿自语道:“怎叫做‘映花琳琅’呢?”她出神地望着满帐的斑斓光影,
  接道:“想来是因为它发出的光芒绚丽缤纷吧?”
  世荣从背后抱着她道:“也不尽然,娘子且把它握在手心里瞧瞧。”
  妇人依言,拳掌握住,谁知那物竟仍能透光而出,照得她手掌的筋骨脉络清
  晰毕现,不禁惊呼道:“天底下竟有这么神奇的宝物,光芒居然连人的皮肉都穿
  得过。”
  北静王也一掌握上去,但见那光芒只是微弱了些许,却仍能穿透两人的手掌
  而出,道:“晋时异人王嘉所著的《拾遗记》中,曾记载一种名为‘映花琳琅’
  的宝物,注曰‘光可鉴人’,传说其光能透体而过,我以为便是这一类的宝贝
  了。”
  可卿心里思忖道:“这等极品宝贝,只怕是世间独有的,而他竟肯相赠,可
  见对我的情意果真非轻。”心念至此,情不自禁回过玉首,檀口罩到男人的乳头
  上,柔情蜜意地噙了一下。
  世荣神魂荡漾,双掌抚揉妇人两只软绵娇弹的粉乳,两根拇指磨挲她那两点
  勃起的殷红梅粒。
  可卿浑身酥酥麻麻的,心里想瞧男人的脸,娇嗔道:“还不将这唬人的面具
  摘了,不嫌闷么?”
  北静王一来就与可卿纠缠黏腻,哪有那摘面具的功夫,此际双手又正爽美快
  活,便应道:“娘子尽管摘了便是,我手上可忙着哩。”
  可卿便强忍酸软,哆哆嗦嗦地帮他摘了面具,瞧见男人那俊美非常的玉脸,
  心里更迷醉得一塌糊涂,双峰仍由着男人揉弄,双臂圈了男人的脖子,仰面去与
  他接吻。
  世荣便斜俯下头来,吻着妇人朱唇,心头便是一阵销魂。他宠幸过的女人无
  数,只是接吻就能给他这么强烈的感觉,却不过只此一人。
  可卿腰肢触到男人那仍是勃硬如石的巨棒,芳心一荡,情不自禁探手去摸,
  用那软滑的掌心包住龟头,两根纤指轻搔茎身,嘴儿离了男人的唇,又凑到他耳
  边,吹气如兰的娇憨道:“玩了人家一回,怎么还是这样硬哩?”
  世荣笑道:“娘子还没喂饱它,它自然不肯软回去。”
  可卿便将那颗“映花琳琅”置于枕畔,侧躺于男人怀内,柔美娇躯如鲜虾似
  的拱蠕,往后自翘玉股,将腿心那只丰腴嫩蚌来就男人,回过脸对男人媚眼如丝
  道:“瞧你的面子,卿卿今夜便管它个饱好不好?。”
  世荣笑应道:“岂止好,简直妙极哩。”因美人相就,只略略挪移,便从她
  后边一压而入,肉棒顿陷一片湿滑娇嫩之内。
  可卿今回心境已顺,满怀舒畅,欲悦情郎,待那幽深处的最嫩之物被男人触
  到,便娇哼道:“荣郎……你碰到人家的花心哩。”
  北静王什么淫娃荡妇没玩过,什么秽声浪语没听过,早非那轻易迷乱之辈,
  如今却不知因何,只听了可卿这么一说,顿惹得兴动如狂,一矛矛深深刺入,尽
  寻花心,一枪枪斜斜勾出,只挑痒筋。
  可卿立时哼哼呀呀地断续吟哦起来,声音婉转轻柔既娇又媚,迷人之处还胜
  天籁,若叫那历劫万世的大罗金仙听见,只怕也得坏了正果。
  北静王听在耳里,忽想起那次在花园里强幸她的情景,记得当时使尽了百般
  手段,也没能令她叫出声来,心头不由百感交集,玉茎更是炙热如碳,口里连声
  温柔轻轻低唤:“卿卿。”
  可卿听了几声,耳中便已似失聪,只觉花心儿活泼泼地乱颤乱跳,阵阵酥麻
  流荡全身,才不过半盏茶光景,忽反手来抱男人腰股,娇娇地浪哼道:“荣郎,
  你若来亲人家,卿卿便丢与你。”
  世荣闻言,忙探首去前边吻可卿,妇人也回头相接,甫一接着朱唇,可卿便
  把香舌乱渡,鼻音如吟地含糊道:“真是快活煞人!荣郎且弄狠些,卿卿又……
  又要流了。”
  世荣见可卿妖娆绝伦,淫语相求,当下暗运玄功灌注玉茎,那龟首茎根顿又
  膨胀了数分,一下下拼根刺入,巨龟头重重地连挫她那粒娇嫩花心,凶狠之度非
  同寻常,上边口内又卷着她的小香舌密密吸吮,不过几息间,就觉身下的美妇人
  浑身一抖,娇躯打摆子似地急颤起来,那滑腻花炉里边,刹那间如潮起般地充满
  了黏稠浓浆,包得肉棒酥酥麻麻热热乎乎的美不可言。
  可卿犹如回光返照,冒死把自已的嫩花心儿在男人那炙烫的龟头上狠擦了几
  下,又吐出两大股稠浆,突然筋化骨融地酥软下来,幽咽断气似地娇啼道:“荣
  郎饶命,卿卿挨不过哩!”
  世荣赶忙散去玄功,松懈下来,只把龟头轻轻煨往花心,让她缓气歇息,打
  趣道:“怎么这回来得如此快?又如何喂得饱人呢。”说话间,又觉龟头上有数
  股稀滑的浆汁浇淋下来。
  可卿喘息不住,诱人的朱唇微微张翕,却是无声无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在
  男人怀里含羞道:“不知怎么,与荣郎好后,便愈来愈不经玩,动不动就丢身子
  哩。”
  北静王心中雪亮,这正是被他采补练功的副遗之症,只是不能说破,那爱怜
  之意更是百般丛生,抱着她亲吻道:“这样可是极亏身子哩,所以我许久不来找
  你。”
  可卿脱口道:“卿卿不怕,你可一定要常来才好。”话方出口,玉容霎已羞
  红,她启目凝视男人,幽幽道:“你可知道这些天里,人家思念得多苦么?若是
  你下回再隔这么久才来看我,卿卿就真的不理睬你了。”
  世荣也望住她的眼睛,道:“将来某日,说不定你会后悔的。”
  可卿不住摇头,坚决道:“卿卿至死不悔。”她天生丽质,自少那垂涎者便
  不计其数,但所遇之人,却皆为龌龊之辈,而那心里边最得意的一个人儿,又偏
  偏只能在梦中相会,如今遇见的这个男人,不知哪儿竟与那人有几分神似,令她
  情怀顿放,再难以把持自已。
  世荣闻言,又俯首与之蜜吻,此刻却无求无欲,心中只有深深的爱念。
  (第二十七回)罕世秘趣
  可卿丢了两回,贝户流膏,她那阴精乃罕世至宝,帐内已满是撩人异香,加
  之枕畔那颗“映花琳琅”焕发的缤纷丽彩,令人心神皆醉,两个于锦被之中卿卿
  我我,如胶似漆,浑忘人间何世。
  世荣苦捱了许久,终忍不住对美人央道:“卿卿,下边涨得难过,你且用嘴
  儿帮我弄出来可好?”
  可卿正藏于男人胁下呢喃,幽述满怀情愫,闻言一怔,探手到下边一摸,便
  握着那仍然滚烫烫硬翘翘的铁杵,不由嫣然一笑,玉容又晕,仰面朝世荣娇声
  道:“不好。”
  世荣以为她在撒娇,圈臂将之卷到身上,将擎天巨杵置于其腿心,继软言央
  道:“好娘子,见你男人这般难过,心里就舍得么?要不……娘子用手儿帮我弄
  弄也可。”他贵为一品爵北静王爷,这般的低声下气可算是破天荒了。
  可卿只觉他那大肉棒贴煨在自已的贝户上,烫得浑身阵阵发酥,笑吟吟地轻
  喘道:“要人用手么……那也是不可以哩。”
  世荣又道她闹着玩,便挺了挺腰,作势欲入,笑笑恐吓道:“娘子连这也不
  肯,那我只好再闯幽径,大闹花宫啦!”
  谁知可卿这回却点了点玉首,红扑扑的俏脸望着男人,甜腻腻道:“人家说
  过今晚要管它个饱,岂会食言?”
  世荣微微一呆,摇头道:“不可,娘子今晚已大丢两回,再不能陪我折腾
  了。”他刚才悄然汲取了可卿许多阴精,心知已令其阴元大亏,哪敢再对这心肝
  宝贝冒险贪欢。
  可卿娇语道:“人家可以嘛,都休息好一会了……荣郎你不想玩了?”双腿
  合拢,滑如凝脂的内侧挟了挟男人的大肉棒。
  世荣低低闷哼一声,舒服得欲仙欲化,差点就想尽情一挺,进入那美妙无地
  的桃源,但却咬了咬牙,仍坚持道:“怎么不想?想死你这小妖精哩,只是刚才
  那次让你……让你流得太多,再折腾你就受不了啦。”
  忽然远处隐约传来守夜人的打更声,可卿凝耳倾听,竟已过了三更时分,那
  梆子声真似声声催魂,她肚内柔肠绕了千百转,心里万般依恋不舍,复对男人幽
  幽道:“荣郎若不再痛人一回,卿卿不放你走。”
  世荣见她凝神听更那霎间的凄楚神情,心头猛地一颤,忽觉真是长夜漫漫,
  良宵苦短,什么地久天长,什么地老天荒,皆为未来虚幻,如今只要了这一刻再
  说!当下两掌扶握住美人的软绵玉股,龟头已悄然对准了那只娇嫩的蛤口。
  可卿觉察,喜得颜俏如花,就在男人上边挪股移贝,把丰润软蚌噙住了火烫
  硬龟,又望望男人的俊脸,咬着朱唇缓缓坐下……。
  世荣只觉爽美陡生,神魂俱酥,低唤道:“卿卿……”
  可卿伸手用一指轻点男人嘴唇,柔声道:“莫说话,只想着人家。”纤浓合
  度的娇躯已轻柔妖娆地摇起,那模样百般妩媚千般风流,只想哄出身底下这男人
  的精来。
  世荣目瞪口呆亦目不暇接,何曾见过可卿的这等风情,又觉她里面用那花心
  来触自已的龟头,软软滑滑,娇娇嫩嫩地擦拭搓揉,不由一阵筋麻骨软,只过了
  十来下,翕翕然地竟想射出精来,所幸他修习的那“月华精要”几至臻境,立时
  生出反应,紧紧地锁住元关。
  可卿起起落落、左旋右转,头上云鬓不知何时松了,她便用一手扶住,挨了
  许久,终抵不过腰酸手软,只得任其散落,垂下的秀发遮了半边俏脸,显得愈发
  妖艳,见底下男人看得目不转睛,只觉狼狈,嘤咛道:“人家这会儿可顾不得许
  多了,你莫瞧哩。”
  世荣却觉这尤物百态皆美,目迷神摇道:“娘子真乃仙妃降世矣。”
  可卿见他喜欢,才放下心来,晕着俏脸,咬着唇儿,强忍酸麻用嫩花心又磨
  了几下男人的棒头,娇哼道:“这样可比人家用嘴好?”
  世荣笑道:“这样当然美妙,只是我也想尝尝娘子那檀口的滋味哩。”
  可卿粉容飞霞,水眸乜眼男人,细声道:“若你肯再来看人家,还怕尝不到
  么?”
  世荣闻言,万分动情,忽地起身坐起,撞得美人嘤啼一声,娇躯也从男人身
  上跌落,怜怯怯地趴于绵被之上,世荣挥捧追杀,铁杵复没花房,笑道:“娘子
  可得记得今宵之诺,日后莫食言了。”
  可卿只觉被那一撞,顿时酸得香魂离窍,可恨那男人还不罢不休不依不饶地
  追击,棒头又刺着那伤处,更是酸不可奈,玉液如泉涌出蛤口,浇了男人一腿滑
  腻,贝齿只是死咬锦被,哪里还能答应。
  世荣方才还觉她那粒花心子软滑如那蛋清,此际却已变得有些发硬起来,顶
  之更是美不可言,心知她又快到那要紧关头了,忽一眼瞧见枕边那颗“映花琳
  琅”,心中一跳,想起平日怎么用这宝物玩女人的,忽神神秘秘笑道:“卿卿,
  你且捱着。”两指捏住那颗“映花琳琅”,在妇人汁涎流溢的蛤嘴里浸了浸,粘
  满了滑腻腻的贝汁,另一手掰分她那两瓣白玉粉股,竟将那颗“映花琳琅”凑到
  菊眼前,拇指一揉一捺,便压了进去。
  可卿顿觉难过古怪,娇躯连扭,无奈已被男人臂膀挟压住,动弹不能,只得
  急叫道:“荣郎,你……你耍什么哩?”

  世荣笑道:“与你玩个妙趣儿,乖乖的别动。”改用中指,将那“映花琳
  琅”往深处推去……。
  可卿娇呼道:“可是羞煞人哩,那…那儿也好难过呢。”挣出一臂来,反手
  到后面一探,哪里还有那颗宝石的踪迹,芳心大慌道:“怎样才能弄出来呀?”
  世荣将插于她花房内的玉茎动了动,笑嘻嘻道:“我在你前边顶一顶,它自
  然就会掉出来。”
  妇人羞道:“坏蛋,又想法子来戏弄人。”只觉因那石头塞在肛内,迫得前
  边的花径也显得越发窄紧了,心道:“这人可真会享受哩……他既爱我那么深,
  便随他玩个高兴好了。”心意一定,当下便不再挣动,只是苦苦捱着。
  谁料世荣坏笑道:“你郎君正要如此,不知美人羞涩,最是令人销魂么。”
  中指发力,竟将那颗“映花琳琅”又往可卿肛内深处推去,顿搅得美妇人娇啼不
  住,连呼道:“压到肠子啦,不敢再弄哩!”
  世荣这才作罢,仍笑道:“进到这么深,手也抠不出来了。”他正插于可卿
  阴内,只觉那物从肛壁那边紧紧压在肉棒之上,实在爽美难述。
  可卿心中明了男人那欲望,还首与男人脸贴着脸,软语央道:“卿卿算是怕
  你啦……快点帮人家顶出来好不好?”
  世荣却一顶即住,细细感受着妇人花径内的滑腻肌纹,道:“只有从前边顶
  才能挤出来,娘子求不求我呢?”
  可卿嘤咛一声,目饧颜晕地咬着男人耳朵一字一句道:“卿卿求荣郎用大棒
  儿插阴户儿哩。”不但眼内水汪汪的,连那声音仿佛也欲滴出水来。
  世荣眼红脖赤,从后边一阵疾插狂抽,忽将趴于绵被上的美妇人翻过身来,
  道:“你且往这下面瞧来。”可卿只道男人又要羞她,只把双目紧紧闭住,螓首
  连摇。
  北静王又道:“你若不瞧,我也不帮你把那东西顶出来了,而且此等奇景,
  人间罕有,不瞧定然后悔哩。”
  可卿拗不过他,只得把眼慢慢睁开,不瞧而已,一瞧之下,顿时目瞪口呆,
  但见那颗塞于她股内的那“映花琳琅”所发出的晕芒,居然穿透了皮肉,照得自
  已下体如水透明,更匪夷所思的是,她竟然隐约瞧见了男人那根大肉棒是如何在
  自已体内抽添穿梭的,真是千古奇景,闻所未闻。
  世荣一下深插,对妇人道:“瞧你郎君怎么采你花心的。”可卿只见男人大
  肉棒朝前深入,冠状的前端已顶在自已体内深处一团红通通的物体之上,刹那
  间,魂飞魄散,舌根都麻了。
  因那宝石照映,男女交欢的内里情形,皆落入两人眼内,当肉棒退时,那花
  宫通道转霎闭合,只余红红一线,当肉棒入时,又见那通道随之撑开,其间奇丽
  的肌纹隐约而现,来回之间又有水影荡漾,撩人心魄。
  可卿这才明白那宝石为什么叫做“映花琳琅”了,想到自已身子里最隐秘最
  丢人的地方也被人瞧去了,只觉那宝贝儿真是天底下最羞人之物了,当下羞得无
  地自容,那花心儿愈变得格外敏感,每被男人那的雄浑的大龟头撞到一下,便如
  遭雷击,连肝尖儿都颤抖了,实在捱不过,便抢过一条被单,死死咬在口中,嗯
  嗯呀呀闷哼。
  北静王抬起可卿两条粉雪美腿,分架两肩之上,底下连连深刺,只觉妇人那
  粒嫩花心竟似比前几回肿胀了许多,且变得无比的娇润滑腻,吻吮得自已的龟头
  美不可言,也自情动如火,哼哼道:“卿卿,你快瞧着我刺你的花心,可以揉出
  什么形状来!”
  可卿如饮醇醪,想瞧不却敢瞧,想不瞧又舍不得那动人心魄的美景,最终抵
  挡不住男人的诱惑,美眸又启,弓首去瞧那处情景,只见自已体内的那团红物,
  被北静王的巨棒顶揉得时扁时圆,时肥时瘦,千形万状,此番眼观身受,其刺激
  比已往任何一次更强烈数倍,那丢泄之意已愈来愈浓,架于男人肩膀上的那双白
  足挺得笔直,不住地娇颤。
  世荣望着自已的大肉棒在可卿体内往反穿梭,也觉迫在眉睫,忽伸出一根手
  指,点了妇人玉蛤内那粒娇翘翘的小肉蒂一下,闷哼道:“卿卿,你可肯摸摸这
  粒花芽儿给我瞧?”
  可卿满脸酡红,咬唇沉吟了一会,终羞涩无限道:“人家的里里外外,你玩
  也玩透了,瞧也瞧遍了,还有什么依不得你的呢?”便一手自剥里外花唇,一手
  用指自揉花蒂,眼含秋波,望着男人欣赏她的手淫。
  北静王心头大喜,目饧魂迷地望着妇人的嫩蛤,但见可卿用指将那粒娇小而
  勃挺的肉蒂儿揉捏成各种形状,时夹时捋时甩时抖,心脏也随之突突狂跳,突又
  见一大股花汁清清楚楚地从被自已插住的蛤缝里涌了出来,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可卿瞧了男人的神情,也自一阵痉挛,只觉花心儿被男人采得麻木了起来,
  花眼内也痒得不行,忽将那根粘满了蜜汁的纤指送到他嘴边,美眸内水汪汪道:
  “情郎呀,想不想吃?”
  世荣从未见可卿如此淫过,也是动情至极,唤道:“小妖精儿。”一口含了
  美人的玉指,用舌卷着细细咂吮。
  可卿美眸蓦地翻白,娇哼道:“你害人又……”话再说不下去,身子已如打
  摆子似地急抖起来,玉宫深处的那粒丰腴肉头一阵乱颤乱跳,猛地吐出数股浓浓
  稠稠的花浆来。
  世荣被她那极为麻人的浆液流得骨头根根发酥,低头望着自已的巨龟头顶在
  她那腹内那团红肉上,将之陷成凹状,只觉喷射的欲望再也按捺不住,遂散了那
  锁精的玄功,龟头狠狠挑了挑那抵住的最嫩之物,刹那间通体涌起了一股极度的
  畅美,闷哼一声,早已沸腾的浆汁便一滴滴的从马眼疾射而出。
  可卿四肢缠死男人,娇躯时绷时舒,肝脏皆颤,“咿咿呀呀”地娇啼不住,
  口内含糊不清,世荣一边插住她狠射,一边俯首将耳凑近她嘴边,只隐约听得一
  句,似道:“这回真要死掉了。”
  北静王此刻已臻忘乎所以之境,仍不依不饶地刺着玉人的娇嫩花心,美不可
  言地激射了好一阵,终于渐渐竭止,却觉可卿的精浆仍一股股止不住地浇在玉茎
  上,只是比先前的稀薄了许多,似有那脱阴之兆,心中一惊,再不敢丝毫贪恋,
  慌得把龟头离了花心,手上运功连点妇人身上数穴,又对着她的嘴儿不停渡气。
  忙了好一阵,方觉可卿缓过气来,但见她云发散落,美目迷离,容颜惨淡,
  脸蛋便似瘦了一圈,瞧得世荣心中大痛,轻抚其发,暗暗叹息。
  可卿迷糊道:“荣郎,我又活过来了吗?你怎么在叹气?”
  北静王对她温柔道:“你只想令我快活,身子却是大亏了。”
  可卿无力笑笑,轻语道:“能令荣郎快活,人家便会更快活哩,身子亏点,
  又算什么呢……”忽想起自已这残花败柳之躯,不由叹声接道:“人生一世,不
  过白驹过隙,能欢乐一刻便是赚了一刻,卿卿心甘情愿。”
  世荣抱着她又是一阵蜜吻,不知如何才能更痛爱这个女人。
  可卿心里甜丝丝的,回过神来,记得肛内那颗宝石,只觉仍是紧紧地塞于深
  处,当下着急起来,搂着男人的手臂慌道:“那……那颗宝贝怎么还不能弄出来
  呢?”
  世荣只是抱着她抚慰,笑道:“你只管放心地歇一歇,天亮前定帮你拿出
  来。”
  可卿困倦之极,便躺于男人怀内昏昏欲睡,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谁知
  过没多久,她阴内、股腔的充血消退,那颗“映花琳琅”便渐渐降下,稍一用
  力,终从肛内滑脱而出,哪里需要男人从前面顶出来的。
  可卿只觉一阵内急,慌忙去屋角的马桶上坐了好一会,羞不可奈的回到榻
  上,玉手拧了男人的耳朵,娇嗔道:“小淫贼,你可折腾得我好哩。”这会儿她
  已跟世荣亲密无间,嘴里终说出了那个“淫”字。
  世荣吻着她那粉晕香腮,笑道:“本王大闹都中三月,哄动天下,岂止小淫
  贼矣?”
  可卿一听,心头突然泛起一丝不快,蹙眉道:“果然是潇洒风流,只不知还
  有多少女子能得王爷的宠幸?”
  世荣瞧瞧妇人,见她俏脸含煞,便笑道:“莫非娘子摔了醋坛子,怎么屋子
  里酸溜溜的?”
  可卿性本娓婉温良,是以凤姐才常笑她好脾气,说连那下人也纵坏了,此际
  却有一股恼意不可遏制地直冲胸臆,索性道:“妾身不过是王爷所猎获的一只玩
  物,怎敢吃醋!”
  世荣见她越发认真,不敢轻慢,心念电转,忙肃容道:“实非我贪花恋色,
  只因有件难以启齿的苦衷。”
  可卿仰首凝望着他,问道:“什么苦衷?可肯告诉卿卿?”
  北静王沉思道:“我于数年前出使南疆时,不知怎么忽得了一种怪疾,每逢
  月亏之时,便头痛欲裂,请过许多名医高人诊治,也无法痊愈,后来回到都中,
  煎熬经年,实在是苦不堪言,直至数月前才遇见一个从吐番来的大喇嘛,识得我
  所患的这种怪疾,便传我一道奇方,其中的药信子便需女人的阴精,所以我只好
  大闹了都中一回。”他言中真假渗半,说得毫无停滞。
  可卿爱他,闻言心中已信了大半,那满腔醋意霎间消逝无踪,关切道:“但
  你府中姬妾丫鬟无数,怎需冒险去外边偷香猎艳呢?若被朝庭发觉,岂非断送了
  前程。”
  世荣道:“娘子不知,那喇嘛密传的奇方中,所需的女人阴精,并非寻常,
  只有出自体质纯阴之人方能有效,然而这种女子万中无一,我府中所有姬妾奴婢
  也无一如此,所以只好四下寻找了,唉,却害苦了不少无辜女子。”
  可卿焦急道:“那你如今可找到了么?”
  世荣盯着她,半响方道:“找到了。”
  可卿又问:“那么试了可有效么?那喇嘛传授的奇方可是真的?”
  世荣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我与那女子交欢后,已有半月不再头痛了。”
  可卿舒了一口气,道:“那你可把那女子收为姬妾呀,以你北静王爷爵位之
  尊贵,应该没什么难题吧?”
  世荣垂首叹息,停了好一会道:“我虽日夜挂念着那女子,但她已为人妇,
  夫君是朝庭钦点的黉门监生,公公更是世袭三品爵,官拜威烈将军之职,你教我
  如何是好?”
  可卿心头大震,霎已明白他所说的那个女子正是自已,屏息静气地哑忍了半
  天,终泫然掉下泪来,慌得世荣忙与她揩拭。
  可卿投入男人怀中,埋首咽泣道:“妾身已是残花败柳,只恨与君相遇太
  晚,今生绝无那相守之望,但若真的能对医治荣郎的病有点好处,卿卿甘愿馀尽
  贱躯,如今那人已是夜夜不归,你若是头痛了,便来找我吧。”她停了停,粉脸
  轻磨男人胸膛,幽幽接道:“若不头痛时,只是想人家了,也要来找我。”
  北静王抱着她,刹那间真动了欲将她收于身畔之心,胸中险恶之念丛生,只
  想就此祸害了贾蓉,试探道:“那喇嘛还说‘如果寻找到那样的女子,最好能收
  为妻妾,保正其阴元纯净,方能根治此病。’”他此话又是虚实相渗,虚的只因
  妒忌贾蓉,实的却是可卿若保持阴元纯净,便会对他修炼那“月华精要”的最后
  一重天有莫大的好处。
  可卿听了他的话,半响无声,良久方烫着脸道:“若能长侍荣郎之畔,卿卿
  当然千万个心甘情愿,只是今生已无此福分……但请荣郎放心,自那天从你府中
  回来,那人已不再碰我,若是日后他想了,我也绝不让他近我的身子。”
  世荣大喜,心中暗暗感激,越发坚定了那独占娇花之念。
  两人缠绵许久,更声又传,北静王世荣起身欲去。可卿也害怕有丫鬟睡醒忽
  然进来,不敢再留他,便帮男人整鬓理裳,又为他戴上那只丑恶的独角鬼面具,
  难免又是一番难舍难分千叮万嘱。
  世荣吻了吻玉人,柔声许诺道:“卿卿放心,我定会常来瞧你的。”推开窗
  子,飞身逝去。
  可卿呆呆地望着窗子,现在还陪伴着她的,又只余那数根瘦竹,一轮白月
  了。
  ************
  “顺丰楼”离“荣国府”并不远,宝玉同凌采容两人也不坐车,悠悠地信步
  而行,不一会儿,已到了“宁国府”的外围。
  两人沿着粉墙迤逦而行,凌采容见那围墙内的屋脊假山被月光洒得一片银
  色,耳中偶闻夏虫的清鸣,鼻中嗅到不知名花草散发出来的芬芳,只觉神清气
  爽,问宝玉道:“这边的府第也是你家的吗?房子可真多呀。”
  宝玉道:“这边是‘宁国府’,也是我家宗族一脉,家里唤我们那边为‘西
  府’,这边叫做‘东府’。”
  凌采容脸露一丝羡慕,道:“你们家族可真大呀,那兄弟姐妹一定很多吧?
  唉……”
  宝玉听她叹息,转首问道:“怎么了?”
  凌采容暗淡道:“我却只是独自一个,从小就跟着师父,至今连父母在哪儿
  都不知道。”
  宝玉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勾起满怀心事:“我的兄弟姐妹虽多,但再过不几
  年,只怕也得散了……”不知怎么竟想到黛玉身上,心中一阵黯然,又见身边的
  凌采容神情落寞非常,心头霎泛起无边怜意,忽一阵冲动道:“不如我们俩今晚
  认做姐弟,这样你便有一个亲人了,以后我叫你姐姐,你就叫我弟弟岂好?”
  凌采容望望宝玉,怔了半响,突然“哧”地一笑,道:“这可不行,我们才
  认识多久,哪有随随便便就认了亲戚的,不定谁吃亏了呢,不过你这弟弟我这姐
  姐还是可以先叫的。”
  宝玉也笑了起来,道:“那此事暂缓再议,等什么时候你觉得不吃亏了,我
  们再认做亲戚好了。”
  凌采容笑盈盈地点点头,仍望着宝玉,只觉他那眉目鼻口皆十分顺眼,待到
  宝玉也怔怔地望过来,忽省自已瞧得太久,暗骂失态,慌忙把头转向别外,脸上
  已是一片微热。
  时下正值初夏,夜里的凉风偶尔迎面拂来,吹得人薰薰欲醉。凌采容刚才吃
  得口滑,多喝了几杯“梨花白”,此际有了三分酒,背负着双手,两只脚儿却扬
  情恣意地交叉而行,仰着头道:“这样的天气,还真有点似岭南哩。”
  宝玉道:“岭南可好玩么?”
  凌采容道:“岭南虽远不如都中这般繁华,在你们中原人眼里不过是块荒蛮
  之地,但那里却有你们这儿没有的青山碧水,珍植灵兽,在我看来,可比你们都
  中要好多了。”宝玉一听,便来了兴致,缠着要她说些岭南的趣事。
  凌采容也被宝玉勾起了那思乡情绪,便与他边走边说,一时竟不觉得困了。
  两人越行越慢,忽见前边粉墙拐弯处,有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蜿蜒转出,溪
  中流水缓缓轻淌,于月下泛着银色的流彩,正是“会芳园”里那股活水的引源,
  凌采容轻声欢叫一声,转首道:“宝玉,你困不困?”没等他答,手指着溪边一
  块大石头接道:“这儿景色真美,我们坐一会好么?”
  宝玉正听她说得津津有味,又兼月色怡人佳人在畔,欢喜都来不及呢,立时
  悦声应道:“不困不困,我们就在这儿边听水声边说话,坐到天亮才好呢。”
  凉风送爽,云移月行,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三更未,两人聊得十分投契,竟
  皆未有回去之意。
  凌采容说着说着,睡虫又生,眼神乱晃起来,螓首几靠到宝玉肩上,迷糊
  道:“知道这会儿姐姐最想吃什么吗?你吃过荔枝么?就是你们中原那杨贵妃也
  馋嘴的‘妃子笑’呀,肉如凝脂,甘软滑脆,清甜爽口……哎呀!要是现在还在
  岭南就好了。”
  若在平时,宝玉早就乱了,此刻却是神出望外,恨不得能立时生出翅膀飞到
  岭南去瞧一瞧,不由道:“久闻其名,却还从来没吃过呢,真是羡煞人,不知何
  时,我才能到你们岭南尝一尝哩。”
  凌采容蓦地惊觉,振作地坐直身子,为掩饰害羞,抬手轻拂了从墙头垂过来
  的一枝嫩柳,笑道:“在都中你且做个主人,好好地款待我,等将来你去岭南的
  时候呢,姐姐也做东道,带你到处玩儿。”
  宝玉想到自已岂能有那出远门之日,顿时滋生满怀惆怅,闷闷地无以排遣,
  不由叹息了一声,抬头朝天而望,但见那夜空蓝碧透澄,月亮分外皎洁,忽地目
  瞪口呆。
  凌采容见了他那副神情,心中讶异,也顺着他的目光仰首望去,只见一个白
  衣人正无声无息地凌空掠过,身子恰好位于圆月之前,那景象异样的华丽与诡
  秘。
  凌采容脱口讶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的轻功!”凝目细瞧,见那人脸上赫然
  带着只流蓝淌绿的独角鬼面具,心中立时想起那个把都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大
  盗来,心头一热,肚子里的“梨花白”都涌了上来,娇叱一声:“采花小贼,给
  我留下!”身子已拔地而起,足尖在墙头上点了一下借力,凝掌结成刀状,凌空
  追去。
  (第二十八回)月下遇邪
  原来那凌月而过的鬼面白衣人正是北静王世荣,他心满意足的从秦可卿香阁
  中出来,一时恣情惬意,便施展那足以傲视武林的轻功高飞高走,若非宝玉刚巧
  抬头望天,又被月亮衬出身影,谁能发觉到他。听得后边有人斥叱,回首望去,
  却见一个少女飞身追来,竟是霓裳华丽身段窈窕,心中一动,便如隼旋空,身法
  优美地落到一棵大树的枝梢上立住。
  凌采容没料到那人竟敢停下来等她,心中微微一怔,喝问道:“你可是那个
  大闹都中的采花小贼?”她见对方悠悠然然地立在一根极细枝梢之上,量自已绝
  办不到,便落在对面的围墙头上,脸上微微一热,暗觉已输了一着。
  北静王凭着皎洁的月色望去,见其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容颜俏丽非常,想
  起方才可卿也叫他“小淫贼”,不由微笑道:“没错,我便是那个采花小贼了,
  你想捉我么?”
  凌采容心中再无疑问,寒了脸叱道:“你作恶多端,我……我……”
  北静王笑笑替她接下去道:“你要替天行道是么?”
  凌采容足上一顿,已腾空而起,一掌凌利地斜切过去,口中道:“姑奶奶最
  讨厌这种小贼,今天可饶不了你!”
  北静王待她掌尖切离面前不到数寸,方把身形一展,霎已轻轻松松地避过,
  凌采容心中早料到不会一击得手,便将准备的后着跟着使出,另一掌从腹下转出
  追击敌人胸口,捷迅而隐蔽,正是“碧波掌”中的精妙一式“潜流暗涌”。
  世荣“咦”了一声,道:“‘碧波掌’?你是‘百宝门’门人?”不知怎么
  躲闪,便又令凌采容的追击扑空,这回他足尖竟落在一片树叶之上,悠悠晃晃地
  荡着。
  凌采容攻势已老,却连对方的一角衣衫也没碰到,身子从半空坠落,忙乱中
  手上抓到了一条枝叉,这才荡起身子,落到一根较粗的树干分支上,样子有些狼
  狈,又听对方仅凭一招便说出了她的师门与武功,不禁大为惊讶。
  要知道她那师门虽然厉害,行事却十分低调,而且向来多在岭南与南疆一带
  活动。她这次进入中原寻找白湘芳,一路生事,数次使出“碧波掌”,从无谁能
  认出她的武功与门派,就是刚才在酒楼上打架,那“齐天大圣”霍荣也把她的掌
  法错认做了“白莲幻掌”,而今却被这采花盗一眼就识破了来历,当下沉声道:
  “你这小贼,居然认得出我的掌法门派,那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北静王笑道:“采花小贼还没享受够哩,怎么能束手就擒呢,姑娘也是为了
  那几万两悬红而来的么?”他心怀大欲,志存高远,这些年来在武林中遍布了许
  多眼线,什么门派的武功与动静无不了然于胸,而且数年前曾出使到南疆,还与
  “百宝门”有过一段不小的纠葛,怎会不识得这“碧波掌”呢。
  凌采容见他那面具下端露出的嘴巴两角微微弯翘,似露出不屑的笑容,心头
  恼了,叱道:“姑奶奶什么也不为,只想宰了你这无耻小贼!”又飞身扑上,这
  回用的俱是“碧波掌”中最厉害的招式,而且使得愈加狠辣。
  北静王只是在那棵大树上的枝叶间游走闪避,背负着双手欣赏着凌采容那如
  舞妙姿,情形如同儿戏,连衣角也没让她碰到,忽见树下又奔来一个少年,却是
  宝玉赶到了,张着嘴巴朝树上仰望。
  世荣对凌采容笑道:“原来姑娘身上有伤呀,小心复发起来哦,嗯,你的帮
  手来了,怎么还不动手呢?叫他也上来捉我吧。”
  凌采容狠攻一阵,毫无斩获,渐知自已跟对方的武功差得老远,暗道:“今
  晚可捉不了这个采花贼啦。”心浮气躁起来,想要就此作罢,却又放不下脸,这
  时听了对方的嘲讽,兀地内息一岔,半边身子竟酸麻了起来。
  世荣何等高手,立时瞧出她的虚实,陡然欺身近前,展臂擒拿。
  凌采容花容失色,尚能动弹的另一掌拚力阻隔,却格了个空,别说她此刻伤
  势复发,便是十足十的状态之下,恐怕也挡不住对方这疾如电光石火的一击,身
  上两处穴道霎已被拿住,连另外的半边身子也顿时萎软下来。
  世荣笑道:“姑娘身上的伤势可不轻啊,小贼且带你回去医一医吧。”一臂
  挟着凌采容,飞身离树,跃上一户人家的屋顶,又往前奔去。
  宝玉见状大惊,大叫道:“快把姐姐放下!”也跃上屋顶,拔足急追,他心
  中挂记着凌采容,只想追上那鬼面人,初时已拉下了一大段距离,后渐慢慢地调
  匀了气息,只觉一股股暖热的气流从胸口的那块“灵通宝玉”上传入,绵绵不断
  地充盈丹田,身子便轻畅起来,无数屋脊从脚下飞掠而过,竟如腾云架雾一般。
  北静王飞奔了一阵,听见后边又有人大呼小叫,回头一望,遥见那少年竟慢
  慢地追近来,心中大奇,虽然他此际没有全力施展轻功,但能跟得上这速度的,
  都中只怕也没多少个,他蓦地驻足立定,真是想停就停收发自如,宝玉却刹不住
  脚,手忙脚乱地直撞过去。
  世荣眉头微微一皱,适才见了他那轻功,心料其武功定然不弱,谁知却是这
  么不知所云地冲上来,身上起码露出了五、六处低级破绽,自已只需随随便便出
  一招,便能立即要了他的命。
  被挟于鬼面人腰间的凌采容惊呼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道宝玉就此丧
  命。
  宝玉“哎呀!”慌叫一声,眼看就要撞到那人身上,脸面凑近那人,目光无
  意中与对方的眼睛一接,立时呆住,心中忽的迷迷茫茫起来。
  世荣刹那间也是一呆,心头陡然生出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一时也分不清所
  以,本能地举臂一格,就将宝玉推了出去,却是没有下杀手。
  宝玉飞跌出去,摔落屋脊之上,几从屋顶跌下去,屁股“哗喇喇”地坐碎数
  片屋瓦,身上却丝毫不觉得痛,只是仍迷迷离离地望着那鬼面人的眼睛,竟有一
  种似曾相识之感,然而苦思冥想也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世荣也怔怔地望着宝玉的两眼,心间纷乱无比,其中竟似有一种惺惺相惜又
  若有一种誓不两立的感觉,更有一股销魂荡魄的奇异感觉弥漫心头,只是理之不
  清挥之不去亦说不出个所以然。
  凌采容睁开眼见宝玉似无大碍,心中有些奇怪,却顾不得想太多,急叫道:
  “宝玉快逃,这人武功厉害得很,你打不过他的。”她刚才一时逞强,只想捉住
  这大闹都中的采花大盗,不料反落入其魔爪,记起传言中这淫魔的所作所为,心
  中自是吓得要死,虽然渴盼有谁能把她救走,但又万分担心宝玉的安危,只是催
  他快快逃走,心中凄然忖道:“若是到时我逃不掉,便咬舌自尽罢了。”
  世荣闻言,心头大震,他曾听可卿在梦中叫过“宝玉”这两个字,当时就深
  深地记在心里,不想竟然又在这里听见,眼中精芒闪现,一股不可遏制的妒意陡
  生。
  宝玉站立起来,望着那人脸上流蓝淌绿的可怖鬼脸,怯意也随之渐生,却仍
  鼓起勇气对鬼面人道:“求求你,放了我姐姐吧。”
  世荣虽无法肯定这“宝玉”是不是可卿梦中轻唤的那个“宝玉”,一腔妒火
  却是愈烧愈旺,心中险念已生,暗忖道:“即便不是那个宝玉,我杀了他却又何
  妨?”突然挟着凌采容朝宝玉飘过来,看似丝毫不快,却在眨眼间就到了宝玉跟
  前。
  凌采容魂飞魄散,急呼道:“宝玉小心!”视线已被鬼面人挥出白袖遮住,
  但听宝玉闷哼一声,刹那由近而远,却听鬼面人哼道:“原来也是‘百宝门’下
  的。”身子又随他飘浮飞起。
  这回视线无阻,莫明其妙地看见鬼面人仍在追击宝玉,而宝玉竟然在半空中
  使出了一招“随波逐流”招架,尽管错漏百出,但确确实实正是“碧波掌”中的
  招式,难怪北静王会误认为他也是“百宝门”的人,顿时把凌采容给瞧傻了。
  世荣冷哼道:“这一招可比你姐姐差多了,去吧。”另一掌突如魔幻般地从
  侧面闪出,正正地击在宝玉的胸口之上,但见宝玉如断线风筝般地飘荡老远,跌
  出凌采容的视线。
  凌采容悲愤陡生,泪水霎已涌出,伤心欲绝地想道:“他又不识武功,本该
  是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的公子王孙,将来必定前程似锦的,如今却为了救我,白
  白地卷入江湖杀戮而死……”只欲立时咬舌自尽,心念电转,又打算等鬼面人欺
  侮她时寻机同归于尽,只求能为宝玉报仇。
  世荣击飞宝玉,心知此人必死无疑,却不知因何,心中忽生出了一种强烈无
  比的落寞之感,他莫明其妙地轻叹一声,臂上仍挟着凌采容,又朝前飞奔而去。
  宝玉飞去老远,从半空中跌落。原来他见鬼面人出手击来时,情急之下,忽
  想起在酒楼上看过凌采容的那几招“碧波掌”,竟然不知不觉地使了出来,虽然
  错漏百出,好歹也起了点作用,消御了鬼面人几分掌力,恰巧对方又正击在他心
  口那只注着“一除邪崇,二疗冤疾,三知祸福”的“灵能宝玉”之上,余下的掌
  力几被吸收,待矣跌落到地上时,除了摔得屁股发痛之外,身上并无大碍,他心
  急如焚,挣爬起来,又朝鬼面人处奋起急追。
  奔过两条街巷,旁侧转角忽走来三人,此时夜已更深,路上早无别的行人,
  宝玉大呼小叫地急奔,立时引起他们的注意,当中一人“噫”了一声,叫道:
  “这位可是‘荣国府’的贾公子么?”
  宝玉微略一滞,便已认出三人当中的两个,那位开口发问的,正是他曾跟贾
  琏一起去拜谒过的“正心武馆”馆主殷正龙,其旁的少女,便是殷正龙之女也是
  他心里挂记老久的殷琳了,而另一个他不认得的中年美妇,却是殷正龙之妻殷琳
  之母林慧嫱。原来他们一家三口应汪笑山之邀,刚赴罢那商议如何捉剿采花大盗
  的“诛邪宴”,从东太师府里出来,不期在半路上遇见了急奔的宝玉。
  宝玉如那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足下也不停,边奔边大声叫道:“殷馆
  主快捉采花贼!他刚刚劫走了一个姑娘。”
  殷正龙闻言,神色一凝,身形已动,施展轻功朝着宝玉所指的方向追去,林
  慧嫱与殷琳母女俩也立时紧随其后,一起追敌。四人前后飞奔,宝玉速度丝毫不
  慢于殷正龙夫妇,倒是殷琳渐渐拉下距离。
  殷正龙夫妇惊讶地互瞧了一眼,心意相通:“原来远山并没认错人,这‘荣
  国府’的贾公子果然会武功。”
  凌采容被那鬼面人挟在臂里飞奔,忽觉冲势猛的顿住,定神一瞧,原来前面
  大街上正走过来一队巡城马,当下便想放声呼叫,谁知鬼面人早有料到,按住她
  穴道的两根手指驭气透入,便令得她瞠目结舌,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去。
  北静王也不躲藏,只是无声无息的立在房顶上,冷冷地注视着那一队人马威
  风凛凛地巡过。为了捉拿他这大闹都中月余的采花大盗,这些巡城马身上竟换了
  战时才着的重革钉褂,平时佩带的腰挂单刀,也改成了一柄柄令人望而生畏的长
  柄细刃刀。他们这一队约莫四、五十人的样子,若是手中的那些长刀一齐招呼,
  便是武林好手,只怕也得立时多几个血窟窿。
  眼看那队巡城马就要走过,凌采容几乎绝望,心中大骂:“这帮猪头兵!怎
  么没一个抬头往上望的呢?难道采花大盗还会大摇大摆的在路上走不成。”却不
  替那帮大兵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个个这么一直地抬头往天上望,只怕还没走完
  一条街,便得全部昏倒。忽听后边一声沉喝:“采花妖孽,休走!”原来北静王
  这么一停顿,已被殷正龙一家和宝玉赶上。
  街上那队巡城马听见喝声,纷纷回头往屋顶上望来,为首一个军官已拔剑指
  挥众兵围上,有几个大声喝斥道:“什么人!怎么三更半夜在屋顶上?”
  世荣听背后那喝声沉稳悠长,心头微微一凛,已知来者内功必然非同小可,
  不理下面那些巡城马的呼喝,转过身去,见飞奔近来两男两女。
  最前边的中年男子气宇轩昂,双目炯炯有神,显然内功极为深厚,想来刚才
  那喝声便是自他而发;左边的一个美貌少妇,样子端庄娴慧,身形袅娜修长,着
  了一条水绿罗裙,速奔却是丝毫不慢。
  其后是一个年约二八的少女,生得明艳端丽,眉目间与少妇有几分相象,亦
  不知两人是母女还是姐妹,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她脸上的那一对大眼睛了,灵气
  流溢,亮若星晨,她与前面三人拉下了一小段距离,追得粉容生晕娇喘吁吁,显
  然轻功较差;而右边少年公子,竟是那个刚才被他击飞的宝玉,身上好象连一点
  伤也没有。
  世荣不禁暗吃一惊,却不知怎么,心里反而一阵轻松舒畅起来。
  凌采容看见宝玉,几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本以为他刚才必死无疑,没想到
  他看起来倒跟没什么事似的,心中喜得连唤:“老天有眼。”同时诧异万分,不
  明所以,忽想起前日他受了白湘芳与自已的掌力,也是没什么大碍,只觉得这个
  草包公子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殷正龙率先赶到鬼面人身前,盯着他沉声道:“你便是那个大闹都中一月有
  余的采花盗了?”
  宝玉也叫道:“快放下我姐姐。”
  这时才赶上的殷琳望望宝玉,心中也觉奇怪:“原来这‘荣国府’的公子竟
  是会武功的,居然有一身这么帅的轻功,那天在武馆我倒是看走了眼。”
  北静王默不出声,耳闻后边风声响起,忽地反手一拳,已迅如闪电的击在来
  人胸口之上。
  原来那队巡城马的统领识得纵跳功夫,欲在众手下面前露一手,抢先跃上屋
  顶拿人,谁知还没待看清楚对方的模样,身上便已中招,胸口如遭巨锤,“豁喇
  喇”地倒栽下去,也不知胸骨倒底断了几根。
  屋檐下的众兵接不住,乱成一团,有人已看清屋顶那人戴着的鬼面具,大叫
  道:“是那采花大盗!”又有人叫道:“千万别让他逃了,值几万悬红呐!”那
  些巡城马立时圈圈将房屋围住,他们不识轻功,一时上不了屋顶捉拿,便将一柄
  柄长六尺九寸的细刃刀纷纷朝天竖起,立时晃起一片寒欲透骨的白森森刀光。队
  中又有锣声鸣起,在夜里传得老远,显然是在发讯号召唤其他人来围捕。
  殷正龙淡淡道:“刚才在‘诛邪宴’上,有人帮你算过,于这一月多来,已
  有二十九名女子的贞节毁在你手里,所造的所有邪孽,便于今夜还了吧。”他一
  拳凝起,缓缓地向鬼面人递去,仿若挥动一只重逾千斤的巨锤,正是少林“伏虎
  拳”的起手式“山中寻虎”。
  世荣心中暗赞一声:“好!”他对当今江湖了如指掌,再瞧见这一招,便已
  知这人是谁了,身子微微一侧,一手兀地抓出,也似貌若平凡,迳往殷正龙的手
  腕袭去。
  殷正龙原出自少林,法号“无心”,是“无”字辈中的佼佼者,在少林短短
  的十几年间,已习得少林正三十六房绝技中的六房,其中看似最平凡的一套“伏
  虎拳”更是给他修习得炉火纯青,另有境界,曾被罗汉堂圣僧了空赞誉:“近千
  年来伏虎拳第二人”。
  他早先听说过这采花大盗一拳便打死了东太师府的一名侍卫,而那侍卫却是
  ‘华山派’的好的手,所修习的‘紫霞气功’已有近二十年之功,所以丝毫不敢
  小觑这个采花贼,一上来,便使出了最拿手的“伏虎拳”,谁知对方只是随意一
  闪,便化解了他的攻势,随后的反击更是恰到好处,那一爪擒来,倘若叫他拿着
  了,只怕便得立时筋分骨错。
  旁边的林慧嫱对丈夫的武功素来甚有信心,却见他一交手便遇险招,不禁低
  呼了一声,只见丈夫奋力腾挪,堪堪避过那一抓,退出几步远,心中惊疑不定: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个这样厉害的采花盗?”她系出名门,却是武林六大世家
  中的九江林家,自小便接触过许多各路高人,识得无数武林典故,如今却看不出
  这采花大盗的丝毫来历。
  殷正龙自也满怀惊异,他认出鬼面人刚才那平平淡淡地一抓,不过是武林中
  最寻常的“大擒拿手”,江湖上会使这种功夫的没一千也有八百,略识其中几路
  的更是不计其数,却还从没有遇见过能用得这么好的。
  世荣逼退对手,耳闻远处嘈杂起来,似乎有人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他知都
  中最近来了不少欲捉拿他的各派好手,不敢久缠下去,夹着凌采容,又一跃而起
  凌空跨向另一间屋顶。
  殷正龙岂容他就此逃逸,飞身追击,一招“跨涧虎”朝他背心抓去,出手愈
  加的沉稳严谨。
  北静王头也不回,反臂格拒,足已落到另一间屋顶的瓦片之上,当下就夹着
  凌采容,与殷正龙酣斗起来,所使的功夫只是那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却是神
  出鬼没狠辣无比。
  殷正龙聚神应对,全力施展那一套令他名扬江湖的“伏虎拳”,心知今宵遇
  上了这些年来最强劲的一个对手。
  被夹在鬼面人臂弯里的凌采容,从最近的距离观看两人的拼斗,不禁瞧得心
  惊脉跳,她虽然初次进入中原,却也认得这两种最常见的功夫,但见两人一拳一
  爪朴实无华地使出来,竟是巧妙非常凌利无匹,均有那化腐朽为神奇之意味,心
  道:“难怪师父常说‘中原的武功博大精深,便是一套寻常不过的拳脚,只要使
  得好了,也自有那惊人的威力。’”
  片刻间,两人便已拆斗了数十招,表面看起来平分秋色,殷正龙却是心知肚
  明,自已是双手皆空地尽力相搏,而对方却还一臂抱着个人,显然自已大占了便
  宜,但却丝毫不能占到上风,孰高孰低,孰强孰弱,已不用说。
  林慧嫱见那鬼面人招招凶险狠辣,竟把那三十六路“大擒拿手”使得出神入
  化,心中不禁暗暗担心,生怕丈夫稍一疏漏,便得吃个大亏,她寻思道:“这鬼
  面人是那丧尽天良的采花大盗,可不用对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心下盘算已定,
  便默默盯着两人的拼斗,寻找出手的时机。
  忽听远处有人遥遥喝道:“茅山‘神打门’门主‘通天神君’余东兴在此,
  采花妖邪在哪里?”又听另一方向有人叫喝:“‘东海龙宫’‘万寿相’田冠来
  了,妖孽休逃!”原来那“诛邪宴”方散去不久,入都来助东太师的各路好手尚
  未走远,瞧见城中巡城马纷纷出动,问知发现了那采花大盗,便跟着赶来围捕。
  世荣心知若再纠缠下去,到时要走未免麻烦,突施一路巧妙的擒拿组合,攻
  势异常凌利,迫得殷正龙连退数步,几被逼出屋顶,继而一个大回旋纵身而起,
  又往另一间屋顶跃去。
  殷正龙被他压制得完全陷于守势,心知鬼面人欲逃,却也无力追击,岂料她
  妻子林慧嫱正一旁紧盯着,早已悄悄挪到了那个方向,见机不可失,娇叱一声:
  “哪里逃!”腰下那水绿罗裙兀地扬起,一脚已在裙内踢出,隔着裙子,足尖又
  刁又准地直点鬼面人腰畔的“悬枢”穴。
  世荣身已凌空,无处着力,而且对方袭来的方向,又正好是他夹着凌采容的
  那边,心中不禁赞道:“好聪明的娘儿!”当机立断,撒手松开凌采容,腾出那
  边的手臂格挡,不料所触柔软,腰上已挨了一下,闷哼一声,借势飞落另一间屋
  顶。
  宝玉见鬼面人丢下了凌采容,心中大喜,飞身扑出,半空中接住了凌采容的
  身子,坠落地上,关切道:“姐姐,有没有伤着哪儿?”
  凌采容定了定神,心中感激,余光却见周围众官兵有人往这边望,忽想起身
  子还被宝玉抱着,心中大羞,顾不得身上依然酸软,努力挣开,红着脸道:“我
  没事。”
  却不知那些官兵在想:“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姐?生得这般俊俏,幸好被我们
  截住,否则又叫那采花大盗给糟蹋了。”
  宝玉一怔,随即明白凌采容的反应,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忙放开她,讪
  讪道:“那便最好了。”不知怎么,却抬头偷偷望了屋顶上的殷琳一眼,见她正
  全神贯注地瞧父母与那鬼面人激斗,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殷正龙此际已调整过来,见妻子踢中鬼面人,心中大喜,纵过屋顶与妻子一
  起追击敌人,谁知那鬼面人竟然恢复奇快,双臂连展,同斗他夫妻二人。
  林慧嫱刚才那一腿原来也大有名堂,正是九江林家传女不传男的秘技“裙里
  腿”,顾名思义,出腿皆藏于裙内,令人防不胜防,又避免了女子用腿的种种不
  便与不雅。
  九江林家地处江南,这“裙里腿”亦是自成一格,与北方各派的腿法大相径
  庭,少了那粗犷暴烈的威力,却多了种种巧妙与含蓄,出招隐蔽,暗藏杀机,足
  尖更能点人穴道,令人所受的伤害,丝毫不逊那些劈木碎石的强悍腿法。
  林慧嫱那一脚正点中鬼面人腰上的“悬枢”穴,本以为必令他立时瘫软,谁
  知却跟没什么事似的,不禁骇然,心下道:“他那护体气劲竟能强若‘金钟罩’
  不成?还是已经练到移络换穴的境界了?
  周围官兵见屋顶上那仙妃般的少妇突然出手,立时将鬼面人踢得东倒西歪连
  退数步,臂上挟着的姑娘也被逼得脱手放开,纷纷大声喝采,但见她衣带飘飘,
  长裙飞舞,无人不赏心悦目。
  底下的宝玉也瞧得心旷神怡,见她那罗裙随着出腿摇曳飞舞,姿态异样的婀

  挪绚丽,美妙之处,似乎更胜凌采容的那套掌法几分,刚才摔到的屁股也不怎么
  痛了,陶醉地感慨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美妙的武技,又叫这等美丽的女人使
  出来,今天让我亲眼瞧见,再多摔几下又何防。”
  世荣丢掉了凌采容,腾出另一只手来,形势立时改观,连守三招,已将局面
  稳定,对手虽然多了一个林慧嫱,却反而轻松自如,听得底下那群巡城马大呼小
  叫的喝采,心中只觉好笑,心道:“若我真的要下杀手,使出‘月华精要’,一
  招便可将这妇人废了。”但他随后只是躲闪游走,也饶有兴味地欣赏林慧嫱那仿
  若翩跹起舞的腿法。
  殷正龙与林慧嫱结为夫妇多年,心意丝丝相通,配合默契无间,两人连手合
  击,威力何止增强了一倍,谁知敌人竟也能应对自如,夫妻俩忙中对望了一眼,
  心中愈来愈惊骇,只觉这采花盗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
  忽又听人遥叫道:“那边可是殷馆主伉俪?切莫放走了采花盗,我们这就到
  啦!”声音自远传来,却能震人心魄,竟是东太师府的大总管汪笑山到了。
  北静王心中一凛,心知这人有点麻烦,再不敢贪恋林慧嫱的美姿,暗贯“月
  华精要”第一重天气劲,身形忽地疾如鬼魅,一招“锁颈式”,直擒殷正龙的脖
  子。
  殷正龙大惊,见鬼面人突然快得不可思议,心知这一爪挡不住,急忙往后退
  去,身形也忽左忽右,只盼能摆脱这致命的一抓,谁知他无论如何尽力闪避,也
  摆脱不掉对方那如附骨之蛆的追击。
  一旁的殷琳也瞧出了凶险,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吓得腿都有些软了。
  林慧嫱花容失色,双腿连环飞踢,拼力上前阻袭。她与殷正龙的爱恋可谓好
  事多磨,两人千辛万苦方能结成夫妻,终成了武林中一段佳话,此刻关心则乱,
  情急下使出一式险招,名曰“勾魂夺魄”,正是林家“裙里腿”最刁狠的一招,
  虽然攻势十分之捷迅凌利,几乎同时踢刺敌人必救的“印堂”、“太阳”、“天
  灵”三穴,但在此情形之下却有些勉强,踢刺“天灵”的那一脚踢得太高太尽,
  防守立显薄弱。
  北静王何等修为,林慧嫱那一闪即逝的破绽,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不可救药,
  双臂几下格挡,便轻松将对方的攻势悉数化解,忽而魔幻般地欺身逼近妇人,飞
  手探入罗裙之内,电光石火间抓住了她的那只脚,竟巧妙无比地将她的绣鞋摘了
  一只,拇、食两指尚于她那软绵的足底重重地捏了一下,虽然还隔着一层罗袜,
  却也令得这端庄娴淑的少妇浑身皆软了。
  殷正龙经爱妻那么拼死一阻,总算脱出敌人那如影随形的一击,饶他从来沉
  着冷静,背上也出了一阵冷汗,眼角掠见那鬼面人突然欺到了林慧嫱的身畔,几
  与他妻子贴在一起,心中又是大惊,只比刚才更甚,回身欲救,却哪里还能来得
  及……眨眼间已见那鬼面人飞身跃开,远远地瞧着妻子,那面具下露出的嘴角微
  微翘起,似是十分得意。
  殷正龙看不清妻子吃了什么亏,但见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双膝微曲立在那
  里发呆,急忙纵跃过去,护在妻子身旁,饶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声音却都有
  点颤了:“哪里伤着了?”殷琳也随后赶到,扶住母亲,惊慌道:“娘,有没有
  受伤?”却见她摇了摇头,只不吭声,样子仍是迷迷糊糊的。
  世荣悄然将那只绣鞋儿藏入袖内,朝林慧嫱笑道:“刚才你从我手里抢走了
  人,又踢了我一下,现在嘛……算是先还一半,咱们后会有期。”纵身飞起,这
  回他两手空出,去势更是疾若流星。
  殷正龙还在想他那话中意思,略一犹豫,心知已是追赶不上,又放心不下妻
  子,只好仍护在林慧嫱身边,目送他远去。
  林慧嫱心中“怦怦”乱跳,寻思道:“刚才他只稍一发劲,我这条腿就必定
  废了。”
  北静王在屋顶上飞纵疾奔,街道上那些巡城马不识轻功,哪能拦得住他,只
  是大呼小叫地随后追赶,兵刃碰撞声与马蹄击地声响不绝耳。
  世荣忽然又佇足立定,眼中精芒一闪,周遭万物皆消逝不见,只余前边一个
  神情冷漠的年青人,半响方缓缓道:“武当冷然?”底下那些官兵也随他停下,
  团团将这间屋子围住,人数比刚才已多了近倍。
  对面那年青人点了一下头,淡淡道:“一月前,你将都中布商程家的二小姐
  掳去,因她是我武当派的挂名弟子,所以在下奉掌门之命,入都来查一查她的下
  落。”
  (第二十九回)初剿淫邪
  北静王仿佛面对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宝剑,似有丝丝寒意不断的袭来,却简单
  明了道:“她死了。”只见冷然的眼睛微微一眯,那摄人的寒意霎间大盛。
  这时已有十几条身影奔至周围,分立周围几间屋顶之上,东边为首之人正是
  东太师府的大总管汪笑山,后边跟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东南方却是茅山‘神打
  门’门主‘通天神君’余东兴,后边也有两人,分别是大弟子“二郎神”李翔与
  二弟子“牛魔王”石磊。
  西北面是个圆圆滚滚的矮胖子,皮肤乌黑光亮,竟呈甲化之状,后面两人一
  瘦似虾条,手执钢叉,一横如阔蟹,手握双锤,身上均披了闪闪发亮的战甲;剩
  下的北面便是最先赶到北静王面前的那个年青人,当今江湖上名头最响亮的“十
  大少侠”之一武当冷然。
  那矮胖子傲然道:“你这采花毛贼,竟敢在天子脚下作乱,定是活得不耐烦
  啦!”后边那两个披甲战将也跟着“哈哈”干笑,附合道:“嫌命长!”“活腻
  啦!”
  北静王脸仍对着冷然,没看别人一眼,道:“你就是‘东海龙宫’的左宰相
  ‘万寿相’田冠?”
  那矮胖子笑道:“你这小贼居然也知道爷爷的名号,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北静王嘴角微微一翘,淡声道:“不行,还是你过来捉我吧。”
  田冠犷眉一挑,朝身后二人挥手,喝道:“把他拿了!”他后边那对披甲战
  将便从两旁舞刃而出。原来他两个正是“东海龙宫”有名的“虾蟹二将”,瘦的
  便是“虾将”蔡明,而那胖的就是“蟹将”童定钧了。
  世荣也不看他们来势,一手负于腰后,另一手兀地朝旁击出,电光石火间已
  抓住了“虾将”蔡明的钢叉,然后向上一荡,竟格住了“蟹将”童定钧的一锤。
  童宝钧一怔,右臂也挥锤击出,谁知对方又扯着钢叉往下一格,仍然挡住了他的
  锤。
  童定钧心头火起,双臂轮流挥动,便是一通劈头盖脸地往下急砸,鬼面人也
  仍抓着蔡明的钢叉四下格档。
  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十几声鸣响,童定钧砸得手都酸麻了,也没能碰着对
  方一下,动作稍缓,大腿上已被钢叉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喷出,他大嗷一
  声,往后疾退。
  而“虾将”蔡明却是满头露水,双手明明一直握着钢叉,但就是不听他的使
  唤,莫明其妙地替鬼面人挡了十几下重锤,又见童定钧受伤跃开,心中才猛然惊
  醒,双手发劲奋力夺叉,谁知被鬼面人的单手一拧,便再也抓握不住,慌忙撒手
  也往后急退,待双足踏实,只听“哐”的一声,钢叉已被鬼面人抛回来,插立于
  身畔的屋瓦之上,犹自不住颠颤,仔细一瞧,原来那钢叉已被砸得弯曲变形。
  众人见状,不由吸了口凉气,心里想道:“这采花盗的武功果然奇高,难怪
  能一拳打死那出自华山派的侍卫,就连殷正龙夫妇也留不下他。”一时皆不敢再
  贸然出头。
  冷然却踏前一步,道:“讨教。”对方虽为采花大盗,却也是个罕逢的武林
  高手,他双手一揖,足下轻顿,人已飞身上前。
  世荣负于背后的那只手兀然迎出,双爪齐飞,施展的仍是那套三十六路“大
  擒拿手”。
  冷然不敢大意,凝神打出名震武林的绝技“武当长拳”,眨眼间两人已斗了
  十几招,竟然平分秋色,谁也不见上风。
  冷然与那鬼面人甫一交手,便知对方功夫绝不在自已之下,面上神情仍然平
  淡自若,心中却是骇异非常。他自数年前出师,屡次下山办事,还从没遇见能在
  他手底走过十招的人物,寻思道:“想不到竟然出了个这等厉害的采花盗,如果
  今夜不能将之擒下,世上便又多了一个大魔头了。”
  周围众人更是惊讶无比,要知道冷然所使的“武当长拳”,乃是武林排名前
  十位的武学绝技,而那采花盗用的却是再平常不过“大擒拿手”,若非今夜亲眼
  看见,谁也不会相信这两种武功能打个平手。
  汪笑山极看重冷然,却见他也拿不下那采花贼,生怕这难逢的良机也付之东
  流,心中焦躁起来,大叫道:“这采花盗作恶多端,不必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大伙儿一块上吧!太师有言,无论何门何派的英雄,只要拿下这采花盗,不单赏
  赐那两万两悬红,更亲手为其门派题写金匾一块。”
  众人闻言,皆立时耸容,要知东太师乃是当世有名的书法大家,加之他那显
  赫尊贵的身份,一字何止值万金,哪个门派若真能得到他亲手题写的金字招牌,
  不但在江湖上愈显威望,便是在官场上也能吃得开了。
  “万寿相”田冠心中犹豫了一下,刚要出手,已见“通天神君”余东兴带两
  个徒弟飞身扑上,他生怕别人抢先擒下那采花盗,拿走了功劳,白白得去那几万
  两悬红和东太师的金匾,再不迟疑,也大喝一声:“采花毛贼,胆敢伤我手下,
  纳命来!”跃过那边的屋顶,加入战圈。
  这时宝玉与凌采容已从街上挤过来,夹在众官兵里抬头观望,见数人齐斗鬼
  面人,声势十分之惊人。凌采容讶道:“这些人,哪一个的武功,都要远在刚才
  酒楼中捣乱的那帮人之上。”
  宝玉瞧着他们打斗,那一拳一脚居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十分好看,心
  道:“原来他们是这么打架的,比起茗烟那几个平时的打架,可要巧妙多了。”
  但见“通天神君”余东兴凝食、中二指作剑状:“二郎神”李翔拇、食、中
  三指叉开,结若戟状:“牛魔王”石磊却是双臂两边弯起,模仿牛的两角,俯首
  哈腰地往前冲撞。三人动作各异,神情却是同出一则,眼睛翻白,状若疯狂,施
  展的正是他们“神打门”的“邀神诸法”。
  宝玉对凌采容道:“上边有几个人的武功,同刚才在酒楼上跟你打架的那胖
  子好相似啊。”他又去看另一个圆球般的黑肤男人,只觉他那武功怪异非常,出
  招均是慢慢吞吞的,似乎不怕对方的攻击,只攻不防,显得咄咄逼人。
  殊不知那人正是“万寿相”田冠,他的武功十分罕见,有人传言出自东瀛,
  名曰“龟甲神通”,护体之效强悍异常,刀枪不入,拳脚难伤。
  凌采容点点头道:“想来他们也是那什么‘神打门’的人,只是比那头肥猪
  可要强多了。”她目光却落于冷然身上多些,心中十分佩服:“不知这人是谁?
  在那些人里边年纪最轻,拳脚却使得最潇洒,表情也始终冷冷淡淡一成不变,叫
  人瞧不出深浅,能于打斗中做到这一点的,年青人里我还没见过一个。”
  宝玉又道:“姐姐,你瞧他们能抓住那个采花大盗么?”不知怎么,他心底
  竟隐隐为那鬼面人担心起来。
  凌采容凝目瞧了许久,犹豫道:“真奇怪,他们这么多人打一个,而且个个
  武功极强,却好象仍拿采花盗没什么法子。”
  冷然越斗越惊,先前他只是觉得对方的武功不在自已之下,如今己方加入了
  几个强手,却仍不见有什么便宜,心底不由生一种“对方武功怕是在自已之上”
  的念头来。
  汪笑山鼓动大家一起围剿那采花大盗,自已与几名侍卫却仍然不动,宛如一
  群潜伏的豹子窥视着猎物。他也瞧得心中惊讶万分,心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大
  捕头温百龄的‘擒拿手’使得最好,但跟这鬼面人一比,只怕也得自愧弗如。”
  世荣双爪齐飞,左拿右擒,自保毫无问题,但欲脱出包围,却也不能,心忖
  道:“如果不使出‘月华精要’,只怕难以脱身……”但他始终犹豫难决,担心
  用了那人神共愤的绝世邪功,万一被谁瞧破,只怕今后永无宁日,更惹来整个武
  林的围剿。
  鏖斗又一会,他心中微微灼躁,转念又想:“这般纠缠下去,不定又有什么
  好手要来,不等我练成‘月华精要’的第七重天,今夜便已过不去了!”当下将
  心一横,运转玄功,悄然使出“月华精要”的第三重天,手上立时泛起一层似有
  似无的光华,忽一招“错骨式”飘飘忽忽地抓出,先拿众人当中武功最弱的“牛
  魔王”石磊开刀。
  冷然瞧出鬼面人这一招有些古怪,叫道:“小心!”也一招“仙鹤亮翅”,
  斜掌疾切鬼面人颈后,欲救石磊。
  谁知“牛魔王”石磊见鬼面人那一爪似拿非拿,似抓非抓,软绵无力,心中
  一喜,双拳做成角状,如疯牛狂奔般猛撞过去,但听北静王轻声道:“去吧。”
  一爪已跟石磊的拳头接上,立见石磊无声无息地软倒。
  众人惊疑万分,均不知石磊是着了什么道儿,又见鬼面人疾如鬼魅的回身一
  拳,正好迎住了冷然切掌。
  冷然指尖方触及对方的拳头,立觉一股古怪气劲直透指掌而入,沿臂爬上,
  顺着脉络疾奔,似乎欲侵心脏,心中大惊,立时飞退数步,结掌守于胸前,体内
  运息化解,幸好他反应极快,退缩及时,所修习的又是武林中一流的武当气功,
  方无大碍,但一时也无法重返战圈。
  余东兴见鬼面人一下子就击倒石磊逼退冷然,心中纳闷:“邪门!难道这采
  花盗会使妖术不成?”只是微微一怔间,突见鬼面人的拳头无声无息地袭到了身
  已的胸前,不由魂飞魄散,躲闪已是不及,便拼力转躯,聚气于肩,咬牙一挡。
  谁知这一挡,立时便有一道似寒非寒、阴柔无比的古怪气劲透肩而入,循着
  脉络直侵心脏,他内功远比不上冷然,整个人立时如堕冰窟,闷哼一声,也萎坐
  地上。
  旁边的“二郎神”李翔见状大惊,拇、食、中三指结成戟状,直叉鬼面人肋
  下,欲救他师父。
  这时冷然已恢复过来,叫道:“莫接他的拳!”飞身跃前,一掌将李翔远远
  推开,另一手拔出腰间长剑,几朵剑花抖出,逼住鬼面人。
  北静王击倒“通天神君”余东兴,已将包围圈撕开了个大口子,正待欲走,
  不想冷然恢复极快,竟又上前把他缠住。但见冷然那一剑刺出,继势便如峰峦相
  接绵延不绝,正是武当鼻祖张三丰晚年所创的“太极剑”。
  世荣见那剑尖画着大大小小的圈子,看似简单朴素,其实却是精妙无比,饶
  他身负绝世邪功,一时也拿这名动天下的剑法无可奈何,不禁暗暗后悔刚才只施
  展了第三重天,没能一举击垮冷然,以至重陷包围,想起还有个不知底细的汪笑
  山虎视于旁,更是满怀焦灼,再顾不得担心暴露他那邪功,遂将“月华精要”猛
  地提升至第五重天,兀地转身滑出,一拳疾砸守在他身后的田冠,速度快得匪夷
  所思。
  田冠修习“龟甲神通”已有三十几年,皮肤竟呈甲化。在东海沿岸为“东海
  龙宫”打地盘时,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被“东海龙王”封之为“左宰相”。他
  身经大小近百战,至多只伤不死,加之他那护体奇功含个“龟”字,因此被人称
  为“万寿相”。
  他素来自认其“龟甲神通”的护体功效远在“铁布衫”、“横练十三太保”
  之上,甚至可以跟少林圣功“金钟罩”一较高下,眼见鬼面人这一拳疾若流星,
  难以躲避,也不惊慌,大喝一声,将“龟甲神通”提至极限,挺起胸膛硬生生地
  接下了这一拳。
  同时心里还在暗臭那“通天神君”余东兴,心念电转道:“若我捱下了这一
  拳,便说明我的‘龟甲神通’,要比他那旁门左道的‘神打’更强,适才在‘诛
  邪宴’上,东太师对他十分客气,连连招呼他饮酒,却对我有些不以为然,若是
  知道了孰强孰弱,日后定会看重于我。”
  谁知他这一接,立知大错特错,只觉一道古怪的气劲透体而入,身上的“龟
  甲神通”竟似竹篮打水,阻挡不到对方一成的功力,加之他所受的部位是胸口,
  比余东兴的肩膀离心脏又近了许多,那道古怪气劲眨眼间已达心室。
  众人见田冠挺胸接下了鬼面人那拳,身子只是微微一晃,便立在那里呆然不
  动,心中皆隐隐生出不妙之感,但见鬼面人缓缓地收回拳,悠然步过他身畔,忽
  地从这个缺口透出包围,往北飞奔。
  冷然反应最快,展步疾追,只是稍稍地晚了这么一点,便已拉开了数十步之
  距。
  汪笑山叫声:“不好!”上前去查看田冠,只轻轻一碰,人已往后仰倒,但
  见其脸上灰败,双目犹自狰狞不瞑,竟已毙命,他顾不得细瞧,挥手招呼众人追
  赶。
  “通天神君”余东兴此时方缓过气来,想起鬼面人刚才的那一拳,不由遍体
  生寒,什么扬名江湖、建功立业之心登时化为乌有,哪里还敢追赶,只诈做重伤
  难起,仍于屋瓦上打坐疗伤。
  北静王见身后追兵如影随形,不敢往自已的王府逃去,心念电转,突然折了
  个方向,往东而奔。冷然与汪笑山仍紧随其后,渐见前面灯火通明,竟是已追到
  了禁城的外围,前面有身着锁甲的禁卫军,手执金瓜暴喝道:“什么人?安敢闯
  皇宫耶!”
  第30回深宫丽人
  汪笑山不敢再往前,朝那些禁卫军大叫道:“快拿下他,那匪人是朝廷悬红
  捉拿的采花大盗!”那些军士哪个没听说过采花盗大闹都中之事,纷纷亮出兵刃
  抢上阻拦,大喝道:“好啊!居然送上门来啦。”谁知鬼面人身法疾如鬼魅,几
  折几转,已绕过那些禁卫军,也不硬闯正门,便自围墙纵跃而过。
  冷然也只好伫足止步,立于汪笑山身旁,眼巴巴地瞧着鬼面人消逝于禁城的
  围墙之内。
  汪笑山悻悻道:“也罢,我们不用追了,皇宫内高手如云,明日定能听到那
  妖孽的死讯。”
  北静王一阵飞奔,过了数道宫门,甩下一拔拔禁卫军,最得意的还是终于摆
  脱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冷然,随着愈来愈深入禁城,追赶的禁卫军也越来越少,心
  道:“纵然皇宫,我不是也能来去自如!”忽然耳中传来一缕阴测测的声音:
  “好大胆子,竟然逃到宫里来了。”他回首瞧去,只见一个白衣人正紧紧地追随
  于后,脸上居然也戴着张面具,展臂持剑,剑尖离自已的背心竟不到一步之遥。
  世荣见那张面具包住了整张脸,无眉无口,眼际是两道细眶,鼻尖处也只露
  出两个小孔,看起来不如自已的面具吓人,但于月色之下却另有一种古怪妖异,
  心中一凛,忽想起传说中皇上身边的四名神秘侍卫:他们均无名无姓,也从不以
  真面目示人,只分别叫做“金面具”、“银面具”、“铜面具”、“铁面具”,
  统称为“四大圣卫”。这人脸上所戴的面具正呈铁质,又出现于深宫之内,莫非
  便是其中之一的“铁面具”?
  他早已心怀不轨,知道要近皇帝之身,必得先除去“四大圣卫”,但数年来
  用尽了办法,却始终无法查出那四张面具背后的底细。
  世荣奔至一处,见身后除那“铁面具”之外再无其他追兵,心道:“此人轻
  功极高,难以摆脱,我且试试他的斤两,说不定还能趁此将他除了!”他丹田提
  气,悄然运起“月华精要”的第五重天,兀于半空转身,迅如雷电地一拳飞击
  “铁面具”的胸膛。
  “铁面具”没料道他竟能在急奔的状态下凭空转身,急忙甩头闪避,胸膛堪
  堪躲过,肩膀却未能幸免,无声无息的捱了一拳。
  世荣大喜,心中得意:“饶你是‘四大圣卫’之一,今日也得毙命于我手里。”
  忽觉胸口一凉,心中大惊,也拧身疾闪,但那“铁面具”的剑尖已扎入他胸
  内数寸,刺破了肺叶,如非他反应极快,只怕此际中剑的便是心脏。
  两人同时从半空中跌落,均以为凭着自身的功力无甚大碍,谁知皆站立不住
  萎软于地,你眼瞧我眼。
  “铁面具”只觉一道古怪气劲循着脉络直侵心脏,运起全身的功力也只能阻
  缓些许,不禁惊骇万分,周身汗出如浆;而世荣却觉肺内竟然残留着一道刁钻的
  剑气,运了数转内息也化之不去,那肺里的血泡愈打愈多,不由咳嗽起来,一缕
  血丝从口角溢出,周身渐渐乏力,内息也慢慢涣散,心中大惊道:“想不到此人
  的剑气竟已达到这等境界,不但形同实质,还能驻留于人体之内,莫不是传说中
  的‘剑罡’?”
  两人对恃半响,虽近在咫尺,却皆拿对方没法子。世荣心里暗急,忖道:
  “我们都这么坐着,等宫中的侍卫寻来,他没事,我却铁定完了。”当下勉力站
  立起身,摇摇欲坠地往一片竹林走去。
  那“铁面具”也不睬他,只顾运功疗伤,心中反而窃喜:“你不运功化解我
  的剑气,还这般起身走动,只有死得更快。”
  街巷上,随着鬼面人逃走,那大队巡城马也跟着追去,转眼间已走得干干净
  净。宝玉望望凌采容,心中依旧波澜起伏,意犹未尽道:“姐姐,他们都不见了,
  真像是做了个梦,一下子便让我遇见了那么多寻常井市中看不到的世外高人。”
  凌采容想起那个玉树临风般的冷然,怔怔地点了点头。
  宝玉道:“天都快亮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谁知凌采容望望他,忽然神色凝肃道:“我且问你,你怎么会使我‘百宝门
  ’中的‘碧波掌’?”
  宝玉一怔,遂明她言语所指,道:“原来那些招式叫做‘碧波掌’么?连名
  字也都这样好听哦,姐姐忘了吗?先前在‘顺丰楼’上,我不是曾看姐姐比划过
  哩,当时觉得那些动作姿态十分美妙,忍不住就记在心里了。”
  凌采容目瞪口呆,喃喃道:“难道你看过一次,就能记在心里?也能比划出
  来?”虽说刚才宝玉那招“随波逐流”使得错漏百出,但也似模似样,记得自已
  当年学这一招时,从师父传授到能比出个像样的架式,可是足足花掉了十来天的
  时间啊。
  宝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比划得跟姐姐差老远了,那有姐姐的一成好看。”
  凌采容忽想起他那轻功,只不过跟白湘芳学了一个下午,便已有这等火候,
  心中愈加肯定:“这人必是个世上罕见的学武奇材。”又寻思道:“武林中传说,
  当年抗击蒙古人的郭靖大侠,在一月之余便学会了”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五掌,
  而元未明初的明教教主张无忌,更是在一日之内就学会了‘乾坤大挪移’,看来
  并非尽是虚言哩。”殊不知宝玉的神奇能耐,却是全拜他那与生俱来的“灵通宝
  玉”所赐。
  宝玉见她沉吟不语,问道:“姐姐怎么啦?”
  凌采容回过神来,却望瞭望四周,神情警惕,忽然将樱唇凑到宝玉的耳边,
  悄声道:“遇上这么大的场面,必定惊动了白湘芳那贱人,说不定她此刻便在暗
  处窥视哩,姐姐可不能再藏到你家里了。”
  宝玉听得一惊,道:“那你要去哪儿?天都这么黑了……”
  凌采容星眸凝视着他,微微一笑道:“如果有缘,他日必能重逢,宝玉,等
  你将来去岭南玩哩,姐姐走啦。”身形一展,已往巷尾逸去。
  宝玉但觉还有什么话要说,急忙去拉她,手上却捉了个空,眼中霓裳一花,
  俏人已不见了踪影,鼻中倘余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芬芳。
  他呆伫在宁静得有些寂寥的漆黑小巷中,半响方缓缓抬起头来,望望两边屋
  檐夹着一道墨蓝夜空,不知怎的,心头忽生出一种淡淡的惆怅来。
  世荣摇摇晃晃地走着,仿佛身上的力气正一丝丝地从伤口中溜走,他只想寻
  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好藏起来化解那道搁于肺内的剑气,但在竹林转了半天,
  竟没能走出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太多,连脑子也糊涂了。
  世荣心道:“这可大大不妙,那家伙瞧我进了这竹林,到时只需跟禁卫指一
  下,我便跑不了啦。”深深地吸了口气,呛得又咳嗽起来,刺激得肺部一阵剧痛。
  他尽力让自已冷静下来,聚神想了想,便抬起头去辩认天上的星宿,所幸天
  气晴好,还能找得到北斗星,当下朝着它的方向往前直走。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见前边似有水声,循声寻去,果然看见了一条小溪,
  便踏入小溪行走,忖道:“只要跟着小溪,定能走出去,而且溪水可冲去我的血
  迹,令他们难以追踪。”
  又走了一会,体力渐已不支,那溪中圆石甚多,脚下突地一滑,立时摔倒,
  恰逢前面陡处,整个人顺着溪水冲下,所幸落差不高,待到晕头转向地爬起来,
  忽见前面多了一间大屋,四周墙壁皆用碗口粗的绿竹围着,顶上也只是茅草乌木
  覆盖,显得格外清爽天然。
  世荣蹑足过去,探头观望,只见里边帏幔重迭,鲛绡遍垂,每隔数步便置有
  一盏琉璃灯,却是异样的华丽,与外面那朴质天然的风格迥然不同。他凝耳细听,
  里边除了流水声外似无人音,于是悄然潜入,转过数重帏幔,眼前豁然开朗,原
  来屋子中央围了个方圆数丈的大浴池,那边阑池壁皆用上好白玉砌就,一条碧色
  铜龙自墙外引入,龙头垂于池边,一道柔柔的活水正从龙嘴里流出,缓缓注入池
  中,想来源头便是那条从竹林里流出的小溪。
  世荣游目四顾,又见屋子南面镶着个黑色漆牌,上书古隶“濯娇池”三字。
  这才明白,原来这间座落于竹林深处的大屋子,竟围着一个巧夺天工的浴池。
  此时正值初夏,虽是深夜,外边尚有些许闷热,但一入此室,顿觉遍体生凉,五
  腑皆清,不禁骂道:“狗皇帝,这等识得享受,他日也换我来做一回,哈哈!”
  一笑之下,便又咳得面青面绿。
  世荣再无力气寻找别处,心忖道:“三更半夜里,定无人会到这竹林深处的
  浴池来,我便在此疗伤算了,天亮前只要能恢复两、三成功力,便有望逃出宫去。”
  于是就在池边坐下,盘膝打坐,运息疗伤。
  谁料还没半柱香的光景,忽听外边有脚步声响起,虽然十分轻细,却逃不过
  他的耳朵,当下脸色大变,心中狂跳:“这么快便找寻这里来了!”生怕走火入
  魔,不敢立时收功,又转息吐纳一个天周,方急忙起身,但此时欲逃,已是不及,
  只好躲入帏幔之后,贴壁立着。
  世荣刚刚站好,已见那边帏幔掀起,两条窈窕身影蹑手蹑足而入,待近一瞧,
  竟是一大一小两个美人。
  那小的只约十三、四岁,身上是宫婢装束,生得唇红齿白柳嫩花娇,一股与
  其年纪不衬的妖娆直从骨髓中透出来,再一细品,间中却还夹着一种孩儿风情,
  既是惹人又是可人。
  而那个年长的却是嫔妃打扮,更是了不得,只见:腰肢柔媚,似风前垂柳纤
  纤;体态风流,如春后梨云冉冉。一双眼,秋水底横;两道眉,春山长画。白雪
  凝肤,而鲜妍有韵;乌云绾髻,而滑腻生香。有诗为赞:锦心慧才逾苏小,花颜
  月貌羞王嫱。品拟飞仙韵生韵,春笼两颊端又端。
  又有词《望江南》作叹:初春花,濯泉映娇容。瑶池边上素女颜,桂宫深处
  月娥容,只应列仙家。眠未了,苦夏烦冰心。水殿夜寒犹冷艳,竹轩清照愈芳华,
  何忍添幽意。
  世荣望着那个大美人,不禁瞧呆了,饶他几十个姬妾,竟无一个可比,心道
  :“世上竟有这等美女,便是卿卿,只怕也得略逊一筹。”
  忽听那小美女道:“我猜得不错吧,这时候果然没人。”
  那大美人笑道:“算你机灵,回去赏你那串红麝香珠。这等鬼天气呀,热得
  真不让人过了,我们悄悄地浸上一浸,回去才好睡觉。”就见那小美女侍候她脱
  衣解带,竟连肚兜儿也摘了,转眼间,池边便多了个一丝不挂的雪肤仙子。
  世荣浑身发热,只觉眼中白晃晃的瞧不清楚,揉了揉眼,已见那大美人下水
  去了,听她欢声道:“哎呀,水好凉哩。”
  那小美女将脱下的衣裳裙裤整理妥贴,又在池边东张西望,嘴里应道:“我
  听人说,这水是从宫后小瑜山上那道‘洗心泉’引过来的,中间还经过一片竹林,
  自然清凉了……”忽然惊喜轻呼:“姐姐,这儿有一桶新采的茉莉蕊哩!”
  大美女在水里惬意地漂荡,闻言悦道:“难怪我一进来就闻到了香味,还不
  快撒些下来?”
  世荣心忖道:“从她们衣饰瞧来,品级绝不相同,怎以姐妹相称?”
  小美女便跪于池边,纤手从一只小木桶里掏出数把茉莉香蕊,均匀地撒到池
  里去。
  只听那大美人道:“小蛮,真舒服哩,你也下来玩吧,浸一浸这吴贵妃才可
  享用的池子。”
  世荣心道:“原来这小美女叫做小蛮,不知哪大美人又叫什么?”
  小蛮道:“我可不敢哩,再说哪有奴婢跟才人同池沐浴的?”
  那美人道:“没别人时,你我姐妹都叫得,何况只是同池而浴,快下来,陪
  我耍耍,便是帮我揉揉背也好。”
  小蛮其实心里也馋,况且天气实在闷热,犹豫了一下,便也开始脱衣解带。
  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罗衫,片刻间尽已除去,肌肤也是一般的欺霜赛雪,隐见
  那腿心白白净净,竟无一根毛儿。
  世荣虽然身负重伤,下边的宝贝也情不自禁地勃起。
  小蛮从池边玉阶缓缓入水,还是不禁打了个激灵,叫道:“果真好凉哩!”
  游走到大美人身畔,为其揉肩搓背。
  大美人舒心惬意道:“明晚若是还这么热,我们就悄悄再到这儿来泡一泡,
  否则又睡不着觉哩。”
  小蛮有些幽怨道:“可惜这好地方叫那狐狸精给独占了,也不知她灌了什么
  迷魂汤,皇上就那么宠着她!”停了一下又恨恨道:“我就不信她能那么一直好
  命!”
  大美人回头乜着她笑道:“等哪天你被皇上瞧见了,说不定这池子就归你了。”
  小蛮羞得脸似红布,啐道:“轮得到我么?皇上要瞧也是定然先瞧见你,到
  那时候呀,你就跟皇上说‘我虽然不似那妖精肥胖,可是也十分怕热的,你说这
  池子到底要赏给谁?’我猜呀,皇上定是马上回答‘心肝宝贝,赏与你赏与你,
  联以前准是糊涂啦。’”
  那美人笑得花枝乱颠,迷人的雪乳在水中荡漾出一圈圈波纹,返身欲拧小蛮
  的嘴,上气不接下气道:“好呀!你竟敢编派皇上糊涂,该当诛连九族矣!”
  世荣心道:“原来她们还没被宠幸过,狗皇帝瞎了眼,居然错过了这两个天
  仙般美人儿。”见她们两人水里嬉戏,池中绛绡拖抹,珠玑飞溅,皓臂交加,冰
  肌映耀,真是无比地荡人心魄。若在平时,定然瞧得不亦乐乎,如今却只恨她们
  迟迟不去,心知这么呆到天亮,只怕不久便要被宫中的禁卫找到。
  不知又过了多久,世荣渐觉头昏眼花浑身乏力,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从帏幔
  后缓缓倒下,心中犹迷迷糊糊地寻思:“想不到我身怀绝世奇功,还未一展抱负,
  今夜便绝于此……”
  池中那大小美人听到声响,骇然转首瞧去,只见从帏幔里跌出一个人来,不
  约而同惊呼一声,又慌忙抚住了自已的嘴,均吓得欲晕过去。
  (第三十一回)池畔惊魂
  池中的大小美人正恣情惬意地嬉戏,忽见从帏幔里跌出个人来,顿然花容失
  色,却抚住嘴不敢发出叫声,急忙将身子藏入水里,只余脑袋露在水面上,心里
  均想道:“不知这人在帏幔后躲了多久?刚才赤身裸体,岂不是都被他瞧去
  了!”
  但见帏幔边那人久伏不动无声无息,两美人心中稍定,大美人对小蛮道:
  “那人似乎昏过去了,你且上去瞧瞧可好?”
  小蛮心里害怕,但主子有命,哪敢不从,何况就这么呆在水里,也终究不是
  办法,只好翘着嘴儿游走到池边,拽过一条绛红长绡,也顾不得湿透,就在水里
  围了身子,又瞧了一会动静,方沿着玉阶走上池边去,步到那人身边,壮起胆子
  将那人哆哆嗦嗦地翻过身来,看到那张流蓝淌绿的独角鬼脸,立时惊呼一声,几
  没吓出尿儿来,软跪地上,半步都不能挪开。
  池中的大美人惊疑不定,轻叫道:“怎么了?”连唤了几声,皆无回应,见
  小蛮只是跪坐在那人跟前,身子不住的打摆子。她无可奈何,也只好拽了一条长
  绡围住身子,硬着头皮爬上池边,一步一颤地走过去瞧,眼中映入那张鬼脸,不
  由也低呼一声,身子都僵了。
  小蛮颤声道:“这……只怕不是个……”那“人”字却始终说不出来,一时
  大屋子里只余那池边龙嘴的流水声,愈令人觉得毛骨耸然。
  大美人屏息静气,似乎只要略一出声,便会将这“妖怪”惊醒似的,她玉额
  上冷汗涔涔而下,妙目忽瞥见那张鬼脸边上的细缝,心中一动,对小蛮道:“莫
  非他脸上戴着面具哩?”鼓起勇气伸手去摸,只觉触手十分光滑,哪是活物的皮
  肤,便稍扶起那“妖怪”的头,见他耳边穿过一条细细的金丝,心中已能肯定:
  “果是戴着一张面具。”胆子一时壮了不少,当下去摘他脸上的那张面具……
  小蛮双手捂目,害怕那面具后边还有一张更可怖的脸,忽听大美人轻轻地
  “啊”了一声,吓她得心儿剧跳,哆嗦道:“是…是什么?”却久久不闻声音,
  悄悄露出一丝手缝,看见她主子正凝目瞧着那人的脸,神情已没有丝毫惊惧之
  色,战战兢兢转目望去,顿时也发出一声轻呼,不禁呆住了。
  原来除去面具的那张脸,竟是美如冠玉,其上剑眉秀目,刀鼻柔唇,虽然嘴
  角挂着一缕血丝,却仍令人心跳不已,小蛮自打娘胎里出来,还从没看见过这般
  俊美的男人。
  而大美人心中的震憾,并不只是因为那张脸的俊美,更缘不知道哪个地方,
  竟跟她最痛爱的弟弟有几分神似。
  原来这大美人正是荣国公贾代善之孙,工部员外郎贾政之女,也就是宝玉的
  亲姐姐贾元春,此时入宫已两年有余,却还从未遇得皇帝宠幸,只为迎晖馆的一
  名才人。
  小蛮道:“这人的衣服不是宫里的,而且身上还有许多血迹,不知是个什么
  人?”
  元春没答,妙目瞧了世荣一遍又一遍,那脸上的眉目鼻口明明皆跟宝玉大不
  相同,却总奇怪地令人觉得有几分神似。
  此时北静王世荣已慢慢转醒,只觉通体无力,虚汗一阵阵地发出来,待欲开
  口求助,却也不能。突闻屋外脚步声杂起,间中夹着兵忍碰撞声,有人喝道:
  “这里是什么所在?也得进去搜搜!”他心中蓦地狂跳起来,暗叹道:“终究还
  是命丧于此!”又想待皇上查明他的身份,十成定是那诛联九族之罪,念及紫姬
  等几十房娇姬爱妾,不由肝肠尽碎。
  元春与小蛮也听见了声音,花颜霎成白纸,心里均想:“这濯娇池乃皇上赐
  与吴贵妃专用,若发觉我们偷偷使用了,已不知降个什么罪哩,更况且这里还有
  个来历不明的帅男人。”
  这时那些脚步声愈近,怕是已到了门口,又有个不阴不阳的声音细声细气地
  道:“孙统领叫他们千万小心,这儿便是吴贵妃最喜欢的濯娇池哩,切不可弄坏
  一丁点东西,否则你我万万担当不起。”
  即听先前那声音暴喝道:“你们听见夏公公的话没有?要是谁毛手毛脚碰坏
  了东西,我定砍了他的脑袋!你、你、你,还有你跟我进去,其余人都在外边守
  着。”
  元春与小蛮躲藏已是不及,慌乱中扯过帏幔将世荣遮住,方才转过身来,已
  见那边鲛绡掀起,为首两人一个是宫中禁卫统领服饰,另一个却是名黄衣太监。
  那两人方要踏前,忽见那池对面跪坐着两个美人,身上只拢绕了薄薄纱绡,
  裸着粉搓雪揉的肌肤,秀发上还湿淋淋往下滴水,脸色不由同时大变,要知偷窥
  宫中嫔妃可是挖目的大罪,慌得那太监连声尖叫道:“该死!快出去!快出
  去!”孙统领急忙转身,张臂拦住后边的禁卫,喝道:“快滚快滚!”几人连滚
  带爬疾退而出,眨眼间已走个一干二净。
  元春与小蛮万分狼狈,呆跪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听那太监在外面颤声叫道:“里面的是哪位娘娘?臣等莽撞,罪
  该万死!罪该万死!”
  元春认得刚才闯进来的那太监,正是宫里的大红人夏公公,哪敢相欺,只好
  应道:“妾身是迎晖馆才人贾元春。”
  夏公公一听,暗中庆幸:“还好不是今上最宠爱的吴贵妃。”心中稍定,又
  道:“原来是贾才人,怎么深宵于此呢?”
  元春只得如实招了:“今夜甚热,妾身一时睡不着觉,便到这儿来…来…”
  后边的话,也不知是细若蚊声还是根本没说。
  夏公公心中已是明白,暗忖道:“原来这贾才人偷偷溜到这儿来沐浴,但这
  可是吴贵妃专用的濯娇池,嘿嘿,我们刚才撞进去之事,谅她也不敢报上去。”
  心中愈定,道:“今夜有刺客闯入宫中,臣奉旨与孙统领各处搜寻捉拿,不想一
  时鲁莽,惊扰了贾才人,还望恕罪。”他是当今宫里最红的几个执事太监之一,
  还不怎么把一个才人放在眼里,口气渐渐也有些硬了起来。
  小蛮一听“刺客”两字,不由吸了口气,朝元春指指遮于帏幔之下的那人,
  便要开口叫唤。谁知元春却将食指竖搁唇前,示意她莫出声,迳朝外边道:“不
  知者不罪。我只带着一个丫鬟来这儿,再没有瞧见别人,夏公公与孙统领要不要
  再进来查查?”
  孙统领不太明了宫中嫔妃的势力强弱,只想少惹为妙,却听里边那贾才人记
  住了自已的姓,慌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们还有许多处要搜寻,这就走。”
  夏公公也不想惹什么麻烦,朝屋里道:“臣等拜退。”便与一干禁卫走了。
  元春听得外边脚步声远去,方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又有些担心地道:“不知
  那夏公公,回头会不会向皇上告我一状,说我私用了吴贵妃的池子?”
  小蛮柳眉竖起,道:“他要是敢告姐姐,姐姐便说他强闯浴池,欲行不轨,
  瞧皇上在乎戴绿帽子还是只宠那狐狸精!”

  元春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之事?”心中仍然惶惶不安。
  小蛮疑惑道:“这个戴着鬼面具的人,定是夏公公他们要捉拿的刺客,刚才
  姐姐怎么不将他交出去?”
  元春掀开帏幔,凝视着世荣的脸,道:“若我们把他从这地方交出去,难免
  会令人生疑,只怕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哩。”
  小蛮再不想在此呆下去,道:“那我们快点回去吧,狐狸精喜欢的地方果然
  大大不祥。”
  元春仍望着世荣的脸,竟然有点发痴,道:“把这人留在此处,明天叫人拿
  了,严刑之下,不定将我们也曾在这儿之事招了,待传到皇上耳内,我们便又麻
  烦了。”
  小蛮一呆,喃喃道:“那又如何是好?”
  元春转首瞧瞧小蛮,道:“或许寻个妥当地方,先将他藏起来再说。”
  小蛮双手一摊,道:“能藏到哪儿去?这宫里到处都有人。”
  元春沉吟道:“不如藏到我们迎晖馆里去,反正屋子那么多,我们不说,便
  无人会知晓。”
  世荣听在耳里,不禁暗暗感激,心道:“这美人儿不但貌若天人,心肠又是
  极好,与我素昧平生,却想救我。”
  小蛮慌得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你我藏了个男刺客在身边,若哪天被
  人发觉了,那还不是个凌迟的死罪,再说迎晖馆离此处这样远,我们搬得动他
  么?”元春一听也是,只得将打算作废。
  两人一阵头痛,皆没了主意。
  小蛮忽瞧瞧四周,露出一副恶狠狠状,对元春道:“我们不如……不如将他
  推到池里去,让他自个儿淹死,到时便是被人发觉了,他也不能开口说我们曾在
  这里。”
  余者两人皆吓了一跳。世荣心道:“这小美女样子万分迷人,心肠却是大大
  的不好哩,居然想把我活活淹死,若我真的成了溺死鬼,到时便夜夜缠着你。”
  元春却“哧”地一笑,瞧着小蛮道:“说得这么狠,我可是不敢推他下去
  的,你敢吗?待他变成了溺死鬼,晚晚去梦里寻你,到时可别害怕哦。”
  小蛮听了,脸色大变,朝地上的昏迷状的男子瞧了瞧,不禁打了个寒战,拍
  拍自已的脑瓜惨叫道:“天呦!那该如何是好呀?天都快亮了。”
  元春秀眉紧蹙,又苦思冥想许久,再寻不出另外的法子,但若叫她就此离
  去,扔下这个跟宝玉几分神似的人不管,却总是于心不忍。
  忽见小蛮眼珠子一转,拍手叫道:“对啦!难道姐姐忘了,离这不远处不是
  有个藏锦坞吗?去年海外茜香国女王进贡了几百盆奇花异草,本存放在那里,后
  来皇上宠幸那狐狸精,便命人将那些花草都移到她的织霞宫去了,坞中的花匠杂
  工也都跟着搬走,如今那儿再没什么人去,而且离这里不过近百步之距,我们何
  不将此人藏到那儿去?”
  世荣一听,立觉不妥,心中叫道:“什么鬼主意!你这笨丫头也不仔细想
  想,难道宫中禁卫会放过这样的地方不搜么?藏到那儿去,还不等把我于往虎口
  里送!”
  元春却是大喜,她再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便道:“也只好这样了,走一步
  瞧一步吧。”两人便抹干身子,穿好衣裳,捡起那张摘下的鬼面具,又仔细整理
  了大屋内的摆设,方一人一边搀扶起世荣,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避忌,半拥半拖
  地往那藏锦坞而去。
  虽然濯娇池与藏锦坞只不过百十步距离,但两个美人却走走歇歇,花了近半
  个时辰,才将世荣搬到,皆已累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只见那藏锦坞临水而筑,外围一道篱笆,内里数盈修舍,粉垣微坍,爬满绿
  萝,遍地是残盆碎瓷,略显破旧荒僻,却是清气袭人。
  趁着月光可见二门上一副对联:“静倚平湖无烦恼,悄居竹林自天然。”
  世荣浑身无力,心中却清醒,见门口一片泥土地上脚印零乱,一直揪紧的心
  方才放下,寻思道:“真是侥幸,看来已有禁卫到这儿搜寻过了,如没料错,这
  地方反而暂时无虞。”
  两美人将世荣扶到一间屋中,安放一张床榻之上,立时各自软倒。小蛮瘫坐
  在一张满是尘埃的几上,用袖子拭去额头的汗,悻悻地瞪着半昏迷状的世荣道:
  “今晚真见鬼了,竟惹上了这个大麻烦。”
  元春倚在墙边,心情却轻松起来,笑道:“佛祖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
  图也。”
  小蛮双手合什,口中道:“阿弥陀佛,我可不存什么奢望,今生只要逍遥自
  在就心满意足了。”
  元春瞧着她笑,又道:“做了这件善事,说不定过几天佛祖便让皇上瞧见
  你,到时别说逍自在,便是荣华富贵也都有了。”
  小蛮怔怔道:“可这人却是个刺客,或许就是要来行刺皇上的大逆不道之
  徒,我们千万别救错了人才好。”
  元春也发起呆来,迷茫地望着世荣那张奇美异俊的脸,怎么也不能相信他是
  一个刺客。
  小蛮只想立时回到自已舒适的床上好好地睡一觉,第二天起来把这夜的怪异
  经历忘个一干二净,道:“我们快走吧,是死是活,瞧他自个的造化了。”
  元春点点头,却道:“这湖边夜凉,他身上又受了伤,就这么躺着,定然捱
  不过去。”迳在屋中翻箱倒柜,寻出一床花匠杂工没带走的被褥,见小蛮老大不
  情愿帮忙,只好亲自去为世荣盖上。
  世荣更是感激万分,心中暗诺道:“若我能逃过此厄,他日夺了天下,定将
  这美人立为皇后。”
  小蛮困倦万分,心里又害怕,便再催促道:“天已快亮了,若还不走,馆里
  那些太监丫鬟可要发觉我们不在了。”
  元春只得答应,走时又回头瞧了世荣一眼,不知怎么,心里竟生出一丝不舍
  之情。
  ************
  宝玉悄悄回到院中,见大小丫环皆已睡下,便胡乱洗漱一番,蹑手蹑足地进
  到里屋,自已从衣橱寻了套小衣更换,谁知忽从后边环来一双白臂,两只柔荑拿
  住了腰头的结子,熟悉无比地帮他松解那大红汗巾。
  宝玉小声笑道:“还是吵醒你了。”回过头去,见袭人身上披着件银红纱
  儿,里边是一只青缎肚兜,底下垂着白绫细折裙,秀发散落,遮了半边的脸儿,
  一副娇慵迷糊模样,两眼正惺忪地乜着他,慢声道:“一回胜过一回,如今越发
  的晚了,反正我也管不着你。”
  宝玉陪笑道:“姐姐莫生气,以后再不这么晚了。”
  袭人道:“信你才怪哩,自个数数这话说过几回了?”
  宝玉正容道:“这回定是真的了,不信来日验证。”
  袭人懒得跟他认真,又道:“谁帮你开的门?我怎么没听到。”
  宝玉跟白婆婆学了轻功,如今已能高来高去,刚才自是翻墙而过,哪曾叫
  门,但又不便告诉袭人,只好撒谎道:“是佳蕙,她正好起来小解,我只叫了一
  声,她就开门了,因此姐姐没有听到。”
  袭人帮他换好了衣服,眼角瞥见窗纸已是微白,轻叹一声,道:“快睡吧,
  天都快亮了。明天晚些起来,叫个小厮去学里找先生,就说头痛,不去了。”
  宝玉只觉困倦非常,应道:“也好,反正这几日老先生有事,叫他那个俗不
  可耐的孙子代课,没什么意思。”
  袭人听他说起学里,忽想起一人,冷冷笑道:“代课先生俗不可耐,却还有
  个知情识趣的秦相公陪着呢,怎说没意思?”
  宝玉脸上阵青阵红,强笑道:“姐姐莫听别人乱说,我与他不过有些亲近罢
  了,便有些无聊人喜欢嚼舌头。”
  袭人曾亲眼瞧见宝玉与秦钟胡闹,何止是从别处听来的,当下沉脸不语,只
  怕接了话惹恼了他,两人便不用睡觉了。
  宝玉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不禁有点慌了神,毕竟袭人是他床上的“开山鼻
  祖”,焉能不在乎,因而又笑道:“这会儿别人都睡了,我们到床上躺着聊去,
  边说话边养神岂非最好?”
  袭人心头一荡,想起他早上许过的话,俏脸顿时晕起,却道:“快快去睡
  吧,都这么晚了,你明儿便是睡上一整天,只怕也补不回来哩。”只推他上床
  去。
  宝玉心里有鬼,只想讨好她,哪里肯放人,死拉住她的手硬扯上床去,抱着
  在怀里笑嘻嘻道:“早上不是说了,今晚要好好与你陪罪么。”
  袭人被他一抱,身子就酥了,急道:“别闹了,我的好二爷,现在真太晚
  啦,若想……想要,人家明晚再好好陪你。”双手抓紧衣襟,挣扎着只要回自已
  的床上去睡。
  宝玉天生就是一副贱骨头,原本只想讨好袭人,并无十分兴致,见她娇嗔不
  依,反而来了情欲,翻身将其压在身下,两手上下乱摸乱窜,笑道:“明晚是明
  晚的事,欠着债我可睡不着。”
  袭人不喜欢他这话,僵了身子道:“原来是要还债,那可不用你还啦,今晚
  不用明晚也不用,快放人家起来。”
  宝玉听出她恼了,忙低声道:“我如实招了,此刻真是想极了姐姐,不信你
  且去问它。”一手拿了她的柔荑,放到自已的裆处。
  袭人一摸,立时晕红了脸,原来宝玉裆里那物已发了起来,虽只是半软半
  硬,却已肥硕得令她手掌合握不拢,且隔着小衣还传过阵阵烫热来,僵硬的身子
  顿又软绵如酥,眼波似醉地乜着公子道:“羞也不羞,竟然捉人家的手去碰自已
  的……那东西。”
  宝玉握着她的手揉弄自已宝贝,软语央道:“姐姐可怜,只陪我睡一会。”
  袭人默不作声,过了半响,满面娇羞地指指纱帐,宝玉大喜,忙直起身启钩放
  下,袭人也帮他宽衣解带,主婢两个只略作温存,便在被里调云弄雨起来。
  宝玉不知已跟袭人胡闹过多少回,早就轻车熟路,玉杵刺入贝中,无须费力
  勾探,几下抽添便采得花心。
  袭人双臂缠住公子的腰,闭目细细感受,不过数十抽,底下已是泞泥不堪,
  她生怕蚌汁弄脏了床单,腾出一手探到衣服堆里乱摸。
  宝玉道:“这会儿不搂紧你公子,还想做什么?”
  袭人哼哼道:“被你玩出许多水哩,不寻条汗巾儿垫着,明天起来就好看
  了。”手忙脚乱间,只找不到可用的汗巾,便对宝玉撒娇道:“你且缓一缓,好
  让我找东西。”
  宝玉想起与她的第一次,也是这般的婆婆妈妈想东顾西,重重地撞了一下花
  心子,笑道:“真是丫鬟的命,你就不能什么都不理不睬,好好地享受一回
  么?”
  袭人只觉又酸又麻,却忽然间没了兴致,咬了咬唇,幽怨道:“人家就这命
  哩,注定了!”
  宝玉怕她胡思乱想,忙道:“谁说的!今晚你就先做一回奶奶,咱们演个鸾
  凤和鸣。”玉茎连刺数下至底,竟采不到花心,原来袭人兴致锐减,那宝贝也随
  之悄然平复。
  袭人心头一震,颤声慌道:“莫乱说,折死我呢。”
  宝玉道:“你怎就受不起?不定你将来荣华富贵,而我却泥猪土狗哩。”
  袭人心惊脉跳,只想着宝玉说的“奶奶”两字,神饧气缓道:“你说鸾凤和
  鸣,那……那不是形容人家……人家夫妻相偕么?”
  宝玉笑道:“要你当一回奶奶,我们不扮夫妻又扮什么?”
  袭人屏息静气了一会,虽然害怕,却终熬不过那久藏心底的渴盼,瞧着宝玉
  道:“这么玩你才高兴吗?”
  宝玉道:“姐姐若不喜欢,我们就玩别的,反正今晚你不是丫鬟,嗯……不
  如我们来扮……”
  谁知袭人却打断道:“就扮做夫妻,但奶奶二字却是下人叫的,那……那你
  该唤我做什么?”
  宝玉便笑道:“娘子,你的花心儿溜哪儿去了?我怎么寻不着呢。”
  袭人听了“娘子”这一声,刹那间神魂皆化,只觉从前对这公子所有的好,
  总算没有丝毫白费,鼻音如丝地嘤咛:“不知道。”她此刻心畅神怡,淫情顿
  返,池底那粒嫩心子迅速勃起,转眼间又被宝玉采到。
  宝玉的龟头已揉到那一粒嫩腻,却仍左勾右探地耸弄,道:“还是寻不着
  哩,娘子指点一下迷津可好?”
  袭人被他采得筋麻骨软,颊染桃花地娇喘道:“不来啦,你老是想……想羞
  人家哩。”一缕清腻的蜜汁已从玉沟里拉丝垂下,无声无息地滴注床单。
  宝玉故作生气,道:“你既为我娘子,怎么还放不下脸皮?”又凑近她的俏
  脸,轻声哄道:“乖哩,快说给我听。”
  袭人眼波似醉地瞧着面前男儿,望着他那张怎看怎顺的俊脸,细若蚊声道:
  “那你再叫我一次。”
  红楼遗秘(三十二回)
  (三十二回)吾心颦颦
  宝玉在她樱唇上吻了一下,温温柔柔地唤道:“好娘子。”
  袭人只觉耳膜发麻,心中再无他求,便将那矜持尽弃,说出淫话来让宝玉快
  活:“奴家嫩嫩的花心子,不正被你的大棒头压在下边么?嗳……就……就是那
  儿哩,快被你揉碎了呢,嗳……好……好酸……嗳呀……”嘴里浪着,下边还轻
  拆玉股,把那幽深处的花心儿来就公子的龟头。
  宝玉身心皆畅,哼道:“姐姐今晚最好。”当下大开大合狂野耸弄,清腻的
  花蜜因被肉棒来回的肆虐,早成了粘黏的白浊。
  袭人如痴如醉,早将寻汗巾儿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阴中蚌汁如泉涌出,把
  床单被褥粘了东一块西一块,又捱了数十抽,花心子渐渐麻硬,突一下被宝玉揉
  得狠了,蕊口绽开,咬着被头娇哼一声,心甜意洽地搂住公子丢了。
  宝玉只觉滑浆涂杵,茎首微麻,心知俏丫头已被自已搞丢了,却依旧勇猛如
  初,不一会又搅得她美意连连。
  袭人也极眷恋,却见天色渐明,深恐有谁醒来撞见,打算再陪公子草草玩一
  回即罢,当下做出许多娇姿艳态,只想快快哄出他的精来,谁知直到泄意又生,
  仍不见宝玉有那要射的意思,不禁有点急了,娇声道:“我的好二爷,怎么还…
  还不出来?天都快亮了,要是别人起床看见,我可就死了。”
  宝玉素来不能耐久,但因昨天才跟凤姐胡闹了一个下午,加之周身气脉已跟
  胸口的灵通宝玉交汇融通,此番竟格外持久。
  袭人香汗淋漓,抓着锦被拚命死忍,只想等公子精来一起对丢,怎奈阴中快
  美如潮,苦苦捱了数十下,魂一荡霎又地丢了一回,而宝玉却依然坚固不泄,玉
  面潘安涨成了红脸关公,只一味狠插疾刺。
  袭人阴内已如泥淖,却片刻缓不过来,挨了许久,花心又渐酥麻起来,心中
  骇然,只怕过不百十抽,便得再死一回,她极少见宝玉这么勇猛过,慌得底下娇
  呼道:“我的爷,还没有要来的意思么?”
  宝玉点点头,粗着脖子道:“好姐姐,你再浪一点,定能将它哄出来。”
  袭人娇白宝玉一眼,大嗔道:“人家都快成荡妇了,你却还嫌不够浪?”生
  怕又要比公子先丢,无奈间只好抛开羞涩,将玉腿往两边大大劈开,自已用双手
  高高擎着,摆了个最令宝玉着迷的姿势,口中又流出些往日不肯的娇声涩语,低
  低媚诱道:“袭人又要丢了,这次爷也陪人家一块来好不好?”
  宝玉也知时间紧迫,心急之下,那精更不能泄出,疾刺之下,但听袭人娇哼
  一声,已是丢得花容失色。
  待袭人丢过第三回,宝玉又努力了许久,却越发不见动静,但听身下娇婢连
  连讨饶:“真不行了,若是再丢,袭人可就死啦。”
  宝玉转首望向窗子,见外边已是微微发白,无奈之下,只好拔杵退出,望着
  自已那包满白浆的大肉棒,垂头丧气道:“真是奇怪,今回竟这般难出,暂且作
  罢,晚上再说吧。”
  袭人连丢三次,百骸俱散,心满意足,却怕宝玉憋得难过,晕着脸想了好一
  会,终下了决心,樱唇凑到他耳心细如蚊声道:“要不人家用……用嘴帮……帮
  你弄出来?”话还没说完,雪白的脖子便已染红了。
  宝玉已享受过凤姐与秦钟的嘴,却还从来没有尝过袭人的,虽然曾经求过几
  回,却始终不得玉人点头,如今听她自已要送上门来,心中顿时大喜,吻了又吻
  她的玉颊,道:“果然是我的好娘子。”
  袭人为己解羞道:“今回若不给,日后你定是还要闹的。”寻来汗巾将宝玉
  那巍巍颤颤的大肉棒细细拭净,柔荑扶着,慢慢俯下玉首,樱唇轻启,软软地噙
  住了那红油油的大蘑菇。
  宝玉终于如愿以偿,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到自已最腌脏的东西触到了这美婢
  最矜持的地方,整条脊骨都麻了。
  袭人的“口技”虽然远不如凤姐与秦钟,舌儿不够灵巧,吞得也不够深,牙
  齿还不时地刮人,但其脸上那娇娇怯怯又羞不可奈的神情,却叫宝玉美到天外去
  了。
  不过盏茶光景,宝玉已觉有些要射的意思,扶着袭人的头低哼道:“姐姐且
  套快些,再往深处含一点,方才更妙哩。”
  袭人娇白了公子一眼,含糊不清道:“规矩这么多,求别人弄去。”却真的
  依他所教,玉首一浮一沉地快了些许,又将樱唇尽力往肉棒根部套去。
  宝玉龟头前端顶到她深喉处的娇嫩之物,只觉奇软异滑,实在美不可言,马
  眼张翕起来,射意已是迫在眉睫。
  正于要紧关头,忽听得屋外“哐啷”一声,不知是谁碰倒了脸盆,吓得袭人
  慌忙吐出宝玉的肉棒,手足无措地伏于他腿间,哪敢再动一下。
  只听大丫鬟碧痕骂道:“死丫头,一大早就毛手毛脚的,吵醒了宝玉,瞧我
  不扎你!”原来外边已有人起床了。
  袭人慌了起来,对宝玉央道:“好二爷,且放袭人走吧,今晚你想怎么便怎
  样好么?她们不定就进来的,晴雯也差不多该醒了。”
  宝玉虽然箭在弦上,憋得万分难过,但别人他可不在乎,对晴雯却是万万不
  能,只好点了点头。
  屋外声音越来越杂,袭人再不敢呆在宝玉床上,草草整了衣裳,帮宝玉拢好
  被子,又在他额头甜甜地亲一下,才蹑手蹑足地溜回自已的床上去。
  两人躺着各自迷乱,忽听晴雯在那边床冷笑道:“这般瞒神弄鬼的算什么!
  做便做了却又怕人知,来来去去的岂不嫌累?”
  袭人一听,便知刚才的荒唐被睛雯发觉了,心中亦惊亦羞,却又隐隐夹着一
  丝喜悦。
  宝玉却如五雷贯顶,吓得目瞪口呆,哪敢吭气半声,心中好生后悔起来,躲
  在被窝里自怨自艾了许久,终抵不过那极度的困倦,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
  白玄横躺在床上,两眼巴巴地望着屋梁,心中百无聊赖,虽外边阳光明媚,
  他却只能呆在房间里,因为他前夜才捱了一剑,身受“重伤”,此刻总不能活蹦
  乱跳地到处去吧。
  他摸摸胸口,一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心里得意起来,忖道:“凤凰涅磐大
  法果然非同凡响,我只不过略得皮毛,竟然就有这等奇效,待他日大功告成,那
  还不是天下无敌!”
  想到此处,意气风发,怕外边有人听见,只咧着嘴无声笑笑,手臂忽搁着被
  中一物,便摸了出来,却是一柄蟒皮短匕,双手握住往两边一分,只听“铮”的
  一丝悦耳金鸣,刃部已脱鞘而出,昏暗的屋内刹那晃起一道冷入骨髓的幽光,犹
  如春水清冽,又似美人眸凝,不正是他从“午夜淫烟”满连手里夺来的那柄绝世
  名刃——美人眸。
  白玄轻吟道:“如我美人星眸冷,任你铁汉肝肠断……肝肠断……”摘了根
  头发,对着刃口一下下吹去,果真是吹发可断,转眼两指间的头发只剩下短短一
  截,心神也随之飘荡遥远,情不自禁忆起两年前遇见的那个天仙来……。
  他正把玩得如痴如醉,忽听有人敲门,接着听见殷琳那动听的声音:“阿
  玄,你醒了么?”
  白玄慌忙将刃还鞘,复塞回被中,又躺正身子,扯好被单盖了,才应道:
  “早醒了,快进来。”
  殷琳推门进来,走至床边,身子微倾,去瞧他的气色,关切道:“怎样了?
  阿竹说你也不肯让他帮你换药。”
  白玄一见到她就觉开心,笑道:“我都说没扎到要害,已经快好了。”
  殷琳道:“但他们说你流了好多血哩,让我瞧瞧伤口,别发炎了还不知。”
  见白玄僵着不动,以为他仍是害臊,自个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立道:“好,
  我再不睬你了,让你自生自灭好啦。”转身就走。
  白玄忙拉住她的手腕,道:“不换药,就不能陪我聊聊天么?在这屋子躺了
  两天,都快闷死我啦。”
  殷琳道:“不乖便不陪你。”说了这话,脸已微微发晕,目光转落到白玄捉
  着她玉腕的那只手上。
  白玄脸上一热,赶忙松手,心中急寻话题,瞧见她脸上略有倦色,便笑道:
  “昨晚太热了,睡不着觉是么?”
  殷琳摇摇头道:“到天快亮时才睡了一会,不过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
  说到这,神情竟似有一丝悸色。
  白玄一怔,问道:“而是什么?”
  殷琳道:“昨晚我和爹娘从东太师府回来,碰上了那个采花大盗。”
  白玄忘乎所以地猛坐起来,道:“有没有捉住他?”他对自已的师父有十足
  的信心,何况还有个出自武林名门的师娘在一起,心料那采花大盗十有八九难以
  逃掉。
  殷琳瞧瞧他,却道:“你坐起来干嘛?动作还这么快,小心伤口呀。”
  白玄忙做状捂住胸口,道:“睡得背都麻了,你就让我坐一会吧。”
  殷琳将枕头竖起,垫在床栏让他靠着,道:“不但没有捉住他,而且爹和娘
  两人联手,竟也不是他的对手。”
  白玄大讶道:“区区一个采花盗,能有这么利害?”要知他师父的伏虎拳,
  可是被少林罗汉堂圣僧了空赞誉为“近千年来伏虎拳第二人”的。
  殷琳忧心忡忡接道:“娘好象还吃了点亏,回来后便有些神不守舍的,爹问
  她伤着哪儿了,她却总说没有。”
  白玄“啊”地一声,道:“怎么没人来告诉我?我这就瞧瞧师娘去。”立时
  就要下床,原来林慧嫱平日极痛爱他这个徒儿,待若半个儿子,因此他自是十分
  着急。
  殷琳见白玄甚是担心她娘,眼中微露出一丝欢喜之色,却按住他道:“不急
  这一刻,你身上有伤哩,娘现在又没什么不好,你听我说后边的事。”
  白玄这才作罢,听殷琳道:“虽然爹和娘没能擒下那采花盗,却总算阻了他
  一会,之后东太师府宴罢的各路群雄就赶到了,其中有几个是昨天来过这里的,
  对了,那个武当派的冷然你还记得吗?”
  白玄一听冷然这名,便绷了脸道:“怎么不记得,当今江湖上最红的十大少
  侠之一呗。”
  殷琳却神出望外,也没注意白玄的神情,接道:“幸好围剿的人当中有他,
  否则昨夜不知多少人要折在那采花盗的手上。”
  白玄见殷琳此际神情,便如昨日看那冷然的神情一模一样,心里想她何曾对
  我如此过?顿如打翻了醋坛子,满怀皆酸,冷冷道:“难道那采花盗叫他捉住
  了?”
  殷琳又摇摇头,道:“那些人皆是名镇一方的高手,十来个一齐围攻那采花
  盗,却还是拿不住他,到后来,他脱不了身,便使出一样十分邪门的功夫,身形
  快得惊人,竟一拳将东海龙宫的万寿相田冠打死了。”
  白玄越听越惊,一时淡了醋意,骇道:“传说那万寿相田冠的龟甲神通刀枪
  不入,比少林铁布衫还要略强一些,竟然一拳就被打死了?”顿了一下又问:
  “最后怎样?又被他逃掉了?”
  殷琳道:“听说他被冷然和东太师府的大总管汪笑山紧追不舍,情急之下,
  竟逃入皇宫里去了,如今是死是活,到此刻仍无消息。”
  白玄喃喃道:“他竟往皇宫里逃?”仔细一想,只觉那个采花大盗的胆魄非
  同寻常,心底竟有些暗暗佩服。
  突见大水牛跑进来,对殷琳叫道:“殷师姐,可找着你哩,武当派的冷少侠
  来了,师父叫你过去见一见。”
  殷琳听了,脸上似乎微微一红,对白玄道:“好好歇着,我下午再过来瞧
  你。”没等他答应,便出门去了。
  白玄瞧着殷琳远去的背影,心头顿时怅然若失,瞪着眼睛对大水牛问道:
  “那家伙来做什么?”
  大水牛道:“他听说师娘似乎受了伤,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白玄恨得牙齿发痒,忿忿道:“‘少林武当是仇家’,我师娘受没受伤,用
  得着他来关心么!”
  大水牛呆道:“好象只听过‘少林武当本一家’嘛,师兄怎么说……”忽瞧
  见白玄脸上的神色,登时吓得把余话硬生生地吞回肚里去。
  到了中午,小师妹翁敏送饭进来,白玄忙问:“那个冷然走了没有?”
  翁敏将篮中碗筷取出,一样样摆在桌子上,答道:“早走了,他见师娘没什
  么大碍,就告辞了,说是在都中还有些事要办。”
  白玄又道:“那你殷师姐呢?回武馆了?”
  翁敏道:“没有,殷师姐陪着冷少侠一块出去了。”说着又帮师兄盛了饭。
  白玄一呆,立道:“是那家伙叫殷师姐陪他去的么?”
  翁敏摇摇头,笑嘻嘻地瞧着他道:“是师娘唤的,说人家冷少侠第一次到都
  中来,人生地不熟的,帮着带带路,办起事来也方便些,还叫殷师姐带他到处去
  看看,顺便游玩一下都中的景色。”
  白玄满怀皆苦,饭也吃得索然无味,思寻道:“那冷然毕竟是大派弟子,身
  为十大少侠之一,更有成为下一代武当掌门之望,师娘自然对他另眼相待了。”
  待翁敏走后,便起身穿了外衣,将那柄美人眸藏在怀里,悄悄地溜出屋子,避开
  众人,漫无目的地沿梨香院外围的小道踱步,一路不知叹了多少个气。
  ************
  宝玉直睡到近午,方被袭人唤醒,说老太太那边已着人请了几回。于是赶忙
  起身洗漱,更了衣过去。
  用了饭回来,眼睛虽仍倦涩,却再无睡意,和衣倒在床上,回味着这几日所
  遇奇事,想起凌采容来,不知再见何时,心中一阵惆怅,不禁轻轻地叹息了一
  声。
  麝月刚好进来,笑道:“又着魔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袭人一早得了公子滋润,容颜焕彩,满心饴惬,正于一旁做针线,微笑道:
  “他叹气呀,十有八九是无缘无故,剩下的那一、两成,定又是纠缠不清的,你
  若问得出个究竟来,那才奇怪哩。”
  麝月道:“偏偏世上就有这种人呦,要是我有闲功夫呀,怎不去想些赏心乐
  事呢?”走过去瞧袭人的针线功夫。
  宝玉听了她的话,思绪不觉转到昨日溪边的旖旎风光,忆起光天化日之下凤
  姐儿那半裸的美态,心中不由一阵销魂蚀骨,继又想到那块因故而名的点翠台,
  一时来了兴致,对晴雯道:“快帮我研墨,我要写字。”
  谁知晴雯却冷冷道:“我才不呢,上回一大早便叫人研墨,结果才写了三个
  字,丢下笔便不见了人影,哄我们白等了一日,今儿我可再不上当了!”
  宝玉观颜察色,立已明白她其实在生早上的气,心中一阵惶恐,待欲出言相
  哄,却见她摔帘去了。
  麝月笑道:“真奇怪,她今天怎这么大的火气?莫非昨晚又输了钱?”便去
  取来了砚,卷起袖口帮宝玉研墨。
  宝玉提笔醮饱了墨,凝神聚思几许,便一气写下了“点翠台”三字,心中甚
  感满意,歪着头左看右看,对袭人和麝月道:“你们都来瞧瞧,这字写得好不
  好?”
  但听背后有人道:“比上回又写得好呢,但不知这点翠台是出自什么典
  故?”声音清甜柔美,却是黛玉来了。
  宝玉回过头来,脸上发热,哪能解释这点翠台的来历,作笑道:“没什么典
  故,一时之兴,胡乱写的。”
  麝月笑道:“姑娘来了最好,我们不识几个字,又哪瞧得懂好坏?”便去为
  黛玉倒茶。
  黛玉上前再看那字,对宝玉道:“你上次答应帮我写的匾呢?不如现在就还
  人家吧。”
  宝玉瞧着她道:“若我写了,你当真会挂到门斗上?”
  黛玉也望望他,道:“你若真的帮我好好写,人家怎不敢挂呢?”
  宝玉道:“好,今天就写与你,嗯……写什么字好呢?”
  黛玉抿嘴浅笑,道:“我不知道,你想写什么字给我好呢?”
  宝玉搔搔头,岂敢胡乱应付,便背着两手于屋内来回踱步。
  黛玉也不催他,坐到袭人旁边看她做针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不时抬
  头瞧宝玉一眼。
  宝玉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心道:“我曾送她‘颦颦’两字,平时这么叫了,
  也不见怎么答应,不知她心里喜或不喜?何不趁此试探一下。”便叫道:“有
  了,妹妹请过来。”
  黛玉走到他身边,含笑道:“人家坐着你就不能说么,也罢,瞧在写匾的份
  上,且听你的,嗯,要送我什么字呢?”
  宝玉把嘴凑她耳畔道:“就写‘吾心颦颦’这四字如何?”
  黛玉一听,脸就红了,心中“怦怦”乱跳,乜了他一眼道:“你且说说,这
  几个字却是什么意思?”
  宝玉本意实为:“我心里的颦颦。”也可作“颦颦在我心里。”但这些话他
  又如何敢说出口,因而早已想好说法,堂而皇之道:“当日初见妹妹,即送‘颦
  颦’二字,乃源自《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妹
  妹眉尖若蹙,是以眉既颦颦,心中自亦颦颦,正谓貌由心生也,因此书匾‘吾心
  颦颦’这四字于门斗之上,别人一见,即知主人心境矣。”
  宝玉说得天花乱坠,但黛玉又是何等的兰心慧质,隐隐觉出其中轻薄之意,
  心中如痴似醉,面上却有些挂不住,忽沉了脸,含嗔带怒道:“常听别人说你喜
  欢杜撰,果然没错,人家求你写个门匾,你也要趁机编派一番,我且问你,你见
  我眉尖若蹙,就知我心中也然了?殊不知我成天乐不可支哩,哼!欺负人的东
  西,不要也罢。”说完转身就走。
  宝玉慌了,忙道:“皇天在上,宝玉绝无丝毫编派之意,妹妹既不喜欢,我
  再想别的字。”欲去拉她,却被她摔手而去。
  麝月正棒茶进来,道:“林姑娘只来一会了,怎么就走了?”宝玉脸上阵红
  阵青,哪能答她。
  袭人抬头,两眼却不仍离手中针线,笑道:“他说了一通难懂的话,却叫林
  姑娘听出又是在损人了,因而给气跑了。”
  麝月摇摇头道:“不在一起便想,到了一块却又要闹,真真没你们的法
  子。”
  宝玉颓然坐入椅内,百般揣测黛玉方才所嗔,痴痴地更是难以自解,寻思道
  :“莫非她觉察出了我的真意,心里却不喜欢,所以……”渐渐地没意思起来。
  屋里两婢见他痴魔起来,正没主意,忽见小丫鬟春燕跑进来道:“秦相公来
  了,说要为二爷请安呢。”
  宝玉一听是秦钟来了,顷刻还了点精神,道:“快请他到书房,我这就过
  去。”
  两婢你眼望我眼,皆不说话,待宝玉出去,袭人生气道:“这人来做什么!
  宝玉不去上学,他便跟着不去上学了,好容易才在家里呆一天,却还要缠上门
  来。”
  ***********************************
  附言:这里对一些朋友前段提出的疑问做点解释,这几篇都属于原来的《诛
  邪》系列,但因出版方认为还是独以《红楼遗秘》为书名较为吸引人,所以又改
  了回来,《诛邪》这个书名以后将不再使用。
  至于没有全部在网上贴齐,则是应出版方的要求,考虑到销量与盗版的问
  题。喜欢此文的朋友请多体谅,暂且胡乱玩看,或许等一段时间后再补全吧。
  有几位朋友置疑用于北静王世荣的笔墨是否过多了,其实从一开始就能看出
  一点端倪,这个人将与白玄同为书中亦正亦邪的两大对角,他们与宝玉会有微妙
  互动,时敌时友纠缠不清,三人各因际遇,分别成魔、入邪、生痴即是此书的主
  线。
  曾经看过许多精彩的书,总遗憾其中一点:那些反角的描写大多力道不足,
  使人不能彻底地过瘾,因此我将在此书中做一个大胆的尝试,即投入他们两个的
  笔墨不逊于宝玉的分量,希望能产生一种势均力敌的紧张效果,自信到时不会令
  太多的人失望。
  有朋友挺喜欢世荣这个角色,也有人说一看到他就讨厌,这正是我想暗地里
  制造的一种效果,不愿我书中的反角只是千篇一律的简单脸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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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回)千手仙娘
  宝玉到了书房,见秦钟躬身长揖,道:“听说二叔身上欠安,所以跟学里请
  了假,过来探望。”
  宝玉忙上前扶起,上下打量,见他今日穿了领紫衣,比往时愈显妍秀,眉目
  传情道:“说了十天半月,却到今日方来,莫非我不生病,你还不来?”
  秦钟见了宝玉神色,心中一暧,但身在内院,不敢放肆,问道:“二叔身上
  可大安了?怎么今早没去上学。”
  宝玉牵了他的手,道:“坐下再慢慢说。”便于桌前对坐了。
  秦钟忽见那边软帘掀起,进来个锦裳丽裙的丫鬟,手里捧着茶,他眼睛只稍
  稍一掠,已认得是在“宁国府”见过的袭人,心知这丫鬟比别个不同,慌忙摔了
  宝玉的手,站起来道:“怎敢有劳姐姐倒茶,让我自已来才是。”却见袭人面无
  表情地放下茶,转身便走出了书房。
  宝玉知袭人心里不乐意,也不恼她,对秦钟笑道:“你只管坐着,丫头跟前
  你我皆是一样。”
  两人说了一会没要紧的散话,秦钟又问:“宝叔是哪里不好?”
  宝玉见他十分关切,心中感动,底下伸出手去,又握了他那女儿般的嫩手,
  笑道:“不过昨晚睡得迟了,想赖个学,就叫人去报头痛了,倒累你担心哩。”
  秦钟见宝玉亲近过来,心中甚慌,忙朝他打打眼色,示意不可。
  宝玉见了秦钟那羞怯模样,反而十分喜欢,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有外人来
  时,那些大小丫鬟皆自回避,我若不唤,她们定不会进来的。”秦钟却仍忸怩不
  安,因在宝玉书房内,只觉百般不自在。
  宝玉见状,挪过椅子贴近秦钟,小声笑道:“若说我身上不舒服,倒真还有
  一样。”
  秦钟一怔,忙问:“宝叔哪儿不舒服呢?”
  宝玉将他手儿拿到自已裆前,悄声笑嘻嘻地道:“便是这儿,早上跟袭人闹
  了,却没能出来,一直憋着哩。”
  秦钟顿然红了脸,他是阴阳皆好,想起袭人的模样,心中不由一荡,瞧着宝
  玉细若蚊声道:“现在能出去吗?”
  宝玉点点头,却小声道:“外边天热,我这屋里倒还凉快些,真不用怕
  哩。”情欲已动,握着他的手便在自已的宝贝上捏弄起来。
  谁知袭人并没有远去,躲在帘外掀了一丝缝儿望里偷看,见他们就在房中乱
  来,羞得面红耳赤,心中焦急万分,却想不出什么阻拦的法子,一时走不甘心,
  不走又看不下去。
  秦钟摸到宝玉裆里的玉茎,只觉已肥肥硕硕地粗涨起来,不禁口干舌燥,心
  中犹豫不决,终不敢白大天里就在这儿胡闹,忽道:“宝叔知道蒋家班已回到都
  中了吗?”
  宝玉道:“听说了,只还不曾去光顾过,怎样呢?”
  秦钟道:“下午你我皆不上学,何不一起去瞧瞧那个名驰天下的琪官儿?”
  宝玉常听秦钟说那琪官如何的妩媚温柔罕世风流,早就心仪甚久,便笑道:
  “也好,他下午有戏么?在我这里,你终究缚手缚脚的,只是………今晚又如何
  呢?”
  秦钟晕着脸道:“一切都听宝叔的。”
  宝玉便回里屋更衣,不见袭人和晴雯,只好叫麝月服侍换了,交代道:“晚
  饭不回来吃了,派人告老太太去。”复去书房寻了秦钟,一块出门去了。
  袭人立在帘后,瞧着他们远去,心中一阵绞痛,几没呕出血来。
  宝玉与秦钟不想惹人多言,便从梨香院的小门悄悄穿出,那边小径平时行人
  已少,此时午后天热,更不见半条人影。
  秦钟一出“荣国府”,心神便轻松了许多,笑道:“宝叔昨晚睡得迟,莫不
  是跟袭人闹了个通宵吧?”
  宝玉道:“重新叫过,此刻又没别人,却还这么叫我?”
  秦钟轻声唤道:“玉哥哥。”眼里尽是媚意。
  宝玉这才高兴起来,道:“昨晚迟睡,是因为遇见了桩奇事,但说来话长,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顿了一下接道:“天快亮时才跟袭人闹的,也不知怎么回
  事,都弄丢了她三回,我却还是出不来。”
  秦钟抿嘴笑道:“恭贺玉哥哥,已臻那金枪不倒之境。”
  宝玉笑嘻嘻去捏秦钟的腰,道:“你想取笑我是不是?”正欲与他在嬉闹,
  忽见那边一人来回踱步,仔细一瞧,原来正是闷闷不乐的白玄,便开口叫道:
  “白大哥!”
  白玄抬起头来,作揖道:“可是贾公子么,天气这么热,怎么还出门?”一
  眼瞥见他后边的少年,身着一领紫衣,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腼腆含糊,羞
  羞怯怯,那俊俏之处丝毫不逊宝玉,眉目间却更多出一种妩媚之色,便如娇女一
  般,不禁暗暗称奇,心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男儿。”
  宝玉笑道:“今天没去上课,在屋里闷得无聊,所以出来走走。”忽瞧见秦
  钟正偷瞧着白玄,粉脸泛晕,心中一动,介绍道:“这是我侄媳弟秦钟,也是我
  的同学哩。”
  白玄做揖道:“秦公子好啊。”见那少年面若桃花,似有羞色,不禁微微皱
  眉,心道:“这人不但长得象女子,竟连神态也跟女子一般。”
  宝玉转首又对秦钟道:“这位是正心武馆的白玄大哥,因都中最近在闹采花
  盗,府里特地请来帮忙巡护。”
  秦钟见白玄剑眉星目英气勃勃,与宝玉却是一种不同的俊秀,不知怎么,心
  里竟羞了,轻唤道:“白大哥好。”
  宝玉道:“对了,白大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白玄道:“敢劳公子牵挂,那一刀并未伤及要害,贵府也有请大夫精心医
  治,现已无什大碍了。”
  宝玉道:“我们正要去看戏,白大哥既无大碍,何不一起去散散心?”秦钟
  一听宝玉邀他同去,不由暗暗欢喜,只盼白玄能答允。
  白玄本不想跟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却因殷琳陪那冷然出去,至今未回,
  心中郁闷非常,想了想便道:“公子好意,怎敢不领,只在下粗人一个,只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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