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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古泰不懂汉语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插曲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认识么?”
“嘘——”皇太极立刻止住了莽古尔泰的问话他一边向西方侧耳倾听一边死死地盯住了明军的阵形一向镇静自若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紧张、激动的神色来。
从现赵家姐妹的那一时刻黄石便已经是一身冷汗但面对皇太极犀利的目光绝不能流露出丝毫的惊慌和犹豫。黄石环顾周围的将士他明白自己只有唯一的选择。听完章明河的话后他冷笑了一声反问洪安通道:“洪千总你真以为本将会置将士们于险地么?”
“都跟我走。”问完后不等洪安通或是章明河说话黄石就拨转马头向南行去同时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命令:“都跟着本将来。”
黄石策马缓缓而行明军官兵也都纷纷提缰跟上骑马在前的黄石感到头盔下汗流如注浸透了衣襟。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赵家的人都是疯子么?”
紧跟在黄石背后的洪安通正好把这句话收入耳中他轻轻向前一探身偷偷对黄石说道:“大人明鉴属下以为对面建奴的举动也很古怪。”
“我知道。”黄石不耐烦地打断了洪安通的话他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敢去试因为如果我一步走错了”说着黄石仰向着前方又叹了口长气:“对面是正白旗旗主皇太极可不是易与之辈对他我们要提着一万个小心。”
看着远处的明军慢慢走开。皇太极的脸色也在反复变化他的马鞭几次抬起来又几次落下一边的莽古尔泰不禁奇道:“八弟你这是干什么呢?”
皇太极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五哥你不觉得黄石地举动很奇怪么?或许他根本没有伏兵。根本没有后援是轻兵来收拢溃卒的。”
“那我们还不追上去……”莽古尔泰的话才说了半句就突然咽回去如果皇太极的确猜对了如果他们想要追击黄石的话那眼前只能靠他们哥俩和身边这一百人。先上去拖住对手然后靠身后地骑兵上来攻击。但万一皇太极猜错了黄石背后有部队的话他们这一百人上去一定会被砍成肉酱的。以往每次和黄石交手都是算计不成反遭殃莽古尔泰想到这点后一下子又气馁了:“那黄石甚是狡诈。而且明人的武将似乎也没有这个胆子。”
皇太极闻言点了点头扬起的马鞭终于又无力地落下了他赞同地说道:“黄石为人确实比较老成持重应该不会自处险地……嗯不过虽然很多年没见过这种武将了但明人里还有不少胆大的。或许……”
赵大姑娘咬住了妹妹衣服一会儿后。现那个劫持她们姐妹的人已经仓皇逃开了她不顾全身的疼痛奋力坐起身来正好看见黄石的旗帜消失在山脊后。赵大姑娘愣愣地看着明军旗帜消失的地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地眼睛猛然间嘴上一紧脑后探过来一条绳索又把她的嘴紧紧勒了起来……
皇太极低头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呼喊声仔细咂摸着里面的含义。他猛然抬头向西方看去那个后金士兵已经把那个求救的女人又制服了正在把她的脚捆起来。皇太极又往南望了一眼明军已经从视野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了他轻声又问了身边地莽古尔泰一句:“五哥。你说到底追还是不追?”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你拿主意吧。”莽古尔泰嗡嗡了一声片刻后猛然一咬牙:“我去追吧八弟你留在这里我要是有个万一你还可以领兵退去……”
“算了五哥”皇太极看着北方摇了摇头接着又看了看西沉地日头:“现在追也来不及了我们还是赶快撤退吧至少现在大军已经安全了。”
……
黄石返回觉华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了金冠等人比他早出很久竟然也是刚刚回到觉华看来他们撤退得还真是很稳。觉华众将都在辕门外恭候黄石的归来黄石见状连忙跳下马冲着觉华关宁军的大小将官拱手拜道:“诸君旌旗不乱尘土不兴故建奴未曾看破我军虚实。今日黄某能平安脱险实有赖诸君之力。”
辕门前顿时就是一片回礼的甲冑铿锵声金冠等人恭恭敬敬地说道:“黄军门言重了。”说完后就都高扬起下巴没有人调头去看边上的姚参将一眼。
对白天阵亡将士的祭奠仪式也是由黄石主持的他默默无声地完成了一系列祭祀工作。中国讲究人死为大为争取胜利而阵亡的将士在军队中更是被看得极重。今天这一仗无论从大家心理上还是从场面上看明军都是先败后胜。几位关宁军将领站在黄石背后每个人手里都举着香火跟着黄石一起进行着庄严地叩拜大礼。
等肃穆的祭奠仪式完成后就到了欢庆胜利的时分了。金参将安排一名士兵及时捧着酒碗跑了上来黄石接过满满的一碗酒后略微一顿就郎声说道:“本将虽身属东江但亦久饮辽镇诸君的香名。
今日仰仗圣天子威德在下能与诸君联手破贼、威震敌胆真是不胜快哉!谨以此酒为圣天子贺为大明贺为辽镇贺!”
说完黄石就把碗中地酒水一饮而尽关宁众将军此时也都捧着酒碗一起跟着诺道:“为东江镇贺!”
没有参加追击的姚与贤似乎有些尴尬说话地声音既不洪亮自己也不好意思站到人群正中去了。以往总是属于姚参将的席位置现在已经被金参将占据了连张国青现在都不拿正眼看他。等到黄石带领众人饮下贺酒后金参将一个箭步又抢到了黄石身边。就要把他请入酒宴姚参将却只能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看着。
按说姚与贤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没有背着长生军搞小动作也没有偷章明河的火铳。但眼下金参将一伙儿显然已经形成了对姚副参将地统一战线。黄石看见关宁军这样不便表示意见。也不好和众人对着干再说金参将他们今天下午的表现还是很勇敢的。
走入了军营中黄石看到觉华的文官们都已经到了正中央摆好了两个大酒桌左手的上座自然是为客将黄石准备地。赵引弓则正襟危坐在右席上其他的文官沿着他的下手依次坐满了宴会的右侧。
进去后黄石正想着怎样向赵通判报告他两个妹妹的下落但不等他开口赵引弓先就摆了摆手小声跟黄石说宴会后再说此事。现在还是不要影响了觉华文武的兴头。黄石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久总算趁着赵引弓起身的时候跟了出去在外面拦住他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
自从今天早上黄石给他打过预防针以后赵引弓对他大妹妹的遭遇还是有一点心理准备的但赵二姑娘地行为实在出乎他的预料。整个白天赵引弓一直忙着给士兵提供后勤、关照觉华的事务所以也没有时间回家去看看。现在听黄石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赵通判脸色先是惨白。然后就如同死灰一般。
呆若木鸡的赵引弓很久才回过了一口气。他站在那里感到浑身僵硬手足冰凉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的喃喃自语道:“她们姐妹俩感情特别亲啊从小就互相惦记着不肯让另一个吃一点苦啊。”
赵引弓眼中的苦楚让黄石看着也感到难过和凄凉他本想伸手拍拍这个可怜人地肩膀但转念一想却化作一声同情地叹息无可奈何地回到宴席上去了。可怜的赵通判惶惶无主地留在了外面。
回到宴会上以后黄石就告诉周围几个人赵引弓可能是太累了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说话的时候他看见胡一宁的目光小心地在自己脸上徘徊了一下又飞地躲开了。
……
才一看到皇太极走进帐篷早就在里面等候多时的莽古尔泰就跳了起来:“如何?”
皇太极点了点头。长吁了口气:“那个小的一口咬定和黄石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我怎么威胁都不怕。但那个大的比较胆小。我还没问就统统招了原来她那个妹妹是黄石的聘妻。”
“黄石的聘妻?”莽古尔泰吃惊地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他们本来怀疑那对姐妹也许和重要人物有点关系她们地家属和黄石有官场上的来往但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能捉到这么大的鱼。莽古尔泰满腹怀疑地问道:“黄石怎么会让他的聘妻上战场?又怎么会把妻子和大姨子扔在战场上置之不理?你别是被骗了吧?”
“确实耸人听闻。但那个姐姐把黄石什么时候求亲、派谁来的、聘仪几何这些东西都说得清清楚楚。为了确认我还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她几次都想也不想地说出来了复述得一字不差绝对不像是临时编造地谎话。我看这事有九成可信。还有据那个姐姐说替黄石向她妹妹求亲的是一个叫张再弟地人此人虽然是黄石的第一亲信和义弟但按理说在觉华却极少有人知道。那个姐姐也不太清楚张再弟的身份可她就能信口道来长相、年龄都差不多。如果不是真有求亲的事情这个是无论如何也编造不出来的。”
皇太极看着目瞪口呆的莽古尔泰自嘲地笑了一声:“今天我们又被这厮骗了黄石也真是个狠角色连聘妻都能扔下不管。”
接下来皇太极又讲了讲这姐妹俩为什么会上战场还有那个包衣的供词最后还冷笑着做了一番总结:“这对姐妹的大哥现在是觉华的文臣之如果没有意外她们的哥哥也会升官了真是奇货可居。”
“慢点慢点说。”莽古尔泰在他的小本本上划分出了一个新地类别。然后把刚刚听到的这些重要信息都填了进去对自己手头的资料进行了升级维护后莽古尔泰又啃着指甲思考了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皇太极低着头在帐篷里踱了个圈摇了摇头说道:“还不知道不过先得设法核实一遍她们的话。总不能听她们的一面之词。毕竟我们从来不知道黄石有个聘妻从来没有听说过。”
莽古尔泰一拍大腿恶狠
狠地说道:不错要是现她们说了假话定要让她们后悔还来不及!”
才完狠莽古尔泰脸上突然露出了羞愧地神色语气也变得意兴阑珊起来:“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要是我们次次都把黄石打得屁滚尿流那就是把他的妻小分了也没有什么。但至今我们对他是一仗不胜现在靠劫持他妻室相威胁……未免未免有点迹近无赖了。实在有损我莽古尔泰的威名。”
一抬眼看到皇太极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莽古尔泰脸上的羞愧之色变得更浓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唉我当然没有放她们回去的意思了八弟你脑子好具体怎么处置你说了算吧。”
“她们的事情暂时不能让父汗知道。不然父汗性子一上来。我们是拦不住的。”
“这个自然我很明白。”
“黄石在辽阳地房子我一直给他留着呢如果证实这个真的是他的聘妻就让她们姐妹住到那里去好了。凡事不能做得太绝我们得留下日后和黄石打交道的余地。”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这都快五年了李永芳送给黄石的那两个女人我一直不许人碰现在都还住在那间屋子里呢这次就交给黄石的聘妻去管教吧。如此礼数上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也正好让她们互相了解一下。嗯回到辽阳后地当务之急还是去查清楚有没有聘妻这回事儿那个妹妹一直矢口否认看上去也有点像真地。”
……
赵引弓不在。不让酒宴冷场的重担就全落在黄石一人的肩上了。虽然陪同的近卫已经替他挡了几轮酒但姚参将、金参将这种重量级的人来敬酒肯定不能靠随从去招架。一轮轮下来黄石觉得自己已经快不行了钻桌子底下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了。
“黄军门神勇无敌末将再敬一碗。”
今天晚上金参将特别活跃眼看又是一轮酒上来黄石暗暗叫了声苦却也只好硬撑着去抵挡。他刚刚笑着站起身却突然横插过来一人拦在黄石身前冲着金冠笑道:“金将军今夜你好像还没有敬过我呢。”
“赵大人恕罪这全是末将的不是。”
黄石退回座位坐下。赵引弓穿行于众人之间轮番敬酒一下子又使室内的气氛活跃起来了。觉华文武中本有不少好事之徒他们又喝得有些多就大声嚷嚷道——赵通判避席这么久理当罚酒。
黄石本想出去帮忙解围但赵引弓却慨然应允连干三杯后赵通判紧紧抿着嘴角双手把空杯子转着圈地给众人展示了一遍引来了一片彩声。但他越是如此表现黄石心里就越感到不舒服。
参将胡一宁似乎也有些坐立不安一个劲地在自己的座位上扭动赵引弓给他敬酒时胡参将脸上的笑容也非常勉强。
好不容易等赵引弓回身落座黄石赶忙凑过去想要劝他先去休息。但似乎预料到黄石要开口说什么赵引弓不等他出声就轻声说道:“今夜是庆功宴为了让觉华文武人人尽兴本官不敢因私废公黄将军不必多说了。”赵引弓地话让黄石慨然而退。
赵通判说完后就和其他的官员谈笑起来再过了一会儿他又举杯走过去亲自给金参将他们庆功。黄石盯着赵引弓看了一会儿这个他一向有些看不惯的文官今晚给了他完全不同的印象。赵引弓文质彬彬的姿态以前黄石总觉得不过是拿腔作势罢了但此时竟给他一种浊世佳公子地感觉。
随后的两天黄石感觉赵引弓似乎一直在用工作麻痹自己整天不是泡在军营里就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连吃饭都稀稀拉拉地没有吃过几顿。黄石自觉无趣所以也不往赵引弓哪里凑了。
其他觉华官员尚不清楚赵家的事情。自从开战以来无论是营伍事务还是后勤供应赵引弓都做得非常出色大部分官员都在背后啧啧称赞哪怕就是和赵通判有私怨的同僚也都无话可说。现在觉华岛上的人多半都认为赵通判升官在即所以更是不会吝他们的溢美之词对于这些称赞和吹捧赵引弓都是一笑置之。
天启五年的最后一天
黄石请登门拜访的赵引弓落坐然后让内卫奉茶。坐定后赵通判风度优雅地饮了一小口茶然后才波澜不惊地说起今天的来意。原来宁远堡现在也恢复了正常明天是天启六年正旦赵引弓想请黄石和他一起去宁远堡拜年并把整个宁远——觉华战役统一写奏章上报朝廷。
黄石微笑道:“如此甚好本将也早想与宁前道袁大人一晤。”
赵引弓闻言淡淡一笑:“好叫黄大人知晓朝廷已经升袁大人为按察使了。”
“按察使?”问话时黄石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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