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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三十年)十二月,北兵及明后提督吴淑战于邵武,败之。北兵来攻邵武,淑督兵迎战;时大雪严寒,淑兵涉溪拒战,皆冻不能支,遂溃。淑弃邵武,退屯汀州。
明右武卫薛进思弃汀州,奔回。
初,吴淑以汀州属闽、赣要地,请重师弹压;郑经使进思守之。及北兵破邵武,进(删思字)至建宁县,距汀州数程;进思闻之,仓皇失措。刘应麟愿倾家赀饷兵固守,进思猜疑不从,弃城宵遁。应麟奔潮州依刘进忠,发愤病死。”
--------------《闽海纪要》
一连串的失败让明郑方面愁云惨淡,然而郑军的失败还在继续。就在永历三十一年的正月廿九日,清军强攻兴化,明左提督兴明伯赵得胜战死,而中了清军反间计的何佑纵兵坐观赵得胜部惨败,随即在孤军作战的情况下弃城而逃。
兴化即失,清军马不停蹄奔泉州扑来。此时泉州兵马大多调往兴化,城中兵少且并无防备。突然见清军出现在城下,当即大哗,守备林定化妆僧人出逃外,来不及逃脱的郑军标将林孟、参宿营营将谢贵等奋力死守,终因寡不敌众阵亡在城头第一线,泉州由此失守。
泉州在二月中旬失守后,漳州的门户为之洞开。由于主力已经悉数在乌龙江和兴化两役损失殆尽,仅靠朱锦身边的千余护卫根本无力抵御源源而至的清军,不得已朱锦决定弃守漳州、海澄等地,退往思明州。
逃亡的道路向来坎坷,再加上看到溃军兵甲不齐的凄惨像,朱锦忧愧于心,想想自己本来占据七郡之地,转眼土崩瓦解如丧家之犬,一时沮丧,当即准备撤军返回东宁。幸而当地百姓闻讯跪地挽留,再加上角宿营吴桂等部收拢各方溃兵,这才暂时转危为安。
既然暂时安定下来,朱锦便欲重新振作,便以不战而逃之罪处死了薛进思,接着又以许耀乌龙江一役的处置失当、率先逃跑之罪施罚仗百下,随后又撸夺了何佑的将军印玺让他和刚刚释放的吴淑一起待罪立功。
此外,朱锦还忆起了此前新附军的拙劣表现已经因为刘进忠而中断的新附军军眷迁台之事,指示立刻施行。王进功、沉瑞、张学尧等人的家眷本来已经迁至海澄,这次便直接运往东宁,唯有刘炎以母老病为由,派兵在海上拦截运输船队,并随后北上投降了清军。
刘炎的叛逃让冯锡范找到了机会,他向朱锦进言,指出陈绳武的若干次失误,朱锦正在恼怒部属无能,此时受到挑拨更是偏听偏信,随即下令让陈绳武回东宁修养。陈绳武黯然归台,却让陈永华惊疑起来,思前想后之后,他再次向朱锦进言,册立郑克臧为监国。
对郑克臧的能力初步认可的朱锦,这次是略微犹豫便同意了陈永华的建议,不过为了安抚陈永华,朱锦并没有下令罢免他的东宁总制使的官职,反而在册封的诏令中叮嘱郑克臧要跟着陈永华学习政务,一切还要继续以陈永华为主
“钦舍,不,监国穿起这皇蟒袍来还真好看呢。”
几名侍女在陈昭娘和郑克臧面前叽叽喳喳的说着好话,然而这番话固然让久病在床的陈昭娘脸上浮现出几分欢喜的颜色,但却打动不了眉头紧缩的郑克臧。
看着陈昭娘已经瘦得脱型的面容,郑克臧心中难过,尽管两世为人的他对陈昭娘并没有十分深刻的母子亲情,但这么些年朝夕相处下来,陈昭娘对他怎么样,他自然明白,再联想起前世的父母,语气中自然带着一丝的不舍:“阿母,要不要着人抬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阿母总不见的就这样出去晒太阳吧。”陈昭娘轻轻捏了捏郑克臧的手。“虽然你把镜子藏起来了,但阿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丑样,就不用在给人笑话了。”这番话让几个侍女眼里都喊着泪。“阿母一直再想钦舍当大将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也很想看到钦舍娶亲生子,可是阿母的身子骨不行了,说不定就看不到那天了。”
“阿母,能看到的。”郑克臧心中一抽,类似的话,前世的生母在病榻上也跟自己说过。“阿母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说到这,郑克臧神色一动。“阿母,要不儿子这就给父王去信,让他做主成婚,给阿母冲喜。”
陈昭娘一喜,但神色很快黯淡下来:“你父王在大陆吃了败仗,还是不要让他分心了。”
陈昭娘的语速极缓,仿佛这短短的几句已经耗去了她极大的精力:“再说了,哪有让新媳妇到病床前叩拜姑姑的道理,这样是沾上晦气的。”
陈昭娘坚定的神情让郑克臧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正当郑克臧垂泪欲滴的时候,陈昭娘又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对了,钦舍,你是看上哪家闺女了,阿母做主,先去打过招呼,也免得日后因为阿母的身子,耽搁了你们”
“阿母!”郑克臧明白陈昭娘所谓的耽搁是指什么,无非是大孝期间不能成亲、订婚,想到陈昭娘此刻还在为自己着想,郑克臧飞快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阿母说的是,”郑克臧唯今能做的只有顺着陈昭娘的心思。“只是儿子还没有中意的姑娘,全凭阿母做主。”
“你这个孩子,”陈昭娘闭上眼几乎让人以为她已经沉沉睡去了,正当郑克臧示意传唤太医的时候,陈昭娘慢慢的说到。“陈大人家的闺女不错,要不”
“好,好,”郑克臧连声应道。“儿子马上安排下去,阿母尽管安心养病就是了。”
“只要日后能与你好就行了,也省得日后埋怨阿母”
说完这一句仿佛遗言一般的交代,陈昭娘的身子仿佛不负重荷一样萎顿了下去,郑克臧顿时大惊失色:“太医!快叫太医来”
“这个贱人终于死了!”陈昭娘的噩耗传来,锦华院里却传来了歇斯底里的笑声,觉得丈夫的爱宠、儿子的地位都被陈昭娘母子抢去的唐和娘不顾自己同样病重的身子也不顾向来端庄淑怡的风范一下子从床上跃了起来。“笑到最后才是赢家,余终于赢了!”
看着母亲癫狂的表现,才九岁的郑克爽吓得直往侍女的身后躲去,终于回过神来的唐和娘看到儿子害怕的样子,慢慢的伸出手来:“秦舍,到阿母这里来,阿母想你了,来呀!”
心智还未成熟的郑克爽又如何敢到母亲的身旁上,唐和娘说得越是温柔,他却是害怕,于是突然间扭头向屋子外面跑去,看着儿子的反应,唐和娘脸上充满了失望和疑惑:“秦舍他怎么啦,余是他阿母,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余。”
看到唐和娘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侍女们急忙劝慰道:“夫人,还是回床上休息吧,二公子只是一时被夫人吓到了,小孩子,一会就会好了,等一等奴婢就抱他过来。”
“被吓到了,余什么时候这么可怕了,居然连亲生骨肉都怕的要死。”唐和娘用瞪得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伏地求饶的婢女们。“尔等是不是再瞒着什么?”不要说,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去,把铜镜拿来。”
婢女们忐忑不安的将镜子呈到唐和娘的手里,唐和娘就着烛光一照,往昔端丽的妇人,此刻也同样瘦骨嶙峋,一副令人作呕的病相,唐和娘用尽全力将铜镜扔到地上:“怪不得呢,余也是要死了,但余不甘心啊,虽然赢了那贱人,可还没有替秦舍拿回属于他的位置,余不甘心呢,余不甘心呢!”
但不甘心也没有用,正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人到五更。就在陈昭娘过世之后的第三天,唐和娘终于没能阻止死神带走她的生命
短短三天内,朱锦的一妻一妾先后死别,平静的安平城顿时成了白色的海洋,不少人由此联想到明郑在大陆上的惨败,不禁纷纷忧心起台湾的未来。
然而正当东宁上下议论纷纷之际,披麻戴孝的郑克臧来到唐和娘的灵堂。看着跪伏在那留着口水,显然已经沉入梦乡的郑克爽,郑克臧爱怜的抱起他。九岁的孩子已经很沉了,若不是郑克臧天天打熬筋骨,几乎抱不动这小子。
似乎感受到身子的晃动,郑克爽睁开了眼睛,一看是郑克臧,小孩子顿时哭了起来:“大兄,阿母死了,阿爹在大陆不回来了,秦舍就剩下一个人了。”
郑克臧把他揽在怀里:“大兄的阿母也死了,大兄现在也只是一个人了,不过大兄不孤单,大兄还有秦舍,秦舍也有大兄,余等以后就在一起吧。”
“不,秦舍以后跟老身住。”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郑克臧一惊回首看去,就见原本不该出现在此的董国太漫步行来。“来,秦舍到姑婆这边来。”
郑克爽抬头看了郑克臧一眼,郑克臧想了想,他原本是准备把郑克爽控制在自己手里,但董国太横插一杠,已经让这个计划无法施行了,既然如此,他便点点头,郑克爽一见他同意了,便跑了过去抓住了董国太的衣襟。
“钦舍,你父王既然把东宁交给你和陈复甫,你责任重大,秦舍还有老身来带吧。”董国太此时才解释了一句。“另外,会典上说,天子守孝缀朝二十七日,郑氏虽然不过赐姓,但也算得一方霸主,你守孝三月便是了,切切不可因此怠误了正事!”
郑克臧一时也搞不清董国太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躬身应道:“诺!孙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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