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最后的莫希干人 - 第13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我要寻求一条捷径——
  巴涅尔①
  ①托马斯-巴涅尔(一六七九-一七一八),英国诗人;此行引自《死亡的夜景诗》。
  鹰眼带大家走的是一条横穿过沙土平原的路,偶尔也要经过一些峡谷和山冈。这也就是这天早晨那个吃了败仗的麦格瓦领大家来时走的同一条路。现在太阳已经落到远远的群山背后去了,由于他们是走在无边无际的森林里,也已不再有炎热逼人的感觉。因此他们赶路的速度也就相应加快了。在天黑下来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在这条回头路上,已经艰苦跋涉了好些里路了。
  鹰眼也像他所顶替的麦格瓦一样,有一种本能,似乎全凭那些暗记来认路的,他脚底下一步也没放松,也从不停下来想一想;他只需朝树上的苔藓匆匆一瞥,抬头向落日望一望,或者对那涉水而过的数不尽的溪流从容地瞟上一眼,就足以消除他心中的一切疑团,决定他所要走的路径。这时,森林中的颜色开始在变化,穹隆般的枝叶已失去它生意盎然的绿色,蒙上了一层阴沉的灰暗,黄昏即将来临了。
  姐妹俩抬头从枝叶间望出去,只见西面的小山顶上,一轮落日放射出万道金光,把积聚在附近的云团染上了道道美丽的红霞,或者是镶上了条条耀眼的金边。鹰眼突然回过头来,指着这瑰丽的天空,说道:
  “那就是信号,告诉人们该吃饭和休息了。要是一个人懂得这种大自然的信号,他就该学乖一点,学学天空的飞鸟和地上的野兽!不过,我们的夜晚很短,因为我们还得趁着月光提前动身继续赶路,记得我第一次打仗,杀人流血,就在这附近,对手便是麦柯亚人。为了不让那班贪婪的歹徒剥走头皮,我们还勿匆忙忙在这儿赶造了一座木屋哩。要是我没把暗记搞错的话,往左再走上几百英尺,我们就能见到它了。”
  不问别人是否同意,也不等任何回答,这位意志坚定的侦察员就壮着胆子拐进了一座稠密的栗木幼树林,拨开那些几乎盖没了地面的嫩校举步前进,仿佛他每走一步,都指望能发现一件以前很熟悉的什么东西似的。侦察员的记忆力确实不错。这样朝前走了几百英尺,穿过荆棘丛生的矮树林,眼前出现了一片空旷地,旷地中间是一座绿油油的小丘,小丘的顶上便是那间破烂不堪的木屋。这所被荒废的粗陋木屋,也是一座被遗弃的工事,这种工事在紧急情况下匆匆建起,随着危险的过去,就被人们遗弃,就像当时为之建造这间木屋的那些紧急事件那样,它也早已不再有人提及,几乎完全被人忘怀了,因而只落得现在这样,在这寂寞的森林中无声无息地荒芜倾圯。像这类铭志着人们生活和斗争的纪念物,在这一度成为敌对双方分界线的辽阔荒凉的边境地带,到处可见,它们成了能帮助人们回忆起殖民历史的遗迹,而且和周围景色的阴郁气氛颇相协调。这间屋子的树皮屋顶早就跌落在地,和烂泥混在一起了,但那些匆促地迭在一起的粗大圆木,却仍在原位纹丝未动;不过屋子的一角,在重压之下,已经有些倾斜,看上去这整座粗陋的屋子,仿佛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海沃德和他的同伴还在犹豫着,不敢走近这座倾记的屋子,鹰眼和两个印第安人却已走到矮墙里边,他们不但毫不害怕,显然还十分高兴。当鹰眼对这处遗迹里里外外仔细察看着,脑子中不断地唤起对往事的回忆时,钦加哥却怀着胜利者的自豪,用特拉华语对自己的儿子,讲述着年轻时在这荒僻之地进行的一场小规模战斗的简单经过。不过在那胜利的喜悦中,却掺杂着一丝凄凉的感觉,因而使他的声调也变得像往常那样轻柔而动听了。
  这时,科拉和艾丽斯也高高兴兴地下了马,打算趁这晚凉天气,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她们觉得这儿十分安全,除了森林中的野兽之外,决不会有人前来侵扰。
  “我们不能另找一个比这更隐僻的地方休息吗,我尊敬的朋友?”小心谨慎的海沃德看到鹰眼已经结束了简短的侦查,便问道。“我们选的这地方,确实很少有人知道,很少有人会来?”
  “知道有这所木房子的人,差不多全死了,”鹰眼沉思着慢吞吞地回答说,“像这儿发生的这样一场莫希干人和莫霍克人之间的小小战斗,那些书本上和记叙文章中是不大会写进去的。那时我是个小伙子,站在特拉华人一边,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个受中伤、受侮辱的部落。整整四十个昼夜,那班魔鬼一直包皮围着这座圆木屋子,想要我们的命。而这座屋子就是我设计的,我还参加了部分建造工作哩,虽然,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我并不是印第安人,而是个纯血统的白人。当然,特拉华人也是一起干的,所以我们很快就建成了这座出色的建筑。起先我们是十个对二十个,到后来双方的人数几乎相等了,于是我们就对这伙下流胚突然出击,把他们消灭个干干净净,连个回去报告他们的下场的人也没给留下。是啊,是啊,那时我还很年轻,而且是初次见到这种杀人流血的事,不愿意让这些像我自己一样的人暴尸荒野,听凭野兽去四分五裂,或者是经受风吹雨打,所以我就亲手埋葬了那些尸首,就埋葬在现在你们歇着的这个小丘底下。唔,虽然这不过是个用死人骨堆起的土墩子,可给人坐着歇歇脚倒也不坏哩!”
  海沃德和两姐妹听到这话,一下子都从那野草丛生的坟头上跳起身来。科拉和艾丽斯虽然刚刚经历过那些恐怖场面,但听到说自己就坐在莫霍克人的坟墓近旁时,心中还不禁感到毛骨悚然。那阴暗的光线,黑压压长满野草的小空地,围在四周的灌木丛,它后面静静地高耸入云的古松,以及那死一般寂静的无边无际的大森林,所有这一切,更加深了这种凄凉可怖的感觉。

  “这些人都已经死了,没什么可怕的啦!”鹰眼看到她们那种害怕的样子,摇摇手苦笑着继续说。“他们再也不能发出厮杀时的喊声,也不能再用战斧砍人了!就连帮着埋葬他们的人中,也只有钦加哥和我两个人现在还活着!组成我们这方队伍的是莫希干族人和弟兄们,现在他们整个族也只剩下你们眼前的这两个人啦!”
  大家听到他们的悲惨命运,不由得带着一种怜悯的心情,转眼望着那两个印第安人。但见他们这时仍待在那木屋的阴影里,年轻的儿子还在聚精会神地倾听他父亲为他讲述莫希干人的故事,这些故事使他大大增加对那些早就钦佩的勇猛人物的敬仰,因此使他听得这样出神。
  “我过去一直还以为特拉华族是爱好和平的人民哩,”海沃德说,“以为他们从来不亲自去打仗,而把保卫自己土地的责任,全都托付给被你所杀的那些莫霍克人了呢!”
  “这当中,部分是事实,”侦察员答道,“但实际上,这完全是个恶毒的骗局。这种协定是许多年前在荷兰人的阴谋诡计之下订出的。荷兰人的目的,是想借此把最有权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土人解除武装。莫希干人虽然也属于同一部落,但他们一直和英国人有来往,并没有参加这一桩愚蠢的交易,而是保全了自己的人格。后来特拉华人看清了自己的行为愚蠢可笑,实际上也跟莫希干人采取了同样的行动。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位便是那些伟大的莫希干酋长的领袖!从前,他家不必经过别人的溪流和山冈,就能在自己那块比大庄园主奥尔巴尼①的领地还要大的土地上打猎,可是现在留给他的后代的还有些什么呢?也许,在他大限临头时,他还能弄到六尺净土作为安息的地方;要是他有个朋友肯费心为他把墓穴掘深,把他埋得深一些,不致让犁头碰到,也许还能静静地在那儿安眠!”
  ①荷兰统治时期,纽约州的一个大庄园主。
  “别再谈这些了!”海沃德估计到这个话题可能会引起一番争论,从而会打破为保全两位女伴的性命所必需的和睦气氛,于是接着说,“我们已经走了不少路,我们当中很少有身体像你们那么壮健的人,你们看来简直像不知道劳累和疲倦似的。”
  “这副筋骨使我忍受得起一切困苦,”侦察员看着自己结实的四肢,对海沃德的称赞坦率地表示由衷的高兴,说道,“在殖民区里,你可以找到比我更魁梧结实的人,但是在城里,哪怕你花上几天工夫,恐怕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他能一口气走上五十英里路,或者是紧跟着猎狗一连追踪几个钟头,而用不着停下来歇息一会。不过,每个人的血肉并不都是一样的,因此可以料到,那两位纤弱的小姐,经过这一天的遭遇,一定很想休息了。恩卡斯,你去把那眼泉水清出来,让你爸爸和我去弄些青草和树叶给她们铺张床,用栗树的嫩校给她们做个枕头。”
  于是,谈话停止了,侦察员和他的同伴便忙着为科拉和艾丽斯张罗过夜的事。一眼泉水很快就从树叶堆中给清理出来了,若干年前,就因为这儿有这眼清泉,才使得土人们选中这儿作为临时筑堡设防的地方。现在,这儿又喷出晶莹的泉水,滋润着青翠的草丘。他们在房子一角的顶上盖上枝叶,以挡浓露,然后在下面铺了两堆香草和干树叶,供姐妹俩休息。
  当那几个勤奋的森林居民在这样忙着时,科拉和艾丽斯也吃了点东西——这倒不是她们想吃,主要的只是完成一个应尽的义务而已。接着她们就进了屋子,先做了祷告,为这一天的死里逃生谢恩,同时祈求上帝今天晚上继续庇护她们,然后便在那发着香味的草铺上躺了下来,顾不上回忆,也顾不上预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既出于本能的迫切需要,也因受到了明天的希望的慰藉。海沃德准备在她们近旁,就在木屋外面,守上一夜。可是侦察员看出了他的打算,他自己静静地坐在草地上,指着钦加哥说道:
  “对这样一种守卫来说,一个白人的眼睛是不行的!这位莫希干人会替咱们放哨。让咱们都放心睡觉吧。”
  “昨天晚上的事,证明我是个疏于职守的懒汉,”海沃德说,“正因为这样,我现在不像你那样需要休息。你应该相信一个军人的品质。让大家都去休息吧,由我一人来守卫。”
  “如果咱们现在是在第六十团的白色篷帐里,而面对的是法国人那样的敌人,那你将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守卫了。”侦察员答道,“但在这漫漫黑夜里,而且又在这荒山野地中,你的判断能力会像一个无知的孩子。所以说,你还是像恩卡斯和我一样,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吧。”
  海沃德看到那年轻的印第安人,事实上在他和鹰眼谈话时,就在那土丘边躺下了,仿佛要在这分配给他的时间之内,尽可能抓紧好好休息一番。大卫也学了他的样,睡下了,他本来就因受伤发着烧,经过路途劳顿,热度愈来愈高,这时他的说话声,简直是“舌头贴在牙床上”①。年轻军官不愿作无益的争论,也就装做同意的样子,把背靠在木屋的圆木上,半躺着,但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在没有把自己护送的姐妹俩交到孟罗手里之前,决不闭一下眼睛。鹰眼以为已把海沃德说服,不一会,自己也就睡熟了。于是,这一幽僻的处所,重又恢复了他们到来之前的寂静。

  ①参见《圣经-旧约-诗篇》第二十二篇;原句为“我的精力枯干,如同瓦片,我的舌头贴在我牙床上,你将我安置在死地的尘土中”。
  开始一段时间,海沃德尚能保持着警戒状态,注意着森林里的任何声响。当夜幕笼罩下来时,他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敏锐起来。他甚至能借着头顶的星光,分辨出伙伴们伸开四肢躺在草地上的样子,还看清钦加哥笔挺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棵树似的,和四周黑压压的树木没有两样。他还听得出睡在近在咫尺的两姐妹轻微的鼻息声;就连一片树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可是到后来,他却把鸱鸟的哀鸣也听成猫头鹰的呻吟了。他偶尔睁开沉重的眼皮望一眼明亮的星光,后来就恍惚觉得阖上了眼皮也能看见。有时,在朦胧中,他又把一棵矮树错当成和自己一起守卫的同伴。他的头渐渐地垂到了肩上,而肩膀又跟着倒到了地上。最后,他的整个身子都变得松弛、柔顺,年轻军官就这样深深地人了梦乡。他梦见自己是一名古代的骑士,彻夜不眠地守卫在一座篷帐前面,篷帐里是一位刚刚救回的公主。他这样的忠诚守卫,一定能赢得公主的欢心。
  疲倦不堪的海沃德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沉睡了多久。可是后来,当有人轻轻拍他肩膀,把他唤醒时,这一切梦境,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虽然拍得很轻,但他立刻跳起身来,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起人夜时自己所负起的任务。
  “谁?”他问道,一面伸手到平时佩刀子的地方,去摸自己的军刀。“说!是朋友还是敌人?”
  “朋友,”是钦加哥的声音在轻轻回答,他从树缝里指着空中发出柔和光辉的月亮,立刻又用不纯熟的英语接着说:“月亮来啦!白人的堡垒还很远——很远哩!趁现在法国佬还闭着两眼睡觉,是上路的时候啦!”
  “说得对!你去把你的伙伴叫醒,备好马,我去照料我的同伴准备动身!”
  “我们醒着呢,邓肯。”屋子里传来艾丽斯温柔的银铃般的声音。“这样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赶路已经没问题啦。可是你却为我们守了整整一夜,而且是在劳顿了一天以后,这可是漫长多事的一天啊!”
  “确切地说,我本来是打算守夜的,可是我的靠不住的眼睛不听我的使唤;这只是又一次证明我不能胜任我所担负的任务……”
  “不,邓肯,你别不承认啦。”艾丽斯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这时她已从阴暗的屋子里来到月光下,经过一夜的休息,重又现出她那活泼可爱的神态。“我知道你是个很随便的人,不过那是对你自己,对保护别人,你的警惕性可高哩。我们能不能在这儿再多待一会,让你们也休息一下呢?我和科拉很乐意,非常乐意担任守卫工作,好让你和所有这些勇敢的人,尽可能抓紧时间睡上一会儿!”
  “要是羞愧能治好我的瞌睡,我的眼睛以后就决不会闭上了。”年轻军官望着艾丽斯天真的脸蛋,不安地说;可是,从她脸上那温存关心的神色中,丝毫也看不出可以证实自己心中似在产生的疑虑的迹象。“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由于我的粗心大意,把你们领进危险的境地以后,我在保卫你们的安全方面,连一点军人的本分也没尽到。”
  “除了邓肯自己以外,没有人会指责邓肯有这种缺点的。还是去睡吧。相信我们,我们虽然都是纤弱的女孩子,但是决不会放弃我们的守卫责任的。”
  海沃德正想进一步说明自己的过失,而又找不到适当的措词时,这一尴尬的局面,突然被钦加哥的一声惊叫打破了。他的儿子也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莫希干人听到敌人啦!”鹰眼轻声说,这时他也和大家一样醒了,正站起身来。“他们已经嗅到危险的气息!”
  “但愿别这样!”海沃德叫了起来。“我们实在已经见够流血的事了!”
  年轻军官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一面却拿起自己的枪朝前走去,为了补偿过去的疏忽,他准备不顾一切地豁出命来保护他所照料的人。
  “这是林子里的什么野兽在我们附近觅食吧。”当他自己也听到那使莫希干人吃惊的、低微而且显然还是很远的声响时,他轻轻地说道。
  “嘘!”聚精会神地倾听着的侦察员回答说,“是人;虽然我的听觉不及印第安人灵敏,我也能听出这是人的脚步声了!一定是那个逃跑的休伦人,碰上了蒙卡姆的一支先头部队,于是就和他们一起追我们来了。以我自己来说,我也不愿再在这个地方叫人流血的,”他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看了看周围模糊不清的人影,接着说,“但一定要那样的话,那也没有办法!恩卡斯,把马牵到屋子里去,还有你们,朋友们,也到里面去躲起来吧。别看这屋子现在又破又旧,还可以用来隐蔽一阵子的,它过去可是受过炮火考验的哩!”
  大家立即按照他的指示行动起来,莫希干人把两匹“纳拉干西特”牵进屋子,其他人也都异常小心地默默跟了进去。

  那渐渐走近的脚步声,现在已经听得十分真切,因此对于这种侵扰的性质,再也不容有任何怀疑了。过不一会,又听出其中还夹杂着用印第安方言互相呼唤的声音。鹰眼低声对海沃德断定说,这正是休伦人的土语。这伙人来到了木屋四周的那片林子边,也就是马匹拐进矮树林的地方,显然出了毛病,把引导他们一直追踪到这儿来的足迹给丢了。
  听那声音,似乎在那儿聚集有二十来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意见分歧,闹做一团。
  “看来,这伙坏蛋已经知道我们人不多,”鹰眼站在阴暗处,和海沃德站在一起,从树缝里向外窥视着,一面低声说,“要不,他们不敢这样瞎嚷嚷,不会这么放任地磨磨蹭蹭,像这样婆娘行军似的。你听听这班畜生!仿佛他们每个人都长了两根舌头而只有一条腿似的!”
  海沃德虽然在战斗中很勇敢,但是在这样令人提心吊胆的时刻,他对侦察员这种冷静而独特的议论,却是无言以对。他只是更紧地握住自己的枪,越来越焦急地从狭窄的树缝里注视着月光下的情况。接着,听到那伙人中有个看来有一定权威的人说话了,这人的声音比较深沉。其他人都静了下来,显然是在尊敬地听他的命令或者是建议。在这以后,凭着那树叶的沙沙声和枯枝的咔嚓声判断,这伙土人显然已分头去寻找丢失的足迹。幸运的是,由于月光只在破屋周围的那小片空地上洒上柔和似水的光辉,没能穿透林于里那浓密的穹隆,因此它下面的一切,仍然处于使人迷惑的阴影之中。这场搜索毫无结果;因为鹰眼他们从那条羊肠小道拐进矮树林时,动作是那么轻捷、突然,以致在阴暗的树阴下,他们的足迹是无法看出的。
  可是,过不多久,只听得那些不知疲倦的土人竟然走进矮树林来了,渐渐地走近了小空地四周这圈稠密的栗树林的里层。
  “他们来啦!”海沃德低声说着,一面准备从圆木的裂缝中伸出枪去。“等他们一走近,我们就开枪。”
  “藏着别动,”侦察员阻止说,“只要火石一闪,甚至让他们嗅到一点硫磺味,这群饥饿的豺狼就会成群朝咱们扑过来的。要是咱们有幸得为保全头皮打仗的话,你应该相信熟悉土人习惯的人的经验,到了战斗的喊声一起,这些人是不会往回跑的。”
  海沃德回头瞧了瞧,只见姐妹俩蜷缩在破屋角落里,吓得直打哆嗦,那莫希干人父子,活像两根直立的桩柱,在阴暗处站着,显然已做好必要时就开火的准备。海沃德抑制着不耐烦的心情,重又朝空地注视着,默默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正在这时,灌木丛被人拨开了,一个全副武装的高个子休伦人朝前走了几步,来到这片小小的空地上。当他注视着这座寂静无声的圆木小屋时,月光落在他那张黝黑的脸上,照出了他一脸惊诧和好奇的表情。他先发出一声印第安人表示惊异时常有的叫声,接着轻轻地呼唤了几声,立即就有一个同伙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两个森林之子一块儿站了一会,指着这座倾记的木屋,用他们那难懂的土话说了些什么。接着,他们就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朝木屋走来。他们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看一看,像一只受惊的鹿似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既想看个究竟,又有些害怕。两人中有一个在土墩旁突然停住了脚步,俯身仔细察看起来。这时,海沃德看到侦察员从刀鞘里拔出刀子,又把枪口放低。年轻军官也学着他的样,做好一切准备,来迎接这一场现在看来已是不可避兔的战斗。
  现在,这两个休伦人离木屋已经这样近,这时只要有匹马稍微一动,甚至有人呼吸声稍大一点,他们这几个逃亡者立刻就会被发现。可是,两个休伦人看出了这个土墩的性质后,他们的注意力显然被别的事物吸引住了。他们交谈着,声音深沉而又严肃,流露出一种崇敬中带着畏惧的表情。接着,他们就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座破屋子,好像想看到那些死者的幽灵从木屋寂静无声的墙壁中钻出来似的。就这样一直退到空地的边缘,然后慢慢地走进了矮树林,消失在树丛之中。
  鹰眼把枪托放到地上,长长松了口气,轻声惊叹道:
  “啊,他们也崇敬死人!这一回算是死人救了他们的命,而且,也许还救了一些比他们好的人的生命哩!”
  海沃德朝身边的同伴们看了看,没有作答,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更使他关心的那两个休伦人身上了。他听到他们走出了矮树林,接着,显然所有的追踪者都聚集到他们身边,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他们两人的报告。经过几分钟热烈而严肃的商议——这和他们起初在这儿聚集时乱糟糟的情形完全不同,他们的声音便渐渐变得微弱,远去,以至最后完全消失在那森林的深处。
  鹰眼等到一直在倾听着的钦加哥向他打了个手势,要他相信,凭声音那伙人确已走远,他才示意海沃德把马牵上前来,并要他照料两姐妹上马。这些准备工作一做好,这支小小的队伍便走出破屋,向着和进来时相反的方向,悄悄上路了。临走时,姐妹俩又朝那寂静无声的坟堆和破屋偷偷瞥了一眼。最后,全队人离开这柔和的月光,隐没进森林的黑暗之中
或许您还会喜欢:
你在天堂里遇见的五个人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结局(1)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名字叫爱迪的人,故事从结尾处爱迪死在阳光下开始。从结尾开始讲一个故事,似乎颇为奇怪。但是,所有的结尾亦是开端。我们只是当时不知道而已。爱迪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小时,像大部分其它时间一样,是在“红宝石码头”——壮观的灰色大海边上的一个游乐场里度过的。 [点击阅读]
你好忧愁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这种感情以烦恼而又甘甜的滋味在我心头索绕不去,对于它,我犹豫不决,不知冠之以忧愁这个庄重而优美的名字是否合适。这是一种如此全面,如此利己的感觉,以至我几乎为它感到羞耻,而忧愁在我看来总显得可敬。我不熟悉这种感觉,不过我还熟悉烦恼,遗憾,还稍稍地感受过内疚。今日,有什么东西像一层轻柔的、使人难受的丝绸在我身上围拢,把我与别人隔开。那年夏天,我对岁。我非常快乐。“别人”指的是我父亲和他的情妇艾尔莎。 [点击阅读]
侏罗纪公园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在最初的不规则零散曲线中,几乎看不到基本数学结构的提示。||迈克尔·克莱顿几乎是乐园迈克。鲍曼一面开着那辆越野车穿过位于哥斯大黎加西海岸的卡沃布兰科生态保护区,一面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这足七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眼前路上的景色壮丽: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从这儿可俯瞰热带丛林以及碧波万顷的太平洋。据旅游指南介绍,卡沃布兰科是一块朱经破坏的荒原,几乎是一个乐园。 [点击阅读]
侯爵夫人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一R侯爵夫人可不是才智横溢的,尽管文学作品里,凡是上年级的妇女无不被写成谈吐妙趣横生。她对样样事都无知透顶,涉足上流社会对她也于事无补。据说饱经世故的妇女所特有的吐属有致、洞察入微和分寸得当,她也一概没有。恰好相反,她冒冒失失,唐突莽撞,直肠直肚,有时甚至厚皮涎脸。对于一个享乐时代的侯爵夫人,我能有的种种设想,她都统统给破坏了。 [点击阅读]
假曙光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懒洋洋的七月天,空气中弥漫着干草、马鞭草和樨草的清香。阳台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淡黄色的碗杯,里面漂浮着几枚大草霉,在几片薄荷叶的衬托下显得那么鲜红。那是一个乔治王朝时代的老碗杯周围棱角很多,折射出错综复杂的亮光,雷西的两只手臂正好刻印到狮子的双头之间。 [点击阅读]
偶发空缺
作者:佚名
章节:56 人气:0
摘要:6.11若发生如下三种情况之一,即认为偶发空缺出现:(1)地方议员未在规定时间内声明接受职位;(2)议会收到其辞职报告;(3)其死亡当天……——查尔斯·阿诺德-贝克《地方议会管理条例》,第七版星期天巴里·菲尔布拉泽不想出门吃晚饭。整个周末他都头痛欲裂,当地报纸约稿的截稿期马上就要到了,得拼命写完。 [点击阅读]
偷影子的人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有些人只拥吻影子,于是只拥有幸福的幻影。——莎士比亚爱情里最需要的,是想象力。每个人必须用尽全力和全部的想象力来形塑对方,并丝毫不向现实低头。那么,当双方的幻想相遇……就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象了。——罗曼·加里(RomainGary)我害怕黑夜,害怕夜影中不请自来的形影,它们在帏幔的褶皱里、在卧室的壁纸上舞动,再随时间消散。但只要我一回忆童年,它们便会再度现身,可怕又充满威胁性。 [点击阅读]
傲慢与偏见英文版
作者:佚名
章节:62 人气:0
摘要:简·奥斯汀(JaneAusten,1775年12月16日-1817年7月18日)是英国著名小说家,生于英国汉普郡,父亲是当地教区牧师。她的作品主要关注乡绅家庭的女性的婚姻和生活,以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活泼风趣的文字著称。有6个兄弟和一个姐姐,家境尚可。她的父亲乔治·奥斯汀(GeorgeAusten,1731年—1805年)是一名牧师,母亲名卡桑德拉(1739年—1827年)。 [点击阅读]
元旦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她过去很坏……一向如此,他们常常在第五大道旅馆见面。”我母亲这么说,好像那一越轨的情景增加了她所提起的那对男女的罪过。她斜挎着眼镜,看着手里的编织活,声音厚重得嘶嘶作响,好像要烤焦她毫不倦怠的手指间编织的雪白童毯一样。(我母亲是一个典型的乐善好施的人,然而说出的话却尖酸刻薄,一点也不慈善。 [点击阅读]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0
摘要:自从那次涉谷四叶大厦现场演唱会结束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在这几个月中,事件的余波依旧冲击着莉莉周。 [点击阅读]
其他诗集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印]戈斯这一时期②,诗人一开始便尝试一种新的样式——散文诗。虽然泰戈尔的大部分翻译作品都采用了散文诗这种形式,然而这些作品的孟加拉文原著,显然都是些出色的韵文。那么,诗人到底为什么动手写起了散文诗呢?人们自然会以为,采用散文诗写作与“散文”③《吉檀迦利》的成功(指英译本)有关,诗人自己也赞同这种观点(《再次集》导言)。 [点击阅读]
冒险史系列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一歇洛克-福尔摩斯始终称呼她为那位女人。我很少听见他提到她时用过别的称呼。在他的心目中,她才貌超群,其他女人无不黯然失色。这倒并不是说他对艾琳-艾德勒有什么近乎爱情的感情。因为对于他那强调理性、严谨刻板和令人钦佩、冷静沉着的头脑来说,一切情感,特别是爱情这种情感,都是格格不入的。我认为,他简直是世界上一架用于推理和观察的最完美无瑕的机器。但是作为情人,他却会把自己置于错误的地位。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