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中短篇小说 - 打掉傲气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一
  罗马纳特·锡尔三层楼房最高一层的房间里,住着戈皮纳特·锡尔的妻子——吉丽芭拉。卧室南门外面就是凉台。花盆里长着几株茉莉和蔷薇。凉台有高墙围着,墙上留有空眼,可以欣赏外面的景致。卧室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着衣的和裸体的西方女郎的板画。然而,房门对面的大穿衣镜里出现的15岁女主人的倩影,就其漂亮程度而言,与墙上任何女郎相比,都毫无逊色。
  吉丽芭拉的艳丽姿容像闪电、像奇迹、像如梦初醒的朦胧意识;只要她偶然一瞥,就可使人倾倒脚下。我初见吉丽芭拉时,被她的美丽震得目瞪口呆,惊讶不已。她与我平时见到的普通人迥然不同。
  吉丽芭拉本人对自己的美貌,也如痴如狂地自我欣赏。她浑身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和新奇的美丽,宛如美酒在杯子里泛起浪花。她的衣着、装饰和姿态,她双手的摆动和颈项的转侧,她那忽疾忽徐步履潇洒的举止,她那脚镯和手镯的叮当响声,她那爽朗的笑声和急促的话语,以及她那妩媚多情的瞥视——这一切,无不涌流着漫溢在她周围的旺盛的青春和丽质。
  吉丽芭拉为自己周身漫溢着的青春所陶醉。经常可以看到:她身着鲜艳的服装在凉台上漫无目的地踱来踱去。她的四肢似乎总想应和内心一种听不见的无名曲调的旋律翩翩起舞。以不同的姿态抒发、显露和表现自己的青春,仿佛是她的一种特殊嗜好。她感到浑身热血的空前兴奋和惊奇冲击,好像自己姿色的各种特质掀起了不同的浪花。她会忽然间从花枝上摘下一片嫩叶,用右手抛到空中,任它飘扬;此时,她的手镯叮当作响,她的衣裙随风漫舞;她手腕的柔姿像一只看不见的、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飞向广阔无垠的天空,飞向云海!忽而,她从花盆中拾起一团泥块,无缘无故地扔出去;她踮起脚尖,从凉台的墙眼里,匆匆窥看外部世界;随即转过身来,衣角上系着的一串钥匙飞转鸣响。间或在并非梳妆的时间里,对着镜子松开发髻梳妆打扮;用她那洁白的牙齿咬着发带,双手举过脑后把一绺绺头发扎好。头发梳完了,闲着无事,就倦慵地躺在柔软的床上,犹如一线透过叶隙的月光。
  吉丽芭拉没有孩子。她嫁到有钱人家,无所事事——每天就这样孤寂地梳妆打扮。后来,她也把握不住自己了。她有丈夫,但管不住他。她从垂髫少女长成妙龄主妇。可是,由于太熟悉了,她丈夫忽略了这种变化。
  少年时,她倒得到过丈夫的钟爱。那时,她丈夫经常逃学,趁家里大人午休的机会,跑来与年少的妻子谈情说爱。虽然,他们同住在一幢房子里,他却用精致讲究的信笺与妻子通信。他还把这些信给特别要好的同学看,认为这是一种骄傲。当时,他与妻子感情深笃,如胶似漆。
  好景不长。不久,戈皮纳特的父亲去世了。他成了一家之主。像不成熟的木头易招虫蛀一样,未成年的戈皮纳特当家之后,也诱来了许多寄生虫。他逐渐与妻子疏远了,开始到处游荡,寻花问柳。
  人人想当领袖,领袖的诱惑力是很强烈的。拿破仑曾经有过强烈的愿望,要对不可胜数的人民和更为深远的历史,施加自己的影响,在小范围内,醉心于当领袖的小人物也是如此。在小圈子里,被一伙朋友捧作领袖,听他们的欢呼就是一种有力的魅惑。为此,许多人被弄得倾家荡产,债台高筑,甚至备受屈辱。
  戈皮纳特好在朋友和相识者之中以领袖自居。他每天从朋友那里获得新的荣誉和自豪感。他们夸他说:“在朋友中只有戈皮纳特才能享有不可超越的权威。”这种自豪感和诱惑力,使这不幸的人忘记了应尽的职责,陷进了不能自拔的漩涡中。
  另一方面,吉丽芭拉在自己的绣房内——没有臣民的王国里,作为世界的征服者,却空守宝座。她明白,上苍已经给了她王者的权标,只要她含情脉脉地一瞥,她从墙眼向外看到的偌大世界,都会臣服于她。可是,世上的男人,她一个也没有俘获。
  吉丽芭拉身边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仆,名叫苏多,或叫苏达穆基。她能歌善舞,还会即兴编顺口溜。苏多对女主人的遭遇愤愤不平。说这样的大美人,竟落到一个不会欣赏的傻瓜手里,实在可惜,要是没有苏多消愁,吉丽芭拉连一秒钟也难以熬过。她从苏多的嘴里听到了对自己漂亮脸蛋、婀娜身姿和白嫩肤色的详细描述。有时,她反驳几句,或者怀着得意的神情,笑骂苏多撒谎和阿谀奉承。苏多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天起誓:证明自己是出于内心的敬仰和爱慕。要吉丽芭拉相信苏多的誓言真是易如反掌。

  苏多常给吉丽芭拉唱一首歌——《让我在你脚下写上为奴的名字》①。在这首歌中,吉丽芭拉听到了对自己这双涂有红色的无可指责的妙脚的赞颂。在她的想象中出现了一幅崇拜者匍伏在她脚前的画面。然而,遗憾得很!她在空无一人的凉台上漫步,脚饰叮当,唱着凯歌,可是却没有一个心甘情愿的崇拜者,倾倒在她的脚下,写上为奴的名字。
  --------
  ①按印度神话传说,这是一首克里希纳唱给自己心上人——牧女拉达听的歌曲。
  戈皮纳特没有拜倒在妻子脚下,而是在另一个女人的脚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她叫洛班戈,是一个戏院的演员。她善于以绝妙的、自然逼真的姿态在舞台上昏倒。当她矫揉造作,用鼻音很重的声调如诉如泣、低沉悠扬、半吞半吐地叫着“心灵之主”、“心灵之神”的时候,那些绔袴子弟,公子哥儿们就会高呼:“好极了!”“妙极了!”
  以前,吉丽芭拉未被丈夫冷落时,曾多次听到他对这个女演员超群绝伦的演技赞不绝口。当时,她并不知道丈夫爱上了这个女人,不过她心中已萌发了嫉妒之情。她不能忍受别的妇女具有一种自己缺乏的出色本领,她心怀嫉妒,多次好奇地想去戏院看个究竟,但她丈夫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终于有一天,吉丽芭拉给了苏多一点钱,让她去戏院看戏。苏多回来后,绘声绘色地把女演员贬斥了一番。她认为引起男人们兴趣的,只不过是她的怪模怪样和忸怩作态,其实长得很难看,不足称道。吉丽芭拉听了以后,心里踏实了。
  可是,为什么丈夫迷恋这个女优而对她冷落呢?吉丽芭拉百思不得其解。有时,她表示不相信苏多说的话,苏多就拜倒在她脚前,再三申述:那女演员犹如穿着女妆的朽木,形容枯槁,憔悴不堪。吉丽芭拉弄不明白,女演员到底具有什么诱惑力。她的自尊心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一天晚上,她带着苏多,悄悄地去戏院看戏。这种冒犯禁令的举动,使她激动不安,微微颤抖。在这种颤抖之中,她所见到的灯光映射,人头攒动,乐声四起以及灿烂斑驳的舞台布景,更加显得光怪陆离。她从那围墙高垒、寂寞寡欢的绣楼,来到这辉煌美妙欢乐世界,一切都使她感到如堕梦境。
  这天,正在上演《打掉傲气》的歌剧。铃声响过,乐声终止,游来荡去的观众瞬息间鸦雀无声。舞台上的灯光更加明亮,幕布徐徐升起。一群身着华服的舞蹈演员扮成牧牛少女,在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观众的鼓掌和喝彩声,应和着表演的节奏。当时,吉丽芭拉充满青春的肌体里,热血如波浪翻滚。在音乐声中,在灯光和首饰的闪烁之下,以及在恰如其分的赞语里,吉丽芭拉顷刻间忘却了世界上的一切,仿佛来到了一个没有羁绊,尽善尽美的自由王国。
  苏多不时来到身边,对她耳语:“太太,该回家去了!如果先生知道了,就麻烦啦!”
  吉丽芭拉对苏多的提醒置之不理,此时此刻,她是无所畏惧的!
  剧情达到了高潮。拉达大发雷霆。在愤怒的海洋里,克里希纳怎么也达不到彼岸,不管怎样请求、哀叹乃至失声痛哭,也不能使拉达的愤怒平息下来。这时,吉丽芭拉的自豪感仿佛要从胸腔里喷发出来。她感到,她自己也成了拉达,在克里希纳低声下气的哀求中,开始察觉到自己不可估量的勇气。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这样地向她求情;她是一个被忽视被侮辱和被冷落的妻子。她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幻觉推动下作出决定:她也具有使哀求者哭泣的能力。美貌的巨大威力,以前她只是听说过或者猜想过;而今,在明亮的灯光下,在悦耳的歌声里,在优美的舞台上,她再清楚不过地见到了美色的威力。演出使吉丽芭拉如醉如痴!
  幕布终于落下来了,灯光暗了,观众涌向出口。可是,吉丽芭拉像做梦似地呆坐着。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离开这里回家去,她以为演出没有完,幕布还会升起。此时,对于吉丽芭拉来说,除了克里希纳在拉达面前打掉傲气受辱之外,世界上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苏多对她说:“太太,等什么?起身走吧!就要熄灯了。”
  吉丽芭拉深夜才回到家里。屋子的一角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房间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空床上的蚊帐,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多年来,她习以为常的世界仿佛变得丑陋不堪和平庸可恨了。她那美妙绝伦、灯光明亮、歌声悠扬的王国哪里去了?只有在那个王国里,她那被忽视、被侮辱和被冷落的妇女形象才会消失,她才能成为世界注意力的中心。只有在那里,她才不是一个默默无闻,渺小低下的普通女人!

  从此以后,吉丽芭拉每个星期都要去戏院看戏。开始那种如醉如痴的感觉逐渐消失。现在,她透过演员脸上的油彩,看出他们并不漂亮,同时也看到了演出中情感的虚伪。不过,她的兴致并未消失。每当幕布升起,她就像战士听到战鼓那样地心情激动。在这世界上,除了自由、好看、美妙的舞台,金色镶边、绘有景致的舞台,被诗歌和音乐幻境笼罩、被无数奇景包围的舞台,其神秘色彩引起她强烈好奇的后台之外,对于征服世界的美人皇后来说,还能在哪儿找到这样的虚幻宝座呢?
  吉丽芭拉第一次在剧场里看到戈皮纳特时,他正为某一女优的表演疯狂地叫好。她心中对丈夫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蔑视。她痛苦地想到,只有当丈夫发现了她的美貌,并像烧掉了翅膀的昆虫一样拜倒在自己脚下的时候,她这枉然无用的姿色和徒劳无益的青春才有意义,而且只有这时,她才能以蔑视的态度,高傲地把他从脚边赶走。
  然而,那幸福的一天何时来到呢?最近几天连戈皮纳特的影子都见不着啊!他在放荡的旋风里像尘土一样,被自己的一伙人不知道卷到哪里去了,杳无踪迹。
  3月的一个夜晚,如盆春月倾泻银光。吉丽芭拉坐在凉台上,南风吹拂着她那淡黄色的衣裙。尽管丈夫不回家。但吉丽每天仍是不厌其烦地更换新的首饰,像节日般地严妆盛饰。她身上这些珍珠宝石,闪烁发光,叮当作响,在她四周掀起层层波浪,像醇酒一样使她陶醉。今天,吉丽手腕上戴着一副钏镯,脖子上挂着一条嵌着红玉的珍珠项链,左手小指上戴着蓝宝石戒指。苏多坐在她脚边,不时轻轻地抚摩吉丽那双裸露的、涂有红颜色的脚,并怀着真挚的感情说:“哎、太太,我如果是个男人,宁愿把你这双脚抱在怀里死去。”
  “我想,脚还没有抱在怀里,你就会死去的,”吉丽带着自豪的笑容说,“难道我会把脚伸出来让你抱吗?不要瞎扯了,你还是唱首歌吧!”
  苏多在这月光如水、静谧无声的凉台上唱了起来:
  让我在你脚下写上为奴的名字!
  让所有证人来布林达森林证实!
  夜里10点钟,家里人吃完饭,都去睡觉去了。这时,散发着玫瑰油香味的戈皮纳特突然回到了家里。苏多咬着舌头,手忙脚乱地卷起铺盖,气喘吁吁地跑开了。
  吉丽芭拉想,她那幸福的时刻到了。她昂起头对戈皮纳特连看都不看一眼,像剧中的拉达,傲慢地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可是幕布没有升起来,头戴孔雀羽毛的英雄也没有拜倒在她的脚下,谁也没有对怒气冲冲的她唱道:
  为何把脸面遮拦?
  使月圆之夜无光!
  代替歌声而起的,却是戈皮纳特那毫无韵律,平淡乏味的嗓音:“把你的钥匙给我!”
  在这样明媚的月光下,在这样优美的春夜里,难道这就是离别多日之后,夫妻间的第一句话吗?难道诗歌、戏剧、小说里所写的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舞台上的情夫是唱着歌拜倒在女人脚下的,看到这里,观众的心情往往与演员融化在一起。可是,今天竟有其中的一位观众,来到这春夜月圆的凉台上对自己年轻美貌的妻子说:“喂,把你的钥匙给我!”这句话没有韵律,没有爱慕,也没有任何趣味和柔情,这话是多么渺小庸俗呀!
  南风呼呼吹来,好像是在为世界上一切被辱诗歌而揪心叹息。风把花盆里盛开的茉莉花的芬芳撒满凉台,把吉丽的鬈发吹散到眼睛上,把她那淡黄色的、带有馨香的衣裙吹得翩翩飘舞。吉丽抛开傲气牵着丈夫的手说:“钥匙马上就给,你先到房里去吧!”
  今天吉丽果断地决定,她要痛哭一场,还想使丈夫也哭一场。她要实践在孤独中所构思的一切。她要抛出造物主所赐予自己的一切武器,去赢得胜利。
  “我不能耽搁,”戈皮纳特说,“快给我钥匙!”
  “我会把钥匙给你的,而且把锁着的一切都给你。但是,你今晚哪里也不能去。”
  “这不行,我还有特别要紧的事情。”
  “那我就不给你钥匙。”
  “你不给,哼!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
  戈皮纳特一边说,一边掀开吉丽的衣襟,然而钥匙并没有带在身上,他走进房里,打开带衣镜的柜子,也没有找到钥匙。他砸开梳妆台的盒子,里面只有胭脂、口红、发带之类的化妆品。这时,戈皮纳特掀起被褥,撬开衣橱,可是哪里也找不到钥匙。
  吉丽芭拉宛如一尊石头雕像,倚立门旁,凝视夜空。戈皮纳特经过一番白费力气的寻找,一无所获,便凶狠地走到吉丽跟前说:“快把钥匙拿出来,不然饶不了你!”

  吉丽芭拉没有回答。戈皮纳特把她按在墙上,取下她手上的钏镯,拽断脖子上的项链,抢走手指上的戒指。临走时,还踢了她一脚。
  家里没有一个人被惊醒,邻居谁也不知道这件暴行。月夜仍是那么静谧,仿佛世界上所有地方仍像未被春风吹皱的湖水那样平静。可是,假如外界能够听到发自内心的呼喊,那么,这月圆之夜,就会突然被凄厉的惨叫声弄得支离破碎。可就在这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美妙时刻,确实发生了这种可怕的内心呼喊。
  这一夜过去了。吉丽芭拉甚至对苏多也不能讲述这种惨败和奇耻大辱。她想自杀,用自己的手,把这无与伦比的美丽青春撕得粉碎,以示对这种欺凌的报复。然而,转念一想,她这样做,谁能了解她的用意呢?在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关心他人的痛苦。那样做,生前没有幸福,死后也不得安宁。吉丽芭拉宣称“我回娘家去”。她父亲家离加尔各答很远,大家都劝阻她,可是她不听,谁也不带,独自一人走了。
  戈皮纳特与自己的那一伙人早已乘船出去漫游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处。
  二
  歌剧院里的演出,戈皮纳特几乎是每场必到。那里正在排演《莫诺罗玛》,洛班戈在剧中扮演女主角莫诺罗玛。戈皮纳特一伙人总是坐在前排,为洛班戈高声喝彩,朝舞台上抛掷花束。他们多次喧哗吵闹,渐渐引起观众的愤懑。但是,舞台监督对他无可奈何,不敢制止他的捣乱。
  一天,戈皮纳特醉醺醺地闯到后台,在那里胡搅蛮缠。他以一个杜撰的微不足道的借口,诬赖一个女演员侮辱了他。把那演员狠揍了一顿。演员的叫喊和戈皮纳特的打骂声,使整个剧场都沸腾起来。
  今天,舞台监督再也忍耐不住了,在警察的协助下,把戈皮纳特撵出了剧院。
  戈皮纳特决定为这次屈辱报仇雪耻。剧院经理早在普贾节前一个月,就大张旗鼓地宣传要上演新剧《莫诺罗玛》。通过耸人听闻的广告,简直使整个加尔各答家喻户晓了。
  戈皮纳特把主要演员洛班戈带到船上,出去漫游了,哪儿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经理突然陷入了无底深渊。几天来,多方寻找洛班戈,但无下落。只好另找主演莫诺罗玛的角色,因此,不得不推迟上演日期。
  洛班戈离去所造成的损失并不严重。新主角主演后,剧场又人山人海,成百上千的观众又走出家门,来到剧院。报纸又在天花乱坠地赞扬。
  赞扬声传到了正在远处漫游的戈皮纳特耳朵里。他再也呆不住了,既嫉妒又好奇,决定来看新主角的演出。
  第一幕的情节是莫诺罗玛在婆家过着奴婢般的穷苦生活。她谨慎、恭顺和忧郁地操持家务。她默默无言,从不注意容貌的收拾打扮。
  最后一幕是莫诺罗玛被遗弃回到娘家。她丈夫见利忘义,准备与一个百万富翁的独生女儿结婚。婚礼之后,进入洞房,丈夫细看,原来新娘子就是莫洛罗玛。不过,今天她不是穿着奴婢一样的破衣烂衫,而是打扮得像皇帝女儿那样珠光宝气。她那无与伦比的姿色,加上华丽的衣着、珍贵的首饰,使她容光焕发,满屋生辉。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莫诺罗玛小时候,被人从有钱的父亲家拐走,流落到一个穷人家里长大。许多年后,她亲生父亲才把她找到。接回家中,决定举行隆重的婚礼,将她重新嫁给原来的丈夫。
  现在,该是丈夫在新房里,去掉傲气请求妻子原谅了。忽然观众中间爆发了一阵骚动。莫诺罗玛穿着奴婢的褴褛衣裳,盖着面纱的时候,戈皮纳特一声不吭地看着;而莫诺罗玛穿着鲜艳的衣服,戴着闪光的首饰,最后揭开面纱露出艳美容貌,站在新房里,以及她以不可抑制的骄傲自豪的神情,转过脸来向观众微微点头,特别是对戈皮纳特射出闪电般的蔑视的一瞥时,所有的观众都情绪高涨,赞赏的掌声经久不息。
  戈皮纳特突然站了起来叫道:“吉丽芭拉!吉丽芭拉!”
  他企图跳上舞台,但被乐队成员拉住了。
  这一令人扫兴的举动,激怒了观众。他们用英语、孟加拉语叫喊起来:“把他赶走!”“把他撵出去!”
  戈皮纳特像疯子似地声嘶力竭地叫道:“我要杀死她!杀死她!”
  警察把戈皮纳特拖出去带走了。整个加尔各答的观众都眼巴巴地等着看吉丽芭拉的演出,然而在那里,再也没有戈皮纳特的位置了。
  (1895年4月)
  黄志坤译
或许您还会喜欢:
谍海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2
摘要:一唐密·毕赐福在公寓过厅里把外套脱下,相当小心的挂在衣架上。他的动作很慢,帽子也很小心的挂在旁边的钩子上。他的妻子正在起居间坐着,用土黄色的毛线织一顶登山帽,他端端肩膀,换上一脸果敢的笑容,走了进去。毕赐福太太迅速的瞥他一眼,然后,又拼命的织起来。过了一两分钟,她说:“晚报上有什么消息吗?”唐密说:“闪电战来了,万岁!法国的情况不妙。”“目前的国际局势非常沉闷。”秋蓬这样说。 [点击阅读]
丰饶之海
作者:佚名
章节:170 人气:2
摘要:同学们在学校里议论日俄战争的时候,松枝清显询问他的最要好的朋友本多繁邦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事情。繁邦也是往事依稀,只是模模糊糊还记得被人带到门外看过庆祝胜利的提灯游行。战争结束那一年,他们都已经十一岁,清显觉得理应有更加鲜明的记忆。同学们津津乐道当年的情景,大抵都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再添加一些自己隐约含糊的记忆罢了。松枝家族中,清显的两个叔叔就是在那场战争中阵亡的。祖母因此至今还享受遗属抚恤金。 [点击阅读]
厄兆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2
摘要:从前,但不是很久以前,有一个恶魔来到了缅因州的小镇罗克堡。他在1970年杀死了一个名叫爱尔玛·弗莱彻特的女服务员;在1971年,一个名叫波琳·图塔克尔的女人和一个叫切瑞尔·穆迪的初中生;1974年,一个叫卡洛尔·杜巴戈的可爱的小女孩;1975年,一个名叫艾塔·林戈得的教师;最后,在同一年的早冬,一个叫玛丽·凯特·汉德拉森的小学生。 [点击阅读]
大卫·科波菲尔
作者:佚名
章节:75 人气:2
摘要:大卫·科波菲尔尚未来到人间,父亲就已去世,他在母亲及女仆辟果提的照管下长大。不久,母亲改嫁,后父摩德斯通凶狠贪婪,他把大卫看作累赘,婚前就把大卫送到辟果提的哥哥家里。辟果提是个正直善良的渔民,住在雅茅斯海边一座用破船改成的小屋里,与收养的一对孤儿(他妹妹的女儿爱弥丽和他弟弟的儿子海穆)相依为命,大卫和他们一起过着清苦和睦的生活。 [点击阅读]
恐怖的隧道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2
摘要:1金秋10月,天气分外晴朗。一辆公共汽车正在沿着关门公路向南行驶。秋田直治坐在车中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他知道车马上就要驶到关门隧道了,透过宽大明亮的车窗玻璃,他看到深秋时的天空湛蓝而高远,没有一丝浮云。往日,北九州市因为是一座工业城市,所以上空总是被浓烟笼罩着,空气污染的十分厉害。就连与它相邻的部分地区也被污染了,香川县的坂付市,远远望去,它上空墨色的污浊气体象一片拖着长尾的薄云。 [点击阅读]
教父
作者:佚名
章节:45 人气:2
摘要:亚美利哥·勃纳瑟拉在纽约第三刑事法庭坐着等待开庭,等待对曾经严重地伤害了他的女儿并企图侮辱他的女儿的罪犯实行法律制裁。法官面容阴森可怕,卷起黑法衣的袖子,像是要对在法官席前面站着的两个年轻人加以严惩似的。他的表情在威严傲睨中显出了冷酷,但是,在这一切表面现象的下面,亚美利哥·勃纳瑟拉却感觉到法庭是在故弄玄虚,然而他还不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的行为同那些最堕落腐化的分子相似,”法官厉声地说。 [点击阅读]
裸冬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2
摘要:刚刚度过了数月新婚生活的红正在收拾饭桌。昨晚丈夫领回来一位同僚,两人喝酒喝到深夜,留下了遍桌杯盘,一片狼藉。蓦地,红抬起头,四个男人蹑手蹑脚地偷偷闯进屋来!红骤然激起杀意,抓起桌上的牙签怒视着来人。她一眼就看出这四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不是打家劫舍找错了门,也不是找自己的丈夫寻衅闹事,而是专门冲着她本人来的!未等红顾及责问他们,这四个家伙早已蜂拥扑来。 [点击阅读]
1Q84 book3
作者:佚名
章节:40 人气:2
摘要:&nbs;《1Q84Book3》内容简介“你為什麼死的?”“為了要这样再生。”“再生需要有什麼?”“人无法為自己再生。要為别人才行。”诺贝尔文学奖呼声最高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超过30年创作履歷中,自我期待最重要的一部!《1Q84Book3》突破性*完结!少年时代的爱恋,分隔二十年后再重逢&helli;天吾和青豆,两个孤独的灵魂同样的十二月,终於在这1Q84年的世界, [点击阅读]
24个比利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序言本书叙述的是一则真实故事──威廉.密里根是美国史上第一位犯下重罪,结果却获判无罪的嫌犯,因为他是一位多重人格分裂者。他不像精神病或一般小说上所记载的其他多重人格病患一样使用杜撰的假名,从被逮捕到被控诉开始,他一直都是争论性的公众人物。他的面孔出现在各报章杂志的头版和封面上,心智检查的结果不仅出现在夜间电视新闻节目,更成了报纸的头条新闻,迅速传遍全世界。 [点击阅读]
修道院纪事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在王室名录上第五位叫唐·若奥的国王今天晚上要去妻子的卧室。唐娜·马丽娅·安娜·若泽珐来到这里已经两年有余,为的是给葡萄牙王室生下王子,但至今尚未怀孕。宫廷内外早已议论纷纷,说王后可能没有生育能力。但这仅限于关系亲密者之间的隐隐低语,以免隔墙有耳,遭到告发。要说过错在国王身上,那简直难以想象,这首先是因为,无生育能力不是男人们的病症,而是女人们的缺陷,所以女人被抛弃的事屡见不鲜。 [点击阅读]
傲慢与偏见
作者:佚名
章节:70 人气:2
摘要:简·奥斯汀(JaneAusten,1775年12月16日-1817年7月18日)是英国著名女性*小说家,她的作品主要关注乡绅家庭女性*的婚姻和生活,以女性*特有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活泼风趣的文字真实地描绘了她周围世界的小天地。奥斯汀终身未婚,家道小康。由于居住在乡村小镇,接触到的是中小地主、牧师等人物以及他们恬静、舒适的生活环境,因此她的作品里没有重大的社会矛盾。 [点击阅读]
北回归线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2
摘要:亨利·米勒(HenryMiller,1891年12月26日-1980年6月7日)男,美国“垮掉派”作家,是20世纪美国乃至世界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同时也是最富有个性*又极具争议的文学大师和业余画家,其阅历相当丰富,从事过多种职业,并潜心研究过禅宗、犹太教苦修派、星相学、浮世绘等稀奇古怪的学问,被公推为美国文坛“前无古人,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