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簪中录 - ☆、十五树影照水(三)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十五树影照水(三)
  他们走出雍淳殿,上马从角门出了大明宫。在即将走到夔王府时,李舒白才忽然开口问:“这么说,已经可以确定雍淳殿的尸首是锦奴了吧?”
  她声音轻快:“是,可以确定了。”
  “现在这具新出现的尸体呢?”
  “我也基本有数了。”她胸有成竹,转头看着他,说,“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三年前,您在徐州救下了那两个少女。”
  李舒白立住了涤恶,站在此时的初夏天气中,长久思索着,没说话。
  许久,他才终于微微一扬眉,转头用一双深邃而幽远的眸子望向黄梓瑕,低声问:“难道说……竟然会是那人?”
  黄梓瑕点点头,说:“除此之外,其他人没有任何机会。”
  李舒白微微皱眉,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对于大唐朝廷来说,绝对又是一桩风波。”
  “也没什么,本朝历来都很宽容的,不是吗?”黄梓瑕长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
  李舒白沉吟许久,说:“如果我劝你放弃,你觉得如何?”
  黄梓瑕沉默着,轻咬下唇看着他,说:“这件事,本来就因你而起,若你想要放弃的话,我亦无话可说。”
  “但……难道就真的这样算了吗?”他坐在涤恶身上,仰望遥不可及的长天,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深邃而遥远,仿佛是要望及长空最远处,看到那里最深的景致,“埋葬这样一个秘密,你会觉得不甘心吧?”
  “和秘密无关。”黄梓瑕跟随着他的目光,静静地望着天空,说,“我只想说出真相,为冤死的冯忆娘、锦奴,还有那几个无声无息死在崇仁坊的乞丐讨回一个公道。”
  李舒白仰头不语,只看着叶间的光线一点一点变化,眼看着,又将是日近黄昏。
  他缓缓地开口,说:“事实上,如果幕后主凶是那个人的话,说不定这次你揭露元凶,还是你的大好机会。”
  黄梓瑕诧异地睁大眼看他。而他回头看她,神情微邈和缓:“我会帮你促成此事。你只需要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说出来————无论如何,我保你性命。”
  她微仰头望着他。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涤恶与那拂沙回到熟悉的夔王府,正在欢欣地交颈摩挲。而骑在马上的他们,也不觉渐渐贴近,仿佛连对方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
  黄梓瑕下意识地拨转那拂沙,与他离开了半尺距离,低声说:“多谢王爷。”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长长拖成两条线,明明距离那么近,却始终存着一块空隙,难以填补。

  白色的灵幡在阴雨天中缓缓随风轻摆,纸钱在院间如雪花般飘起落下,道士们轻诵太上往生咒,伴随着闲云等人的哀哭声,王家蒙在一片肃杀哀愁之气中。
  李舒白带着黄梓瑕到来时,琅琊王家的哀事已经开始。
  王若的灵位放置在灵堂正中,灵前摆放着着香烛供品。虽然王若的死事出突然,但王蕴是极其能干的人,做事有条不紊,一切哀礼在仓促间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舒白带着黄梓瑕在灵前上香完毕,王家一众向他行礼致谢。他还礼后向着王蕴说道:“事发突然,你近日必定辛苦了。”
  王蕴今日穿着一件素丝单衣,外面罩了一层麻衣,但死者毕竟只是自小来往不多的族妹,虽然面上似有隐忧,也不见得多悲切,只说:“是我分内之事。”
  灵堂内侍女啼哭,气氛压抑,李舒白与他走到门外,站在檐下台阶之上,问:“她父母兄弟未曾赶到么?”
  “事发突然,哪里赶得及反应?只能是先遣人回家中报丧,让她家人出琅琊迎接了。”
  李舒白又问:“仓促之间可有墓地?”
  “之前族中姑婆替自己过择一块墓地,已经修葺好的,如今先让给她了。”
  李舒白默然,目光转而向后,看向放置在灵堂后的棺木。露出一角的黑漆棺木已经盖好,显然是不准备让人瞻仰遗容了————那样一张脸,也确实没必要。
  站在李舒白身后的黄梓瑕,分明感觉到,彼此都在考虑如何能顺理成章开口,拦下这具即将被运送出京的遗体。
  正在两人准备开口时,外面门房跑进,上气不接下气地到王蕴面前,勉强让自己说话顺畅一点:“少……少爷!皇上和皇后前来致祭了。”
  一听这个消息,别说黄梓瑕,就连李舒白也觉得诧异。王皇后毕竟是王家的人,过来拜祭族妹还算情有可原,但皇上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唯有王蕴淡定自若,显然宫里人早已知会过他家。
  不过,等一看到王家上下全忘了哀切,一个个整肃衣冠到门口迎接御驾,甚至几个族中的年轻人还面露喜色时,黄梓瑕顿时了然了。
  难怪宫中传说,皇帝性子温和平顺,与他相比,王皇后则更有威仪,凡是王皇后所求,他一律应允,从不拂逆。譬如上次王皇后要宫城防卫司与夔王府侍卫两百人同时在雍淳殿护卫王若,也只需一句话,皇上便准许了。京中玩笑传言说,“今上崇高,皇后尚武”————两人的相处模式,赫然就是高宗与武后的翻版。
  所以,就算王皇后为了王家的声势,请皇上与她一同到王家致祭,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估计只是一句话而已。

  帝后此次到来是微服,只带了数十人随侍。两人都是素白缂丝常服,皇帝戴了白纱帽,皇后头戴着粉白色珠花步摇,通身的素净却越发显出她墨染般的头发,点漆似的双眼,胭脂薄薄沾染的唇,显得整个人如画中飘渺的神子,太过美丽反而令人无法明确地看清她周身一切。
  帝后一起到灵堂,皇后给王若上了一炷香,皇帝则找刑部尚书王麟略问了一下此案进展,知道至今依然没有头绪,便不悦地说道:“大明宫中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亘古未有。卿身为刑部尚书,又是王家中流砥柱,相信定会对此案多加心思,不至于最后拖延成积年陈案吧。”
  “是,卑职与大理寺崔大人一直有联系,目前他亦是束手无策。”王麟是死者亲属,按律不能主持此案,因此崔纯湛才是本案的负责人。
  皇上挥挥手示意他退下,抬头看见李舒白,便面露微笑,示意他跟自己出外。
  黄梓瑕跟在李舒白身后,随着两人走到灵堂外,脱离了那青烟缭绕的环境,顿觉舒适不少。
  皇上说道:“四弟,此次王家女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李舒白说:“命运无常,天时往往出人意料。”
  皇上看了他一眼,说:“朕在宫中,也听得许多传言,说此事与庞勋有关云云,你意下如何?”
  李舒白摇头道:“恐怕未必。”
  “哦?四弟心中是对此案已经有了把握?”
  “我日常忙碌,倒并未有什么发现,只是我身边的宦官杨崇古,对于此事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李舒白回头示意,黄梓瑕赶紧躬身行礼。
  “杨崇古,不就是上次破了京城四方案的那个小宦官吗?能从别人寥寥几句话中就清晰准确地了解这么一桩疑案,这可是个人才啊!”皇上也是对她记忆犹新,“不知这回,他又有什么发现?”
  “以她看来,此事牵连极广,时间从十六年前至今,地域从长安到扬州,绝非寥寥数语所能概括。”
  皇帝神情略有诧异:“之前听说庞勋旧部复仇,朕已经十分惊讶,如今听起来,似乎内幕比这个更加深广?”
  “是。而且,幕后的主使人,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朝廷和皇家,牵连到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皇帝望着身后的灵堂沉吟,缓缓地说:“不过是一个女子的死,身后,竟然会有那么巨大的内幕?这可千万不要错判了。”
  “臣弟不敢。”李舒白说道。
  皇帝回头看了黄梓瑕一眼,目光颇有深意。
  灵堂内,烟雾缭绕,一片哀戚。

  二十四名道士的一百零八遍太上往生咒已经诵念完毕,道长右手持桃木剑,左手金铃轻晃,长声发令道:“地暗天昏,五帝敕令,呼雨驾雷,神鬼遵行。即行启程,跋涉乡关,诸怨解除,血光弥消,青莲定慧,神魂永安。急急如律令。”
  周围等候的八名壮实家丁应了一声,拿着麻绳一起上前,要捆了棺材,抬出大门。
  “等一下。”
  一个声音在堂上响起,声音并不响,但众人都听出这声音的来源,一片寂静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李舒白的身上。出于对他的敬畏,稀疏的人声顿时消弥。
  他走到灵堂内,抬手在棺材上轻抚了两下,又从袖中取出一条白玉镶金手镯,说:“这本是我准备好要在新婚之日替王妃添作妆奁的,谁知王若为人所妒,以至于在重重守卫中香消玉殒。此事诡异非常,自然是人力所不能为,我深知王若是为我所累,被庞勋鬼魂所害。因此这个手镯还是要让她带入地府,让世人都知道,虽然王若在生前未曾做我的妻子,但死后我依然愿给她一个承诺!”
  在场众人无不愕然,没想到这位京中传说冷淡无情的夔王李舒白,居然对已经惨死的准王妃情意如此深重。
  王麟赶紧说:“多谢夔王厚爱,琅琊王氏感激不尽!我们这便开棺……”
  “夔王这一片心意,真是让人感慨。”有另一个声音缓缓打断王麟的话,那声音温柔醇厚,与主人一般无二的令人如沐春风。是王蕴出了人群,向着李舒白行礼,说道,“然而阿若如今尸身不堪,恐怕已经戴不上王爷的金玉手镯了。”
  李舒白淡淡道:“是以我在那一批首饰中选中了这件,金扣可以解开,应该可以戴上。”
  他将手镯解为三截,递给黄梓瑕:“我记忆中的王若是艳若桃李的美人,她如今的模样,我不想看。”
  黄梓瑕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看来摸女尸手掌这个重任,最终还是落到自己身上了。
  但见堂上一片安静,而王蕴也没有再固执反对。几个家奴抬起棺盖,挪开一条一尺来长的缝隙,让黄梓瑕伸手进去。
  黄梓瑕拿着手中的金镶玉手镯,摒息静气地摸进去,然后握住女尸那已经溃烂不堪的手。
  初夏季节,尸体已经微有腐烂,摸起来跟烂泥似的。她一咬牙,抓住那只已经半腐的黏湿手腕,转头对李舒白说:“王爷,奴婢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开始啦……
  写了这么久,其实书里才过了几天而已,估计追文的大家也和我一样,有一种期盼了好久的感觉吧?
或许您还会喜欢:
九重紫
作者:佚名
章节:344 人气:2
摘要:第一章争执窦昭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老一辈的人常说,梦死得生,梦生得死。她这些日子总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开满了紫藤花的花架子下摆动着两条肥肥的小腿,白白胖胖像馒头似的乳娘正喂她吃饭。有风吹过,垂落的紫藤花蔓挤在一起,累累迭迭的紫藤花籁籁作响,像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小姑娘。她觉得有趣,笑嘻嘻地跑了过去,抓住一根藤蔓,顺手就揪下了一朵盛放的紫藤花来。 [点击阅读]
人生是一场修行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2
摘要:第1章前言人生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成功的人生离不开修行。正如圣人孟子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也就是说,无论是谁,要想实现梦想,改变命运,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都必须脚踏实地地进行自我修行。我们在成长与学习的过程当中,必定会遭遇到种种风霜雨露的淬炼。 [点击阅读]
人生要耐得住寂寞
作者:佚名
章节:92 人气:2
摘要:我在等你,你已逝去(1)第一章寂寞让爱情如此美丽人们总是嫌爱情不够美丽,便用金钱、权势、地位去装扮它,终于,爱情变得光彩十足,却教人无法看到它的本质。真正美丽的爱情,并不需要过多的元素,平淡时的相亲相爱,苦难时的相濡以沫,寂寞与爱情,凄凉与美丽,其实靠得很近。1917年,27岁的胡适在母亲冯顺娣的安排下,与比他大一岁的同乡女子江冬秀拜堂成亲。 [点击阅读]
大漠遥
作者:佚名
章节:123 人气:2
摘要:日子轻快一如沙漠中的夜风,瞬间已是千里,不过是一次受伤后的休息,草原上的草儿已经枯萎了三次,胡杨林的叶子黄了三次。三年多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随着狼群,从漠北流浪到漠南,又从漠南回到漠北。打闹嬉戏中,我似乎从未离开过狼群,与阿爹在一起的六年似乎已湮没在黄沙下,可惜……只是似乎。沉沉黑夜,万籁俱静。篝火旁,我和狼兄一坐一卧,他已酣睡,我却无半丝睡意。 [点击阅读]
怦然心动的人生整理魔法
作者:佚名
章节:69 人气:2
摘要:第1章为什么再怎么整理都整理不好?1.1.从此摆脱“不会整理”的恶梦每当我介绍自己的工作:“我在开课教人怎么整理东西。”大部分人都会睁大眼睛,惊讶地说:“这样也算工作喔?”接下来就问:“整理东西还需要学喔?”的确,从“厨艺课”到“瑜加课”,甚至偶尔还会看到“打禅课”,学习才艺蔚为风潮,导致现在学习才艺这件事似乎已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市面上却几乎没有出现所谓的“整理课”。 [点击阅读]
攻心话术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2
摘要:第1章化弱为强:换来主动性a:“你是80后吧?”b:“是。”a:“老家是山东的?”b:“是。”a:“是本科毕业吧?”b:“是。”a:“你工作挺顺利吧?”b:“是。 [点击阅读]
星云禅话
作者:佚名
章节:396 人气:2
摘要:有一学僧请示盘珪禅师道:“我有一个天生的毛病-气短心急,曾受师父指责,我也知错要改,但因心急已成为习气,始终没有办法纠正,请问禅师,您有什么办法帮我改正习气呢?”盘珪禅师非常认真的答道:“你心急的习气,如果能拿出来,我帮你改正。”学僧道:“现在不会心急,有时会忽然跑出来。”盘珪微微一笑道:“那么,你的心急,时有时无,不是习性,更不是天性;是你触境而生的,本来没有,因境而生。 [点击阅读]
沉香豌
作者:佚名
章节:79 人气:2
摘要:第1章陈婉早晨是被隔壁院子打孩子的声音吵醒的。她家住的这爿地块是整个济城人口最密集的区域,一色的晚清民国宅子,却早已没有了百多年前的古雅风貌,除了原有的居民,还有部分老房子划给了附近的印染厂作家属区。旧时官绅富户家的宅第现在居住的是济城最下层的民众,一个院子通常有好几家人并居在一起,谁家说话大声些隔壁便能听见,所以此时刘家婶婶巴掌拍在孩子屁股上引来一阵哭嚎的同时,四邻八里的劝解声, [点击阅读]
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
作者:佚名
章节:84 人气:2
摘要:第1章前言这个世界,是有男女两种性别组成的,男女要相处,要相识、相知、相恋,还要结婚成夫妻,但是在很多时候,男人并不了解女人,而女人也不了解男人,于是,他们之间出现了很多沟通上的抑或是理解上的问题和矛盾,所有这些,都会影响到男女之间的关系和情感。比如,男人和女人常常也有相同的词汇,但其含义却可能大相径庭。比如,大多数情况下,男人在摆脱一天的工作压力时不想交谈。 [点击阅读]
七月七日晴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2
摘要:一之一天晴第一部年少爱情,就像初次尝到,那半熟的杨桃滋味,酸酸的、涩涩的,却又忍不住想一再深尝,流转在青涩杨桃、妳憨甜笑靥间,我初次的、纯净的爱情,悄悄萌芽。一之一天晴我叫沉天晴。若要说起我的一生,其实乏善可陈得紧,怕各位看得头重脚轻眼皮撑不开,就挑些重点来说好了。所谓的“一生”,其实也不长,目前为止,才过了十四个年头又三百二十七天八小时零五秒而已。 [点击阅读]
世界如此险恶,你要内心强大2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2
摘要:多年来,我目睹过太多人的心理痛苦,我目睹过太多人的心理痛苦,接触过很多心理上已经扭曲、变态的人。我还知道有很多人发疯、自杀。唏嘘感慨之余,我曾经问过自己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我还挺正常的?我何德何能?答案是:我懂心理分析。 [点击阅读]
伊索寓言
作者:佚名
章节:454 人气:2
摘要:农夫替牛解下犁套,牵着它去喝水。这时,有只穷凶极恶的饿狼正出来觅食,看见那犁,开始仅仅只舔舔那牛的犁套,觉得有牛肉味,便不知不觉地将脖子慢慢地伸了进去,结果再无法拔出来,只好拉着犁在田里耕起田来。那农夫回来后,看见了它,便说:“啊,可恶的东西!但愿你从今弃恶从善,回来种田吧。”这故事是说,尽管有些恶人做了一点善事,但这并非他的本意,而是出于无奈。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