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王子与贫儿 - 第二部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贫民窟里的王子那么,真正的王子爱德华,后来又怎么样了呢?”现在我们把话转到垃圾巷去,讲讲那儿的故事吧。
  “可恶,你还敢闹!”
  汤姆的父亲约翰,抓着大嚷大叫。挣扎着的王子,拖往家里去。住在这巷子里面的一些人家,听到吵闹声,便跑出来问:
  “约翰,什么事呀?”
  这些人都是一些贫苦的男女,其中有醉汉、有乞丐、有强盗,有的人比约翰他们还穷。因为王子叫得太厉害了,约翰气得吼道:
  “真可恶!汤姆这家伙疯了。一直在胡说八道。他说他是王子,真是岂有此理!所以,我要好好地揍他一顿,使他清醒过来。”
  他一边吼,一边用粗大的巴掌,用力地往王子的脑袋上打。
  王子的嗓子虽然都喊哑了,但仍大声怒吼道:
  “混帐东西!你敢打我!”
  “嗨,你这家伙还在发疯吗?好,你试试看!”
  约翰捡起走廊上的一根棍子,就要往王子的脑袋上打。
  “危险!”
  有一个老人,忽然从人群里面飞跑了出来,挡在王子的面前,努力保护他。
  “喂、滚开!”
  约翰大叫,但是这个老人一点儿也不怕。约翰因此更加愤怒了,又咒骂道:
  “你这个老糊涂,别多管闲事,你想替这个小鬼挨打吗?”说着,就用木棍使劲地打在老人头上。
  老人哼了一声,就晕倒下去。这个老人就是汤姆的恩师——安德鲁老牧师。
  这时群众闹哄哄的,走廊也是漆黑一团,搞不清楚谁是谁,所以当牧师被打倒在地下时,没有人把他拉起来。
  约翰趁这机会抓住王子,拖进自己家里,很凶猛地“砰”的一声,把门关起来,那些看热闹的群众。都被关在门外。王子被推倒在墙角里,他好像已经挣扎得筋疲力尽,趴在地下,战战兢兢地环视着屋内。
  他看见屋子里,有一张肮脏的桌子,在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小瓶子,瓶口上插着一支蜡烛,发着微弱的光。在这暗淡的灯光中,模模糊糊地照出那边的角落里,有一个老妇人和两个女孩子,惊惧得蜷缩在一堆。
  “哦,那一定是汤姆的母亲和双胞胎的两个姐姐。”
  因为约翰一直在瞪着自己,他也不敢去和那三个女人谈话。而那三个女人,也只是由角落里向这边凝视着。
  约翰对她们说:
  “喂,你们看奇怪不奇怪,汤姆这小鬼疯了!”
  “哎呀!你说什么?”
  老妇人忽然喊出来。
  “哪里会有这种事,你在骗人吧?”
  她们吃惊地爬了起来,想到王子身边来,约翰喝止说:
  “喂,等一等。我让你们看个明白。”
  “喂,小鬼,你再说说你刚才说的那套疯话。你说你这家伙的名字是叫什么?你再说说看!”
  本来脸色发青的王子,这时突然变得通红,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瞪着约翰,怒斥道:
  “没有礼貌的东西!像你这样的人,简直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居然敢要我说出名字来。哼,真是莫名其妙!好,我就再说一遍,你听着:‘我是王子爱德华!’”
  她们听见这句话,都吓呆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哈哈哈,怎么样?吓坏了吧?哈哈,哈哈!”约翰说。
  老妇人泪流满面,很悲伤地走近王子身旁,凝视着王子的脸,用手抚摸着他的肩膀,哭着说:
  “哎,可怜的孩子,你真的疯了吗?汤姆,你总喜欢到安德鲁牧师那里去学习功课,我本来非常高兴,认为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哪晓得,你读书读得入了迷,居然读疯了呢?汤姆呀,你不是时常给妈妈讲王子的故事吗?你应该明白,那是讲故事,怎么能当真呢!你不明白吗?汤姆,那是作家编写的呀,你怎么能够幻想你真的变成王子了呢?你神志清醒些,心平气和地想想吧!”
  “我绝对不是什么故事里面的王子,我是真正的王子。”
  “哎呀,你完全丧失了辨别的能力;汤姆,不要这样疯疯癫癫的。你要明白,你是妈妈的宝贝儿子呀!”
  “你不必担心你的儿子,他现在在王宫里面,很平安,不会疯的。你们赶快把我送回王宫去,一切就会马上明白了。我的父亲国王陛下,自然会叫你的儿子回来的。”
  “啊呀,你说什么,你说你的父亲是国王陛下?汤姆呀,就说你是疯了吧,也不应当说这种话呀。你如果随便乱说这种大逆不道的活,会被捉去斩首的,连我们一家人都会被关进监牢里,可能会坐一辈子的牢呢。……汤姆,你仔细看看我的脸,你不认得妈妈了吗?”
  说着,老妇人就拼命摇晃着王子。王子瞪着她。很悲哀他说:
  “我很抱歉,老实说,我真正是头一次看到你。”
  这句话未免太残酷了,可怜的老妇人,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贝蒂和南西也跟着妈妈一块儿哭了起来。
  约翰大声咆哮:
  “呸!哭个什么劲儿!都不准哭,不准闹!贝蒂和南西,你们简直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怎么能够在王子殿下面前,这样直挺挺地站着呢?这太不礼貌了,跪下跪下!”
  贝蒂和南西互相对望了一下,怕喝醉了的父亲打骂,只好照着他的吩咐,低着头跪了下去。
  这时,约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哦,对了,房东这个混蛋,来讨房租好几次了。说明天如果再不交,他就要把我们赶出去。这也难怪,房租有半年多没有付了,最少也要先付他一个月,连我约翰都不好意思再赖下去。
  “喂,汤姆,不,要叫你王子殿下才对。殿下,你今天讨了多少钱?’
  快点拿出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了疯的?不过,多少总该要到一点钱吧!
  喂,赶快交出来吧!”
  “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我从来就没有讨过饭。
  我是王子啊!”
  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约翰气得一巴掌就打在王子的脸蛋儿上。
  “哎,不行!”老妇人一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王子,一边这样大叫,“你太没有良心!神经不正常的人,怎么还打他呢?越打会越发疯的,还不如让他早点儿睡觉的好。”
  约翰的手掌,这回接二连三地打在老妇人的脸上了,边打边骂:
  “什么,你这混蛋,生出这样的好儿子,还想干涉我吗?”
  这时,贝蒂和南西悄悄地走到王子身旁来,拉着他的手,想把他带到房子角落去暂避风头,但是,王子眼见汤姆的母亲代替自己挨打,简直忍无可忍、便摆脱两姐妹的手冲了过去,骂道:
  “可恶的东西,我不能忍受这个女人为了我挨打。要打,你打我好了!
  你,你这恶棍!你这魔鬼!”
  一听这话,约翰的脸变得像恶魔一样的可怕,打起来比先前更加用力,把王子打倒在地下。但是,愤怒的王子虽然被打倒了,还是很勇敢地喊叫道:
  “想打我,你就打好了。你尽管打我吧,但是不准你再打这个仁慈的女人!”
  这时候,约翰在拼命揍了“疯小鬼”一顿又把老婆打得爬不起来以后,气也平了下来。于是瞪着大家说道:
  “真是糟糕,惹起这样的麻烦来了。哎,等到明天早晨,看情形再说吧。
  不过,疯子的事情,很难说啊。说不定他会在半夜三更跑出去呢,所以最好把窗户和房门都上了锁,好了,大家快点睡吧。这样无聊的吵闹,把我也搞累了。”
  经他这样一说,女人们才放了心,但是,王子却感到很失望。他心里想:
  “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有机会逃出去了。没有办法,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一夜再说,等到明天早晨,他以为我就是汤姆,叫我出去讨饭的时候,我就趁机会逃走吧。”
  可怜的王子,下了这样的决心以后,就让贝蒂和南西牵着手,走到墙角旁边的稻草堆里去睡觉。两个“姐姐”把破布和稻草盖在王子身上,小声说:
  “睡吧,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地睡一夜就好了。”
  说完,两姐妹也钻进旁边的稻草堆里去了。
  这时,已是夜阑人静,万籁俱寂,蜡烛早已熄了,房里一片漆黑,在静寂中只能听到约翰的打呼噜声。两姐妹也已入睡。王子这时虽然很想睡,可是总睡不着。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点蜡烛的光辉,从对面慢慢地移近到这边来。
  那是汤姆的母亲,蹑手蹑脚地拿了一块面包皮,到王子这边来了。
  老妇人蹲在王子枕头旁边,小声说:
  “汤姆呀,你还没有睡着吗?被爸爸打的地方还痛吗?这里有一块面包皮,你吃一点儿吧!”
  “我什么都不想吃。”
  “不想吃?唉,你仍然不舒服吗?”
  “请你不用担心。你的亲切关心,我很感谢。你真是一个好心肠的女人。
  我回宫以后,马上禀告父王,他一定会奖赏你的。”
  “知道了。汤姆,我的孩子,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想这种事情了。现在,你只要安安静静地睡吧。”
  老妇人很伤心地抚摩王子的脑袋,揩着眼泪,又轻轻地走出去,把面包皮又收进柜子里,将蜡烛吹熄,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但是,老妇人一直睡不着。不光是忧虑儿子的疯病,而且另外还有一个更迷惑的烦恼。
  仔细地想起来,这孩子的言行举动,越来越不对劲,总觉得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无法解释。就说是神经失常吧,为什么和原来的汤姆大不相同。虽然,她不能清清楚楚地分析出到底怎么不同法,可是根据做母亲的直觉,她怀疑这孩子不是她的亲骨肉。
  “假如,他不是真正的汤姆,那怎么办呢?自然不会是什么王子殿下的,哪里会有这种事呢?或许是别人家的疯孩子,跟汤姆长得一样也说不定。如果是这样,那可又怎么办呢?”
  老妇人在黑夜里独自这样想着,越想越烦,辗转不能入睡。
  “哎呀,不行,老这样胡思乱想,等一会儿连我也会发疯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世界上未必有第二个,哪里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呢?我不相信。就拿双胞胎的贝蒂和南西来讲吧,我这个做母亲的人看来,还是能够很清楚地辨别出来。照这样一想,汤姆必定是真的疯了,所以他的言语举动,才大大地改变了的。咳,连对自己的儿子都发生了怀疑,真是糊涂。想想看,他的父亲约翰喝醉酒的时候,同没有喝酒的时候,态度就大不相同,何况这孩子疯了呢?”
  老妇人心里左思右想,自己劝告自己:赶快把这些无聊的念头除掉,快睡觉吧。但是,翻来覆去总不能够除掉心里的疑虑。
  “无论怎么想,他跟真正的汤姆,还是有些不同。”
  母亲终于想到:
  “对了。有没有什么方法,来试验他一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汤姆?
  总而言之,不管他是汤姆也好,不是汤姆也好,如果不弄个明白,那么今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唉,想个什么好办法呢?”
  当她正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听见从那边角落里“嗯嗯”地传来了轻微的呻吟声。那个少年,好像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呓语连篇。
  可怜的王子,受尽了一天的折磨,的确太疲倦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汤姆的母亲听到这种痛苦的哼声时,突然想起一条妙计,于是马上爬起来,又跟刚才一样,蹑手蹑脚地来到汤姆身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对了。用这个方法,来试验一下。汤姆在年幼的时候,胆子很小。有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放鞭炮。使他大吃一惊,从此以后每逢有人从背后吓他一下,或是当他睡着了的时候,突然把他叫起来的话,他总是慌慌张张地捂着眼睛,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了。
  “对了,我去把汤姆叫醒过来,看他是不是还有那老毛病……”
  老妇人慢慢地走近王子身边,看见睡在稻草窝里的王子,正紧皱着眉头,打着轻微的鼾声。
  她悄悄地把蜡烛亮光挨近王子的脸,突然使劲地在王子耳边下的地板跺了几下。
  王子被这意外的响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瞪着汤姆的母亲。这时,王子虽有点受惊的样子,但并没有用手来捂着眼睛,只是用疲乏的声音问道:
  “你还没有睡吗?不早了,快点去睡吧。”
  汤姆的母亲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子的脸,好一会儿.才闷声不响地回到那边去,把蜡烛吹熄了躺下睡觉,但是心里面仍是七上八下的。
  “唉,这孩子虽然那样大吃一惊,但是没有用手来捂眼睛,这跟汤姆的习惯不同。无论怎样神经错乱,未必连很多年的老习惯都会忘掉吧?”
  她的疑惑越来越深。可是也不能光凭这一点,就断定他不是汤姆。在还没有试验以前,本来以为这是好办法,哪晓得在试验以后,又想到:
  “疯了的人,或者连习惯都会改变,也说不定。唉,睡吧。迟早总会明白的……”
  于是,她就勉强把眼睛闭上了。
  约翰全家逃亡那天夜里,当疲乏过度的王子带着悲哀和痛苦的心情,在稻草窝里睡着,汤姆的母亲也睡着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急促的咚咚咚的敲门声音吵醒了他们。
  在黑漆漆的房子里,听到约翰的声音在问:
  “是谁?”
  紧接着他便爬起来,走过去把房门打开,外边有人小声在说:
  “喂。约翰,赶快逃走吧!”
  “什么?”
  “你刚才在走廊那边,用木棍打倒在地上的那个老头儿,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怎么会晓得,管他是谁呢!”
  “喂,那是牧师安德鲁哟。据医生说,他的伤势很严重,说不定就会死去。你这家伙,如果怕警察抓去坐牢的话,就赶快开溜吧!”
  “是吗?那真糟糕!谢谢你来告诉我。……喂,大家都起来,赶快逃走吧。如果稍微耽搁一下,我们的脑袋就会搬家的!”
  约翰慌慌张张地带着一家大小,在深更半夜里偷偷地逃出城去。他牢牢地抓着王子的手,一点都不肯放松,一边跑一边悄悄说道:
  “喂,汤姆,你给我记着:在路上绝不准乱说话。你如果还胡说八道,说些疯话,那就会马上引起警察的怀疑。听明白了没有?只要你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揍死你,你给我记住!”
  一家五口,由拉着爱德华的约翰在前面带路,不久,他们就走到泰晤士河边来。
  这时,天已经很晚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今天晚上街上的人特别多,大家都从河边朝着伦敦桥那边去,你推我挤的,非常混乱。而且这些男男女女差不多都喝了酒,兴高采烈,有的人在跳舞,有的人在高呼万岁。到处都点着庆祝的灯火,照耀得有如白昼一般,还不断的有烟火飞上天空。约翰一家人就在这时被群众给挤散了。
  现在,只剩下王子一个人还被约翰拉着。王子心想,要逃就要趁这乱哄哄的机会快逃,但约翰把他的手抓得很紧,所以一点机会也没有。
  “咳!一家人都被挤散了。”
  约翰一边在喃喃地抱怨,一边拖着王子,用胳膊推开众人硬向前冲,忽然和一个喝醉了酒的水手撞了个满怀。
  水手一把抓住约翰的肩膀,骂道:
  “喂,老兄,你这样慌张,忙着要赶到哪里去呢?所有的市民,今天晚上都在为王子殿下欢呼万岁,庆祝舞蹈。你这家伙,难道不晓得殿下今晚参加伦敦市的大宴会吗?你为什么这样乱冲乱撞地赶路呢?”
  “少管闲事!放手!”
  “哎呀,你怎么这样说话,为了王子殿下,如果你不喝一杯,是不让你走的。来,干一杯!你瞧,这里有酒杯。”
  “我要赶路啊!好,好,没有办法,那就叨扰一杯吧。”
  约翰不知不觉地把拉着王子的手放松了,接过水手递给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一刹那间,王子很敏捷地一闪身,钻进人群里面去撤腿就跑,转眼就不见了。

  约翰心想,糟了,这么多的人,简直没有办法找。只好暂时作罢,等以后再想办法。
  王子继续在人群里钻,直到认为不会再被约翰捉住了的时候,才稍微放了心。这时,他想到汤姆,忿恨地在心里说:
  “对了,那个小叫化子汤姆,今天晚上一定会冒充王子,到伦敦市政厅参加宴会的。他真是胆大妄为,我想他一定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篡夺王位。门口那些卫兵、也许跟汤姆沆瀣一气,也未可知。说不定有一帮叛徒,早就潜伏在王宫里面,打算夺取我那王子的宝座!”
  王子越想心里越气,认为自己被骗了,也就更加深了疑心。他立刻下了一个决心:
  “好!我不管叛徒们打算怎样谋害我,全国必定还有很多忠义之士。我这就跑到市政厅去,宣布我的身份,检举那个小坏蛋的阴谋,并且声明:‘真正的王子在这里!’然后,再制裁汤姆这一帮想造反的人,把他们送到伦敦塔去关起来……”
  王子这样决定后,匆匆地穿过人群,赶往市政厅去。
  市政厅里的大宴会这时,市政厅的大厅里,正在举行宴会。
  汤姆穿着镶满了钻石的华丽衣服,坐在正面高大的椅子上。伊丽莎白公主和珍·葛利郡主,像一对玉人儿似的分坐在两旁。宫廷侍从、贵族和贵夫人们,排成一行地坐在后边椅子上。他们只要稍微有点动作的时候,身上佩带的勋章和宝石,受到灯光的照耀,就像星星似的闪闪发光。
  穿着深红色礼眼的市长和市议员们,排列成两三行,坐在离开席位稍远一点的地方;伦敦市的其他要人们,坐在离得更远些的席位上。大家不断地举杯庆祝,音乐响起来了,贵族和贵夫人们的化装舞会开始了。在喜气洋洋的音乐声中,还时时有从外面传来放烟火的爆炸声、放礼炮的隆隆声,以及民众的欢呼声夜渐渐的深了,市政厅里的人们欢乐、愉快的心情,已达到极点。
  汤姆从正面高高的席位上,蛮有兴趣地俯瞰着这豪华的场面,心中不免感慨万干,暗想:啊,昨天我还是沿街乞讨的小叫化子,今天居然变成高高在上的王子了。
  人生的遭遇,真是令人莫测!而且,竟没有任何人发觉这种事情的突变,更没有谁知道这位假王子的心情是多么的痛苦。
  不过,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他虽然不知道汤姆的心情,可是他确实知道汤姆是假王于,那就是爱德华王子。这时,他正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跑到了市政厅的门前,一面用力挤过人群,一面高声喊叫:
  “我是真正的王子!现在在宴会上的是冒充的假王子!……喂,喂,不要挡着路,让我过去!让我到市政厅里面去!”
  喝得醉醺醺的群众,看见出现了一个”小疯子”,满嘴胡说八道,不由得哄堂大笑。
  王子越是大声喊叫.群众越是笑个不停。其中也有人骂道:
  “你这个混小子,就算是发了疯吧,也不应当说这种冒犯王室尊严的话呀!”
  也有不少人,用手来推他,或是用脚来踢他,不消说,当然没有人会让路给他,反而把他推到人群后边去了。
  王子虽然被人家推来挤去,还是继续拼命喊叫:
  “混帐东西!你们居然敢对我无礼!让开,让开,不管你们怎么拦阻,我一定要走过去,你们等着瞧好了。”
  当王子以悲壮的声音这样怒吼着,硬要闯进人群的时候,有一个人用手摁住他的肩膀,劝道:
  “喂,小伙子,不要再去乱挤了,那样会被人家踩死的!”
  那个人接着又说:
  “我不管你是王子或是乞丐,我认为你是一个勇敢、豪放、不屈不挠的英雄。
  “如果这些家伙们都要跟你作对,我跟你做朋友。你放心好了,万一有什么事,碰到紧急关头的话,我会拔剑相助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敲敲挂在腰边的长剑。
  这位武士身材高大魁梧,服装奇怪,是半世纪以前的样式,好像刚从哪个化装舞会跑出来似的,但是却长得英俊潇洒,而且神情泰然自若。他头上戴着插有羽饰的帽子,可是大衣、皮靴、衣服等等,都已陈旧不堪,有的脱了线,有的磨光了,有的皱得一塌糊涂,不过,质料做工都很精美,一看便知道是上等货。
  无论是谁,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流浪天涯的武士。
  群众看见小疯子那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保护人,大感意外,马上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辱骂那人:
  “嘿!又来了一个疯子。听,他在放什么臭屁?让我们大家来好好地揍他们一顿!”
  “对,对,一起动手,把这两个家伙揍死!”
  当群众蜂拥冲过来袭击他们的时候,武士就飞快地一闪,拔出明晃晃的长剑,大喝一声:
  “嗨,你们这些坏蛋,不晓得我麦尔斯·亨顿的厉害吗?”
  他用剑背,把最先跑过来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打倒了,接着就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后左右挥舞长剑。一眨眼,又打倒了七八个人。他的动作,真是利落极了。
  正在危险万分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叫:
  “让路,赶快让路!”
  “国王陛下的使者来了!”
  黑压压的人群急忙闪出一条路来,一会儿,听见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接着,就看到一队头戴闪亮钢盔的骑兵,穿过人群飞快地向市政厅大门跑了过来。
  接着群众纷纷涌了过来。
  武士亨顿就趁这个好机会,对王子大叫道:
  “朋友,快!我们走吧!”
  于是,他就拉着王子的手,一口气跑过大广场,跑向远远的黑暗中不见了。
  ——这时,市政厅里的盛大舞会,正是热闹非常的时候,忽然听说宫中有急事来报,因此,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都猜不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喇叭声响起,大家都站了起来,迎接使者。
  使者以非常严肃的态度,向静默无声的大众宣布噩耗:
  “国王陛下驾崩了!”
  一瞬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低下了头,两三分钟之内,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大家保持静默。表示哀悼与祈祷。过了一会儿,大家又一起跪在地上,朝着汤姆,举起手来大声高呼:
  “国王陛下万岁!”
  汤姆俯视这般光景,非常激动,心里悲痛得很。于是他下定决心:在王子未出现前,自己必须继续干下去,做到哪一天算哪一天,直到王子回来为止。
  汤姆下了这个决心以后,就向站在旁边的哈弗特伯爵说道:
  “哈弗特伯爵,现在我在这里,如果以国王的身份颁布命令,是不是可以?大家会服从吗?”
  “殿下……不……陛下,是这样的,陛下的金口玉言,就是最高的法律,任何臣仆都不敢违背的。”
  汤姆振作精神,以紧张而严厉的神情点点头,环视了大家一遍,然后以具有威严的声调宣布道:
  “现在,大家听着:从今以后,国王的法律,是以仁慈为本。现在立刻派人赶往伦敦塔去,宣布我的命令,特别赦免前司仪长诺福克公爵的死罪!”
  大家听到“国王”汤姆这第一道仁慈的命令,立刻涌起了震撼大厅的欢呼声:
  “爱德华六世陛下万岁!”
  王子和武士武士亨顿和王子两个人,幸亏碰到那一队骑兵,才能逃出暴徒的包皮围。
  他们俩沿着大街小巷跑着,不觉来到伦敦桥畔。
  这时,这一带也是挤满了人群,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传布着那件新闻。
  “国王陛下驾崩了!”
  “亨利八世升天了!”
  噩耗像晴天霹雳般地震撼了王子的心,他悲痛欲绝,眼泪直流,心想:
  “父王虽已过世,但叛徒们仍在王宫里,我暂时无法回去。照这样看来,无论我走到哪里,世人都会把我当作疯子看待。现在只有这个武士特别照顾我,成为我的朋友。但他也是把我当疯子看待,他跟大家一样,不相信我是真正的王子。可喜的是这个武士是个忠义之士,曾经解救了我的危难。现在还是暂时依靠他吧,除此而外别无办法了。”
  小国王爱德华六世下定这个决心以后,就一只手揩着眼泪,一只手让亨顿牵着走。
  亨顿武士住在伦敦桥附近,是一间很小的公寓。
  哪晓得,当他们两个人正要走进公寓的大门时,突然有一个人像幽灵似的从背后伸过手来,抓住王子的胳膊。他大吃一惊,回头一看竟是约翰·康蒂。
  “喂,小鬼,这回再不让你跑掉啦!”
  这时,亨顿站在两个人当中,拦着说:
  “等一等,你为什么随意打人。这个小孩子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别多管闲事,他是我的儿子。”
  王子气得满脸通红,叫道:
  “不是的!他胡扯!”
  亨顿笑道:
  “嗯,你说得对!不管你是疯了,或是没有疯,我总是相信你的话的。
  就算这个暴徒是你的真正父亲,可是,他一把就抓住你的胳膊,恨不得一口吞了你,这么蛮横、这么凶的父亲,不跟他在一块还好些。你的意思怎么样,是跟这个家伙回去呢?还是跟我在一起呢?”
  “求求你,请让我跟你在一起吧。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跟这个家伙回去。”
  约翰一听,怒吼道:
  “呸!别瞎吹!你不回去,是不是?那就凭力气来解决吧。滚过来!”
  亨顿手按着剑,骂道:
  “嘿!你这流氓!如果敢动这孩子一根汗毛,我就让你的脑袋搬家!
  你好好听着,我看不惯你这残忍无情的举动,我岂能把孩子交给你这个恶棍!
  而且,这个孩子刚才也说过,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你去。
  “喂,喂,赶快滚你的蛋吧!我可是个急性子的人,不耐烦跟你罗嗦。
  如果,你再要纠缠的话,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约翰虽然厉害,听到这个莽汉这么一说,也吓得不敢再罗嗦了。
  “好,你给我记着好了!”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充面子的话,就不见了。
  亨顿牵着王子的手,一进公寓大门,就吩咐一个伙计说:
  “立刻把饭拿来。”
  说完就登上三楼,到自己的房间去了。这是一间简陋的房间,仅有一张破烂的旧床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
  王子一看见床,就再也支持不住了,他用很疲惫的声音说道:
  “啊,我累得要死,想睡一会儿。饭好了,再叫我起来。”
  说着就上床躺下,不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了。因为从早晨一起来,他就在紧张、痛苦中度过。
  亨顿一边听着他打呼噜的声音,一边很高兴地想道:
  “瞧,这倒很有趣呢,这个小叫化子跑到人家房里,随随便便躺在床上就睡了,好一副神气的样子!而且,一句客气话也没有,只说了一声:饭好了,叫我起来。哈,哈,不错,他既敢自称王子,自然就有这样高傲的气派。
  可怜,这孩子一定是受尽了人间的折磨,才疯了的。唉,以后我来保护他吧。
  他虽然疯,却不失天真烂漫的本色。
  “啊,看他睡觉的样子,一副龙形虎卧的姿态,他的相貌不同凡人:天庭饱满、眉清目秀,的确很像个王子。他现在虽然穿着破烂的衣服又在疯狂中,还这么像模像样的,将来要是清醒过来不发疯了,再穿上漂亮衣服的话,必定会像个真正的王子的。晦,这孩子真可爱,该想个办法先给他治病才好。
  他一定是受尽折磨才气疯了的,所以只要我亲切地照顾他、爱他,他的病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对,以后最好顺着他一点,随他的便,他高兴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再看情形,慢慢地来开导他。啊,就这样睡会着凉的。不过,也没有东西替他盖……对,就把我的上衣亨顿于是脱下自己的上衣,悄悄地给王子盖在身上。
  不大一会儿工夫,公寓的伙计就把饭端来了,他往桌子上一放,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就走了。
  王子被这声响给吵醒了,在床上坐起来,向四面八方看了一遍,显出悲哀的脸色,意思好像是说:
  “哎呀,这里不是王宫啊!”
  他看到自己身上还盖着上衣,就向亨顿微笑道:
  “哦,你这人真好,你也冷了吧?赶快拿去穿起来吧。”
  王子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房间的角落里,在洗脸架旁边一直站着不动,脸色显出不悦的样子。亨顿觉得很奇怪,问道:
  “怎么了?要洗脸吗?
  “哈哈,这些事情,你用不着预先告诉我。无论是毛巾,或是其它的东西,反正我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不要客气。”
  王子一听更生气了,可是还站在那儿不动,表示很不耐烦的样子。亨顿又惊讶地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时,王子终于用很不高兴的声调说道:
  “给我倒洗脸水来!以后要少说废话,无论什么事情都应当不声不响地去做。”
  亨顿心里想:
  “哈,哈,真滑稽!好大的架子,这简直就像真正的王子殿下嘛!”
  于是,他就恭恭敬敬地走过去,把水倒进洗脸盆里,等他洗脸。看情形,他不打算自己动手去拿挂在眼前的毛巾,还要等着人家来侍候的样子。亨顿只好很有礼貌地拿下毛巾递给他。
  王子用毛巾擦了脸,把毛巾交给亨顿以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到桌旁坐下,自己一个人吃了起来。
  亨顿心想:
  “哎呀,我的天!他倒是真不客气。”
  不过,亨顿对于这些情形,不仅没有一点儿不高兴,反而很欣赏这个孩子模仿王子的样子,有板有眼,太逼真了。他觉得又好玩又好笑!他把椅子拉了过来,坐下准备跟他一起吃饭。
  王子突然申斥道:
  “等一等!你这没有礼貌的东西!居然敢在国王面前坐下来吗?”
  这两句话可把亨顿吓了一大跳,他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惊讶万分地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狂妄的少年。
  他心里想道:
  “真奇怪!这个小疯子越来越自大了。现在,他竟自命为国王起来了。
  哎,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孩子病没有好以前,干脆任何事情都顺着他,他要怎样就怎样,不要扫他的兴吧。”
  待人温和。好心肠的亨顿,一半是开自己的玩笑,一半是觉得有趣。于是,他忍着饿,规规矩矩地站在王子身后,很有礼貌地侍候着。
  “你的姓名是叫麦尔斯·亨顿吗?”
  “是的,陛下。”
  亨顿也把自己的身价,降低为义务的臣仆了。
  这时,王于也高兴了,接着问道:
  “我很想知道你的情形,你可以把你的身世讲给我听听。你的剑术很好,为人又富于侠义精神,品格也很高尚。你是不是贵族出身?”
  “是,多谢陛下。我的家是最低微的贵族。家父曾蒙先王封为男爵,庄园设在肯特郡乡下,名称是李察德·亨顿爵爷。”
  “哦,这个名字,我记不得了。你再详细讲讲看。”
  亨顿不得已,只好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答道:
  “是。家庭琐事,真不好意思谈起。家父很有钱,家母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我们兄弟共有三人,哥哥名叫阿瑟,为人很正派;弟弟名叫修,心眼很坏,贪得无厌,是一个坏蛋,我真不愿意承认他是我的弟弟。说老实话,我是受弟弟的奸计陷害,十年前被赶出家门的。讲这种琐碎的事给您听,真是太不敬了。”
  “什么?你被弟弟的奸计陷害了?哦,你跟我一样嘛!我们两个人的命运差不多!你再往下讲。”
  “是。这真是家门不幸,我只简单他讲吧。哥哥阿瑟因为久病卧床不起,病得很厉害,万一不幸去世,亨顿家的继承人,按照长幼秩序当然是我。我弟弟因为想当继承人,所以就诬陷我是盗贼。有一天晚上,他从家里偷了一笔款子,再故意把我常用的衣物遗落在现场,然后就拿这个做证据,告诉父亲说:‘昨天晚间的事,就是哥哥干的啊。’”

  “哦,真是一个坏蛋!那么,后来呢?”
  “哎,说来话长,结果父亲相信了。因为我弟弟不仅诡计多端,而且又能说会道,精明能干,加上他是小儿子,平时父亲就特别喜欢他。所以,当时父亲宣布跟我暂时脱离父子关系三年,剥夺我的继承权,就把我赶出门了。
  因此我只好离开家,跑到外边去流浪,准备三年后再说。于是我到欧洲大陆去了。当我想成为伟大的军人,正在研究军事的时候,战事发生了,我便参加了几次战役,每次我都表现得很英勇,在一次战争中,不幸被敌军俘虏,坐了七年牢。”
  “啊呀,在监狱里住了这么久!”
  “是的。以后就想尽方法,好不容易才逃出监狱,愉渡归国。我是昨天才抵达伦敦的,关于在这十年之间,到底故乡亨顿庄园的情形如何,父亲兄弟们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我是一点儿都不晓得的。”
  王子听他讲完,非常同情他,对他弟弟的行为十分痛恨,咚的一下把桌子捶得发响,怒骂道:
  “好,将来我一定要审判他。我要以国王的名义,处罚你弟弟的卑鄙行为。”
  过了一会儿,又说:
  “嗯,那么,这回该你听我讲讲我的情形了。”
  于是,王子就把他的灾难经过,讲了一遍。在他讲的时候,亨顿静静地在听。等他讲完了的时候,大力惊异、心里想道:
  “瞧,这孩子!真是具有惊人的想象力!如果要写作的话,也可成为一位最富想象力的童话作家!即使他是在讲疯话吧,脑子里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毫无根据地,而且又是这样合情合理他讲出这样有趣的故事呢?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发疯呢?真是可惜。好,我要尽我的力量来保护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要想尽办法把他的病医好。他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这时,王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对了,你把我从危险中救出来,你的功劳很大,我很想好好地酬劳你一番。你说说你的愿望看看,无论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的。虽然我现在还没正式变成国王,但是将来回宫后,我会让你实现所有的愿望。”
  亨顿很高兴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恭恭敬敬地答道:
  “谢谢您的好意,那么请恕我冒昧,我想请求陛下,特准我在陛下面前坐下来,那就不胜荣幸之至了——这或许是不应该的、过分的请求,尚乞陛下恕罪。”
  “嗯,我答应你,我赐给你此项特权。同时,我还要封你为爵士。”
  王子说完了后就站起来,从恭敬地跪在那里的亨顿身上把长剑抽出来,用剑背搁在亨顿的肩上,举行授爵仪式。然后朗声宣布道:
  “麦尔斯·亨顿爵士站起来!现在,特准你在国王面前坐下!”
  亨顿赶快坐到椅子上,心里笑道:这下子可开心了,不仅以后不用罚站了,而且这位童话故事中的国王,还封我为爵士哩。
  当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国王面前蒙获赐坐的,在英国以他为第一个,此次封爵的事,也真有此事,并非儿戏。
  王子被绑架了当夜,到了就寝的时候,亨顿只好把唯一的一张床让给王子睡,自己就像仆人一样,睡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第二天早晨醒来,走到还在梦乡中的王子身边,悄悄地量他衣服的尺码,然后一面点头微笑,一面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亨顿来到城内,找到两三家旧衣铺,照着刚才量好了的尺码,买了一套男孩的服装。
  “这一套马马虎虎可以将就了。现在我也很穷,买不起上等货色,而且这套衣服看来也很合他的身子,让他穿上,我们就马上出发到我的故乡肯特郡,也不过只有两三天的路程。只要到了家里,我就可以买更漂亮的衣服给他穿,弄更好的东西给他吃。对了,还得买一双皮鞋。这孩子大概一年四季都是赤着脚,穿起皮鞋来,也许会觉得很不习惯。也许会再摆出国王的身份,默不作声把脚一伸,叫我给他穿鞋子呢!哈哈……”
  亨顿把买好的童装和皮鞋抱在怀里,兴匆匆地回到寓所,走进房间,跑到床边问道:
  “陛下,您还没有睡醒吗?”
  “啊呀?”
  怎么搞的,人怎么不见了?转而一想:“也许是上厕所去了吧?”
  正在疑惑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进来的不是王子,而是公寓的伙计送早餐来。亨顿忙问道:
  “喂,你晓不晓得,那孩子到哪里去了?”
  伙汁一听,吃惊得反问道:
  “哎呀,先生,您还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知道还问你吗?”
  “先生,您刚出去不久,就有一个青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他说是你叫他到这里来,把小孩子带到萨札克森林去,你在那里等他。”
  “什么?我没有拜托什么人呀,根本没有这回事。后来怎么样呢?”
  “我怎么会知道后来的事呢?本来我还信以为真哩。”
  “嗯,那么,小孩子跟那人说了些什么呢?”
  “哦,他架子十足地申斥了来人一番,还骂那人混蛋,这么早就把他吵醒!而且,还抱怨您简直没有礼貌;照规矩应当亲自来。”
  “他发脾气了,有意思。那么,以后呢?”
  “他一面喃喃抱怨他说:‘既是亨顿派来的人,那就不好意思不去,好,走吧!’就走出去了。”
  “糟糕!一定是那人等我不在的时候,把他拐走了的!问题严重了,那个青年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是一个人。”
  “确实是一个人吗?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还有人在外边等着呢?”
  “……哦,您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当我偶然从那边窗口向外边望的时候,看见您的少爷和那个青年两个人走到大街转弯的时候,另外还有一个人混在人群里面,跟那个青年使了一下眼色,然后就跟在两个人后边一道走了。”
  “嗯,我猜得不错,这个在外边街上等着的那个家伙,一定就是昨晚自称是孩子父亲的人,又追来把孩子拐跑了。好!我就是找遍了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找到。不从恶魔手里把孩子救回来,我绝不甘休!那家伙说他在萨札克森林?对不对?那么,我就先到那里去找找看!”
  “哦,先生,您还没有吃饭呢!”
  “笨蛋,我急都急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吃饭!”
  亨顿冲出房门,就三步井作两步地飞跑下楼去了。
  替王子挨打的侍童汤姆变成“国王”的第二天早晨,用完早膳后就驾临宝殿,开始处理各种政务。
  这些国家大事,汤姆不懂的地方很多,幸好有“舅舅”哈弗恃伯爵在身边协助,一桩桩、一件件地指点他,许多事情总算应付过去了。——汤姆心想,既然决心暂时做下去,就应当借此机会多学习一番。在王宫之日,务必要保持国王应有的风度才好。
  康特伯利大主教前来进谒,讨论关于先王陛下葬礼的事情,并将议院的决议文高声朗诵,奏请裁决。决议文的文章非常深奥,汤姆一点都听不懂。
  当哈弗特伯爵问:
  “陛下以为如何?”
  汤姆老老实实地低声说道:
  “文章太深奥了,我不大懂得。葬礼究竟决定几时才举行?”
  “定于下月十六日举行。”
  “哎,下月十六日?这么久,尸体不会腐烂吗?”
  “啊,陛下!”
  哈弗特伯爵似乎觉得国王还有点神经病,所以很悲观地摇了摇头。汤姆晓得,这一定是自己说错了话,脸立刻通红,马上改口道: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
  “是。遵命办理。”
  在康特伯利大主教退下以后,又有很多大臣进谒,有的报告政务,有的奏诵请愿书。
  汤姆渐渐感到厌烦了,后来竟小声叹了口气,心想:
  “哎,像这样子,要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成呢?……如果现在在垃圾巷里,正是大家扭成一团,痛痛快快地玩着的时候呢!……真想回去看看妈妈、贝蒂和南西她们。安德鲁牧师现在在做什么呢?他还好吗?……自己现在既然已经是国王,为了国家利益起见,虽然很想努力去做好,但要是一天到晚,总是阅读请愿书或特许状这些深奥的文章,真叫人烦死了。为什么不写得更浅显点儿。更通俗点儿,叫人一看就懂呢?这些文章比拉丁文还难懂!”
  汤姆勉强处理了一些政务后,退到卧房休息一下。不久,有一个身穿黑衣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战战兢兢走进来,很伤心的样子跪在汤姆跟前。
  汤姆盯着少年问道: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少年更加悲伤他说道:
  “啊,陛下,您应当记得我呀,我是替陛下挨打的侍童。”
  “什么?替我挨打的侍童?”
  “是。是的。我是汉弗利·马洛。”
  汤姆心想,替我挨打的侍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保护人也没有在身旁,又不好意思多问。
  这时,汤姆灵机一动,故意装傻地说:
  “嗯,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记得你的样子,不过因为害病的缘故,我的记性比以前差多了。”
  汤姆摇摇头又说道:
  “哎,不晓得怎么搞的,最近我无论什么事都容易忘记,真糟糕。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担心,我慢慢会好的。只要详详细细地跟我讲,我也会把忘记了的事情和人们的姓名想起来的。哎,我自己也着急得很。你有什么事?说吧!”
  “是。请恕我冒渎。几天前,在上法文课的时候,老师提出质问,陛下答错了两次,您还记得吗?”
  “法文?哦,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你说我答错了两次,哼,哼,我想起一点点来了。那么。怎么样了呢。”
  “如果您答错,法文老师会认为陛下进步太慢,所以就用皮鞭子来打我两下,作为惩罚。还有……”
  “等一等……要鞭打你?这是我的事,为什么要打你呢?”
  汉弗利轻轻叹息了一下,答道:
  “啊,陛下还没有想起来,当陛下功课做错了的时候,不是都由我替陛下挨打吗?”
  “哦,是你替我挨打?”
  “是的。陛下——我是专门替陛下挨打的人,请您想想,我是鞭童汉弗利啊!”
  搞了半天,汤姆这才有点懂了,所谓鞭童,就是替王子挨打的侍童。心想这种事情真奇怪——在王子身边,居然有这么一个职位,真是荒唐可笑,不过。他在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他说道:
  “嗯,嗯,我有点儿想起来了。那么,你被法文老师打了吗?”
  “不,还没有打。大概因为当时先帝在卧病期中,暂时延期执行。”
  “我晓得了。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我替你说情,请求老师饶了你。好的好的,我会跟老师讲一声的。把功课做错了的本来是我,为什么要打你呢?”
  “不,不,陛下。我的意思,与您刚才所说的正好相反,我倒是想挨打的。”
  “什么?为什么想挨打呢?如果可以不挨打的话,那不是更好吗?”
  汉弗利马上泪眼汪汪地哭诉道:
  “陛下,请您听我说——敬请陛下恕我冒犯之罪。老实说,我现在非常担心。因为陛下既是做了国王,已经不是从前的王子了,以后可以随意行事,畅所欲为。所以,我恐怕您不会再研究学问了。您将费心在朝政或更有兴趣的事情上面去,不再需要老师和书本了。这样一来,那我怎么办呢?我的父母早已亡故。我的妹妹和我马上就没有办法生活下去了。”
  “哦,为什么没有办法维持生活呢?”
  “陛下,因为鞭童就是我的职务,我就靠鞭童这份薪俸来维持生活的。
  如果,陛下不再读书,不再受老师管教的话,那么我就会失业了。
  “……敬请陛下恕罪,施点恩惠,答应臣下的请求,还希望陛下继续读书,我好仍然忠于我的职务。……我今天来,是因为法文老师没有鞭打我,怕是因为陛下停止读书的缘故,所以我才前来请愿的。”
  汤姆这时才完全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很坚决他说道:
  “汉弗利,不用担心吧!你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嗯,我要设法让你永远保持这个职位,绝对不取消你的职位,你放心好了。”
  “谢谢,陛下!”
  汉弗利听见这样一说,立即感激得泪流满面。——他心里想:新国王昨晚在市政厅,曾以国王的身份当众宣布第一道命令:”从今以后,国王的法律,是以仁爱为本。”而且,立刻赦免了诺福克公爵的死刑,获得全国人民的拥护。
  汉弗利现在也感觉到.他真是一位非常仁慈的国王。可是,他怎么会得这种怪病呢?真叫人难过。愿上帝保佑,让他快点痊愈吧。
  汤姆心里另外有一种想法,所以格外亲切地和他闲谈起来:
  “汉弗利,站起来吧!我们随便谈一谈。你们大家都晓得的,最近我的记性坏透了,以前的事情几乎全不记得了,我想要你好好地和我谈一谈宫里的事情,用来唤回我的记忆,这样我处理事情就方便多了。”
  “是,陛下。您尽管说出您想知道的事情,只要我知道的,我绝不隐瞒,会告诉您的。”
  “好,就这么办吧。我想以后,每逢哈弗特怕爵或圣·约翰勋爵不在我身旁的时候,我就叫你到我旁边来,你很聪明,要常常提醒我,以后就这样办吧。”
  “感谢陛下的夸奖。”
  从此以后,汤姆就很巧妙地通过侍童汉弗利的谈话,得到很多必要的常识。
  善良的汤姆,遇有机会总想表白自己的身份。一天晚餐后,他问汉弗利说:
  “汉弗利,你知不知道,真正的国王陛下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你若是知道他的下落,就悄悄地告诉我好了。喂,你用不着吓成这个样子,你仔细看看我的相貌。你侍候爱德华陛下这么久了,照道理讲,你应当看得出来,我和他的相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当汤姆很认真地这样问的时候,汉弗利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吓得直打哆嗦,一边往后退,一边答道:
  “陛下。您……又……又病了……不行,不行,请您别这样说吧!我无论怎样答覆您,都会马上被处死的……不,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哦,陛下,您谈得太多了,我知道您太累了。请您休息吧!”
  汤姆深深地叹了口气,悲伤他说:
  “汉弗利,你原谅我。我又使你担心了,实在对不起。也许我又在做梦吧?”
  汤姆办案汤姆做了“国王”以后的第二天,他驾临宝殿接受外国使节的朝觐。
  使节们都以冗长的辞句,来吊问先帝陛下的逝世。汤姆对这种繁文缛节实在忍受不了,但是又不得不努力保持国王的尊严,一举一动都按照身旁侍候着的哈弗特伯爵的提示去做,尽量避免弄错。他传见外国使节完毕,退回休息室后,就立刻召见汉弗利,听取其它必要的常识。
  第三天跟前两天的情形差不多,汤姆对于宫廷的事情漫慢也熟悉了,不像最初进宫时那样局促不安。从前的确是迷迷糊糊,现在,许多事情已可应付了,所以也就放心多了。有时,还觉得蛮有趣的。
  第四天,汤姆接见重要大臣,正式任命哈弗特伯爵为摄政,并晋升为公爵。汤姆非常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的沉重负担就可减轻不少。
  汤姆把大事办完,就很轻松地走到窗户边,眺望着宫外的远景,熟悉一下好久不见的街头的热闹情况。
  他看见很多人在马路上熙来攘往地奔忙着,同从前毫无差别,尤其是那些在路旁歌唱游乐的孩子们,更使他暗暗羡慕。
  汤姆由于思念着父母和姐姐,心情非常难过。就在这个当儿,忽然看见一大群男女小孩,一边大声吵闹一边陆续地走过大街。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一起拥向前去。看起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汤姆看见这种情形,忘记了自己是“国王”的身份,不禁涌起好奇心,转过头向站在后边的哈弗特公爵说道:
  “有很多人挤往那边去,这是怎么一回事?”
  哈弗特公爵走过来,答道:
  “国王陛下,如果您希望知道的话,我就叫人去问——问。”
  “嗯,那就派人去问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弗特公爵立刻命侍童传令下去,不久恃童跑回来禀告道:
  “报告陛下,那是犯了英国国法的三个死刑人犯,在被拉到行刑场的途中,市民们跟在后面看热闹。”
  汤姆一听到“死刑”二字,不禁愁容满面地叫道:
  “什么,死刑?唉,他们犯了什么罪?……去把罪犯带到我这里来!”
  汤姆说完后,心想,身为国王,发出这样一道命令,究竟对不对呢?觉得很不安,脸色不禁又红了起来,如果不对的话,那就取消好了,可是一看哈弗特公爵以及侍臣们都没有惊奇的表情。哈弗特公爵反而立即催促手下说:
  “快去!”
  汤姆到现在才深深感觉到国王的伟大。
  他心里想:
  “这不是跟我在安德鲁先生家看的故事书里,所描写的国王的威严、尊贵一样吗?以前我曾幻想过,假如自己做了国王,可以任意制定法律或奖励人民的时候,那该是多么神气。现在真的实现了,绝不是在做梦。现在我应当庆幸,我应当快乐,更应当慎重行使我的权威。”
  过了一会儿,侍卫和警官把三个罪犯带来了,其中有一个是男人,另外两个好像是母女。
  三个可怜的罪犯,在汤姆面前跪了下来,汤姆定睛一看,心里不禁暗吃一惊:
  “天呀!这个男罪犯面熟得很嘛,可是记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过的?把头抬起一点儿汤姆对于可怜的人们非常同情,他用严肃的声音说道:
  “抬起头来!”
  三个犯人胆怯地把头抬了起来。汤姆这时清清楚楚地想起来了:
  “过新年那天早上,我们大伙儿……在泰晤士河岸旁边玩耍,魏德脚一滑就跌落到河里去,眼见快要淹死了,幸亏有个人勇敢地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把魏德救了上来。——不错,就是他!那样值得钦佩的人,怎么会被判罪呢?”
  汤姆觉得奇怪,但是关于泰晤士河的那桩事情,自然不便在这里说出来,于是就叫侍卫先把两个女人押到旁边去,然后问警官道:
  “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警官跪下答道:
  “国王陛下,这个男子用毒药把人谋杀了。”
  汤姆大为惊异,心想,曾在泰晤士河救人性命的勇士,怎么会做出谋杀这种可怕的事情呢?于是又问道:
  “有没有确实的证据呢?”
  警官答道:
  “有。”
  因此,汤姆只好叹息了一声,认为既是这样,那就无法可想了。对于曾经是那样心地善良的人,虽然很觉得可惜,但也只好断了赦兔他的念头。汤姆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那么,这是罪有应得了。好了,把他带下去吧!”
  这时,犯人突然握着两只手,提高了嗓子,说道:
  “国王陛下,请您可怜可怜我。我是被诬告的,我是冤枉的。谁能找出我的罪证呢?只是他们误认我是杀人犯,就把我判了死刑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既然已经受了死刑的判决,我也完全断了活下去的念头。但是国王陛下,我只有一个愿望。因为我所受的刑罚未免太过残酷,恳乞大发慈悲,特别命令他们,把我判处绞刑好了。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愿望。”
  汤姆对于犯人希望判处绞刑,觉得很奇怪,问道:
  “你这话才奇怪哩。死刑不就是绞刑吗?”
  “不,不是的,国王陛下。我……我会活生生地被一大锅滚热的开水烫死的。”
  “什么!被一锅开水烫死?”
  “是,是的。”
  汤姆惊愕过度,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容易才把震惊得战栗不已的身体镇静下来,于是赶忙说道: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并且下令永远禁止这种酷刑。”
  “啊,陛下,小民只好来生再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了!”
  犯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感谢着。汤姆向在身旁侍候的哈弗特公爵说道:
  “这种酷刑以后不准再用!”
  “是,遵命。”
  哈弗特公爵的脸上,也充满了喜悦之色。因为这位公爵,在十六世纪当时的贵族中也是一位很少有的慈悲人物。
  汤姆又转向警官,问道:
  “我再问你——根据这个犯人的说法,他根本是被诬告的,并没有确实的证据,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照实讲来。”
  警官跪奏道:
  “是。根据审判的结果,这个犯人,曾在爱林敦村进入一个病人的卧房里去。当时,曾有三个证人。他们都说是在上午十时左右,只有病人独自躺在床上。这个犯人进入房间之后,过了一会儿又走出来,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久,病人就抽起筋来,呕吐不止,当邻居们和医生赶来时,病人已经死了。”
  “有人看见犯人给病人喝毒药吗?在病人家里发现了毒药没有?”
  “都没有。”
  “那么,为什么说是被毒死的呢?”
  “谨奏陛下。几位医师都证明:病人如果不是吃下毒药的话,绝不会有抽搐、呕吐的症状。”
  这太愚蠢了,没有办法探察事情的真相,就盲目地信任医师的证明,错判了这个无辜的人。汤姆一时也弄不明白,所以,接着又说:
  “哦,是这样的吗?医生既然这样说,应该不会错……”
  “的确是这样的,陛下。有三个人曾经看见这个犯人进入病人的房里去,根据他们的证言,我才把这个犯人抓来判罪的。”
  “啊,等一等,等一等、世界上的确有面貌极其相似的人。你们看清楚了确实就是这个人吗?”
  “是的,谨奏陛下,三个证人都说就是这个人,不会错的。”
  汤姆也认为没有错了,就对犯人说:
  “这些证言,对于你都是不利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如果有的话,你尽管说好了。”
  “陛下。我虽然说是被诬告的,但苦干没有办法提出反证来。也没有一个人,来替我辩护。如果有人帮忙,就可证明:当天有人进入病人房里的时候,我正在距离病人家的爱林敦村大约三英里之远的泰晤士河岸边。但是,我一时找不出谁来为我证明,又有什么办法呢?”
  汤姆的眼睛突然闪出光辉,问道:
  “嗯,那个时候,你确实是在泰晤士河边吗?”
  “是的。而且,我那天不仅没有毒杀什么人,而且还在河里救了一个人的性命。因为当时在泰晤士河岸上,有一个小孩子掉在河里,眼看就要淹死了,我急忙跳下河去,把他救了上来。”
  “哦,这事是发生在爱林敦村毒杀事件那天的上午十时吗?”
  “嘎?是的,陛下。”犯人显出很诧异的样子。
  “当时,有什么人看见你吗?”
  “有,除了被我救起来的那个小孩子外,小孩子的朋友们,有十几个人在场。”
  “好,先暂缓你的死刑。暂时押在监狱里。但是,你放心好了,如果事实和你所说的话相符,过几天就会开释你的,而且还要奖赏你救助人命的好事。……那么,当时你是在泰晤士河岸的哪一边救起了小孩子呢?”
  汤姆虽然明明知道是在瓦滨河岸,但因自己不便说出来,所以故意这样问。
  “是,是在瓦滨河岸的这一边。”
  汤姆的眼睛,更加闪耀出光辉,兴奋地命令警官道:
  “先把这个人监禁起来。你们马上到瓦滨河岸,去访问那附近人家,一家一家地去问,调查在那天上午十时,被救起来的小孩和看见此事的小孩子们,让他们跟这个人会面,看他们是否能证明这个人,就是当天跳进河里救小孩的那个。……快去快去。”
  摄政王哈弗特和侍臣们,都为此精明的审判所感动,一齐露出敬佩的目光。因为大家都认为国王虽然是在病中,但仍能做出这样合情合理。充满自信的审判,对于这样英明仁慈的小国王,不禁佩服万分。尤其是哈弗特公爵,竟失去他平常的稳重态度,兴奋地催促警官道:
  “赶快遵照办理,一定要像陛下所说的一样去力。”
  犯人的欣喜若狂自不待言,并且感激得泪如雨下,再三再四地拜谢汤姆,然后退了下去。
  把狂风暴雨召来汤姆想到这次的审判十分成功,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光荣,就觉得非常愉快。原来这个犯人救小孩的那一幕,是自己当时在场亲眼看见的事情,现在由于自己巧妙地安排,完成了皆大欢喜的局面,听到侍臣们一致称赞自己,他觉得意义非凡。
  于是汤姆以很沉着的声调,又命令警官说:
  “把刚才那两个女人带到这里来,我要亲自审问,看她母女俩究竟犯了什么罪?”
  “是。”
  吓得直打哆嗦的两个女犯人,也被带到国王面前来了。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抱住母亲战战兢兢的,看起来真够可怜。
  汤姆先问警官:
  “她们俩做了什么坏事?”
  “是。她俩犯了重罪,证据确凿。法官已经按照法律,判处绞刑。——这两个女犯,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恶魔,使用魔法危害人民。”
  汤姆一听,毛骨悚然,心想:关于可怕的魔法故事书,自己曾在安德鲁牧师家里看过很多,而碰到真正会使用魔法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警官们时时刻刻都不离开这母女俩的身边,监视得比刚才那个男犯人更为严密,原来因为怕她们乘人不防备的时候,使出魔法来,真可怕。——在那个时代,一般人都深信魔法的力量。
  汤姆也害怕了,本想不再审问下去,但又恐怕和前案一样,两个女犯人也是被人诬告的,如果是那样,应该替她俩洗雪冤枉,再加上好奇心的驱使,于是问道:
  “这两个女人,是什么时候把灵魂卖给恶魔的?”
  “据说是在十二月间某一天的半夜里,在一个村庄里的一座已经颓废了的旧教堂中进行的。”
  汤姆一边打着寒噤,一边问道:
  “有什么人看见没有?”
  “没有,只是这两个女犯人和一个恶魔。”
  “那,这两个女犯人承认了吗?”
  “没有,她们怎么会承认呢?她俩硬说没有这回事。”
  “那么,你们怎么晓得这桩事情呢?”
  “因为,有很多人看见她俩跑到那个旧教堂里去。她俩每去一次,人们就看见旧教堂的窗户上,发射出可怕的青光;从那里经过的人,又听见有人在里面念着怪诞不经的咒语。经暗中调查的结果,才晓得她们俩在里面学习施用魔法。——其是在十二月二十一日天快亮的时候,这两个女犯人使出了最可怕的法术,召来狂风暴雨,把这一带的农作物都吹倒了,房屋也倒塌了不少,使大家受到很大的损害。”
  “咦?她们会呼唤风雨!有人看见了吗?”
  “是的,陛下,当地的村民,有四百多人出来作证。大家都异口同声他说:十二月二十一日天快亮的时候,狂风暴雨突然大作,而且和平时的风雨不一样。根据大伙儿的供辞,才晓得是这两个女犯人使用魔法所致。”
  汤姆想了一想,又再问警官说:
  “这两个女犯人,当时没有遭到暴风雨的灾害吗?”
  警官未加考虑,立即回答道:
  “她们也受到这种灾害,那是自作自受,她们的房屋也被吹倒了,她们母女俩也是无家可归。但是,她们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第二天,找木匠替她们修理房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便大伙儿跑到她们家里,把她俩抓了起来。”
  汤姆半信半疑地问道:
  “那我就不懂了,她们为什么要召来这场狂风暴雨?而且连自己的房屋也被吹倒,这又何苦呢?如果真是这样,那算得上是最愚笨的法术了。假如我会使这种法术的话,我必定要设法使我自己的家园不会受到风吹雨打的灾害。”
  汤姆的疑心越来越重,又问道:
  “这两个女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呼风唤雨呢?”
  “是,据说是脱掉袜子,然后再念咒语,就可召来暴风雨。”
  这一下,汤姆愣住了。关于使用魔法的故事,他虽然阅读过很多书籍,但像这样奇怪的方法,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大大地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不觉从椅子上倾起半个身子,问道:
  “这真是怪事。是不是只要脱掉袜子,念起咒语,就能呼风唤雨呢?”
  “是,是这样的。据证人们说,他们那个地方,除了十二月二十一日的狂风暴雨外,在这半个月内,竟发生了四次奇怪的暴风雨。换句话说,只要他们脱掉袜子,念起咒语,就可召唤来大大小小的暴风雨。”
  汤姆对于这种法术,越听越觉得有趣。同时,自己心里也有数,因此就转向女犯人方面,用坚决的声调命令道:
  “喂,把袜子脱掉,使出你的法术来看看。我想看看狂风暴雨!
  哈弗特公爵和其余的侍臣们,听到这句话都大吃一惊。有些迷信很深的人,吓得脸色都变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们都在心里嘀咕着:国王就是有病,也不应当如此冒昧行事,出了危险如何收拾呢?
  女犯人听到这个命令,拾起头来看了汤姆一眼。立刻又很为难似的低下头去。汤姆接着说道:
  “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因此而加重你的罪刑。只要你们能使出法术,让我亲眼看看,我不仅不处罚你们,反而会恢复你们的自由。”
  两个女犯人一边哭一边说:
  “哦,国王陛下,我们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魔力呢?所谓使用法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完全是人们捏造的谣言,请您相信我们的话吧。”
  “你们用不着担心,我因为想恕你们无罪,才命令你们这样做。——快把袜子脱掉,表演一场呼风唤雨的本领给我看看。只要一场小型的狂风暴雨就好了,如果太大了,恐怕会把王宫吹垮了!中型的也可以,不,最好是小型的。……做完这个法术,就可以饶恕你们,释放你们。我是国王,国王是金口玉言,我答应的事情,没人敢反对的。好了,你们母女俩如果想活命,就赶快表演一下!”
  女犯人就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悲痛万分地号陶大哭起来。
  汤姆看见这种情形,就环视了一下群臣,一面大声宣布道:
  “这个女犯人所说的话是真的。这个女人,既是这个女孩的母亲,自然具有母女的感情。她之所以不遵照我的命令来救助她的女儿,足可证明,她实在没有这种魔力。……好了,你们母女俩没有罪,国王释放你们!”
  侍臣们对于汤姆这种公平的判决,又发出欢呼声,但不像上次审判男犯人的时候那么大。因为还有很多迷信的人,暗中仍不服气。
  被释放了的母女俩欣喜若狂,两个人紧紧拥抱,感激涕零。
  汤姆俯视此情此景、微笑道:
  “你们已经恢复自由了,可以放心了。现在你们把袜子脱掉,念念咒语看。如果真能呼风唤雨的话,我要奖赏你们。”
  “在仁慈的国王面前,脱下这双脏臭的袜子,不是有污陛下吗?”
  “不,无论如何,要脱下来试试看。这是我的命令。”
  母女俩没有办法,只好把袜子脱下来。为了报答国王的恩惠起见,使劲地顿着,弄了半天毫无动静,因此在场的一些迷信的臣仆们,也都破除了愚昧的迷信心理。最后汤姆微笑着,很轻松地说道:
  “哦,你们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家去了!”
  本来是阴森可怕的案件,经过汤姆明智地判断,竟然在快乐的气氛中结束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沉默的羔羊
作者:佚名
章节:62 人气:0
摘要:《沉默的羔羊》还不能算是经典,可“名著”的殊荣它还是当之无愧的。一部书,印到四百万册以上,无论如何其影响力不能低估。《纽约时报》一九九二年的畅销书排行榜上,《沉默的羔羊》稳稳地坐着第一把交椅,而根据它改编的同名电影又在本年度一下获得了五项奥斯卡大奖,这一来更是推波助澜,使这部以悬念及恐怖著称的小说在全球范围内达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我大约三年前在一个朋友的家中看到了《沉默的羔羊》。那是原版录像。 [点击阅读]
沙漠秘井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埃及人把他们的首都开罗称之为“凯旋之城”和“东方的门户”。尽管前一称呼早已徒有虚名,但第二个称呼却是名副其实。开罗确是东方的大门。作为大门,它就不得不首当其冲地面临西方影响的冲击,而这个当年的“凯旋之城”已老朽不堪,没有还手之力了。 [点击阅读]
河边小镇的故事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落水的孩子就像所有的小镇一样,战前位于郊外的这座小镇也曾显得十分宁静。然而,空袭焚毁了它。战争结束后不久,小站的南北出现了黑市,建起了市场,形成了一条热闹而狭窄的通道。这些市场又两三家两三家地被改建成住房的模样。不到一年的时间,这里便成了闹市。不过,这里的道路仍是像以往那样狭窄。在被称做电影院、游戏中心的两座建筑附近建起了十几家“弹子游戏厅”。 [点击阅读]
波洛圣诞探案记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我亲爱的詹姆斯:你一直是我最忠实最宽容的读者之一,正因为这样,当我受到你一点儿批评,我就为此感到极大的不安。你抱怨说我的谋杀事件变得太文雅了,事实上是太贫血了。称渴望一件“血淋淋的暴力谋杀”,一件不容质疑的谋杀案:这就是特别为你而作的故事。我希望它能让你满意。 [点击阅读]
波罗探案集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我正站在波洛房间的窗户旁悠闲地望着下面的大街。“奇怪呀!”我突然脱口而出。“怎么啦,我的朋友?”波洛端坐在他舒适的摇椅里,语调平静地问。“波洛,请推求如下事实!——位年轻女人衣着华贵——头戴时髦的帽子,身穿富丽的裘皮大衣。她正慢慢地走过来。边走边看两旁的房子。二个男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正盯捎尾随着她,而她一无所知。突然又来了一个男孩在她身后指指点点,打着手势。 [点击阅读]
活法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作者简介稻盛和夫,1932年生于鹿儿岛,鹿儿岛大学工业部毕业。1959年创立京都陶瓷株式会社(现在的京瓷公司)。历任总经理、董事长,1997年起任名誉董事长。此外,1984年创立第二电电株式会社(现在的KDDI公司)并任董事长。2001年起任最高顾问。1984年创立“稻盛集团”,同时设立“京都奖”,每年表彰为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作出重大贡献的人士。 [点击阅读]
海伯利安
作者:佚名
章节:76 人气:0
摘要:序章乌黑发亮的太空飞船的了望台上,霸主领事端坐在施坦威钢琴前,弹奏着拉赫马尼诺夫的《升C小调前奏曲》,虽然钢琴已是一件古董,却保存得完好如初。此时,舱下沼泽中,巨大的绿色蜥蜴状生物蠕动着,咆哮着。北方正酝酿着一场雷暴。长满巨大裸子植物的森林在乌青的黑云下现出黑色影像,而层积云就像万米高塔直插入狂暴天穹。闪电在地平线上肆虐。 [点击阅读]
海伯利安的陨落
作者:佚名
章节:76 人气:0
摘要:序章乌黑发亮的太空飞船的了望台上,霸主领事端坐在施坦威钢琴前,弹奏着拉赫马尼诺夫的《升C小调前奏曲》,虽然钢琴已是一件古董,却保存得完好如初。此时,舱下沼泽中,巨大的绿色蜥蜴状生物蠕动着,咆哮着。北方正酝酿着一场雷暴。长满巨大裸子植物的森林在乌青的黑云下现出黑色影像,而层积云就像万米高塔直插入狂暴天穹。闪电在地平线上肆虐。 [点击阅读]
海市蜃楼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大江山高生野远山险路遥不堪行,未尝踏入天桥立,不见家书载歌来。”这是平安时期的女歌人小式部内侍作的一首和歌,被收录在百人一首中,高宫明美特别喜欢它。当然其中一个原因是歌中描绘了她居住的大江町的名胜,但真正吸引她的是围绕这首和歌发生的一个痛快淋漓的小故事,它讲述了作者如何才华横溢。小式部内侍的父亲是和泉国的国守橘道贞,母亲是集美貌与艳闻于一身,同时尤以和歌闻名于世的女歌人和泉式部。 [点击阅读]
海边的卡夫卡
作者:佚名
章节:51 人气:0
摘要:这部作品于二零零一年春动笔,二零零二年秋在日本刊行。《海边的卡夫卡》这部长篇小说的基本构思浮现出来的时候,我脑袋里的念头最先是写一个以十五岁少年为主人公的故事。至于故事如何发展则完全心中无数(我总是在不预想故事发展的情况下动笔写小说),总之就是要把一个少年设定为主人公。这是之于我这部小说的最根本性的主题。 [点击阅读]
海顿斯坦诗选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海神庙完成了,耸立在玫瑰如绣的花园里,旁边站着建造者,臂膀上,靠着他年轻的妻.她用孩童般的愉悦之声说:“我的杯中溢满了快乐,把我带到纳克萨斯①海滨的人,如今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光辉的神庙,这是他不朽的故土。”她的丈夫严肃地说:“人死后,他的名字会消失,而神庙,却永远如此屹立。一个有作为的艺术家,在看到自己的精神为人传颂时,他就永远活着,行动着。 [点击阅读]
消失的地平线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烟头的火光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也渐渐感觉到一种幻灭般的失落:老同学又相聚在一起,发现彼此之间比原来想象的少了许多共同语言,这使得我们有一些难过。现在卢瑟福在写小说,而维兰德在使馆当秘书。维兰德刚刚在特贝霍夫饭店请我们吃饭,我觉得气氛并不热烈,席间,他都保持着作为一个外交官在类似场合必须具有的镇静。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