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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景 - 第08章 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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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如果将那张照片和怪信给哥哥看的话,阳一郎会怎么说呢——浅见在心里揣测着。要说服顽固的哥哥,这也许是最佳的方法。但从当时的气氛来看,浅见觉得这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至少哥哥会为和子瞒着自己与浅见商量而生气的。
  和子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丈夫附一郎考虑的,但换个角度说就是让浅见去冒风险了,这也是事实。目前事态的发展就是这样,他们是无法反驳的。
  浅见家一向“家庭和睦”,如果为了这个而有所隔阂的话,在家吃闲饭的浅见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浅见已经暗自决定:既然哥哥这么冥顽不化,那自己就一个人干。在阳一郎面前,浅见老是吃闭门羹,哥哥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意见,只是勒令自己停止调查,这让浅见心里非常不快。还说警察什么都知道,好!我就要打掉你们的傲气——浅见在心里发着狠。
  尽管如此,浅见还是为阳一郎知道自己去外神田公寓一事而感到吃惊。估计他们不会跟踪自己,也许警察就在那个大楼的某个地方,或者是毗邻的大楼内暗中埋伏,监视着情况。
  如果这样,他们当然也知道冈村里香曾去过那个公寓,肯定也知道那个叫竹内美津子的可疑女子去了岩国市。
  当浅见发现警方在所有事情上都先行一步的时候,他心中产生了旺盛的斗志。这不是冲着一般警察的,而是想挑战哥哥。
  不管警方掌握了多少情况,但至少有一点浅见比他们知道的多,那就是有关三桥静江的情况。另外警方还不知道有个老人寄了封怪信,里面还夹带着照片。说不定警方还没意识到整个事件的根源在益田市。
  反过来说浅见本人不知道的就是哥哥率领的警察所追击的事件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
  岩国警署的那帮人依旧还认为发生在岩国市的两起杀人案以及两年前宫岛的“意外死亡事件”都与毒品有关联。而以哥哥为首的警视厅内部人员所要查寻的则是另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如果仅仅是毒品案、杀人案,警视厅的高层领导就不会暗自指挥其内部人员进行调查工作了。
  他们究竟在查寻什么呢?
  也许他们的工作与那封信有一定的关系。也许敌人感到了威胁,才不得不采取那样露骨的牵制策略。
  如果那封信是为了牵制警方的调查工作的话,那他们现在一定会感到奇怪——警方调查的进度一点都没有迟缓。
  说不定敌人会铤而走险.
  “会铤而走险吗……”
  浅见嘟囔着,脑袋里设想出各种场面。面前浮现出冈村里香的身影,当然还有那未曾谋面的三桥静江。他真想早点飞到柳井和岩国,但急归急,由于上次外出了十天左右,身边还有许多工作需要整理。
  那天晚上,浅见一直工作到黎明。第二天早晨,他刚起床就接到了依田哥哥打来的电话。
  “昨天晚上,我碰见了平生町的一些人,他们在旭光医院当伙夫和清洁工,听说了一些事情。”
  依田哥哥讲起话来仍旧慢条斯理的。
  “昨天我不是告诉你在该医院的隔离病房有个女人吗?她好像是从东京来的。听医生说她的精神有点问题,言行看起来也是怪怪的,但平时她讲话还蛮有条理的,也没有那么怪异。”
  “什么?这么说平生町的工作人员能和医院的患者接触、交谈吗?”
  “也就是打打招呼而已。乘监视的人没注意的时候,会问问她的身世,如你从哪来的,身体怎样之类的话。”
  “那个女人……”
  浅见满怀希望地说着。
  “那个女人说了自己的名字和出身地没有?如果她是东京人,我有办法查清楚。”
  “这也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她叫长谷川纯子,除了知道是东京人外,住处还不清楚,好像曾在赤坂一个叫‘殿村’的料理店当过服务员。”
  “殿村?……”
  浅见觉得自己不久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名字。由于“殿村”是政治家和财界人士经常光临的高级料理店,可能会在杂志和报纸上看到过。但浅见总感到自己是在别的地方看到这个名字的,但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来。
  “在料理店中,‘殿村’是最高级的,连我这样的人都知道。”
  “是啊,连我这样的乡下人也从新闻中听说过这个名字。因此长谷川纯子也为自己在那里工作过而感到得意,才会脱口说出来。”
  “明白了。我马上就去‘殿村’,查一查这个长谷川纯子到底是什么人。”说完,浅见又加上了一句,“依田君,关于这个案子,你最好不要陷得太深。”
  “哎?为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旭光医院和政治家及财界都有联系,我总感到会有危险。”
  “哈哈哈,没关系。那毕竟还是个医院,应该救死扶伤,而不是杀人。”
  依田哥哥爽朗地笑着,挂断了电话,但浅见还是挺害怕的,他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
  中午之前,浅见去了《旅行与历史》杂志社,将稿件和照片交给了藤田总编,顺便向他预支些稿费。这个杂志社一般都是月底结算或者是隔两个月结算,所以有时如果不预支的话,浅见就没有经费外出工作了。
  “只能给你一半。”
  藤田像是卖人情似地说着,撕下预支票据,让手下的工作人员送到财务室。
  “藤田总编,咱们杂志社和‘殿村’料理店有联系吗?”
  浅见试探着问问。《旅行与历史》杂志社在新桥一带有分社,离赤坂很近。
  “啊,你说‘殿村’料理店呀,我们杂志社可经常去那里,我都去过三、四趟了。”
  藤田显得很了不起地挺挺胸。
  “第一次是社长带我去的,后来为了采访议员又去了几次。那个店的格调很高。你恐怕没去过吧?”
  “那你能介绍我去吗?”
  “介绍?怎么,浅见君你也想在那里采访什么人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去看看高级料理店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原来是这样。让我介绍也可以,但在‘殿村’料理店可不能赊账的……”
  藤田打开抽屉,从里面抓出一大把发票。
  “还在,还在,我还没拿去报销。哎呀,就算现在拿到财务室,半个月后才能……”
  藤田从其中抽出一张,放在桌子中间,用手一拍。借着风势,那张发票飞了起来,上面刻着个印鉴,像是用草书写的“殿村”。
  一瞬间,浅见“啊!”地喊出声来。
  “对了,我在那里看见过。”
  “看见过?看见过什么?”
  藤田总编担心地看看浅见,好像在想这小子怎么了。他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因为浅见当时的样子很不寻常。
  “我过会回来。”
  说完,随便行了个礼,就站了起来。藤田好像在后边喊:“你不要预支款啦?”但浅见毫不理会,一下子冲下了楼梯。
  浅见亢奋地感到连心脏都要进裂了,当然这不光是奔跑的原因。这种亢奋从他在停车场发动车子开始,一直到他赶到中野的小山田商店为止,持续了四十多分钟。
  下了车子,他调整下呼吸走进了店堂。当时正是发送货物的时间,三个店员都出去了,在柜台一样的办公室里,小山田的妻子正一个人整理着账本。她戴着老花镜,躬着腰,看上去很疲劳,看到浅见后,好像一下子恢复了元气一样,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又来打搅你了。”
  浅见有点不太好意思,迅速进人了正题。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们这个店是不是和‘殿村’料理店有生意往来?”
  “有呀。以前‘殿村’可是我们的大客户。自从我丈夫死后,与他们的交往就少多了。”
  “那是为什么了?”
  “那家店是我丈夫开发出来的客户,从订货到送货、收钱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的。他死了以后,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对方也觉得很不方便。”
  “‘殿村’可是家有名的高级料理店,你们能成为他们的供货商,可费了不少劲吧?”
  “是啊,正因为如此,我丈夫才会非常重视。如果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不幸,他就会早一点物色后继者了。”
  “为什么没有培养后继者了?”
  “我不是很清楚,他生前曾说那个客户很挑剔,尽量还是自己去处理。但或许还有别的理由吧。”小山田的妻子嗤嗤地笑着,继续说下去,“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丈夫曾说过‘殿村’料理店里有个很漂亮的女服务员对他很热情,因此我估计他是动了色心。”
  “是吗……但别人不都说小山田先生是个很专一的人吗?”
  “真弄不懂这些男人啊……哎呀!对不起,你与他们不一样。其实我丈夫一直被人家说成是个认真、不受诱惑的人,我与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难道他有什么外遇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外遇。据说丈夫的朋友曾经在箱根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他对我却说是去招待客人打高尔夫,很晚才回家。我严加追问,他承认自己是与‘殿村’的服务员出去了,但一口咬定那只是一般应酬。”
  小山田妻子说话的口吻让人感觉她根本就不相信丈夫的口供,她又嗤嗤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那个女服务员叫什么名字,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我知道。她总是在发票上签字的。她叫长谷川。但她现在已经不在‘殿村’工作了。我丈夫死后,我曾去过那里,当时还问到了她,别人告诉我她已经辞职了。”
  “辞职……是因为生病,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原因我也问了。好像这里面有什么内情,那个老板娘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说:‘难道你不知道吗?’当时,我只能装糊涂,但估计是因为我丈夫的原因才被辞退的。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可怜了。”
  “是吗……”
  浅见也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但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旭光医院。长谷川纯子到底怎样被弄到旭光医院里的?他对此充满了兴趣。
  2
  那天,一贯讨厌飞机的浅见还是坐飞机去广岛的。虽说坐新干线也就晚三个小时,但浅见心急火燎,连三个小时都等不了。
  这一次,浅见总算明白飞机才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每天的航班数多达几千次,而每年发生的事故却微乎其微。而且那些事故多是因为不顾恶劣天气而强行起降造成的。如果切实遵行安全第一的原则,那么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毕竟飞机不会像其它交通工具那样相撞、脱轨的。
  这个连孩子都明白的结论,浅见却从懂事之日起,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领悟过来。
  看着身下的卷积云,驰骋在天际间,这秋日的空中之旅真让人身心愉悦。俯瞰着濑户内海复杂的海岸线和群岛,猜测着底下的方位——那是濑户大桥,这是尾道。不知不觉,飞机已经降落在广岛机场。
  下了飞机,出了空港大门,意外地起了一阵骚动。在浅见两、三步远的前面走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一个年轻男子从后面挤了过去。看起来像是个记者。
  那个年轻人挤到老头的左边,压着喉咙问道:“您是江木先生吗?”,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浅见,他以为浅见是老头的随从。
  那个老头默默地摇摇头,将脸掉向一边,不看那个年轻人。
  从斜侧面望过去,浅见对这张脸模模糊糊有点印象。记得自己曾在照片上看见过,名字好像是叫江木。这个人看上去很破落,还带着眼镜,套着假发,猛地一看是看不出来,但如果除掉这些伪装就能辨认出他是大承包商“s建设公司”的副会长,是掌握实权的一号人物。
  但“江木”根本就不理会那个年轻人的发问,低下头急匆匆地往前走,想躲开他的无理纠缠。而那个年轻人依旧跟在他后面,“是江木先生吗?你这是去哪里?”周围好像是些老年旅行团的成员,所以对“江木”的认识程度还不如浅见,对那两人的举止根本就不关心。
  浅见被那个年轻人和“江木”吊起了胃口,也不禁加快了脚步。“江木”的行装很简单,只有一个手提包,用薄而旧的大衣领遮住下颚一带,猫着腰。看上去像是要避人耳目,这副打扮让浅见怎么都无法相信他就是著名的大承包公司的一号人物。
  当他们快走到大厅的时候,一个男人从浅见的旁边穿过,一把抓住了那个年轻男子的胳膊。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长相凶狠。
  那个年轻男子被拽了个趔趄,他很生气地看着那个凶狠的男人,或许是被对方的眼神威慑住了,或许是胳膊被拉疼了,他一句话都没说,站在那里。
  浅见也打算停下来,但被人流推着,从两人的身边走过去了。但脚步还是放慢了,眼看着“江木”就走远了。浅见不知道是该追“江木”呢,还是停下来盯住那个年轻男子。走了几步后,他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凶狠的男人正冲年轻人说着什么。从表情上看像是在威胁对方。
  而年轻人还是有点恋恋不舍地望着“江木”离去的方向。他的视线与浅见的视线交错在一起。浅见觉得那个目光像是在命令自己追上“江木”。
  浅见掉转身,朝“江木”追去。混杂在人流中,正准备穿过大厅的时候,肩膀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凶狠的男人。而那个年轻人则在他们后面的不远处,伸着个脖子瞧着。
  “不要追!”凶狠的男人简短地命令着。他的脸形挺像巨人棒球队的松井选手,但年纪比他大十岁左右。
  “怎么回事?”
  浅见装糊涂。
  “少来这套!”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着。按在肩膀上的手松开了,他显得精明强干,不管浅见有何举动都能应对自若,不仅如此,他还凶狠无比。
  浅见决定不再追了,只是眼睛还盯着“江木”。“江木”已经走出大厅,在窗户对面走着,很快进入视线的死角,看不到了。他可能坐出租车走了,或是有车来接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那个凶狠的男人换了副表情,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急急忙忙地走了。浅见想是追他呢,还是去追“江木”?这时,那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全给搞砸了。”

  他爽朗地说着,地道的东京话,从一开始就把浅见当作了同行,显得比较随便。
  “到底是什么人?”
  浅见问道。
  “你问谁?是我,还是刚才那个可怕的大哥?”
  “两者。”
  浅见苦笑着,到了这个时候再说自己不认识“江木”就为时已晚了。
  “我是每朝新闻的黑须。刚才那家伙我从来没看过,估计是江木的贴身保镖……你呢?”
  “我叫浅见,是自由撰稿人。”
  两个人站在大厅中央,交换了名片。黑须的名片上印着“每朝新闻政治部记者”的字样。
  “浅见君,你也是跟着江木来到这里的吧?”
  “不是的。纯属偶然。如果黑须君不喊他的话,我根本就没看出来。江木好像化了妆。”
  “是啊,我刚开始也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我端详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像,最后眼看他就要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了,便索性喊了一声……”
  “怎么回事?”
  浅见继续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
  “他那副打扮,究竟是怎么了……”
  “哎呀?浅见君,你真的不知道吗?”
  黑须很吃惊,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浅见尴尬地笑笑,看着黑须。
  “真让我吃惊……但浅见君,你不是自由撰稿人吗?……”
  “我虽然是个自由记者,但我不报道新闻事件。主要是写旅游指南,历史名胜等等。”
  “但你刚才不也追江木吗?”
  “那是你的眼神命令我那么去做的。”
  “怎么?当时你明白我的意思?真敏感,这些素质正是新闻记者所必须具备的……哈哈哈,我真笨,你是故意骗我的。”
  “没有,我可没骗你。”
  “行了,行了。我也不担心你窃取新闻。怎么样?到附近去喝杯咖啡吧。”
  浅见接受了邀请。
  “江木正信现在快不行了。”
  向女侍者点了咖啡后,黑须冲浅见说起来。
  “现在各家报纸都还没发布消息,但东京地方检察院好像正要着手行动。最近K建设公司的副会长不是被逮起来了吗?不久H组的会长和社长等大承包商们肯定也会一个接一个地被逮起来。接下来S建设公司的江木等人也很危险。这半个多月,江木的行踪完全消失了。人们纷纷猜测,有的说是躲到医院或宾馆里了,有的说他正秘密接受地方检察院的调查。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在飞机上碰见他,我能不兴奋吗?”
  黑须好像又在体味当时的兴奋,咬着嘴唇,望着天花板。
  “但江木从广岛下飞机,会去什么地方呢……”
  “黑须君你准备去哪里?”
  “我去柳井市。冢山泰三会在柳井市出席本派别议员的激励大会。”
  “哎?……”
  浅见刚想说“他怎么又来了”,话到嘴边又改口了,“我明天也准备去柳井。”
  “那你今天呢?”
  “今天我去岩国。去参观那里的锦带桥,明天到柳井去采访。”
  “果然是旅游指南的自由撰稿人。行啊,你就好好享受风景吧。我还是去给政治家们吹喇叭抬轿子吧。……等一下,江木该不会与冢山在那里会合吧……应该不会。”
  “为什么不会了呢”
  “因为目前在政界和财界,江木处在最危险的状态,就像是个弹药库。关于承包商行贿问题,当前的靶子是地方自治体的首脑,但搜查当局的最终目标是政界的核心人物。有传闻说警方的特别行动小组已经掌握了重要证据。人们都认为江木这些人手中都有相关的资料。政治家们在这个时候是不会接近一个随时都可能掀起轩然大波的家伙的。”
  “但江木肯定有迫在眉睫的事情要找那些政治家,比如请他们阻碍地方检察院和警察的调查工作什么的。”
  “有道理,可以这么认为。政治家们什么都不做,只知道敲竹杠,那些承包商把他们喂得肚皮滚圆,但一到关键时刻,他们就会嘴巴一抹,翻脸不认人。对,肯定是这样。现在我总算明白江木为什么要改头换面了……浅见君你装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相当敏锐。”
  “什么敏锐啊?我只是突然想到的。”
  “即便这样,你还是切中要害了。好!我到了柳井就盯住冢山泰三的周围。一旦江木出现,就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新闻题材。”
  黑须来劲了。
  浅见与黑须在出租车站分手了,黑须将手伸出车窗,摇动着喊道:“我们下次再见,非常感谢。”浅见却为自己欺骗了他而感到抱歉,目送车子开走了。
  浅见在机场租了辆车。由于他已经习惯自己驾车,总嫌公交车和列车太慢。但是这辆车的档次不如浅见的私家车高。
  浅见钻进车子之前,向四周望了一下,他还在担心那个可怕的男人。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今后和本案还会有什么牵连吗?说不定还会尾随跟踪自己——浅见在心里琢磨着。
  虽然广岛机场没有东京的羽田和成田机场那样的拥挤,但哪儿也看不见他,就像消失了一样。也许是跟着江木走了,也可能正躲在大楼的某个角落窥视着自己的举动。只要他不跟踪自己就可以稍稍宽心,但不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那帮家伙可能还会再次出现在面前。浅见现在切身地感到哥哥所担心的危险就潜伏在自己的周围。
  从山阳公路走,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岩国市,刚开始开得很快。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自己必须在岩国观光宾馆结账、清扫房间和客人人住的间隙赶到那里。
  浅见与冈村里香在红叶谷公园的商店前会合。浅见刚从车上下来,里香就从店里跑了出来。满脸绽放着可人的笑容。浅见只是微微一笑,给她打开了车门,“我们走吧。”
  “谢谢。”
  坐上车子,里香也收起了笑容,两手放在膝盖上,将身体稍微偏向浅见深深地鞠个躬:走了一段,浅见刹住车子,确认后面没有尾随的汽车后才朝宾馆开去。
  “那次我们打完电话后,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目前还没有。”
  “那就好。”
  两人不再说话了。他们没有时间来庆祝久别重逢,一想到马上将要进行的工作,两人都感到紧张而兴奋。
  到达宾馆时正是中午时分,大堂里显得很冷清。到两点钟之前是不会有客人的,而工作人员也去休息了。大堂里只有两个女服务员留守。当她们看见里香带着浅见走进大堂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他们还记得浅见曾在这里住过,朝他鞠个躬,但心里或许正揣摩着两人的关系。
  “这位客人是为他们团队来打前站的,说想看看这里的房间。”
  接着,里香又甜甜地说道:“你们现在是休息时间,要不我带他看看。”
  “哎?那就拜托你了。”
  大堂的女服务员乘机就将工作托付给了里香。三枝子生前常会带她来这里,那些服务员对她没有产生任何的疑心。
  浅见冲着将钥匙递过来的服务员问道:“上次在红叶谷公园被害的那位客人住几号房间?”那个女孩顿时面露怯色,反射性地回答道:“是608号房间。”
  浅见和里香就直奔608号房间。不但是浅见,里香也认为“秘密”肯定隐藏在那个房间里。
  608号房间和上次浅见住过的房间一样,都是面朝锦带桥,可以欣赏到外面的湖光山色。但两人对窗外的美景不屑一顾,直奔房间里面那挂在墙上的画框。这是一幅铜版画,一条小路穿过盛开的花丛,也弄不清楚那究竟是梅花,还是樱花。
  浅见毫不犹豫地将画像从墙上取下来。为了不留下指纹,也为了不抹掉原有的指纹,他用手绢包住接触处。在榻榻米上放平,卸下木制的后盖,里面有个薄薄的硬皮纸包。他们像祈祷一般撕开外面的封皮。
  “有东西!”
  声音都发颤了。
  里面不规则地散放着十二张信笺和信封。放的人很小心,之所以散开来放是为了使后盖和绘画之间不会显得凹凸不平。
  信笺上的宇是用钢笔书写的,字体和颜色各不相同,笔迹也不一样。但是书写的格式完全一致,都是竖着写的。信笺的开头写着“书面字据“四个字,内容全都一样。
  “本公司出于维护日本自由资本主义制度这一共同的理念和目的,将对贵部的存在和活动进行全面而积极的支持。为了推进这个目的的实现,今后当我们获得政府定单或参与到政府负责的公共事业的时候,不论预算金额多少,都会立即将其申的2%作为政治捐款使用。特此保证!”在正文的后面还注上了日期。各个信笺上所写的日期都是“平成三年九月十七日”,所不同的是最后署名的公司和人名。署名的后面没有盖章,而是摁了个拇指印。
  这些字据都是寄到“保守自由联盟总部部长宫藤一郎”那里的。
  宫岛被19号台风袭击的前十天就是平成三年九月十七日。意识到这一点,浅见紧张起来,觉得呼吸都很困难。“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里香天真地问着,浅见回过神来,小心谨慎地将这些信笺扎好,塞到包里,慢慢地站起身。
  3
  电梯降到一楼,朝大厅刚跨出一步,浅见看到大堂前面站着两个人,不禁“啊!”地叫出声,赶忙躲到了角落里。与此同时,里香也“啊!”地叫了声,拽着浅见,缩着腰,躲了起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相互对望了下。由于距离太近,彼此的呼吸都吹到了对方的脸上,一点都不罗曼蒂克。他们身体僵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相互用眼神交流着,“怎么回事?”
  “那个大堂前面,长相凶恶的男子是个危险人物。”
  “哎?我可是害怕那个女的……就是那个人,她就是我在外神田公寓碰见,还来过我家的竹内美津子。”
  “是吗?就是她呀?”
  浅见正准备探出身再仔细确认一下,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两个人慌慌张张地往后退,躲到更里面的柱子后头。
  “他们去了六楼。”这是大堂服务员的声音,看来他们要坐电梯上去了。
  “好了,我们自己上去,谢谢。”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那家伙!”浅见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声音和东京那个公寓里303房间的男人声音完全一样。光听声音,会以为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个在机场袭击自己的凶恶家伙。
  等电梯升上去之后,浅见和里香追上了大堂女服务员。
  “啊,你们的朋友来了……”
  当女服务员回头看到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着六楼那个方位。
  “我们和他们才不是朋友,那两个家伙说什么?”
  “他们说是你们的朋友,问你们有没有来过这里……”
  说完,她问道:“里香小姐,你不认识吗?”里香狠命地摇着头说:“是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如果他们再下来问,你就说我们还在宾馆里。”
  浅见说完,迅速将钥匙还给她,急忙朝门口走去。那两个家伙还在六楼找着,应该能争取到时间逃跑。但当他们回到停车场,发现那里站着个男人,顿时心又吊到嗓子眼了,现在可不能掉以轻心。
  那个男人看上去蛮老实的,但一看到浅见他们时,就立即钻到旁边的黑色轿车里,拿起手机或对讲机之类的东西。他肯定正在与楼上的两个人联系。
  “赶快!”
  浅见催着里香,等她一钻进来就发动了车子。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那个男人手机拿在耳边,伸着脑袋望着浅见他们。
  浅见驾着车子沿着锦川河朝北行驶。这辆车子的功率不是很大,但易于操作。浅见拼命踩着油门,希望离那帮家伙越远越好。
  “我们去哪?”
  里香不安地问着。
  “先去柳井。”
  “柳井……为什么不去报案。”
  “警察靠不住……迟早我们都会去报案,现在先赶到柳井。”
  说实话,浅见害怕被警察“逮到”。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警视厅刑事局长的弟弟竟然害怕警察。
  浅见的脑子里又想到了刚才看过的那个书面字据。
  为了维护日本自由资本主义这一共同的理念和目的
  警察也是拥有与此相同的理念和目的,作为政府的一个机关而发挥效能的。像浅见他们这样的人恐怕警方也不会喜欢的。
  “妈妈……”里香痛苦地说着。
  “难道妈妈想利用刚才那个字据去要挟签名的人,从而获得巨额资金吗?”
  “是的,虽然我很不情愿回答你这个问题,但现在我们只能这样认为了。当然在她之前,鹤井明是想这样干的。因此他才会来岩国,但中间出了点差错,也可能对方从一开始就想杀人灭口……还可能是鹤井明自己预感到大难即将临头,所以他才会把这些字据托付给你妈。”
  “但我觉得妈妈是不会明白这些字据的分量的。一开始她托我去东京办事的时候,我感觉好像并非是要挟对方。”
  “一开始也许是这样。因为鹤井明并没有告诉她这些东西的真正内容,可能会骗她这是些礼品之类的。但是当鹤井明被害后,你妈打开看到了这些字据,她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价值,至少这些东西抵得上条人命。”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觉得妈妈不是那种为了钱财而不顾一切的人,何况还会危及生命了?”
  “她真像你所说的这样吗?”
  浅见痛苦地歪着脸,想到了那张老照片。洁白的水兵服很眩目,那两个天真的少女——。
  “只要是人,无论是谁,都希望自己的人生灿烂光彩。可能我的话有点失礼,越是贫困的人越会憧憬自己能有个美丽的人生,哪怕是一瞬间。我想你妈肯定是为了你才会那么做的。”
  “是啊……”里香叹了口气,嘟哝着。
  “可能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妈妈自始至终所说都是为我开办自己的芭蕾舞学校。”
  “是吗……是啊。”
  浅见在心里想这也许就是那可怜的母亲所憧憬的“光辉人生”。里香可能也想到了这点。很长时间,两个人沉默不语,各自在心中回味着这凝重的感想。
  山阳公路上的汽车流量并不是很多,车子的速度还可以放得再快些,但浅见害怕因为超速而被警察扣下来,所以他总是将车速控制得比限速快一点。他既害怕敌人从后面追上来,也害怕被交警扣押住。

  浅见一直焦虑不安,怕敌人赶上自己,但最终那帮家伙并没有出现。也许他们出发时耽误了时间,也可能追的方向有偏差,或许他们也担心被交警扣住,总之浅见他们安然无恙地到达了柳井市。
  浅见找到个公用电话亭,给警视厅刑事局长办公室打电话。这个号码被称之为“热线”,只有极少数的内部人员才知道。电话接通了,对方拿起电话,还没等浅见开口就说道:“局长不在。”
  “我是局长的弟弟,我叫浅见光彦,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
  “你是他弟弟……我无法确认你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弟弟。”
  “你讲的我懂,那你赶快让我和他联系上,我有重要的事情。”
  “你这么说,我可不太好办。”
  “如果你为难,就跟他说我有紧急事情要和他联系。比如我妈死了……”
  “我可不能这样说……这样吧,我先打电话到你家,确认一下你妈妈是否有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事情就和那个一样紧急。”
  “到底是什么事?”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要直接和他通话。”
  “我会转告他的。”
  “这也不行,就像你不相信我一样,我也不能信任你呀。”
  “那我就没办法了。这样吧,我一旦和局长联系上,就让他给家里打个电话。”
  “但我目前不在家里。”
  “那是当然,我让他给你家里打个电话。”
  “不是这么回事……”
  浅见都懒得解释自己是和哥哥住在一起的。
  “好了,好了,你就让他给自己家里打个电话吧。你最快什么时候能和他联系上?”
  “两个小时左右。”
  “什么……好,我明白了。”
  浅见啪地将电话扣上,里香在旁边吓了一跳看着他,浅见只能挤出一丝笑容,又拿起了电话。
  这个电话打到了峰泽家里,是他夫人接的。“我丈夫在观光指南办公室。”浅见顿时想到了那个位于柳井津中部,原来是个银行的建筑物。按照他夫人告诉的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正是峰泽本人。“哎呀,是你来啦。”听上去很开心。
  当浅见来到观光指南办公室的时候,峰泽看见他还带着个女子,不禁大吃一惊。也许是心理作用,浅见感到女接待员也不满地看着自己。虽然他很无所谓,但还是大声地介绍道:“这位是冈村里香小姐,就是在岩国被害的冈村三枝子的女儿。”他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峰泽好像也想起来了,他不解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要说起来就长了。”
  “是吗……不管有多长,我都是你的忠实听众,怎么样,我们出去谈。”
  走出观光指南办公室,他们来到附近的咖啡店,刚落座,峰泽就问道:“浅见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包括这个女孩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浅见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得告诉峰泽一些情况。
  “现在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刚才在广岛机场发生了一件怪事,我从中受到了启发。”
  于是浅见就将广岛机场中遇到江木的事情娓娓道来,而峰泽就像年轻人一样,两眼放光,将脸伸到前面,不断催着浅见往下讲,“然后呢,然后呢”。
  如果要真正说明事情的真相就必须得提到刚才发现的“书面字据”,但不愧是浅见,他对此只字不提。那件事说不定和警察还有牵连。一想到这,他眼前就浮现出哥哥的面容。
  其实,即使不提到那个“书面字据”,就凭自己的推测也能很好地说明事情的真相。事实上当浅见从黑须记者那里听到有关江木的一些事情后,就已经对过去从未注意到的“真相”认识得相当清楚了。简单地说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肯定与大规模的承包商行贿案有关。而且还不是一件、两件事,也不是一个、两个企业,而是政界和产业界的大人物勾结在-起,共同构筑起一个大规模、系统化的淘金组织。这也可以说是保守党多年来一党执政所带来的弊端。
  每当相关业主获得一笔公共事业的订单,他们就会拿出其中的2%作为不明开支,通过个人和团体送到保守党的小金库里。那笔资金有时会作为政治资金使用,而绝大多数情况下,会根据各个政治家的实力而在内部进行再分配,被个人掠夺走。
  每年由政府或地方公共团体主所主宰的公共事业费多达十兆日元。如果他们形成一个体系,能将其中2%的资金自动地流入保守党以及相关政治家的口袋的话,那么保守党至少不用担心经费问题了。有了这么雄厚的政治资本作基础,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靠金钱拉拢选民。从而进一步能形成“政治、官员、财界、民众”四结合的政治体制了。
  “为了建立这样一个筹集资金的体系,他们在旭光医院进行秘密协商,说不定我们讲话的时候,他们就在那里谋划着了。”浅见说道。
  “如果这些政界、财界的长老级人物在东京碰面的话,人们就会产生许多猜测,认为他们又有不良企图,但如果在旭光医院,他们就可以明目张胆住在一起进行谈判了。而且一旦有事,各界的头头脑脑也会打着看望病人的名义赶过来。”
  “原来是这样……”
  峰泽好像不胜惊叹,不住地摇着头。
  “也许情况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但是根据最近的新闻报道,地方自治团体的领导以及各大承包商一个接一个地被逮起来,这样看来,他们的阴谋不正在破灭吗?”
  “的确如此。这与东西冷战的结束,国际形势发生变化不能说没有关系。现在保卫自由资本主义经济这块招牌已经不灵了,保守党一党专政的意义已经没有了。现在政界、财界紧密联系在一起,只能形成行贿、受贿的温床。事实上,就拿那个山梨县的资深政治家来说,他就像个裸体的国王,一旦剥去他的外壳,不过是个浑身充满铜臭味的丑陋老头。现在包括普通市民在内的各界都强烈要求揭露黑幕,这将直接导致保守党一党专制制度的崩溃。因此为了阻止社会潮流的发展,他们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觉得他们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了,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将会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你说他们会杀人?”
  “也许……”
  浅见皱着眉头,看着身旁的里香。
  “哎?这么说,她的妈妈也是被他们杀害的喽?”
  峰泽老人吃惊地问着。
  “非常有这种可能。我得到情报,现在,一个曾在东京‘殿村’料理店工作过,叫做长谷川的女人被那帮家伙关押在旭光医院的隔离病房里。由于是医院里,所以一旦我们不小心,她就会被他们陷害,然后说她是病死的。”
  “是吗?如果你的这个情报是真实的话,警察会放任不管吗?”
  “很可惜啊。”浅见摇摇头。
  “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说明这个情报是准确的。说不定警察会认为我是个散布谣言的不法之徒。”
  里香看了他一眼,浅见明白她的意思。(那个书面字据不就是证据吗?)
  “我们正逐步获得能够揭穿他们黑幕的证据。”
  浅见为了封住里香的嘴巴,赶忙又补上一句。
  “证据?怎么样?”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总之是有用的东西。”
  “是吗?……”
  峰泽有点不满地噘起嘴。他可能觉得被这些年轻人当作外人而感到孤独。浅见觉得很对不起他,但是一旦说出来,就可能让这个好老头面临危险。
  “浅见君,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峰泽换了个话题。
  “当务之急是设法与旭光医院的两个女人——长谷川和三桥取得联系,询问出事情的真相。我已经预感到事态已经相当紧急了,这位冈村小姐身边已经出现了盯梢的家伙,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我觉得如果我们不设法与她们接触,恐怕还会有人成为牺牲品。”
  “如果这样,干吗不早点报警了?”
  “报警是没用的……我们怎么跟警察说呢?如果那两个女人被杀害了,即便报警也无济于事了。警察都是在事情发生后才会采取行动的。”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旭光医院可不太好混进去。”
  “据我的线人讲,那个叫长谷川的被囚禁在隔离病房,估计是无法接近的,但那个三桥静江有时会外出购物的。”
  “是吗?你调查得可够详细的。但就算这个情报是准确的,你也不知道她外出的准确时间呀?”
  “我想他们也不会放任不管,让她随意外出的,估计外出的日子都是固定的。比如说礼拜六、礼拜天以及节假日是不会让她外出的,商店的休息日她也不会外出的,可能会捡下午这个空挡出来也未尝可知。总之,只要我们进行分析排除,肯定可以摸到规律的。”
  “原来是这样。听你这么分析,我觉得这也不是难事了,但如果让我这个外行人自己在那呆想的话,恐怕压根就摸不着头绪。”
  “哈哈哈,其实我也是外行嘛。”
  浅见笑了起来。
  “那就这样,我马上去旭光医院进行监视,等着三桥出来。”
  “监视?你准备在哪里监视呀?”
  “旭光医院的旁边有个杉浦园艺场。他们安排我躲到那里的储藏室里。”
  “杉浦园艺场……我在哪听说过,那里好像还有我的朋友。如果我去讲的话,说不定能将二楼的房间借给你。”
  “是吗?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应该可以。怎么样,我们赶快去吧?”
  峰泽站了起来,突然想到了里香。
  “对了,这位小姐怎么办?要不然先住在我家吧。”
  “哎?”浅见和里香都感到意外,相互看了一下。
  “我和老太婆两个人住,没关系的。”
  虽然峰泽这么热情,但里香还是摇着头。
  “不用费心了……我没事的。我还是回岩国去,不必担心。”
  “别开玩笑了,那可不行,太危险了。”浅见语调很坚决,“他们不是已经去过你家两次了吗?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去过宾馆了,你要是回去的话就太危险了。他们肯定察觉到了。”
  “察觉到什么呀?”
  峰泽觉得纳闷。
  “也没什么,我们不过去冈村小姐妈妈曾经工作过的宾馆打了声招呼。”
  浅见忙不迭地补充说明。
  “没有时间细说了。总之我们掌握了那帮家伙不良企图的证据,而他们也察觉到了。因此那帮人决不会放过我们,而三桥和长谷川也面临着生命危险。”
  “原来是这样。那么冈村小姐,你就不要回家了。在事情解决之前,你就住在我家,一年、两年都可以。”
  “那可用不着……”
  里香笑了起来,但很快就热泪盈眶了。
  “我监视的时候会需要个帮手。即便只在白天监视,有时我也会犯困,更何况我还要上厕所了。”
  浅见笑嘻嘻地说着。
  4
  峰泽老人没有记错,杉浦园艺场的负责人是他的朋友。峰泽让浅见和里香在院子里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交涉了。很快他们就谈完了,峰泽带着一个圆脸,晒得黑黑的男人出来了。男人自报家门:“我叫杉浦,一直受到峰泽老先生的关照……”这时,峰泽老人在一旁插话了,“我不是跟你讲这些事不要提吗?”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再讲话了。
  虽然峰泽老人说记得不清楚了,但杉浦却根本就没有忘记他,感恩戴德一般。
  虽然杉浦园艺场说起来在旭光医院的旁边,但由于医院面积很大,杉浦家的房屋建在离马路稍远的丘陵地带上的花卉园中。各个建筑之间的距离有两百多米。但是从二楼望出去,视野很好,能够清楚看到医院到大门之间的这段距离。
  “这个屋子原来是作为客房使用的,请你们随便。”他为三个人端来了茶水。
  由于他这个园艺场与医院近在咫尺,而且还常进去栽种植物,所以杉浦也知道三桥静江。听完浅见关于三桥外出的推测后,他也颔首表示同意。
  “你这么一讲,我想起来了,她外出的时间相对是固定的。大概也就在这个时候吧。”
  杉浦看看手表,而浅见则走到窗边。果然在医院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
  “杉浦君,是那个人吗?”
  听到浅见的问话,杉浦欠起身,朝窗户对面望去。
  “对,就是她!”
  当那个女人从屋檐处走出来的时候,杉浦嚷了起来。
  “你瞧,她后面还跟着个男人。他们总是两个人一起出来。一般的护士都不会走前门,而是从后面的员工专用通道外出的,所以肯定是三桥静江。”
  女人朝大门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在她后面十米远的地方,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无聊地跟着。
  “那个是驾驶员吗?”
  浅见问道。
  “不是,那个女人都是自己开车的。那个男人可能是帮她提东西的,或者是个保镖。”
  (不是保镖,是负责监视她的。)浅见在心里琢磨着。
  “冈村小姐,那个女的是三桥静江吗?”
  “哎呀,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而且远远地看不清脸,大概是吧。”
  里香站在浅见的旁边,没有自信地说着。
  “不管怎样,我们跟上去盯着。”
  “我也要跟着去吗?”
  “那当然,现在能够认出她的只有你一个人。”
  浅见摸了摸口袋里的车钥匙。想到马上就要和那张照片里的少女——三桥静江碰面了,他感到兴奋。
  他们将峰泽老人和杉浦留在二楼,急忙朝楼下庭院的轿车跑去。峰泽老人自然明白,而杉浦却弄不懂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没有时间和他说清楚。
  当他们的车子就快要开到花卉园的门口时,一辆黑色的奔驰从前面闪过去。浅见看到里面有个女人坐在驾驶的位置上,旁边是个男人,这肯定是从医院开出来的。
  奔驰车后面紧跟着另外一辆轿车,浅见发动车子跟在他们后面。马路上空荡荡的,但前面两辆车开得都不快,自己这辆车随时都能赶上去。浅见保持与他们的距离,慢悠悠地开着。反正只有这么一条道,不怕跟掉了。
  但是跟在奔驰后面的那辆车有点怪,与前面的奔驰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似乎回避跟得太近。浅见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他心里怀疑前面那辆车是不是也在跟踪奔驰。

  但是,在进入柳井市区的一个岔路口,前面的那辆车子左拐了。(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浅见不禁苦笑起来,觉得自己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了。
  奔驰车果然是开到了百货公司。这里离市民大厅很近,和东京的商店相比,规模不是很大。乘他们将车停在露天停车场的空挡,浅见把车靠在道路旁,让里香先下车。
  “你先跟着他们,注意别让发现。我去停车,马上就过来。”
  里香也心神领会,远远地绕过奔驰车,朝百货公司走去。
  三桥静江和那个“保镖”男子依旧是保持着十米远的距离,一前一后进了百货公司。里香离他们远远的,跟着进去了。在进入大门口之前,回过身,朝浅见这里挥挥手。
  浅见也赶忙将车开进停车场,如果不早点过去,真不知道里香身边会发生什么事。
  当浅见走进百货公司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三个人了。由于今天不是休息日,百货公司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可以看清周围的情况。这家百货公司是从地下一层到地上七层,也搞不清楚他们去了第几层,看来只能一层一层地找了。浅见先乘电梯上了二楼,急急忙忙地看了一圈,就又上到三楼,接下来是四楼。最后在六楼的电梯前看到了里香。
  “在美容室。”
  里香靠过来嘟囔了一句,漫不经心地拉着浅见的袖口做了个暗号,然后又走开了。
  “原来在美容室……”
  浅见松了一口气,假装浏览周围的商品,跟在里香后面。这一层卖钟表和贵重金属等,在其中的一角好像有个美容室。
  走到墙壁边的一根大柱子后面,里香停下来,回过头,越过浅见的肩膀朝对面望过去。“刚才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
  浅见没注意到,那个男人就在扶梯正面的柱子附近,无聊地看着柜台里的商品,晃荡着。
  “被他看见了吗?”
  “没有,好像没事。”
  里香蛮有自信地说着,浅见不由得“啊”了一声,看着她。当妈妈遭遇不幸后,里香的精神状态曾恍惚过,但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一下子就成熟起来,成为自己得力的帮手。
  “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
  浅见被里香这么一问,赶忙考虑起下一步的行动。
  “你的头发能不能再剪得短一点?”
  “哎?……是呀,好像是有点长了。自从妈妈出了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美容室了……啊!原来是要那样啊。”
  里香看着那个男人所在的方位。
  “能把这张照片交给她吗?”
  浅见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老照片,递给了里香。
  “这个人是谁呀?”
  “这个少女就是三桥静江。”
  “哎?就是那个女人……”
  里香很震惊,拿着照片死命地看着。
  “如果三桥静江看了这张照片有所反应,就说明她想起来了,那时你就告诉她这张照片中的另一个少女的弟弟来了。”
  听完浅见的话,里香就更感到吃惊了。但也许让人吃惊的事出现得太多了,她已经习惯,没有任何反应。
  “明白了,我去试试,但这以后该怎么做?”
  “这以后……等她出来再说吧。”
  里香点了下头,像个普通的客人…样,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美容室。
  5
  当里香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客人。美发师都是女的,有三个人。年长的一个像是店长,正在为客人服务,另外两个人闲得无聊,在旁边观摩。
  看见里香进来,三个人一起说道:“欢迎光临。”而那个女客人也抬起头看看她。
  “哎呀!”里香故意大叫了一声,凑到那个女人旁边。
  “请问,你是东尾女士吗?”
  “哎?……”
  这个女人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掉过脸去,但也许里香还是个年轻女子,她还是答腔了。
  “你是谁呀?”
  “果然是你呀,东尾女士。我是冈村,在益田的时候,我妈妈曾受到你的关照,我是冈村三枝子的女儿里香。”
  “冈村君的女儿……对,我想起来了,哎呀,真是认不出来了……”
  三桥静江的表情很复杂,一会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一会是不知所措的慌乱。里香很敏锐地发现静江放在椅架的右手上戴着个大大的珍珠戒指。
  “你母亲还好吗?”
  “妈妈已经死了。”
  “哎?死了……什么时候?”
  (原来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里香不知为何,竟然松了一口气。
  “稍微打扰你一下,行吗?”
  里香冲着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店长说道。那个店长皱起了眉头,但当静江跟着说“可以吗”,她赶忙满脸堆笑地退下去了,“好的,好的,请便,请便。”
  “有这么一件事。”里香掏出了照片。
  “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哎呀!你怎么会有……”
  静江非常惊讶,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现在没时间和你细说。你肯定还记得照片里的这位少女吧?”
  “那当然。”
  “这个少女的弟弟已经来了。他让我将这张照片交给你。”
  “弟弟……叫什么名字?”
  “浅见。”
  “浅见……就是那个刑事局长的弟弟?”
  她悄悄地问道。
  “是的。”
  里香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静江的脸上浮现出很明显的戒备神情。“现在,我暂时还不能和他见面。”
  “是不是因为外面的那个男人?”
  “怎么?……你们连这个都知道?”
  “那也是在这里……”
  “你和那个浅见先生是什么关系?”
  “他在帮我调查妈妈的案子。”
  “案子?……难道……”
  里香凑到静江的耳边。
  “我妈被人杀死了。”
  “……”
  静江的喉咙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里香。
  “浅见君不光在调查妈妈的案子,还在调查鹤井、小山田这些人的案子。”
  当里香说出这些人名时,静江一下子就呆在那里,身体僵硬,震惊无比,里香都怀疑她是不是就那样僵直地死掉了。看得出她脸色煞白。
  “这些人……这些人……都死掉了?”
  静江好不容易才将话讲完。里香默默地点点头。静江在那里嘟哝着:“为什么?为什么?……”看得出她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在那里白费力气地想悟出个所以然来。
  “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好像浅见君比较清楚。”
  说实话,里香也无法告诉静江更多的事情了。静江无神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里香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最多也就几十秒而已。
  过了一会,静江慢慢地将脸扭过来,冲着里香,无力地微笑着:“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总不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呢……”
  她的微笑让人感到悲凄。在这个微笑的背后,静江肯定对什么感到失望了,肯定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里香难过地想着。
  静江继续说道:“麻烦你转告浅见先生。我剪完头会到柳井津的‘三轮山’料理店吃饭,请他在七点钟的时候,在厨房门口等我。”
  “明白了。”
  里香对着静江的侧面鞠了个躬,走出去了。美容室的三个店员看着她,欲言又止。
  那个男人在不远处的贵重金属柜台,当里香推开门的时候,朝这里望着。他肯定在想,这个女人怎么才进去就又出来了。里香面背着他说:“我过一会再来。”讲完后,连里香本人都感到吃惊,自己什么时候具备了如此演技?
  绕了一大圈柜台,她来到了后面的楼梯入门处。
  本该在这里等待的浅见却不见了。这可真是出乎意料。里香不知如何是好,赶快看了下周围的柜台。这一层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如果自己动作幅度太大会引起那个男人疑心的。她又回到楼梯入口处,跑上跑下地看了看,依旧没有发现浅见的身影。
  里香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浅见可能也没说在楼梯入口处等。说不定他已经去了停车场。想到这里,里香赶紧乘电梯到了一楼,朝停车场赶去。
  停车场里并没有他们的车子。在这里共停放着三十多台车子,但他们来时的轿车却不见了。里香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猫一样,心里感到害怕。
  她又回到六楼,问楼梯附近的柜台服务员:“刚才那里有个男人吗?”
  “他刚才是站在那里的。”
  “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好像他的朋友来了,然后他们就一起下了楼。”
  “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一男一女。”
  两个人。里香顿时想到了那两个出现在岩国观光宾馆的男女。如果浅见是被那两个人绑架走的话,就让人替他捏把汗了。里香偷偷看看美容室附近的状况,只见那个男人还在看着贵重金属柜台的橱窗。难道他和那两个人不是一路货吗?
  (我该怎么办?)里香下到楼梯拐弯处,停下来,思索着。
  必须要将这件事通知谁一下。里香想到了警察,但与此同时心中又产生了抵触情绪。浅见好像也在回避警方,在岩国都没有报警,更何况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柳井呢——。
  里香走到公用电话旁,决定先给峰泽老人打个电话。但是她连峰泽老人的家在什么地方以及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查了半天才弄到了“杉浦园艺场”的号码,试着打过去一问,幸好峰泽老人还在那里。
  “怎么了?”
  “浅见被两个可疑的家伙挟持走了。”
  “那最好赶快通知警方。”峰泽老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
  “是啊,但浅见君好像挺讨厌警察的。”
  “这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躲避警察呢?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们决不能置之不管呀。浅见君不是说他掌握了什么证据吗?”
  “是的,那可是个非常重要的证据。”
  “非常重要的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呢?”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那份东西能证明政治家和财界之间有行贿受贿关系。”
  “是吗……那现在这份东西在什么地方呢?”
  “在浅见君身上,所以我才会很担心。那两个家伙的目的肯定在于那份东西。因为他们为了那份东西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
  “是吗?这可是个严重的事情……警察知道那份东西吗?”
  “不知道,警方好像还没注意到。”
  “但是浅见君的哥哥不是警视厅的大官吗?他为什么不通知警方呢?”
  “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也许他认为警方是靠不住的。”
  “他连自己人都信不过,这可有点奇怪。对了,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三桥静江说七点钟与我们碰面,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先去。”
  “碰面?难道在旭光医院吗?”
  “不是,她让我们在‘三轮山’料理店的厨房门口等。到时候,也许从三桥女士的嘴里能探听到一些情况。”
  “是这样啊……如果这样,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你又不认识‘三轮山’料理店,我马上去你那边。”
  “真的?那太感谢了。”
  里香松了一口气,和峰泽老人约定在百货公司门口见面。
  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浅见还是没有出现。快到六点的时候,里香躲在暗处看着三桥静江和那个“保镖”男人从百货公司里出来了。
  里香再度上到六楼看了一下,还是一无所获,等她出来的时候,峰泽老人已经到了。
  “离七点还有段时间,我们去随便吃点东西。”
  峰泽带她来到附近的快餐店,要了个汉堡套餐。
  不论是里香,还是峰泽老人都挂念着浅见,所以吃饭的时候,他们几乎一言未发。
  七点差十五分的时候,两人走出了快餐店。从这里到柳井津,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但峰泽老人走得很快,里香都跟不上他。
  七点还差几分的时候,他们赶到了“三轮山”的厨房门口。周围黑乎乎的,对于不熟悉地形的里香而言,根本弄不清楚哪是哪。这里离大马路隔了两条巷子,一片静寂,没有什么店铺,连行人都很稀少。“三轮山”的门灯以及两旁的路灯昏暗地照在地面上。
  “三轮山”的后门被拉开了,三桥静江探出头来。她警惕地观察着两边的动静。里香赶忙走到路灯底下。静江看到她后,向外走了一步。
  就在那时,在里香后面数步远的地方,峰泽老人走了出来。
  静江一下子就愣住了。奇怪地看着里香背后的身影,吃了一惊,赶忙跑回店里。
  情急之下,里香喊了起来:“等一下”。她觉得静江这一跑就再也找不到了。
  三桥静江停下了脚步,等里香快靠近的时候,掉过脸,气愤地吐出三个字:“你骗我。”说完,她啪地将后门拉上了。
  “你误解了,浅见君他……”
  里香压着喉咙喊着,但好像里面的静江根本就没听见。
  “真糟糕。”
  峰泽老人在里香的背后无所适从地嘟囔着。里香也觉得事情弄砸了。本来应该是浅见来的,现在却来了个素不相识的老头,静江肯定很不开心。但这些话里香又不能对峰泽老人说。
  这一老一少沮丧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失望地走开了。里香的耳边一直回荡着静江的那句话——你骗我,那个语调难以形容。
  “浅见君到底怎么了?”
  “是啊,他究竟怎么了?”
  正因为浅见没有出现,三桥静江的这件事才会弄砸的。想到这里,里香既担心浅见的生命安全,又为自己擅做主张而感到懊恼。
  “现在怎么办?”
  峰泽和里香并肩走着,看了她一眼。里香“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不然去我家吧。我已经和老太婆打过招呼了。说不定浅见君会打电话到我家的。”
  看来除此之外也别无良策了。里香点头同意了,紧接着又说道:“回去之前,我们再去一下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已经关门了。”
  “这个我知道,我想再看看停车场里有没有我们的车子。”
  这次是里香拖着峰泽老人,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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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二十世纪某年的一个春日午后,古斯塔夫-阿申巴赫——在他五十岁生日以后,他在正式场合就以冯-阿申巴赫闻名——从慕尼黑摄政王街的邸宅里独个儿出来漫步。当时,欧洲大陆形势险恶,好儿个月来阴云密布。整整一个上午,作家繁重的、绞脑汁的工作累得精疲力竭,这些工作一直需要他以慎密周到、深入细致和一丝不苟的精神从事。 [点击阅读]
嫌疑人x的献身
作者:佚名
章节:56 人气:0
摘要:上午七点三十五分,石神像平常一样离开公寓。虽已进入三月,风还是相当冷,他把下巴埋在围巾里迈步走出。走上马路前,他先瞥了一眼脚踏车停车场。那里放着几辆车,但是没有他在意的绿色脚踏车。往南大约走个二十公尺,就来到大马路,是新大桥路。往左,也就是往东走的话就是朝江户川区的线路,往西走则会到日本桥。日本桥前是隅田川,架在河上的桥就是新大桥。要去石神的上班地点,这样一直往南走就是最短的路线。 [点击阅读]
孤独与深思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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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生平1839年3月16日,普吕多姆出生于法国巴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两岁时父亲去世,这位未来的诗人便与寡居的母亲和一个姐姐一起住在巴黎和巴黎南部的夏特内。据《泰晤士文学副刊》说,他很小时名字前就加上了家人用于他父亲的昵称“苏利”。普吕多姆以全班数学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后,准备进入一所理工学院,可是一场结膜炎打碎了他成为机械师的一切希望。 [点击阅读]
学生街杀人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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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从收音机里缓缓流淌出的路唐纳森的演奏,作为此时在场两人心情的BGM明显有些不合适。光平盘腿坐在原地,伸手关掉了收音机。六榻榻米大小的房间立刻被沉默所支配。广美的表情比平时更严肃,她把日本茶倒进两个茶碗里,然后把较大的一个茶碗放到了光平面前。这个茶碗是附近一个寿司店开张的时,抽奖获得的奖品。 [点击阅读]
宇宙尽头餐馆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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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有一种理论宣称,如果任何一个人真正发现了宇宙存在的原因、宇宙存在的目的,宇宙就会立刻消失,被某种更为怪异、更难以理解的玩意儿取代。还有另外一种理论宣称,上述事件已经发生了。迄今为止,故事的发展如下:起初,创造出了宇宙。这激怒了许多人,被普遍视为一种恶劣行径。许多种族相信宇宙是由某种神所创造的。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