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幕后凶手 - 第八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是带着一种等待有什么事情发生的不安,那种内心空虚的日子。
  或许可以说是实际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尽管这样,仍然可以听到一、二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奇怪的对话,也收到来自外面的与史泰尔兹庄的房客们有关的情报。这些资料已累积相当多了,所以,要是能把它适当地加以整理,或许有助于掌握线索。
  惭愧得很,我常不慎地错过掌握线索的机会,而白罗总是严词指责我。
  我对白罗顽强地不揭开秘密这一点,也不知道已经表示过多少次不满。我说他太任性,太自顾自己的方便。根据情报导出正式结论这一点,我比较笨,而他比较机敏,虽说有这个差异,但是我们却握有相同的情报啊。
  白罗令人着急地摇着手。“你说对了。的确不公平!但是,这不是运动!也不是竞赛!请你把这件事情放在脑子里,不再去想它吧。这不是竞赛——不是竞技。你为了要查出X的庐山真面目,竟不惜胡思乱猜。我之叫你来,可不是这个目的。请你不必为这件事伤脑筋。不错,我知道如何解答你所提的问题,但是也有我所不知道而绝对非知道不可的事。‘谁会被杀害……是不是最近?’喂,这不是你的猜谜游戏的题目。而是要救一个人免其一死的题目。”
  我一怔。“是呀,我也曾经从你的嘴听到含有那种意思的话。可是,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么,你已经在这里摸到了头脑了。”
  “是知道了,就当作知道吧——不,已经知道了。”
  “好极了!那么,海斯亭,你不能教我,是谁会被杀?”
  我望着他发呆。“你这样说,可是我却推测不出来啊。”
  “那你就要推测出来呀!你来这里干什么的?”
  “我总是这样响……”我一面响起曾经想过的事,一面说:“被害者与X之间必定有关连才对,只要你告诉我谁是X……”
  “我不是说过这正是X的高明的手法?X与杀人之间没有关连。这是千真万确的。”白罗用力摇着头说。
  “你的意思是说,关连是给隐藏起来了?”
  “因为隐藏得非常巧妙,所以,你和我才查不出来。”
  “但是,只要调查X的过去,一定……”
  “不,不行。已经来不及了。凶杀案说不定现在就要发生的呀。”
  “住在这里的某一个人身上。”
  “发生住在这里的某一个人身上呀。”
  “你真得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是以什么方法?”
  “啊!要是知道的话,我还会逼着你赶快把它查出来吗?”
  “你是先假设有X这个人物存在,然后才进行你的推理吧?”
  我说话的口气带有一点点怀疑。自从四肢不能随意行动以来,已丧失了自制心的白罗,终于光火了。
  “唉唷,真是的,要说多少遍你才能了解?假如有一群战地记者蜂拥到了欧洲某地来,你会怎么想?那是战争呀!如果说有世界各地的医师在某城集会,你会怎么想呢?那是说明这里就要开医师大会呀!有秃鹰飞翔的地方,显示有人进行殊死决斗。有追赶野兽的人团团转得狩猎场,正举行打猎会。有人突然停下来,很快地脱去上衣,跃入海中,那是救溺行为。
  “若有一个打扮得很整齐的中年女士从篱笆窥探的话,可以推测必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光景就在那里展开!”
  我把白罗所举的例推敲了片刻,终于采取第一个例子。“话虽然这样说,但看到一名战地记者来,也不一定是就要打仗啊!”
  “当然。看到一只燕子,总不能说夏天就到了。可是,海斯亭,要是有一名杀人凶手来了,那就一定会发生凶杀案哪。”
  果然如此,这不能否定。但是,白罗可能没有想到,纵令是杀人凶手,我以为绝不会一年到头都是干的杀人勾当啊。也许X之目的不在于杀人,而只不过是到史泰尔兹庄来度假罢了。可是,白罗正在非常兴奋,所以,只好打消提出这个见解的念头。于是,我只说情势好像绝望似的。与其安详地等待,不如……
  “然而,只是袖手旁观?”白罗接受了我的话。“朋友,你绝对不可以采取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时候阿斯吉士首相所采取的态度呀。我们很难说一定会成功。为什么呢?或许我前面已经说过,要是凶手杀人的决定是那么坚定的话,我们就不容易将计就计了。不过,至少可以试试看。现在假定有个桥牌的试题吧,海斯亭。假设你可以看到所有的牌吧。剩下来的课题,只有预测胜负的结果呀!”
  “不行!”我摇着头说:“白罗,我全然猜不出来。只要知道X是谁……”
  白罗又大发雷霆。因为声音大得怕人,卡狄斯从隔壁房间带着惶恐的神色跑过来。白罗挥手叫他退下,然后稍微恢复自制心,继续地说:“喂,海斯亭,我看你应该不那么傻才对,但是却那样傻里傻气的。我交给你看的五桩谋杀案,你大概已经研究过了吧。我认为你虽然不知道X是谁,但是可能已经知道X的行凶手法了。”
  “你说对了。”
  “当然,你是知道的。你的弱点只是懒得动动脑筋。你很喜爱比赛和猜谜。可是却不喜欢动脑筋。X的手法一定有共同的要素,那是什么呢?这就是说,在凶手杀人的当儿,那桩凶案竟连一样东西都没有缺少啊。也就是说其犯罪既有动机,而且也有行凶的机会,也有手段,甚至,比什么都重要的是,竟已准备好了应该坐在被告席上的凶犯呢。”
  我很快地了解这个要点,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觉到这个要点呢?到这时候我才领悟我是多么笨的。
  “既然这样,只要找出具备这一个条件的人物,也就是说找出有成为被害者可能性的人物就行了。”白罗叹了一声,靠到椅背。“哎呀呀!累死了。请你叫卡狄斯来吧。这样,你大概了解你的任务了吧。你能动,能到处跑,可以盯梢、搭讪,明查暗访,俨然一名间谍。”(我正要提出抗议,但又打消念头。因为这已是沾了手汗的议论啊)“既然可以偷听别人所说的话,而且你的膝盖也可以弯下去,也可以蹲下来窥探一下钥匙洞……”

  “要从钥匙洞窥探,我才不干!”我光火地说。
  白罗闭起眼睛。“那很好,那你就不要窥探钥匙孔吧。你最好保持英国绅士的风度。就在这段时间,有人会被杀害,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英国人比什么都重视名誉。你的名誉比一条人命更重要!得了!我懂了。”
  “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罗……”
  白罗没精打彩地说:“请你替我叫卡狄斯来。你就出去吧。你是个石头,是个无法挽救的大笨牛!如果另有可以把这件事委以重任的人就好了,不过,反正只要忍受你,和你的公平竞争的精神干下去,再没有好办法了。因为你没有灰色脑细胞,不能强迫你使用它,所以,至少希望你在名誉心所容许之下,使用眼睛、耳朵和鼻子。”
  第二天,我下定决心,提出了直到现在仍酝酿于脑海里的想法。但稍有一点不安心,因为我无法推测白罗将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一直想告诉你,白罗,我的确不是能干的人。你说我是个蠢货,不过,在某种意义,不能说完全说错。而且,自从仙蒂拉先我而去以来,已经只剩下半个人呢。”
  我无法继续说下去。白罗表示同情,但声音并不和气。
  我继续地说:“可是,这里有一个也许能够协助我们的人物。他一定具备你需求的一切条件。无论头脑、想像力、足智多谋等等,一切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既果断,而且经验也丰富。我说的是波德·卡林顿。他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人。白罗,我们要把一切秘密告诉他。”
  白罗睁开闭着的眼睛,以一切免谈的口气说:“不行!”
  “为什么呢?你大概无法否定他的聪明吧。他的聪明我是望尘莫及的。”
  “如果只是把秘密向他吐露……”白罗挖苦地说:“那是没问题的。可是,你决不可以有那种念头,海斯亭。我们不是有言在先,不把秘密告诉任何人的吗?要注意,这件事一切必须守口如瓶。”
  “我明白了,既然你这样说我得听从。不过,波得·卡林顿他……”
  “又是波德·卡林顿,你为什么老是相信波德·卡林顿呢?他何许人?只不过是个喜欢摆架子,喜欢让人称呼‘阁下’的家伙罢了。不错,他有某种机智和圆滑,但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物。那位波德·卡林顿会把同样的事反覆地说来说去,把曾经听过一次的话再说给人听。这样还算好,因为他的记忆力真差,所以往往把从某甲听来的话,再说给某甲听哪!你说他的才能非凡?废话。他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之辈,饶舌,总而言之,是个虚有其表的家伙!”
  经他一提,我倒真的想起来了。
  的确,波德·卡林顿的记忆力不能说很好。最现实的是他曾经丢丑,使白罗发了很大的脾气。白罗曾经说过他在比利时当警察那时候的事,但是才过了二、三天后,当我们几个人聚在院子里时,波德·卡林顿竟厚着脸皮,再把同样的事说给白罗听呢。而且,他还有声有色地事先声明:“这是从巴黎警察局长那里听来的。”
  现在想起来,那件事还成为心里的芥蒂啊!
  你不惹他,他不犯你,最好敬而远之,以免触到楣头。我不再说什么,退出房间。
  我下了楼梯到院子里来,附近没有一个人影。我穿过树林,登上蔓草丛生的小岗上,到了已经破损不堪的凉亭。于是在那里坐下来,点燃了烟斗,我开始慢慢地推测问题。
  在史泰尔兹庄房客之中,有否要杀某一个人的动机明显的人物?或可以认为有动机的人物?
  除了在玩桥牌时,我认为对太太启起战端也没有人见怪,但却连这也不敢惹的赖特雷尔上校之外,我最初想不出谁来。
  糟糕的是我不大清楚房客们的状况。譬如说,诺顿或柯露小姐,我所知道的究竟几许?所谓杀人动机,通常指的是什么呢?是金钱?在这些房客之中,最有钱的恐怕只有波德·卡林顿一个人。假如他死了,该由谁来继承遗产呢?是不是目前住在这里的其中某一个人?这样想也许错了,但是这一个问题好像有深入查证的价值。譬如说,也许是指定富兰克林为法定管理人,留给他充研究之用的财产吧。果真如此的话,和他曾经说过的十个中八个应该抹消掉,那种有点不分是非的谬论相印证,那么,那位红头发的医师,倒有非常不利的证据了。也可以想,或者是诺顿或柯露小姐是波德·卡林顿的远亲,自动地可以继承遗产。这种话可有点牵强,但并非不可能。老朋有的赖特雷尔上校是不是也可以蒙波德·卡林顿遗书之恩惠?从金钱方面所能设想的可能性,到此好像已经没有材料了。我把见解转变到更罗曼蒂克的可能性那方面。首先是富兰克林伉俪。富兰克林太太是病人。可不可以推测有人在暗中一点点地施毒,使她慢性中毒而死?于是,如果她死了,下手的是不是丈夫呢?他是医生,很明显地,既有机会,也有手段。那么,动机呢?茱蒂丝是否有关联的一念忽然掠过脑际,使我不愉快,感到不安。我有充分相信的理由可以说,他们的关系仅止于工作而已,但是,社会上相信他们吗?富于人情味的警察会相信吗?茱蒂丝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以迷人的秘书或助手成为犯罪动机之例,多得不胜枚举。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不由得暗淡了。
  其次,我想到阿拉顿来。是否有非把阿拉顿杀死不可的理由吗?反正,既然要发生谋杀案啊,但愿阿拉顿是被害者!要杀这个人的动机,俯拾皆是。柯露小姐虽然已经不年轻,但是还很漂亮。虽然缺乏足以采信的证据,但是假设她与阿拉顿,曾经是亲密的一对,那么,也可以想像她因嫉妒而有行凶的可能。不但这样,万一阿拉顿是X……
  我不耐烦地摇头。这样做只有兜着圈子而已。这时候,从下方传来踏着碎石的声音,我的注意力就被那边吸引住。那是富兰克林,他把双手插在口袋,身体向前倾,朝向房子那边急步赶过去。看来没精打彩的样子。看他这种处于无防备状态,使我为他那副乍看像个不幸的模样而受到感动。

  因为我只顾注意富兰克林那边,所以听不到更接近的脚步声。我被柯露小姐叫了一声,吓了一跳,把头偏过去。
  “没有听到你来的声音。”我很快地站起来向她解释。
  柯露小姐环顾着凉亭。
  “宛如维多利亚时代一模一样嘛!”
  “是吗?你看到处都是蜘蛛网。请坐。让我把那上面的灰尘干净。”
  要更加了解房客之一的机会来了。我一面着蜘蛛网,一面偷偷观察柯露小姐。
  年龄大约三十至四十岁之间,有点憔悴,端正的侧脸,一双漂亮的眼睛。总觉得有点像是保守,警戒心也很重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是不是过去曾负心灵上的创伤,结果使她很深刻地不信任人生?于是,我想,有更深一层的了解伊丽莎白·柯露其人其事之必要。
  “请坐。”我最后再用手帕了一次。“对不起,这种地方,请你原谅。”
  “谢谢你。”她微笑着,坐下来。我也坐在旁边。椅子咿哑地发出了一声不吉的哀鸣,但没有大碍。
  “刚才我到这里时,你正在想些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我正好望着富兰克林博士。”
  “望着他?”
  似乎没有不能在这里把刚才酝酿于心头的事说出来的理由。
  “我觉得他像是个不幸的人。”
  “不错,是个不幸的人。你应该有所感觉才对。”柯露小姐慢慢地说。
  我想,我的脸上可能流露出出乎意料之外的神色。我有点结结巴巴地说:“不,我没有感觉。我以为博士专心致志于他的事业。”
  “正是如此。”
  “你说,那就是所谓不幸吗?我认为没有比这更幸福的。”
  “是啊,我也不是评他的是非,不过如果不能认为那是自己的事业,那么,就可以说是不幸了。也就是说,要是无法尽量发挥自己的潜力的话……”
  我有一点困惑,望着她的脸。她继续地说:“去年秋天,富兰克林大夫曾经收到邀请他赴非洲继续研究的提议。你也知道,大夫对于工作非常热心,目前,在热带医学的领域,有辉煌的成就。”
  “结果,他没有去吗?”
  “是的,太太反对了。因为太太的健康状态既无法适应非洲的气候,而且,她也不愿留在这里。尤其是如果富兰克林去非洲,她是非节俭度日不可,所以,也就更加反对了。因为非洲之行的津贴并不多哪。”
  “原来如此。”我说。我停顿一下,然后慢慢继续地说:“博士可能考虑太太的健康状态,不忍心把她留下来吧。”
  “你很清楚太太的健康状态吗?海斯亭上尉。”
  “我吗?我也……不过总是病人不会错吧。”
  “她以生病为乐呢。”柯露小姐带点讽刺地说。我半信半疑地望着她。我很快地了解,她的同情一切寄于富兰克林医师。
  “女士们大概……我的意思就是说,身体孱弱的女士,都动辄趋于任性的吧?”
  “是的,病人,尤其是久病不愈的病人,往往有变得很任性的倾向,但是我们可不能因而责难,因为要这样才比较舒服呢。”
  “你的意思可不是说,富兰克林太太的病况其实并不很严重?”
  “我不敢这样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不过,她似乎一切都能如愿以偿的样子。”
  我默想片刻。柯露小姐对于富兰克林夫妇的家庭生活之情形了如指掌。好奇心驱使我问她:“你好像对富兰克林博士有深刻的认识?”
  她摇头说:“不,不如你所说。在未搬到这里之前,我只是见过一、二次面而已。”
  “不过,博士曾经吐露过自己的事吧?”
  她摇着头。“不,我刚才所说的话,都是从令媛茱蒂丝听来的。”99cswcom
  原来这样,茱蒂丝除了我之外,对什么人都说的,想到这里,我有点痛心。
  柯露小姐继序地说:“茱蒂丝对大夫特别忠实,为了大夫,她是什么都肯干的。在她责难富兰克林太太如何任性时,可真厉害呢。”
  “你也认为她是任性吗?”
  “是的,不过我了解她的想法。因为我了解病人的心情。同时我也了解大夫为什么宽容太太的心情哪。当然,茱蒂丝希望太太住到医院去,好让大夫专心于工作的。令媛对科学研究已经是走火入魔了。”
  “还不是。”我有点苦闷地说:“这一点常令我头痛。如果说那不能认为自然,那么,她能够谅解吗?如果她能更像个人,更懂得如何享乐就好了。寻求享乐,偶尔和一、两个理想的青年谈谈恋爱都无所谓的。好歹,要是不趁年轻尽情玩乐……,别老是盯着试管。这不是自然的现象。我们在年轻的时候,也过得很快乐,谈恋爱……什么的,各享各人的人生。你就可以了解这一点的。”
  一瞬间,沉默降临了。可是,柯露小解却立刻冷淡地说:“这就不是我所知道的。”
  经她一说我忽然一怔。我竟无意地以她和我是同一年代的心情来谈论的,可是,她小我十岁以上,发觉自己竟然把那愚笨的话给溜出了嘴。
  我向她道了歉。她打断我了我牛头不对马嘴的措词。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请你不必道歉,我只是说老实话。不是我所知道的。我并没有你所说的‘年轻’呢,也没有‘享乐’过。”
  对于她的悲切的声音,和愤怒,我无言以对。然后很难为情的,诚心地说:“令人同情。”
  柯露小姐微笑着说:“不要紧,没什么。请你不要难为情。我们谈别的事吧。”
  “可以谈谈其他房客的事吗?”我依照她的意思,改变了话题。“要不是大家都说陌生的话。”
  “我早就认识赖特雷尔上校伉俪了。上校是个和蔼可亲的人,我很同情他,竟到了非经营这种公寓的地步。你看他太太虽然那样,却也有意想不到的优点。因为过去一向刻苦耐劳节节俭俭过来的,所以,才使她养成了刚愎自用的个性哪。这也难怪,一年到头所想的尽是钱,到后来难免变成那样的。不过,我不喜欢她的饶舌。”

  “我想请教你有关诺顿的事。”
  “没什么好谈的。他是个很温和的人,内向,脑筋笨了一点。从小就身体孱弱,一直和他那位严谨而愚笨的妈妈相依为命。据说她很任性地把儿子管束得很严。她已经于二、三年前去世了。诺顿先生很喜欢小鸟啦、花啦这一类的东西,心地很善良。他喜欢看些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用望远镜?”
  柯露小姐微笑着说:“我并不是照字面上的意义说。也就是说,他是观察入微的人士。这是像他那样温和的人时常可以见到的样子。既不任性,待人也富于同情心。不过却是个没出息的人,这样你是不是能够了解。”
  我点头答道:“是的,可以了解。”
  伊丽莎白·柯露忽然转变了话题,但是这一次,声音仍然含有深刻的悲痛。“所以说,这家公寓才笼罩了阴沉沉的气氛呢。一个落魄而有身份的人所经营的高级客栈。聚在这里的人,尽是些落伍的人,既未达到目的,也没有会达到的希望……在人生的道路上潦倒得一筹莫展,破灭的人;精疲力尽,已失去希望的人。”
  声音渐渐由细而消失。深切的悲愁由小而大,渐渐在我的心坎里扩大,扩大。或许她说的是真实!县在聚集于这家客栈的我们,不全是刚刚迎接了人生之黄昏吗?灰色的头,灰色的心,灰色的梦,连我本身也置身于悲愁与孤独之间,而身边的女人,也备尝了苦恼与幻灭过来的呵。满怀热情的远大抱负受到挫折与阻挠的富兰克林博士,病魔缠身的他的太太。到处跑跑尽是观察着鸟儿的温和的诺顿。连白罗,连那位曾经被辉煌的光荣裹身的白罗,现在也变成抱怨着老衰的起居行动都不能自由的老朽了。
  与从前我第一次访问史泰尔兹庄时相比,一切改变得多么大啊。一想到这里,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苦涩与爱惜变成低沉的叫喊声。
  柯露小姐很快地说:“怎么样了?”
  “不,没什么。只因今非昔比,使我触景伤情……在很早以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是我年轻的时候。此刻,我正在怀古。”
  “明白了。那时候这个房子充满快乐,是吗?大伙儿都过着很快乐的生活吧?”
  奇怪得很,自己所想像中的事,有时候觉得它就在万花筒里面摇滚折腾似的。现在的我就是这样。往事和所追忆的一些琐事,令人眼花撩乱。而才想到这里,刚才的花纹,又回到原来的花纹了。
  直到现在的我,所怀念、所哀惜的是做为过去的过去,而不是现实的过去。这是因为即使现在,已成为遥远的昔日的当时,幸福依然未曾降临史泰尔兹庄的缘故。我抛弃感伤,回想起真实的往事。我的朋友约翰和他的太太也都不幸的,为被压迫的生活这个担子而焦虑不安。劳伦斯·卡雍狄修神沉于忧郁。馨西亚由于闲着无事,在她的蓬勃朝气蒙上了一层阴影。殷格尔索普和一位富翁的千金结婚,但是他的目的在于太太的金钱。是啊,连一个幸福的人都没有。而现在也是一样。这里没有幸福的,史泰尔兹庄并不是幸福会光临之处啊。
  “我正在沉缅于一种错误的感伤。这里不是吉祥之家,现在仍然一样。住在这里的人都不幸福哪。”
  “没有这回事,令媛呢?”
  “茱蒂丝也不幸福。”
  我这样说,但忽然觉得一定这样。是的,茱蒂丝并不幸福!
  “波德·卡林顿曾经说……”我说:“他很孤独。但是我认为他还是过得很快乐,他拥有那座公馆,还有……”
  柯露小姐尖锐地说:“是的,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威廉爵爷却可以另当别论。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本来就不是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人士。他应该属于另一个世界,也就是成功与自主的世界。他的人生是成功的,连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和我们这些创伤的人可不相同呢。”
  她的措词竟那样奇怪,我望着她。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使用‘创伤’这句话?”
  “本来就是嘛。”她忽然加强了声调说:“至少,我是一个心灵创伤的人。”
  “嗯。”我温和地说:“我知道你是很不幸的。”
  柯露小姐慢慢地说:“你可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吧?”
  “我知道你的名字……”
  “柯露不是我的真实姓名——这是我妈妈的姓,后来才……”
  “后来?”
  “我的本名叫做李芝费特。”
  片刻之间,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立刻想起来。
  “马煦·李芝费特?”
  她点了头。
  “你已明白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爸爸是一个体弱多病,性情粗暴的人。他不准我们几个孩子想受一般人一样的生活。也不让我们邀朋友到家里来玩。连零用钱也不给。我们过得像是囚犯似的生活。”
  她停顿了一下。她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睛,黯然地瞪大。
  “于是……我姐姐……我姐姐就……”
  “不必再说下去了。可能很难受吧。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不必告诉我。”
  “可是,你不明白,你绝对不明白的。就是玛嘉丽的事。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当然,我姐姐向警察自首招供了。可是,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相信!她的供述并不是事实,没有这一回事,我觉得没有发生过如姐姐所自白的事实。”
  “你是说……”我迟疑了一下。“和事实不合的话,那么……”
  她把我的话打断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玛嘉丽的事。不像是玛嘉丽所做得出来的。那不是玛嘉丽所干的呀!”
  “你说的对,那不是玛嘉丽所干的!”
  这句话虽然已经说到嘴唇快要溜出来了,但我又把它收回去。
  要说这句话的时机,为时尚早。
或许您还会喜欢:
物种起源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有关物种起源的见解的发展史略关于物种起源的见解的发展情况,我将在这里进行扼要叙述。直到最近,大多数博物学者仍然相信物种(species)是不变的产物,并且是分别创造出来的。许多作者巧妙地支持了这一观点。另一方面,有些少数博物学者已相信物种经历着变异,而且相信现存生物类型都是既往生存类型所真正传下来的后裔。 [点击阅读]
犯罪团伙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夫人在长沙发上挪动了一下身子,百无聊赖地朝窗外看去。窗外视野并不深远,被街对面的一小排房子所遮挡。贝雷斯福德夫人长叹一口气,继而又哈欠连天。“我真希望,”她说道,“出点什么事。”她丈夫抬头瞪了她一眼。塔彭丝又叹了一口气,迷茫地闭上了眼睛。“汤米和塔彭丝还是结了婚,”她诵诗般地说道,“婚后还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六年之后,他们竞能仍然和睦相处。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点击阅读]
狐狸那时已是猎人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苹果蠹蛾的道路没关系,没关系,我对我说,没关系。——维涅狄克特埃洛费耶夫苹果蠹蛾的道路一只蚂蚁在抬一只死苍蝇。它不看路,将苍蝇掉了个过儿,然后爬了回去。苍蝇比蚂蚁的个头儿要大三倍。阿迪娜抽回胳膊肘儿,她不想封住苍蝇的路。阿迪娜的膝盖旁有一块沥青在闪亮,它在阳光下沸腾了。她用手沾了一下。手的后面顿时拉出一根沥青丝,在空气中变硬,折断。这只蚂蚁有一个大头针的头,太阳在里面根本没有地方燃烧。它在灼。 [点击阅读]
狗年月
作者:佚名
章节:48 人气:0
摘要:你讲。不,您讲!要不,就由你讲吧。也许该由演员开始?难道该由稻草人,由所有这些稀里糊涂的稻草人开始?要不,就是我们想等着,等到这八颗行星在宝瓶座中聚集在一块儿?请您开始吧!当时,到底还是您的狗叫了。可是在我的狗叫之前,您的狗已经叫了,而且是狗咬狗。 [点击阅读]
狼穴巨款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0
摘要:1945年3月。北海上刮着凛烈的寒风。在纳粹德国一个秘密潜艇基地里,一艘潜艇固定在巨大的墩柱上。流线型的舰首在晨曦中显得轮廓格外明晰。在潜艇的腰部有一块跳板,一长队孩子正踏着跳板登上潜艇。他们彼此手挽手走着、仰起脸看着这艘奇怪的黑色船舶。有个人拿着名单在核对孩子们的名字。在潜艇的瞭望塔里,站着一个纳粹海军军官和一个穿黑大衣的高个子男人。 [点击阅读]
猎奇的后果
作者:佚名
章节:43 人气:0
摘要:他是一个过于无聊而又喜好猎奇的人。据说有个侦探小说家(他就是因为大无聊才开始看世上惟一刺激的东西——侦探小说的)曾担心地指出,总是沉迷在血腥的犯罪案中,最终会无法满足于小说,而走上真正的犯罪道路,比如说犯下杀人罪等等。我们故事里的主人公就确确实实做了那位侦探小说家所担心的事情。由于猎奇心理作祟,最终犯下了可怕的罪行。猎奇之徒啊,你们千万不要走得太远。这个故事就是你们最好的前车之鉴。 [点击阅读]
猫与鼠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君特-格拉斯在完成了第一部叙事性长篇小说《铁皮鼓》之后,我想写一本较为短小的书,即一部中篇小说。我之所以有意识地选择一种受到严格限制的体裁,是为了在接下去的一本书即长篇小说《狗年月》中重新遵循一项详尽的史诗般的计划。我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长大的,根据自己的认识,我在《猫与鼠》里叙述了学校与军队之间的对立,意识形态和荒谬的英雄崇拜对学生的毒化。 [点击阅读]
王子与贫儿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爱德华:爱德华和汤姆这两个少年,是这篇故事的主角。他们两个人,由于偶然的巧合,不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两个人的面貌也很相似,但两个人的命运却有天壤之别。爱德华是英国的王子,汤姆则是个小乞丐。有一天,爱德华王子在宫苑里散步,看到一个卫兵正在怒责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由于同情心,他就带这少年进入王宫,想不到却因此发生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情,差一点几就丧失了英国王位的继承权。 [点击阅读]
玩偶世家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本剧作者亨利克·易卜生(1928-1906),是挪威人民引以自豪的戏剧大师、欧洲近代戏剧新纪元的开创者,他在戏剧史上享有同莎士比亚和莫里哀一样不朽的声誉。从二十年代起,我国读者就熟知这个伟大的名字;当时在我国的反封建斗争和争取妇女解放的斗争中,他的一些名著曾经起过不少的促进作用。易卜生出生于挪威海滨一个小城斯基恩。 [点击阅读]
环游黑海历险记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0
摘要:范-密泰恩和他的仆人布吕诺在散步、观望和聊天,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君士坦丁堡的托普哈内广场一向因人群的来往和喧哗而热闹啡凡,但在8月16日那一天的晚上6点钟,却静悄悄地毫无生气,几乎是一片荒凉。从通向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港口高处看下去,仍能发现它迷人的景色,但里面却没有什么人。勉强有一些外国人匆匆而过,走上狭窄、肮脏、泥泞、有黄狗挡道的通向佩拉郊区的小街。 [点击阅读]
玻璃球游戏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引言——试释玻璃球游戏及其历史一般而言,对于浅薄者来说,对不存在的事物也许较之于具体事物容易叙述,因为他可以不负责任地付诸语言,然而,对于虔诚而严谨的历史学家来说,情况恰恰相反。但是,向人们叙述某些既无法证实其存在,又无法推测其未来的事物,尽管难如登天,但却更为必要。虔诚而严谨的人们在一定程度上把它们作为业已存在的事物予以探讨,这恰恰使他们向着存在的和有可能新诞生的事物走近了一步。 [点击阅读]
理想国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柏拉图(公元前427年-347年)是古希腊的大哲学家,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年-399年)①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年-322年)的老师。他一生大部分时间居住在古希腊民族文化中心的雅典。他热爱祖国,热爱哲学。他的最高理想,哲学家应为政治家,政治家应为哲学家。哲学家不是躲在象牙塔里的书呆,应该学以致用,求诸实践。有哲学头脑的人,要有政权,有政权的人,要有哲学头脑。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