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卡拉马佐夫兄弟 - 第二卷伊凡·费多罗维奇哥哥 第01节在格鲁申卡家里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伊凡-费多罗维奇哥哥
  第一节在格鲁申卡家里
  阿辽沙到教堂广场商人的寡妇莫罗佐娃家去见格鲁申卡。她一清早就打发费尼娅到他那里,坚请他来一趟。阿辽沙问起费尼娅,才知道小姐从昨天起就显得极为惊惶不宁,不同往常。米卡被捕后两个月以来,阿辽沙时常到莫罗佐娃家去。有时出于自动,有时是受了米卡的委托。米卡被捕后第三天,格鲁申卡病得很厉害,躺了几乎有五个星期,其中有一个星期简直人事不知。她虽然已经下地差不多有两个星期,可以出门了,脸色却变得很多,焦黄精瘦。但是据阿辽沙的眼光看来,她的脸似乎更加动人了,而且每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很高兴看到她的目光。她的目光中似乎有了一种坚定的、明白事理的神情。显示出了一种精神上的变化,有了某种随时随刻温顺恬静但又善良而坚定不移的决心。额上两眉间出现了一条垂直的细细的皱纹,给她可爱的脸添上了一种专心沉思的表情,乍看起来,甚至显得有几分严厉。以前的轻浮一类神色一点痕迹也不剩了。阿辽沙还觉得奇怪的是,虽然这可怜的女人是一个男子的未婚妻,而他正当成为她的未婚夫的时候,由于可怕的罪行而被捕,她遭到了巨大的不幸,虽然她以后害了病,现在又面临着法庭即将宣布的几乎不可避免的判决,但她却仍旧没有丧失过去那种青春的快乐。她以前骄傲的眼睛里,现在闪烁着一种宁静的光彩,尽管……尽管当她一想到那个非但没有在她心里沉寂下去,反而越发滋长起来的烦恼念头时,她的眼里偶然还要射出一种不祥的凶光,这种烦恼的对象仍旧是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甚至当格鲁申卡卧病在床的时候,她在说胡话的时候还曾提起过她。阿辽沙明白她是为了米卡和她吃醋,为了囚犯米卡,尽管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一次也没有到监牢里去看过他,而她本来是随时都可以办得到的。这一切对阿辽沙成了一个难题,因为格鲁申卡只对他一个人表露心事,不断地和他商量;而他有时却完全无力对她提出什么忠告。
  他忧心忡忡地走进了她的寓所。她从牢里探望米卡回来已经半小时,从她在桌旁安乐椅上跳起来迎接他的那种迅速动作上,他断定她正在急不可耐地等候他。桌上放着纸牌,看来刚发了牌在玩“捉傻瓜”。在桌子另一边的皮沙发上打了一张临时铺,马克西莫夫正穿着晨服,戴着棉织的小帽,斜靠在上面。他虽然甜甜地微笑着,却显然有病,身体十分衰弱。这个无家可归的小老头儿,在两月以前同格鲁申卡从莫克洛叶回来以后,就在她身边留了下来,而且从此一直住在她家里,一步也没离开过。他当时和她一块儿冒雨进城,浑身淋得精湿,又受了惊吓,坐在沙发上,带着畏缩而哀恳的微笑一直默默地盯着她。格鲁申卡正在非常忧伤的时候,而且已经开始发寒热,进城后最初半小时里由于各种忙乱的事情,几乎忘掉了他,最后才突然偶尔注意地看了他一眼:他露出可怜而慌乱的样子,看着她嘻嘻地笑了一声。她叫费尼娅拿点东西给他吃。他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天,几乎动也不动;天色已黑,关上百叶窗的时候,费尼娅问女主人:
  “小姐,难道他宿在这里么?”
  “是的,给他在长沙发上铺上被褥。”格鲁申卡回答说。
  格鲁申卡详细盘问他,才知道他现在果真完全没有栖身之处,“我的恩人卡尔干诺夫先生赏了我五个卢布,干脆对我说,以后不再收留我了。”“好吧,上帝保佑你,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格鲁申卡烦恼地决定,用怜悯的神色朝他微笑了一下。她这一笑一直透进了老人的心。他的嘴唇哆嗦着,感激得哭了起来。从此以后这个流浪的食客就留在她家里。甚至在她闹病时,他也没有离开。费尼娅和她的母亲,格鲁申卡的厨妇,并没有驱逐他,继续给他东西吃,替他在长沙发上铺床。以后格鲁申卡竟跟他混熟了。她病刚好,甚至没有等到复原就去看米卡,从他那里回家以后,为了排遣愁闷,常坐下来和“马克西穆什卡”谈谈各种空话,免得去想自己的伤心事。原来这小老头儿有时倒也很善于讲点什么,所以到后来他甚至成了她一个必不可少的人了。除阿辽沙以外,格鲁申卡几乎任何人也不接待,而阿辽沙也不每天来,来了以后又永远不久坐。她的老商人这时病已很重,象城里人们议论的那样,“要归天了”。后来果然在审判米卡的案子后不过一星期就死了。死前三星期,他感到自己死期已近,把自己的儿子、媳妇和孙儿们唤上楼来,吩咐他们不要再离开他。从那个时候起,他严嘱仆人们不许放格鲁申卡进来,如果上门来,就对她说:“他盼您长命百岁,快快活活,把他忘掉了吧。”但是格鲁申卡还是几乎每天打发人去问他的健康。
  “可盼来了!”她把牌一扔叫了一声,高兴地招呼着阿辽沙,“马克西穆什卡尽吓唬我,说你也许不会来。我真需要你!你坐到桌子跟前来吧;要什么,要咖啡吗?”
  “也好,”阿辽沙在桌旁坐下说,“饿极了。”
  “真是的;费尼娅,费尼娅,拿咖啡来!”格鲁申卡喊着,“咖啡早已煮好,等候着你呢。把烤馅饼也拿来,要热的。你听着,阿辽沙,为了馅饼今天又闹得天翻地覆。我给他送到监狱里去,你信不信,他竟扔还给我,怎么也不肯吃。还把一个馅饼扔到地板上,踩得稀烂。我说:‘我把它留在看守那里,要是你到晚上还不吃,那么你的心也就太狠了!’我就这样走了。你信不信,我们又拌嘴了。一见面就拌嘴。”

  格鲁申卡很激动地把这一大堆话一古脑儿全说了出来。马克西莫夫立刻胆怯地陪笑,垂下了眼皮。
  “这一次为什么事拌嘴呢?”阿辽沙问。
  “我完全料不到!你想一想,他竟为了‘以前那位’吃醋,意思是说:‘你为什么要养活他?你又开始供养起他来啦?’他老在吃醋,整天老为我吃醋!连睡觉吃饭的时候也在吃醋。上星期有一次甚至还为了库兹马吃醋。”
  “他不是知道‘以前那位’的事情么?”
  “可不是么。他从一开始直到今天一直都是知道的,可今天一觉醒来,忽然就骂起来了。他讲的那些话,说出来都让人害臊。傻瓜!我出来的时候,拉基金到他那里去了。说不定正是拉基金在那儿挑嗾呢?你以为怎么样?”她似乎心不在焉地随口说。
  “那说明他爱你,十分爱你。现在又正是特别烦恼的时候。”
  “明天要开审,还能不烦恼么?我去就是为跟他说说关于明天的事情,因为,阿辽沙,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我联想着都觉得害怕。你刚才说他烦恼,可不知道我有多烦恼哩!但他却净讲波兰人的事情!真是傻瓜!也许他只对马克西穆什卡才不会吃醋。”
  “可我太太也净为了我吃醋哩。”马克西莫夫插了这么一句。
  “哦,为了你!”格鲁申卡不大乐意地笑了起来,“为了你,和谁吃醋呢?”
  “和娘姨们。”
  “哎,住口吧,马克西穆什卡,我现在没有心思说笑话,我正满腔怒火哩。你不要紧盯着馅饼,我不能给你吃,这对你是有害的。烧酒也不能给你喝。我还要来看护他;仿佛我家开了养老院,真的。”她说着笑了。
  “我是不配享受您的恩惠的,我是个卑贱的人,”马克西莫夫仿佛要哭出来似的说,“您不如把您的恩惠施给比我有用些的人。”
  “唉,每个人都是有用的,马克西穆什卡,谁知道谁比谁有用些呢。阿辽沙呀,就是根本没有这个波兰人,他今天也心血来潮,突然要犯病了。我也到那个人那儿去过。我现在还要故意送馅饼给他。我本来没送过,但是米卡硬说我送过,所以现在偏要故意送去,故意的!哦,费尼娅拿着一封信进来了!一点不错,准又是波兰人写来的,又是来要钱!”
  莫夏洛维奇先生果真送来了一封长得出奇,而又照例极富于辞令的信,向她告贷三个卢布。信里还附了一张收据,写着三个月内归还的话;佛鲁勃莱夫斯基也在上面签了名。同样性质的而且同样附着这类收据的信,格鲁申卡已经从她的“以前那位”那里收到了许多。最初是从两星期以前格鲁申卡病愈的时候起开始来信的。但她又听说两个波兰人在她生病期间就已经常来探问她的病情。格鲁申卡收到的第一封信是很长的,写在大张的信纸上,盖着很大的一个家族印章,写得含意晦涩,充满滔滔辞令,格鲁申卡只读了一半就丢开了,一点也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加以她当时也没有心思看信。接着这第一封信,第二天马上又来了第二封。在这封信上莫夏洛维奇先生向她借两千卢布,答应短期内归还。格鲁申卡对这封信也没有答理。以后就一封接一封地来了一大批信,每天一封,全是那么一本正经,富于辞令,但所借的数目逐步地降低,直降到一百卢布,二十五卢布,十卢布,后来格鲁申卡突然接到一封信,两位波兰先生只向她借一个卢布,还附了两人共同签字的收据。格鲁申卡当时忽然可怜其他们来,就在薄暮时分自己到他们那里去跑了一趟。她发现这两个波兰人落到赤贫的境地,几乎一贫如洗,没有饭吃,没有柴烧,没有烟抽,欠了女房东许多房钱。他们在莫克洛叶从米卡那里赢来的二百卢布很快就花光了。使格鲁申卡惊讶的是两位波兰先生见到她时还是一副傲慢自大、神气十足的样子,而且繁琐多礼,夸夸其谈。格鲁申卡忍不住大笑起来,给了她的“以前那位”十个卢布。她当时就把这事情笑着告诉了米卡,他也没显出吃醋的样子。但是从那时期,两个波兰人就抓住了格鲁申卡,每天用借钱的信向她进攻,她也每次总是应付他们一点。可是今天米卡却竟突然大大地吃起醋来。
  “我这傻子,今天到米卡那里去的时候,也曾到他那里去了一下,只去了一分钟,因为我以前的那位,他也病了。”格鲁申卡又用匆忙零乱的口气讲了起来。“我一边笑,一边对米卡说,我那个波兰人居然想到弹起吉他琴对我唱起以前的山歌来,以为我会大受感动而决定嫁给他。但是米卡竟跳脚大骂起来。……不行,我非把馅饼送给波兰人去吃不可,费尼娅,他们是不是打发那个小姑娘来的?你给她三个卢布,用纸包皮好十个馅饼送给他们。你呢,阿辽沙,你一定给我去告诉米卡说,我把肉包皮子送给他们吃了。”

  “我无论如何不会去说的。”阿辽沙微笑着说。
  “唉,你以为他心里难过吗?其实他是故意装作吃醋,实际上他是无所谓的。”格鲁申卡伤心地说。
  “怎么是故意装的?”阿辽沙问。
  “你真傻,阿辽沙。告诉你吧,尽管你很有头脑,你对这些事一点也不懂。他为我这样一个女人吃醋,我并不生气;假使根本不吃醋,那才使我生气哩。我就是这样的脾气。我决不为吃醋生气。我自己的心也是残酷的,我自己也爱吃醋。使我生气的是他并不爱我,现在是故意在那里装吃醋,就是这么回事。难道我是瞎子,看不出来么?他现在忽然老对我说起卡捷琳娜来,说她这样,说她那样,说她从莫斯科特地给他请来一个医生,打算救他,还请来了最有学问的第一流的律师。他既然当我的面夸奖她,瞪着他那双十分无耻的眼睛夸她,那就说明他是爱她的!他自己在我面前犯了过错,所以缠住我,说我先对他有错,然后好把一切事情推到我一个人身上,意思是说:‘你在我以前就和波兰人有关系,所以我也可以同卡捷琳娜来一手。’就是这么回事!他想把一切错处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他故意纠缠我,故意这样,我对你说,可是我……”
  格鲁申卡没有说完她将怎么样,就用手帕捂上眼睛,号啕痛哭起来。
  “他并不爱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阿辽沙肯定地说。
  “哼,爱不爱,我自己很快会知道的,”格鲁申卡带着威吓的语调说,把手帕从眼睛上拿了下来。她的脸变了样。阿辽沙悲苦地看出,她的脸忽然从温顺恬静,一下变成了阴郁而恶狠狠的神气。
  “不必再谈这些傻事了!”她忽然说,“我叫你来并不是为了这个。阿辽沙,好人儿,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这才是最折磨我的事!只折磨我一个人!我看大家谁也没有想这件事,任何人都认为这事与自己无关。你究竟想不想这事呢?明天就要开庭了!你对我说说,他们会怎样裁判他?这是那个仆人,仆人杀死的,那个仆人!主啊!难道他要替那个仆人受刑罚,竟没有人替他出头说话么?他们一点也没去打搅那个仆人,是不是?”
  “他受了严厉的审讯,”阿辽沙忧郁地说,“但是大家断定不是他。现在他病得很厉害。就从那个时候起病倒的,就从发了羊癫疯起的。他确实是病了。”阿辽沙补充说。
  “主啊,你最好自己到那个律师那里去一趟,当面跟他谈谈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是听说他是从彼得堡花了三千卢布请来的么。”
  “我们三个人花了三千,我,伊凡哥哥,还有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至于那个医生是她自己花两千卢布从莫斯科请来的。费丘科维奇律师本来要的报酬还要多,但是因为这案子已经轰动全俄,各种报章杂志上都在谈论,已经很出名了,费丘科维奇多半是为了挣名声,所以答应前来的,我昨天已经见过他了。”
  “怎么样?你对他说了么?”格鲁申卡急忙问道。
  “他听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说他已经有了一定的看法。但是答应把我的话加以考虑。”
  “什么叫做考虑!唉,他们真是骗子!他们要害死他的!但是那个医生,她请那个医生来做什么?”
  “那是个专家。他们想断定哥哥是发了疯,在神智错乱中杀了人,自己也不知道干了什么,”阿辽沙微微笑了一下,“不过哥哥不赞成。”
  “唉,假使是他杀死的,这话倒说对了!”格鲁申卡叫道。“他当时确实是神智错乱,完全神智错乱了,而那是我,我这个卑鄙的女人造成的!只是他并没有杀死人,他没有杀!大家全以为他杀死,全城的人都这样说。甚至那个费尼娅,连她的供词也好象证明是他杀死的。还有小铺,还有那个官员,还有以前酒店里的人,都听他说过要杀人!大家,大家全吵吵嚷嚷,全指控他。”
  “是的,供词积累了许多。”阿辽沙阴郁地说。
  “还有那个格里戈里,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咬定说门是敞开的,死死地说他亲眼看见的,简直没有法子说动他,我到他那里去过,亲自同他谈过。他还骂人哩。”
  “是的,这也许是对哥哥最厉害的一个证词。”阿辽沙说。
  “至于说到米卡是疯子,那么他现在也真是这辽沙,我早就想对你说这句话了,因为我每天跑去看他时,简直感到惊奇。你说说,你是怎么看的:他现在说的全是些什么话?他说呀说的,——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我还以为他是在说什么聪明话,我心想,好吧,我很傻,当然听不明白;但是他忽然又对我说起小孩的事情来,说的是某一个小孩,‘为什么娃娃这样穷?’‘现在我就是为了这娃娃到西伯利亚去,我并没有杀人,但是我应该到西伯利亚去!’这是什么话?什么娃娃?——我真是一丁点儿也不明白。不过他说话的时候我总要哭起来,因为他说得非常好,自己也哭着,所以我也哭了,他还突然吻我一下,举手画着十字。这是怎么回事,阿辽沙?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娃娃’?”

  “这大概是因为拉基金不知为什么忽然常到他那里去的缘故,”阿辽沙微笑着说,“不过……这不象是从拉基金方面来的。我昨天没看见他,今天要去一趟。”
  “不,这不是拉基特卡,这是他的弟弟伊凡-费多罗维奇在搅乱他的脑子,是因为他去见过他的缘故,肯定是这样。……”格鲁申卡说了这几句,忽然止住了口。阿辽沙两眼瞪着她,有点惊呆了。
  “他去过么?他难道到他那里去过么?米卡亲口对我说,伊凡一次也没有去过。”
  “哦……哦……瞧我这个人,竟说漏了嘴!”格鲁申卡忽然满脸通红,发窘地说。“你等等,阿辽沙,你先别吵,我既然漏了出来,也就随它去,我把实话全说出来吧。他曾见过他两次,第一次在他刚刚回来以后,——从莫斯科赶回来以后,我那时还没有病得躺倒,第二次是一个星期以前去的。他不让米卡对你说起这事,一定不让说,而且不让对任何人说,他是秘密地去的。”
  阿辽沙坐在那里,深深地沉思着,考虑着什么。这消息显然使他吃了一惊。
  “伊凡哥哥没有同我谈过米卡的案子,”他慢吞吞地说,“在这两个月里,他简直同我很少说话,我去见他,他总是不大高兴,所以我有三个星期没有到他那里去了。哦……要是他一星期以前去过,……那么……在这一星期里米卡的确发生了一点变化。……”
  “有变化的,有变化的!”格鲁申卡马上接口说,“他们中间有秘密,他们中间有秘密!米卡自己对我说是秘密,而且你知道,还是那么重要的秘密,竟使得米卡简直坐立不安。以前他是很快乐的,就连现在也还是快乐的,但是你知道,他只要那么摇摇头,在屋里来回一走,用右手指搓鬓角的头发,我就知道他的心里有什么心事了,……我知道!……可以前他是快乐的;其实今天也还是快乐的!”
  “你刚才不是说,他在生闷气吗?”
  “他是在生闷气,但同时也很快乐。他常常烦恼,可只是一会儿,过一会儿就又快活了,然后忽然又烦恼起来。你知道,阿辽沙,我一直看着他真觉得奇怪:眼前有那么可怕的事,他却有时还为了一点小事情哈哈大笑,简直就象一个小孩。”
  “他真是不让你对我讲伊凡的事情么?明确地说了不许讲么?”
  “是说了不许讲出来。主要的是他,米卡,很怕你。因为这里有秘密,他自己说是秘密。……阿辽沙,好人儿,你去一趟,探听一下,他们有什么秘密,再来告诉我。”格鲁申卡忽然大声哀求着。“你让我这不幸的人安一安心,让我知道知道我自己可诅咒的命运!我就为了这件事叫你来的。”
  “你以为这是跟你有关的事情么?要是那样,他就不会在你面前提到这个秘密了。”
  “我不知道。也许他想对我说出来,但又不敢说。所以预先警告一下,说有一个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他可不说出来。”
  “你自己怎样看?”
  “我怎么看?我的末路到了,这就是我的看法。我的末路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准备的,因为有卡嘉在里面。这全是卡嘉,全是她搞出来的事。他总说:‘她怎样,她那样’,那么说,我就不怎么样了。这话他是在预先说给我听,预先警告我。他想把我抛弃,这就是全部秘密!他们,米卡、卡嘉和伊凡-费多罗维奇三个人想出了这个主意。阿辽沙,我早就想问你:一星期以前他忽然告诉我伊凡爱上了卡嘉,因为他常到她那里去。他这是实话么?你凭良心说,尽管照实说吧!”
  “我不会对你撒谎。伊凡并不爱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我是这样看的。”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他是在对我说谎,这不要脸的东西,就是这么回事!他现在对我发醋劲,预备以后好把什么事都推到我头上。但是他是一个傻瓜,连装假都装不象,他是个直筒子。……不过我一定要给他点厉害瞧瞧,给他点厉害瞧瞧!他说:‘你相信我杀了人。’他竟对我说这样的话,说这样的话,用这样的话来责备我!愿上帝保佑他吧!等着瞧,在法庭上我要给卡嘉苦头吃的!我要说出一句话来,……我一定要在法庭上全说出来!”
  她又痛哭了起来。
  “我可以对你坚决说这样的话,格鲁申卡,”阿辽沙一面站起来,一面说,“首先,他爱你,爱你甚于世上的一切,只爱你一个人,这你应该相信我。我是知道的。我肯定知道的。其次,我要对你说,我不愿意向他探听秘密,但如果他今天自己要对我说出来,那我就要直截了当告诉他,我是答应了一定照实把话告诉你的。而且我今天就会跑来,说给你听。不过……我觉得……这里面和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无关,一定是另外的什么秘密。一定是这样的。完全不象是跟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有关的事情,我这样想。现在再见吧!”
  阿辽沙握了握她的手。格鲁申卡还在那里哭泣。他看出她不大相信他安慰她的话,但是她把她的忧愁倾吐了出来,说出了心里话,这样她至少会觉得痛快些。他很不忍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离开她,但是他很忙。他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要做
或许您还会喜欢:
天黑前的夏天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一个女子双臂交叉,站在自家后屋台阶上,等待着什么。在想事儿吗?她可不这么认为。她是在试图抓住某个东西,让它赤条条地躺在跟前,好让她细细端详,看个真切明白。最近一段日子里,她脑海里的种种想法多如衣架上的衣服,她一件件取下“试穿”。任凭自己嘴里冒出童谣般老掉牙的话语,因为遇到重要事件,人们总是习惯套用老话表明态度,而老话却多为陈词滥调。 [点击阅读]
太阳照常升起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欧内斯特.海明威,ErnestHemingway,1899-1961,美国小说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海明威1899年7月21日生于芝加哥市郊橡胶园小镇。父亲是医生和体育爱好者,母亲从事音乐教育。6个兄弟姐妹中,他排行第二,从小酷爱体育、捕鱼和狩猎。中学毕业后曾去法国等地旅行,回国后当过见习记者。第一次大战爆发后,他志愿赴意大利当战地救护车司机。1918年夏在前线被炮弹炸成重伤,回国休养。 [点击阅读]
失去的世界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她的父亲亨格顿先生是世界上最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心肠好,但绝对是以愚蠢的白我为中心。我毫不怀疑他心里深信,我每周来三次是因为陪着他是一种快乐。想到将有这样一个岳父真叫人扫兴,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使我与格拉迪斯分开。那天晚上有一个小时或者还多一点,我听着他那单调的谈话。最后他跳了起来,说了些关于我平时不动脑筋的话,就进他的房间换衣服,出席会议去了。终于我单独和格拉迪斯一起了。 [点击阅读]
失落的秘符
作者:佚名
章节:135 人气:0
摘要:圣殿堂晚上8:33秘密就是怎样死。自鸿蒙之初,怎样死一直是个秘密。三十四岁的宣誓者低头凝视着掌中的人头骷髅。这骷髅是空的,像一只碗,里面盛满了血红色的酒。环绕四周的兄弟们都披挂着他们团体标志性的全套礼服:小羊皮围裙、饰带、白手套。他们的颈项上,礼仪场合佩戴的宝石闪烁发光,像阒无声息的幽灵之眼。他们共守一个秘密,宣誓互为兄弟。“时间已到。”一个声音低语道。 [点击阅读]
女妖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庄司武彦是个二十五岁的未婚青年,他父亲是银座有限公司的京丸股份公司的董事长。京丸是战后发迹的美术古董商,他为了扩大经营,组建了京丸股份公司。武彦的父亲是这家公司的股东。武彦去年毕业于大学的文科,至今也没有找工作。他也不愿在父亲的公司做事,但又不是游手好闲之辈,所以整天闷在家里看书。他可以说是个文学青年,但只爱好一般的文学作品,尤其对推理文学有着特殊的兴趣,是文学青年中为数不多的侦探小说迷。 [点击阅读]
如此之爱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风野的妻子并不知道衿子的住处,但是清楚他与她来往。可是妻子从不问衿子的地址和电话。话说回来,即使真被妻子询问,风野也是绝对不会说的。因为妻子的不闻不问,风野才得以安心。但是恰恰如此又给风野带来些许担忧。风野作为职业作家出道不久,上门约稿者还不多。万一他不在家,就很可能失去难得的机遇。风野以前曾打算把衿子的电话告诉一两个有交情的编辑,可又觉得这么做有些唐突也就作罢了。 [点击阅读]
妖怪博士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时值春天的一个星期日的傍晚,天空被一片厚厚的乌云覆盖着,显得格外闷热。一个小学生吹着口哨,漫不经心地走在麻布六本木附近的一条高级住宅街上。他叫相川泰二,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刚才去小朋友家玩了以后,正赶着回家。他家就住在麻布这一带叫笄町的地方。马路两边全是些豪宅大院,高高的围墙连成一片。走过几家大院,在一家神社的门前,可以看见里面的一片小树林。这条马路平时就是行人稀少,今天更显得格外地空寂。 [点击阅读]
威尼斯之死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二十世纪某年的一个春日午后,古斯塔夫-阿申巴赫——在他五十岁生日以后,他在正式场合就以冯-阿申巴赫闻名——从慕尼黑摄政王街的邸宅里独个儿出来漫步。当时,欧洲大陆形势险恶,好儿个月来阴云密布。整整一个上午,作家繁重的、绞脑汁的工作累得精疲力竭,这些工作一直需要他以慎密周到、深入细致和一丝不苟的精神从事。 [点击阅读]
嫌疑人x的献身
作者:佚名
章节:56 人气:0
摘要:上午七点三十五分,石神像平常一样离开公寓。虽已进入三月,风还是相当冷,他把下巴埋在围巾里迈步走出。走上马路前,他先瞥了一眼脚踏车停车场。那里放着几辆车,但是没有他在意的绿色脚踏车。往南大约走个二十公尺,就来到大马路,是新大桥路。往左,也就是往东走的话就是朝江户川区的线路,往西走则会到日本桥。日本桥前是隅田川,架在河上的桥就是新大桥。要去石神的上班地点,这样一直往南走就是最短的路线。 [点击阅读]
孤独与深思
作者:佚名
章节:53 人气:0
摘要:一、生平1839年3月16日,普吕多姆出生于法国巴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两岁时父亲去世,这位未来的诗人便与寡居的母亲和一个姐姐一起住在巴黎和巴黎南部的夏特内。据《泰晤士文学副刊》说,他很小时名字前就加上了家人用于他父亲的昵称“苏利”。普吕多姆以全班数学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后,准备进入一所理工学院,可是一场结膜炎打碎了他成为机械师的一切希望。 [点击阅读]
学生街杀人
作者:佚名
章节:48 人气:0
摘要:从收音机里缓缓流淌出的路唐纳森的演奏,作为此时在场两人心情的BGM明显有些不合适。光平盘腿坐在原地,伸手关掉了收音机。六榻榻米大小的房间立刻被沉默所支配。广美的表情比平时更严肃,她把日本茶倒进两个茶碗里,然后把较大的一个茶碗放到了光平面前。这个茶碗是附近一个寿司店开张的时,抽奖获得的奖品。 [点击阅读]
宇宙尽头餐馆
作者:佚名
章节:34 人气:0
摘要:有一种理论宣称,如果任何一个人真正发现了宇宙存在的原因、宇宙存在的目的,宇宙就会立刻消失,被某种更为怪异、更难以理解的玩意儿取代。还有另外一种理论宣称,上述事件已经发生了。迄今为止,故事的发展如下:起初,创造出了宇宙。这激怒了许多人,被普遍视为一种恶劣行径。许多种族相信宇宙是由某种神所创造的。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