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个人的体验 - 第七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鸟面色苍白,身心交瘁,听他把话说完,火见子叹息着说:
  “你想和我一块睡的时候,总是状态最坏的时候,鸟。现在的你,是我看到的最糟糕的鸟啊。”
  鸟顽固地沉默着。
  “即便如此,我也和你睡,鸟。因为从打他自杀以来,对于我来说,道德纯洁的兴趣没有了,并且,即便你想和我用最讨厌的方式干,在我这方面,也能在那性交发现genuine式的东西。”
  genuine,纯种的,地道的,真正的,纯正的,诚实的,严正的,真挚的,补习学校的英语讲师鸟,就这样在脑子里排列开对应的译词。他想,现在的自己,离这个词的这些意思都太远了。
  “你先上床吧,鸟,我要洗洗。”
  鸟慢腾腾地把汗渍渍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仰脸朝天地躺在半旧的毯子上。他的后脑勺垫着自己握起的两拳,眼睛向下瞥着自己略略蓄着一些脂肪的肚子和稍稍勃起来的白白的生殖器。卧室和浴室之间的拉门敞开着,火见子就那样背对着西式马桶弯下腰,用力裂开两膝,提一只大水壶,一只手咔哧咔哧地洗自己的生殖器。鸟盯着看了一会,并且想,这可能是她从外国男人那里学来的智慧吧。然后,鸟又平静地看自己的肚子和生殖器,耐心等待着。
  “鸟,今天可有怀孕的危险,不过,准备好了吗?”火见子洗完了身子,用一条大浴巾擦拭着溅到身上胸前的水,一边问。
  “不,还没准备。”
  “怀孕”这一词语所燃起的棘刺深深地扎到了鸟软弱的心上。鸟“啊”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悲哀的叫声。棘刺深潜到鸟的内脏,并不断地燃烧。
  “那么,来想个办法吧,鸟。”火见子说着,把水壶丢到床下,发出像打桩子似的声响。她一边用浴巾擦拭身子,一边爬到鸟的身旁。鸟赶紧用一只手把自己萎缩下来的黑乎乎的生殖器罩住,说:
  “突然就不行了,火见子,完全不行了呀。”
  火见子的呼吸健康而有力量,她反复打量着鸟,一边继续用浴巾在侧腹和Rx房间来回擦,像是在推测鸟的话背后隐藏的意思。火见子身体上的味道,唤起了鸟学生时代酷夏时节的各种记忆,几乎让他窒息。被水濡湿又晒在阳光里的皮肤的味道。火见子像只小狗崽似的皱着鼻子,发出单纯而爽朗的笑声,鸟一下子涨红了脸。
  “只是那样一种感觉吧,鸟?”火见子没事似地说。然后,她把浴巾往脚下一扔,把自己小小的Rx房像牙似地挺过来,要压到鸟的身上。鸟立刻孩子气地变成了一个出自本能反应而拼命防守的武术选手。他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护住生殖器,另一只手则直直地向火见子的腹部击去。鸟的手掌一下子软绵绵地陷到火见子的肚子上,他顿觉毛骨悚然。
  鸟赶快辩解说:“刚才你嚷嚷怀孕,这个词不该说的。”“我没嚷呀1火见子愤愤地打断他。
  “对我来说,反应太强烈了,怀孕这个词不能说呀。”赤身裸体的火见子可能是受了鸟的影响吧,鸟热衷于盖住自己的生殖器,她也用两手捂住胸和下腹。他们像古代赤身裸体的角斗士,首先护住自己最弱的部位,然后再竖起眼睛窥伺对手的举动,一步也不肯退让。
  “怎么了,鸟?”火见子渐渐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改变了音调。
  “中了怀孕这个词的毒了。”
  火见子两膝合拢,向鸟的腿旁挪了挪身子。鸟在狭仄的床上扭身躲开,给火见子让开一块地方。火见子抽开一直捂在Rx房上的手,指尖温柔地放在鸟遮住自己生殖器的手掌上。火见子安宁而充满信心地鼓励鸟说:
  “鸟,我能让你绷绷地硬起来。从贮材场那天到现在,时间可不短了啊1
  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阴郁情感里,默默地忍受着火见子的指尖在自己手上痒痒地运动。我能解释清楚自己的事情吗?鸟很怀疑,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做出解释,打破僵局。
  “并不是技术的问题呀,”鸟说,他把目光从火见子那充满严肃与忧伤的Rx房移开,“是恐惧心理的问题呵。”
  “恐惧心理?”火见子说,她好像费了一番心思,想努力找出可以开玩笑的话题。
  “我是害怕那又深又暗、创造出那样一个怪孩子的地方。”鸟也想用半开玩笑语气说,但最终结果,他的解释还是沉重而阴郁:“最初看到头缠绷带的孩子,我想到了阿波利奈尔。说起来够多愁善感的了,但我确实觉得孩子像阿波利奈尔一样头部在战场负了伤。在我完全陌生的坑坑洼洼的黑暗战场上,他孤身奋战,身负重伤(鸟说着,想起了自己在急救车里流下的甜甜的泪水,那是可能获得拯救的泪水;但是,今天,我在医院走廊流下的耻辱的泪水,那已经是不可救药了),我的软弱无力的生殖器,无法面对那样的战场。”“可是,那只限于你和鸟夫人之间吧?这难道不是她身体恢复以后,你和她第一次发生性关系时,你应该感到的恐惧吗?”
  “如果我和妻子重新开始的话,”鸟感到数周以后的困惑提早压过来了。“那时候,这样的恐惧感,再加上和自己的孩子近亲相奸的感情,毫无疑问,会让我苦恼不堪。那样的话,我的这家伙就算是钢铁做的,也得弯吧。”
  “可怜,鸟。要是肯花点时间,你能列出一百条自己的自卑心理问题,来维护自己的阳萎。”
  火见子嘲笑说,横趴在鸟身旁窄窄的空间。在因为支撑着两个人重量而像吊床似的凹下去的床上,鸟不断地缩着身子,耳边则不断受到火见子压抑的呼吸声威胁。如果她的欲望开关已经打开,那我不能不为她做点什么吧。可是,我的生殖器,他鼹鼠仔一样,又瞎又软,无法伸到那阴湿、皱褶复杂莫辨、紧紧闭锁的暗渠深处。默默横卧在那里的火见子的耳垂热乎乎地挨到鸟的太阳穴,似乎有数千只欲望的牛虻袭上她疲惫的身体。鸟打算用手指,或者嘴唇,舌头,给火见子解消欲望之火的焦灼,但昨晚火见子说过那像手婬,讨厌,现在如果说出自己的想法,被火见子以同样的言辞拒绝了,那我们之间将会产生怎样的轻蔑情绪!突然,鸟想,要是火见子属于那种有性虐待兴趣的女人,那我们总会有办法干得好。只要不和那灾厄之源的凹坑牵连上,我什么都可以干。即使被打,被踢,被踩,我也能心平气和地忍受;即使喝她的尿,我可能也不会犹豫。在至今为止的生涯中,鸟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性受虐狂意识。他刚刚踏进羞耻感觉的深沼里,因此,他甚至在这些小小的耻辱里,感到了自虐的诱惑。人就是这样倾向受虐狂的吧。鸟想。也许应该更直率地把“人”说成“我”更合适。将来,我这个受虐狂四十岁的时候,回顾今天这一切,也许会把今天作为信仰受虐主义的纪念日。鸟极力驱赶自己的自我中心式的颓废妄想。

  “哎,鸟。”
  “啊,什么?”鸟回答。他决心接着便开始进攻。
  “你呀,必须尽早破除自己制造的性禁忌。不然,你的性世界就会歪斜扭曲了呀。”
  “是这样。现在我就正在想着性受虐狂的事情呢。”鸟故意试探说。可以说是够卑劣的,鸟期待着火见子能上性受虐狂这个词的钩,也伸出同样卑劣的试探之手,回答说,我也常常想到施虐狂的事呀。鸟连性道错者那种舍身忘死不顾一切的正直也不具备,他刚好是立足于颓废情绪的一端;这颓废是羞耻感毒害的结果。
  火见子惊讶地沉默了一会,并没有深究鸟的话里的词语之谜,她说:
  “鸟,为了克服恐惧心理,必须正确限定对象,孤立恐惧心理。”
  鸟沉默不语,一时不能理解火见子的意图。
  “你感到恐惧的,是xx道、子宫这些局部部位,还是女性的整体,比如说像我这样一个女性的整体存在?”
  “我想是xx道和子宫吧,”鸟略一思忖,说,“你这样一个存在,和我陷入的灾厄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我之所以在你的裸体前感到胆怯,是因为你有xx道和子宫,只是因为这个。”“姑且就算这样,那么,只要把xx道和子宫排除在外,不就可以了吗,鸟?”火见子认真而冷静地说。“如果你恐惧的对象只限于xx道和子宫,那么,你必须打击的敌人就只能住在xx道和子宫之国里,鸟。还有,你害怕xx道和子宫的什么呢?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感觉,那深深的隧洞里,用你喜欢的词儿说,存在着另一个宇宙。我觉得那是一个黑暗、漠漠无际、聚积着所有反人性的东西的奇怪的宇宙。一进到那里,便陷入了另一个层次的时间体系,无法回归,所以,我的恐惧感,有的地方很像宇宙飞行员的恐高症呢。”
  鸟预感到在火见子的理论面前,自己的羞耻心将遭刺激,便企图用韬晦策略把它甩掉,而火见子却直截了当地追击:“除了xx道和子宫,你觉得对女性的肉体没有什么恐惧吗?”
  鸟踌躇了一下,脸又涨红了,他说:“也算不上多么重要,Rx房……”
  “如果你从我背后来,应该不会引起恐惧感的。”火见子说。
  “可是……”鸟想打断她。
  “鸟,”火见子完全不理睬鸟的抗议,“我想你是容易获得小男孩们好感的类型,可是,你没和那样一类的男孩睡过?”随后,火见子向鸟谈起足以彻底毁坏他“性道德的纯洁趣味”的计划。鸟受到了强烈冲击。我的感觉如何,即使可以另当别论,仅只这一瞬间,鸟从自我执迷中超脱出来,他想,火见子大概不能不忍受相当的苦疼,身体也可能迸裂流血。也许两人浑身都要粘满污垢脏物。可是,突然间,鸟感到嫌恶感和绳子般打绞在一起的新的欲望涌了上来。
  “从身后来,你不感到屈辱吗?”鸟喃喃地说,充满欲望的声音低而嘶哑,表明他最后仍在犹豫。
  “那年冬夜,贮材场上,浑身粘满血和泥土、木屑,我也没有感到屈辱啊。”火见子给鸟鼓劲。
  “那么,”鸟说,“你也快乐吗?”
  “我现在只想为你做件什么事呀,鸟”。火见子反拨说,但她又怕鸟听了感觉不好,赶快温柔地补充说:“可是,我说过吧,不管什么样的性交,不知为什么,我总能从中发现genuine式的东西。”
  鸟缄口沉默。然后,他躺在床上,一声不响地看着火见子一会从梳桩台的一排小瓶里选出一只,一会儿走进浴室,一会儿又从壁柜里拿出一条大浴巾,不安的潮水缓缓地涌了上来,仿佛要吞没鸟。鸟突然抬起身,拾起一直倒在床边的威士忌,对着瓶嘴喝了一口。在阳光暴烈的医院门前广场的公共汽车站,我曾向往最坏的充满污辱的性交,而现在,这是可能的。鸟想。他又喝了一口,随后躺下。生殖器坚硬挺起,脉搏剧烈跳动。火见子返回床上,她神情忧郁,几乎不忍正视鸟的脸。鸟想:火见子是不是也被什么欲望纠缠着呢?鸟满足地感觉到,一丝微笑从自己的唇边延展到脸颊。我已经越过了最初也是最大的羞耻之墙,我好像是在无限的时间里跳栏赛跑,将不断地跳越一个个羞耻的横栏吧。然而,火见子却从鸟的身上,发现了与他意识相反的兆头,她说:

  “鸟,没什么不放心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开始,鸟还感觉到火见子的存在,但在反复失败的过程中,鸟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一种低低的滑稽声响和奇怪的味道嘲弄了,他起而反驳,渐渐地,除了极端利己的自我执迷,他感觉不到其他的存在。他已经忘记了火见子,一旦感觉到了自己的成功,他立刻匆忙地全身心投入。那软绵绵的Rx房,野兽般粗野的生殖器、我都讨厌。我渴望独自一人达到高xdx潮,我不愿意在女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性交时的面孔。鸟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这样一些片断念头。这是达到欢乐高峰前的混乱。留心女人的高xdx潮。注册好怀孕责任的性交,那是故意给自己套上枷锁晃动光屁股的奋斗。我现在是用最污辱女人的干法蹂躏着女人,在鸟烈烈燃烧的头脑里,响起了这样的喊声。我是干尽最卑鄙事情的人,我是最可耻的人,我的生殖器所感觉到的那热热的东西,正是我自己。鸟想着,紧接着,几乎让他头眼昏花的性高xdx潮猛烈地袭了过来。
  正当鸟快乐得发抖的时候,火见子发出了尖锐的苦痛悲叫。鸟在半昏迷状态中听到了这叫声,突然间,像憎恶得无法忍受似地咬住了火见子的膀根。火见子悲叫更烈。鸟睁开眼,看到一粒鲜艳的血滴,从火见子贫血的耳垂滴落到脸颊。鸟又开始了呻吟。
  高xdx潮过去,鸟发现了自己所干的极其恶劣的事情,立时呆若木鸡。如此非人性的结合之后,火见子和自己之间,还能恢复正常的人的关系吗?鸟惶恐不安。他爬在床上,大喘着粗气,想就这样自消自灭。可是,火见子的喃喃絮语,却像平日一样静谧、安详:
  “鸟,就那样,别用手摸,请到浴室来,我帮你好好洗干净。”
  鸟深感吃惊,同时也感到获救了,被解放了。火见子像服侍半身不遂的病人一样服侍侧着身子红着脸的鸟。惊异的情绪沉潜到鸟的心,并凝结在那里。确实,他遇到了性问题的行家。从那年冬夜起,他的这位女友,又走了多么遥远的路呵!鸟为了多少报答一下火见子,用消毒液给她洗肩膀上的伤,那是他自己咬出来的三处不规则伤口,他洗得很细心,但动作像孩子似的笨拙。火见子的脸颊和眼睑都恢复了血色,鸟这才放下心。
  鸟和女友重新躺在换过床单的床上,他们的呼吸均匀而协调。鸟觉得火见子的沉默有些令人担心,但即使如此,她安详的呼吸,和温和宁静地凝视着暗淡的空中的眼神,都给鸟以安慰。并且,鸟自身也远离了心理探究的兴趣,而深深沉浸在平安的感情里。鸟心怀感激。而这并不仅仅限于对火见子,更多的还是对他在满是残酷捕网的漩涡中发现的、决不会持久的平安的感谢。不必说,现在,环锁在鸟四周的羞耻感还在扩展,羞耻的标志还刻在远方的特儿室里,但是,鸟现在是躺在温暖的平安之中,随后,鸟觉得自己已经克服了内心的障碍。
  “这回再正常来一次怎么样?我好像已经把恐惧感赶跑了。”鸟说。
  “谢谢,鸟,如果需要安眠药,吃了,可以一直睡到深夜呢。那以后,如果仍然是脱离恐惧感的自由轻松的话。”鸟同意火见子的说法,他感觉自己现在不需要安眠药。鸟直率地说:
  “你安慰我呢。”
  “是这样呀,鸟。你从打遭遇到那件不幸的事情起,不是还没有得到谁的安慰么?这不好啊,鸟。这时刻,没有得到一次近乎于过分的安慰,却必须振作起勇猛的心,脱出浑噩混沌状态,那会像掉了魂似的懵懂啊。”
  “勇猛心?”鸟并没有很认真地思考这其中的意思。“我什么时候必须振作起勇猛心呢?”
  “你当然必须振作起勇猛心呀。鸟,从现在起,要经常地。”火见子若无其事而又充满一本正经的威严。
  鸟再一次感到,火见子像一位日常生活里的老战士,积累了自己无法比拟的丰富经验。毫无疑问,火见子不仅仅是性方面的行家,在现实世界的各个方面,她都是行家。鸟承认自己受了火见子的影响。现在,正是他在火见子的帮助下,越过了恐惧感的时刻。鸟想,过去自己曾经有过性交之后,以如此纯真的心情与女人谈话的经历吗?性交以后,包括和妻子的性交,鸟常常要和自我怜悯和厌恶感搏斗。鸟把这对火见子说了,不过没有直接涉及自己的妻子。
  “自我怜悯,厌恶感?鸟,你莫不是性发育还没有完全成熟吧?也许和你睡的那些女人也有这种自我怜悯和厌恶的感觉呢。总之,这不是愉快舒服的性交呀,鸟。”
  鸟羡慕而嫉妒。毫无疑问,昨天深夜在窗外喊火见子的那位少年和鸡蛋脑袋的矮个子绅士,都曾和火见子进行过愉快舒服的性交。鸟想,并因此而沉默不语。火见子仍然无动于衷,然而,又要让鸟继续忍受不痛快的事情,她说:“和别人发生性关系,那以后,又陷入自我怜悯,没有比这更没用的人了,鸟。如果是厌恶感,那还算好。”
  “是这样。可是,性交以后,陷入自我怜悯的家伙,大多得不到你这样的性专家帮助的机会,因而失去了自信。”鸟说。鸟像躺在精神分析医生的长椅上似的,面对主治医生火见子,毫无羞涩地撒娇饶舌。说完,他一边渐渐沉入睡乡,一边奇怪地思考着:有这样黄金般的女人做妻子,那个年轻人为什么自杀呢?莫不是火见子把给那个死了的青年的赔偿,都给了鸟、少年孩子和那个鸡蛋脑袋的绅士了吧?鸟那被睡意侵入因而迟钝空虚、像蓄着温水似的脑袋里,浮现出这样的构想。那个青年,就是在这房间,并且,就是蹬着这张床缢死的,和现在躺在这里的鸟一样赤身裸体。那天,鸟被火见子电话叫来,像在肉店巨大的冰柜结实的挂钩上卸下半条牛肉似的,帮忙从挂在房梁的绳套上卸下那位死了的青年。在刚入睡时浅淡的梦境里,鸟把死去的青年和自己视为一体。他意识清醒的部分,感觉得到火见子轻轻在自己身上擦汗的手,而在梦里,他则断定,火见子给那青年净身的手在自己的身上轻轻移动。我就是那死去的青年。鸟想,从现在起,真正的夏天就开始了,很快就茂盛起来了吧。因为那个死去的青年自己的身体像冬天的树一样冰冷!随后,鸟抖动身躯,想走出梦境之外。可是,我没有自杀。他喃喃地说,然后沉入浓黑的睡梦中。

  ……醒来之前,和刚入睡时的纯真梦境刚好相反,鸟陷入密密麻麻的栗壳铠甲包裹起来的痛苦的梦中。他的睡梦呈漏斗形状,从宽敞的入口进去,却必须从狭仄的出口出来。鸟的身体,像齐伯林硬式飞船似的膨胀起来,在微明的无限空间里缓慢地向前移动。鸟是被昏淡的彼岸世界的审判官传讯来的,他苦苦思虑,怎样才能瞒过审判官的眼睛,逃避婴儿之死的责任?鸟感到,自己最终似乎无法逃避审判官的眼睛,同时,他也想向审判官上诉说,那是医院那帮家伙干的。不管怎么说,我难以逃脱刑罚吧?鸟渐渐体味到卑劣的痛苦,宛如小小的一只硬式飞船在空中漂浮着。
  鸟醒了过来。在与他身体结构完全不同的兽巢似的床上,他的肌肉都凝结成硬块了。他感觉浑身上下打了好几层石膏绑扎。我究竟在什么地方,在这样重要的时刻!鸟悄声自语。在意识暧昧朦胧的过程中,他唯有警惕的触角敏锐地张开着。在这样的重要时刻,与怪物般的婴儿格斗的时刻。随后,鸟想起了在医院特儿室里和医生的对话。危险的感觉转换为羞耻的感觉,但危险感觉当然没有完全消除,而是凝结在羞耻感的里侧。鸟再一次高声叫:“我究竟在什么地方,在这样重要的时刻1他听到,这声音完全浸泡在恐惧感里。接下来,鸟突然被震撼了,头像疾病发作似的摇晃,四处伸着鼻子去嗅缠绕在他四周的黑暗的圈套。他完全赤身裸体。而在他身旁,又躺着一个同样赤裸的人。妻子吗?我是和刚刚生产过的妻子光着身子睡在一起吗?我还没向她报告那畸形婴儿的情况呢。啊,这是怎么回事!鸟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尖触到身旁光着身子女人的头上。然后,鸟的另一只手又从女人的肩滑向腹部(高大丰满而又像动物一样柔软的身体,和他的妻子完全相反),这时,光身子的女人舒缓地、然而结结实实地缠住了鸟的身子。鸟完全清醒了,他看到了情人,也看到了自己对女性的一切都毫无禁忌的欲望。鸟已经不顾忌火见子手臂和肩上的伤口,像熊搂抱敌人似的抱起火见子。仍然沉睡着的火见子又大又重,鸟两臂缓缓运上了劲儿。火见子的上身一贴上鸟的胸和腹,便向后仰去,头搭在鸟的两腕上。鸟目光深深地俯视火见子的脸,他感到从黑暗浮现出的这张白白的脸幼稚得令人心疼。不一会儿,火见子突然醒了,冲鸟微微一笑,稍稍挺起头,嘴唇便贴在了鸟干燥发热的唇上。他们就这样顺畅地移向了性交行为。
  “鸟,我高xdx潮的时候,能忍住吗?”火见子的声音里睡意朦胧。火见子应该是有怀孕危险的,面对自己性冲动的瞬间,她已踏出了一步,无法后退。
  “啊。”鸟仿佛接到靠近风暴报告的船长,雄壮而紧张地回答。然后,鸟一边严加警戒,一边努力调整情绪,这回,鸟想补偿那年冬夜贮材场上悲惨的性交。
  “鸟1暗影里火见子凄哀的叫声,和她使劲抬起来的稚气面孔正相协调。在火见子体味这次性交中她所独有的genBuine的东西这几秒间,鸟像配合僚友战斗的战士,自我克制地等待着。而当性冲动的那一瞬间过去,火见子还长时间全身发抖。然后,软绵绵地倒下,像吃饱了肚子的小动物,嘴里咕哝咕哝地呼吸着,沉沉睡去。鸟觉得自己像是只护雏的母鸡。他一边嗅着藏在自己胸下的火见子头上散发出的健康的汗味,一边用胳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以免压着火见子。欲望的昂扬兴奋劲儿已经过去,但鸟不想妨碍火见子的正常睡眠。他已经全部放弃了数小时前占据他头脑的对女性咒诅,完全充许了最具女性味儿的现在的火见子。并且,他感到这是他敏锐的性伙伴。不一会儿,鸟听到了火见子安宁的鼾声。鸟小心翼翼地想躲开一点,但他感到自己的生殖器被温柔地握在手上。火见子睡梦里还在设法挽留客人。鸟体味到了虽然细微但很纯粹的性满足。鸟愉快地微笑,很快就睡着了。鸟睡着了。他的睡梦再次呈现漏斗状。他笑眯眯地游入睡眠的海,但是,当他返归陆地的时候,又被令人窒息的梦纠缠住了。鸟流着泪逃出梦境。鸟醒来的时候,火见子也已经睁开眼睛,正不安地望着他的眼泪。
或许您还会喜欢:
妖窟魔影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2
摘要:当山冈圭介来到琴川河的上游地区,已是时近中午。山冈行走在岩石地带时,极为小心谨慎。如果从同上次一样的道路上通过,则很容易留下足印。山冈圭介连那足印也极力避免留下。他每一步都尽量地避开土质松软的地方,以及草地,把步子尽可能踩在土质坚硬的路面上以及岩石上,以免留下走过的痕迹。他的整个行动都小心翼翼。他深知,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山冈进入到岩石地带的中心部位。 [点击阅读]
安德的代言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2
摘要:星际议会成立之后1830年,也就是新元1830年,一艘自动巡航飞船通过安赛波①发回一份报告:该飞船所探测的星球非常适宜于人类居住。人类定居的行星中,拜阿是距离它最近的一个有人口压力的行星。于是星际议会作出决议,批准拜阿向新发现的行星移民。如此一来,拜阿人就成为见证这个新世界的第一批人类成员,他们是巴西后裔,说葡萄矛浯,信奉天主教。 [点击阅读]
安德的游戏
作者:佚名
章节:84 人气:2
摘要:“我用他的眼睛来观察,用他的耳朵来聆听,我告诉你他是独特的,至少他非常接近于我们要找的人。”“这话你已经对他的哥哥说过。”“由于某些原因,他哥哥已经被测试过不符合需要,但这和他的能力无关。”“他的姐姐也是这样,我很怀疑他会不会也是这样,他的性格太过柔弱,很容易屈服于别人的意愿。”“但不会是对他的敌人。”“那么我们怎么做?将他无时不刻的置于敌人之中?”“我们没有选择。”“我想你喜欢这孩子。 [点击阅读]
安迪密恩的觉醒
作者:佚名
章节:60 人气:2
摘要:01你不应读此。如果你读这本书,只是想知道和弥赛亚[1](我们的弥赛亚)做爱是什么感觉,那你就不该继续读下去,因为你只是个窥婬狂而已。如果你读这本书,只因你是诗人那部《诗篇》的忠实爱好者,对海伯利安朝圣者的余生之事十分着迷且好奇,那你将会大失所望。我不知道他们大多数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生活并死去,那是在我出生前三个世纪的事情了。 [点击阅读]
情人 杜拉斯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2
摘要:一个与昆德拉、村上春树和张爱玲并列的小资读者、时尚标志的女作家,一个富有传奇人生经历、惊世骇俗叛逆性格、五色斑斓爱情的艺术家,一个堪称当代法国文化骄傲的作家,一个引导世界文学时尚的作家……《情人》系杜拉斯代表作之一,自传性质的小说,获一九八四年法国龚古尔文学奖。全书以法国殖民者在越南的生活为背景,描写贫穷的法国女孩与富有的中国少爷之间深沉而无望的爱情。 [点击阅读]
老妇还乡
作者:佚名
章节:3 人气:2
摘要:正文第一幕火车站一阵报时钟声后,幕徐徐升起。接着就看到“居仑”两字。显然,这是北京处隐约可见的小城的名称,一片破烂、败落的景象。车站大楼同样破败不堪,墙上标出有的州通车,有的州不通;还贴着一张破烂不堪的列车时刻表,车站还包括一间发黑的信号室,一扇门上写着:禁止入内。在北京中间是一条通往车站的马路,样子可怜得很,它也只是用笔勾勒出来。 [点击阅读]
荆棘鸟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2
摘要:考琳·麦卡洛,生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惠灵顿。她曾从事过多种工作——旅游业、图书馆、教书;后来终于成了一名神经病理学家,曾就学于美国耶鲁大学。她的第一部小说是《蒂姆》,而《荆棘鸟》则构思了四年,作了大量的调查工作,方始动笔。此书一发表,作者便一举成名。作者是位多才多艺的人,喜欢摄影、音乐、绘画、服装裁剪等。她现定居于美国。 [点击阅读]
藏书房女尸之谜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2
摘要:有些陈腐的词语只属于某些类型的小说。比如情节剧里的“秃头坏男爵”,侦探故事里的“藏书室里的尸体”。多年来我一直试图为人们熟知的主题作一些适当的改变。我为自己订立了条件:书里描写的藏书室必须属于非常正统、传统的那一类,而尸体则必须让人觉得悱恻不定、触目惊心。遵循这些原则,几年来出现在笔记本上的只有短短几行文字。 [点击阅读]
解忧杂货店
作者:佚名
章节:45 人气:2
摘要:导读这就是东野圭吾的本事东野圭吾小说普及性之所以这么高,几乎等于畅销书保证,一个不能不提的因素,即他的作品并非只有谜团,只是卖弄诡计;一个更重要的元素,即他过人的说故事能力,以及很有温度的文字书写;身为作家,强项一堆,难怪东野的创作总是多元又量产。 [点击阅读]
野性的呼唤
作者:杰克·伦敦
章节:13 人气:2
摘要:它目睹了人与人、狗与狗、强者与弱者之间冷酷无情和生死争斗,于是为了生存,它学会了只求活命、不顾道义的处世原则,变得凶悍、机智而狡诈。最后,在森林中狼群的呼唤下,巴克狼性*复萌,逃入丛林,重归荒野。在小说中,杰克·伦敦运用拟人手法,把狗眼中的世界及人类的本质刻画地淋漓尽致,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冷酷的现实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客观现实。 [点击阅读]
闪灵
作者:佚名
章节:38 人气:2
摘要:记不得哪位哲人曾经这样说过:对艺术而言,人类的两种基本欲望只需极小的代价便可以挑动起来,那就是恐惧与性欲。对后者,非本文所涉及的话题,姑且略去。但是把恐惧带进我们的生活,却真的不难。最简单的方法:你可以躲在暗处,出奇不意地向某个路过此地的人大吼一声,你的目的就能达到。当然,前提是他不知道你要玩这个游戏。换句话说,就是对他要保证两个字——悬念。 [点击阅读]
零的焦点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2
摘要:秋天,经人做媒,板根祯子和鹈原宪一订了婚。祯子二十六岁,鹈原三十六岁。年龄倒很相配,但社会上看来,结婚似乎晚了点。“三十六岁还打光棍,不知过去有过什么事?”提亲时,祯子的母亲最为介意。也许有过什么事,三十六岁还没有碰过女人,似乎说不过去。但媒人说绝对没有。好像是在撒谎。作为一男人,也太懦弱了。工作已经多年,置身于男人世界里的份子是这样想的。事实上,和女人完全没交往的男人,会叫人瞧不起。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