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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5 - 第四十四章 琼恩(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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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丽丝王后大驾光临黑城堡,同行有她女儿、女儿的弄臣、女仆、宫廷贵妇以及骑士、誓言骑士和五十名士兵。全是后党,琼恩·雪诺知道,他们侍奉赛丽丝,但效忠梅丽珊卓。红袍女祭司在东海望的乌鸦到来的近一天前,就通知他了。
  琼恩带着纱丁、波文·马尔锡和六名黑衣守卫在马厩迎接王后一行。关于王后的传言哪怕仅有一半是真,那不带随从来见她就绝对行不通。她可能会把琼恩当马童小弟,把坐骑交给他照看。
  风雪终于向南方转移,给了长城喘息之机。琼恩·雪诺单膝跪在南方王后面前时,空气中甚至还有点暖意。“陛下,你们的到来让黑城堡蓬荜生辉。”
  赛丽丝王后俯视他。“谢谢,请护送我去见你们的总司令。”
  “蒙弟兄们厚爱,我有幸担任此职。我是琼恩·雪诺。”
  “你?都说你年轻,但……”赛丽丝王后的脸白得病恹恹的,头上红金铸成的火焰王冠与史坦尼斯的倒是一对。“……请起吧,雪诺大人。这是我女儿,希琳。”
  “公主殿下。”琼恩低下头。希琳本就相貌平庸,灰鳞病更让她显得丑陋,她脖子和半边脸颊上皮肤僵硬、发灰、干裂。“我和我的弟兄们听候您差遣。”他对女孩说。
  希琳脸红了。“谢谢您,大人。”
  “您应该认识我伯父亚赛尔·佛罗伦爵士吧?”王后继续介绍。
  “通过书信,略有了解。”还通过报告。东海望的报告中经常提及亚赛尔·佛罗伦,没几句好话。“亚赛尔爵士。”
  “雪诺大人。”佛罗伦矮胖结实,短腿厚胸,毛发密集,不仅覆盖了脸颊颧骨,还从耳朵和鼻孔里冒出来。。
  “我忠诚的骑士们。”赛丽丝王后续道,“纳伯特爵士、贝内索恩爵士、布鲁斯爵士、派崔克爵士、多尔顿爵士、梅格罗恩爵士、蓝柏特爵士、佩金爵士。”这些骑士依次鞠躬致敬。王后没费心介绍弄臣,但弄臣鹿角帽上叮当作响的牛铃和他花纹满布的胖脸实在引人注目。补丁脸。卡特·派克的信上也提到了他。派克断定他是个白痴。
  王后朝一名奇怪的随从挥手:此人像竹竿一样高高瘦瘦,奇异的紫色毛毡三层帽还让他显得更高了。“可敬的泰楚·奈斯托斯,布拉佛斯铁金库的使节,特来与史坦尼斯国王陛下协商事务。”
  银行家脱帽鞠躬。“司令大人,感谢您和您弟兄们的盛情接待。”他的通用语圆润自如,只隐约带有一丝口音。他比琼恩还高半尺,留着一把稀疏的长胡子,像根绳子一样几乎垂到腰间。他穿着貂皮镶边的暗紫色袍子,高高的硬领衬出窄脸。“希望没太麻烦您。”
  “当然没有,大人,欢迎之至。”如果照实说,你比王后更受欢迎。卡特·派克让乌鸦知会过银行家的到来,但那时起琼恩就开始盘算了。
  琼恩转向王后。“自得知陛下前来莅临视察后,国王塔上的王家居室就为陛下布置妥当了。这是我们的总务长波文·马尔锡,他负责为您手下安排住所。”
  “你真周到。”王后言辞得体,但语气分明在说:这是你该干的,你准备的房间最好别让我失望。“我们不会叨扰太久,最多几天。我们打算稍事歇息后,便赶去新居城长夜堡,一路从东海望赶来实在疲累。”
  “如你所愿,陛下。”琼恩说,“您肯定又冷又饿,大厅中为您备了热饭热菜。”
  “很好。”王后扫视广场,“但我想先跟梅丽珊卓女士谈。”
  “当然,陛下。她也住在国王塔,您想见她的话,请随我来?”赛丽丝王后点点头,牵起女儿,允许琼恩引领她走出马厩。亚赛尔爵士、布拉佛斯银行家及其他随从鱼贯而出,活像身穿羊毛皮革、跟着鸭妈妈的一群小鸭子。
  “陛下。”琼恩·雪诺道,“为招待您,我们的工匠已尽可能地修葺长夜堡……但它很大部分仍是废墟。它太大了,是长城上最大的城堡,我们只来得及部分重建。或许您回东海望会住得舒服些。”
  赛丽丝王后嗤之以鼻。“我们受够了东海望,不喜欢那地方。王后应当住在自家屋檐下,你们那位卡特·派克不仅粗鄙庸俗,斤斤计较,还动不动就吵架。”
  您该听听卡特怎么评价您的。“很遗憾,但恐怕陛下会觉得长夜堡的条件比想象中差。那是座堡垒,不是宫殿。那里装修简陋,气候寒冷,而东海望——”
  “东海望不安全。”王后一只手搭在女儿肩上,“这是国王唯一的继承人,总有一天,希琳会坐上铁王座,君临七大王国。必须保证她绝对安全,而东海望会遭到攻打。长夜堡是我丈夫选定的居城,我们一定要住进去,我们——嗷!”
  一个巨影从司令塔的空壳后冒出来。希琳厉声尖叫,王后的三名骑士一齐倒抽冷气,另一名骑士吓得嚷道:“七神保佑!”甚至忘了自己已经改信红神。
  “别怕。”琼恩说,“他没有恶意。陛下,这是旺旺。”
  “温旺·威格·温旺·铎迩·温旺。”巨人的声音犹如巨石从山腰滚落。他跪在众人面前,但仍比他们高。“跪迎王后。小王后。”这些话无疑是皮革教的。
  希琳的眼睛瞪得像盘子那么大。“这是个巨人!真正的真正的巨人,和故事里讲的一模一样。他说起话来怎么这么搞笑?”
  “他目前只学会几个通用语单词。”琼恩说,“他们在家乡说古语。”
  “我能摸摸他么?”
  “最好别摸。”母亲警告她,“你看,这东西多脏。”王后对琼恩皱紧眉,“雪诺大人,这野东西跑到长城里面做什么?”
  “和您一样,旺旺是守夜人的客人。”
  王后不喜欢这答案,她手下的骑士也不喜欢。亚赛尔爵士一脸厌恶,布鲁斯爵士勉强笑笑,纳伯特爵士开口:“我听说巨人死绝了。”
  “几乎。”耶哥蕊特曾为他们哭泣。
  “黑不隆咚,死人来跳舞啊。”补丁脸拖着古怪的舞步,“我知道,我知道,噢噢噢。”东海望的人用海狸皮、绵羊皮和兔子皮给他缝了件小丑斗篷,他帽子上带着挂铃铛的鹿角和垂至耳旁的棕色松鼠皮长绦,每走一步,都响个不停。
  旺旺入迷地盯着他,接着伸手来抓,弄臣一下子叮叮当当地跳回去。“噢不,噢不,噢不。”旺旺吓得站了得了起来。王后一把拽回希琳公主,骑士们按住剑柄,补丁脸慌不择路,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雪堆中。
  旺旺哈哈大笑——巨人的笑声让龙吼都相形见绌。补丁脸捂住了耳朵,希琳公主埋首在母亲的毛皮外套里,王后手下几个最胆大的骑士握剑挺进,却被琼恩伸出一只胳膊拦下。“最好别惹他。收起武器,爵士。皮革,带旺旺回哈丁塔。”
  “旺旺吃饭?”巨人问。“吃饭。”琼恩允诺。他对皮革说,“一会儿我给他送桶蔬菜,给你送些肉。你先生火。”

  皮革咧嘴一笑。“好的,大人,不过哈丁塔实在寒冷彻骨。大人能再送些酒给我们暖身子么?”
  “给你一份,没他的。”旺旺来黑城堡之前没喝过葡萄酒,一喝就入了迷。太入迷了。琼恩现在要操心的事已己够多,实不想再弄出个酒鬼巨人来添乱。他转身面向王后的骑士,“我父亲大人曾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亮剑。”
  “我就打算亮剑。”这位骑士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饱经风霜,他身披白色毛皮披风,下面穿一件绣有蓝色五芒星的银丝外套。“从来只听说守夜人军团的职责是保护王国抗击怪物,没曾想你们还养他们做宠物。”
  又一个该死的南方傻瓜。“您是……”
  “大人,我是国王山的派崔克爵士。”
  “爵士,我不知道你们山上如何看待宾客权利,但在北境,我们认为它神圣不可侵犯。旺旺是这里的客人。”
  派崔克爵士笑了。“告诉我,司令大人,等异鬼光临,您也打算捍卫他们的宾客权利吗?”骑士又对王后道,“陛下,没认错的话,这就是国王塔。我可有幸护送您?”
  “好的。”王后径直挽起他的手,从这群守夜人面前走过,没再多看他们一眼。
  除了火焰王冠,她整个冷冰冰的。“泰楚大人,”琼恩招呼,“请留步。”
  布拉佛斯人停步。“不敢称大人,我只是布拉佛斯铁金库的小雇员。”
  “卡特·派克说,你带了三艘船到东海望:一艘大帆船,一艘划桨船,还有一艘平底船。”
  “就是这样,大人。这个季节漂洋过海很危险,一艘船出个状况呼天不灵,三艘一起可互相照应。铁金库在这种事上一向谨慎。”
  “您离开前,我们能否私下谈一次?”
  “乐意为您效劳,司令大人。布拉佛斯有句俗话:择日不如撞日。您觉得呢?”
  “那敢情好。去我的房间?或者您想去长城顶上参观?”
  银行家抬头看去,只见头顶的苍白冰墙映衬着天空,绵延不绝。“恐怕长城顶上太冷了。”
  “确实很冷,狂风呼啸,走在上面得注意别靠边,有不少人被吹下去。长城在世间独一无二,日后未必再有机会参观。”
  “毫无疑问,临终前我会为自己的谨小慎微后悔不迭。但经过一整天鞍马劳顿,我更欣赏暖和安静的房间。”
  “那就去我书房。纱丁,请给我们拿些热葡萄酒。”
  兵器库后琼恩的房间非常安静,就是不怎么暖和。火炉己熄了一段时间,因为纱丁不像忧郁的艾迪那样勤于添柴。熊老的乌鸦高喊“玉米!”来欢迎他们。琼恩挂起斗篷。“你是来找史坦尼斯的,对吗?”
  “是的,大人。赛丽丝王后建议用乌鸦送信给深林堡,通知陛下我在长夜堡等待接见。但我要和他谈的事太过微妙,很难诉诸笔端。”
  “债务问题。”还能是什么?“他的债务?还是他兄长的?”银行家绞着手指。“史坦尼斯大人是否负债,我不方便透露。至于劳勃国王……能为他效劳是我们的荣幸。劳勃生前一切都运转良好。但现在,铁王座拒绝还债。”
  兰尼斯特会这么蠢?“你不能要求史坦尼斯兄债弟偿。”
  “债务属于铁王座,”泰楚更正,“谁坐上王位都得还债。既然年幼的托曼国王和他的重臣们不通情理,我们认为有必要和史坦尼斯国王讨论这个问题。一旦他证明自己值得信任,我们当然很乐意提供他需要的任何援助。”
  “援助,”乌鸦尖叫,“援助,援助,援助。”
  这些事琼恩在得知铁金库派使节来长城时就料到了。“据最新报告,陛下正向临冬城进军,要与波顿大人及其盟军一决雌雄。您可以上那儿去找他,就是要冒些风险,或许会卷进战团。”
  泰楚低下头。“为铁金库服务的我们所面临的生死考验,一点不比为铁王座服务的你们少。”
  我是为铁王座服务的吗?琼恩·雪诺已己不再觉得理所当然了。“我可以提供马匹、补给、向导,确保您走到深林堡。在那之后,您得自己去找史坦尼斯。”很可能找到他插在枪上的头。“当然,这有代价。”
  “代价,”莫尔蒙的乌鸦尖叫,“代价,代价。”
  “凡事皆有代价,不是么?”布拉佛斯人笑了,“守夜人想要什么?”
  “首先是您的船,包皮括上面的船员。”
  “三艘都要?那我怎么回去?”
  “我只借它们做一次航行。”
  “想必是一次危险的航行。您说‘首先’?”
  “我们需要贷款来撑到春天。这些金子将用于购买食物,并雇船运到这里。”
  “春天?”泰楚叹口气,“这不可能,大人。”
  史坦尼斯怎么说来着?你讨价还价的本事比得上卖鱼的老太婆,雪诺大人。你爹奈德·史塔克难道跟渔妇生出了你?或许他说对了。
  他们花了大半个钟头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又花了一个钟头就条款达成一致。纱丁端来的那壶热葡萄酒帮他们解决了几处棘手争执。等琼恩·雪诺在布拉佛斯人起草的羊皮纸上签字时,两人都喝得微醺,各自心头都不太舒畅。琼恩觉得这倒是个好兆头。
  加上这三艘布拉佛斯船,东海望的舰队就有十一艘船了。他己让卡特·派克征用了一艘伊班捕鲸船、一艘从潘托斯驶出的贸易划桨船,外加三艘破损的里斯战舰——被秋季风暴卷回来的萨拉多·桑恩舰队的残部。桑恩的三艘船都亟需大修,不过到现在应该完工了。
  十一艘船远远不够,但再拖下去,艰难屯的自由民估计等不到救援。要么即刻起航,要么干脆别去。还有,鼹鼠妈妈和她的信徒是否绝望到愿将性命交于守夜人之手呢?……
  琼恩和泰楚·奈斯特斯离开书房时,天色已暗,空中又飘起雪花。“看来缓解是暂时的。”琼恩把斗篷裹得更紧。
  “凛凛冬近在咫尺。我离开布拉佛斯那天,运河已开始结冰。”
  “不久前,有三名我们的人路过布拉佛斯。”琼恩告诉他,“一名老学士、一名歌手和一名年轻事务官。他们护送一个野人女孩和她的孩子去旧镇。你大概没碰见他们吧?”
  “恐怕没有,大人。每天都有维斯特洛人路过布拉佛斯,但大部分走旧衣贩码头。铁金库的船停在紫港。不过您要是想知道,我回去后可以打听一下。”
  “没必要,他们现在应该安全抵达旧镇了。”
  “希望如此。这个季节的狭海最是危险,近来还有令人担忧的报告,说在石阶列岛有陌生船只出没。”
  “萨拉多·桑恩?”
  “那里斯海盗?可靠情报说他回老巢了,另外雷德温大人的战舰也穿过了断臂角,无疑在回家途中。这些人和他们的船都为我们了解,不是他们。陌生船只……可能来自更远的东方……有种奇怪的传言提到了龙。”

  “我倒希望这里有条龙,那样暖和点儿。”
  “大人说笑,但请原谅我笑不出来。我们布拉佛斯人的祖先乃是从瓦雷利亚和龙王的怒火下逃出来的。我们从不拿龙开玩笑。”
  我想也是。“抱歉,泰楚大人。”
  “没关系,司令大人。我有些饿,借出这么大一笔款子让人胃口大开。能告诉我餐厅怎么走么?”
  “我带您去。”琼恩做个手势,“这边请。”
  到了大厅,琼恩觉得不陪银行家用餐实在失礼,便让纱丁去取食物。客人的到来勾起了守夜人弟兄们的好奇心,没当值没睡觉全都跑来,把地窖挤得暖暖和和。
  王后和她女儿没出席——可能正在适应国王塔的居住环境——但布鲁斯爵士和梅格罗恩爵士在,他们向聚在周围的弟兄们讲述东海望和海对面的新闻。王后的三名宫廷贵妇坐在一起,旁边有女仆和十来个仰慕她们的守夜人。
  更靠门一点的地方,王后之手正朝两只Yan鸡发起攻击。他吸吮着骨头上的残肉,吃一口配一口麦酒。看到琼恩·雪诺,亚赛尔·佛罗伦扔掉一根骨头,用手背蹭蹭嘴,懒洋洋地起身。他腿脚弯曲,酒桶一样的胸膛,又生了对招风耳,模样十分滑稽,但琼恩知道最好别嘲笑他。他是赛丽丝王后的伯父,也是首批随她皈依贩依梅丽珊卓的红神的人。他就算不是个弑亲者,也相去不远。伊蒙学士曾告诉琼恩,亚赛尔爵士坐视自己的亲哥哥被梅丽珊卓烧死。什么样的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被烧死而袖手旁观呢?
  “奈斯特斯,”亚赛尔爵士说,“司令大人。我能加入你们么?”他没等他们回答就坐到长凳上。“雪诺大人,恕我冒昧……史坦尼斯国王陛下信中提到的野人公主……她在哪里,大人?”
  她在很远的地方,琼恩想,若诸神保佑,她应该已找到“巨人克星”托蒙德了。“瓦迩是曼斯·雷德的妻子妲娜之妹。妲娜难产死后,史坦尼斯国王俘虏了瓦迩及妲娜的儿子。但她不是公主,不是你指的那种。”
  亚赛尔爵士耸耸肩。“管她是什么呢,东海望的人都说这娘门儿长得挺标致,我想亲眼看看。呃,女野人中有好些倔种,男人得把她们翻过来才能履行丈夫的职责。大人若不介意,就带她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
  “她不是任人参观的马,爵士。”
  “我也保证不数她的牙。”佛罗伦咧嘴一笑,“哦,别担心,我会按应有的礼仪对待她。”
  他知道她不在这。黑城堡像个村,没有不透风的墙。人们虽未公开议论瓦迩的失踪,但有些弟兄晚上会在公共大厅里说闲话。他听到些什么?琼恩揣测,又信了多少?“抱歉,爵士,瓦迩不会客。”
  “那我去见她。你把这娘儿们藏哪儿了?”
  远离你的地方。“安全的地方。这事到此为止,爵士。”
  骑士脸涨得通红。“大人,您忘了我是谁?”他的呼吸混着麦酒和洋葱的臭味,“要我报告王后么?只需陛下一句话,我就能剥光这女野人的衣服,扔到大厅来给大家参观。”
  就算对于王后,这样干也太过分了。“王后不会辜负我们的款待。”琼恩希望自己说对了,“现在,恐怕我得在没忘记待客之道以前离开。泰楚大人,不好意思。”
  “哦,当然,”银行家道,“请随意。”
  外面雪下得更大。校场对面,国王塔成了一片臃肿的剪影,窗内的灯光在飞雪中模糊难辨。
  琼恩回到书房,发现熊老的乌鸦站在搁板桌后的包皮皮橡木椅背上。乌鸦一看他进来,就尖叫着索要食物。琼恩从门边麻袋里抓了把干谷粒撒在地上,然后夺回椅子。
  泰楚·奈斯特斯留下一份协议复件。琼恩再三研读。太顺利了,他回想,难以置信,顺利得不真实。
  他们从南方购买食物,一直撑过冬天,无论这个冬天有多漫长。漫长的寒冬会让守夜人深陷债务,永世不得翻身,琼恩提醒自己,但在死亡和欠债之间选,宁肯欠债。
  他并不喜欢自己的选择。等春天还金子的时候,他会更受不了的。泰楚·奈斯特斯的彬彬有礼让人印象深刻,但布拉佛斯人在收债方面的恶名也众所周知。九大自由贸易城邦都开有银行,有些还不止一家,他们像狗抢骨头争夺每一枚硬币,但铁金库比其他所有银行加起来还富有、还有权势。当权者在其他银行赖债不还,破产的银行家只能卖掉妻儿为奴,然后割脉自杀;但若哪位国王敢拒绝偿还铁金库的债务,国内将遍生出篡夺者,来争夺王位。
  可怜的胖托曼即将亲身体会这一切。兰尼斯特无疑有理由拒付劳勃国王的债务,但这依然是愚行。只要史坦尼斯不顽固到拒不接受条款,布拉佛斯人便会提供取之不尽的金钱,足够他雇佣十几个自由佣兵团,收买上百位诸侯,还让自己的手下衣食无忧,兵马齐备。只要史坦尼斯没死在临冬城下,他们就会把铁王座奉上。他很好奇梅丽珊卓是否在圣火中看到了这一切。
  琼恩往椅子上一靠,打个哈欠,伸着懒腰。明天,他要草拟给卡特·派克的命令。十一艘船驶往艰难屯,尽可能多带人回来,女人和孩子优先。该起航了。我是亲自去,还是让卡特负责?熊老曾经亲自出马。是啊,并且有去无回。
  琼恩阖上眼,就一小会儿……醒来时,身体僵得像块木板,熊老的乌鸦还在嘀咕:“雪诺,雪诺。”穆利正摇醒他,“大人,有急事。抱歉,大人。他们发现一名女孩。”
  “女孩?”琼恩坐起来,用手背揉着惺忪睡眼,“瓦迩?瓦迩回来了?”
  “不是瓦迩,大人,是在长城这边发现的。”
  艾莉亚。琼恩一下子清醒了。肯定是她。“女孩。”乌鸦尖叫,“女孩,女孩。”“泰和丹纳在鼹鼠村以南两里格的地方遇上她,他们当时在追捕几个沿国王大道南逃的野人。他们抓住了野人,回来的路上遇到这个女孩。大人,她是贵族出身,一直说要见您。”
  “她带了多少人?”琼恩把脸盆里的水浇到脸上。诸神啊,他累坏了。
  “一个也没有,大人,她独自骑在奄奄一息的马上。那马瘦得皮包皮骨头,一瘸一拐,口吐白沫。他们放走了马,把女孩带回来盘问。”
  垂死的马驮着灰衣女孩。看来梅丽珊卓的圣火没说谎。但曼斯·雷德和他的矛妇怎样了?“女孩在哪儿?”
  “在伊蒙师傅的房子,大人。”老学士很可能已己到了温暖安全的旧镇,黑城堡的人们却依然习惯这样称呼那些房间。“女孩冻得浑身发青,颤抖得厉害,泰叫克莱达斯去给她瞧瞧。”

  “很好。”琼恩觉得自己又回到十五岁那年。我的小妹。他起身披上斗篷。
  他和穆利穿过场子时,天空还在飘雪,金色的曙光划破了东方的黑暗。国王塔上,梅丽珊卓女士的窗内依然红光摇曳。从不睡觉?女祭司,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你是不是给了曼斯其他任务?
  他希望这女孩是艾莉亚。他想再见到她的面庞,对她微笑,揉乱她的头发,告诉她她安全了。但她并不安全。临冬城已经焚毁破碎,化为废墟,再没有安全之地。
  不论他多想,他都不能把艾莉亚留在身边。长城不是女人待的地方,更别提贵族少女。他也不能把她交给史坦尼斯或梅丽珊卓。国王只会把她嫁给自己的手下——霍普或马赛或巨人杀手高迪——而天晓得红袍女会对艾莉亚做什么。
  他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是送她去东海望,让卡特·派克派船载她漂洋过海,远离列王的纷争。诚然,这得等那些船从艰难屯返航。她可以和泰楚·奈斯特斯一起去布拉佛斯,兴许铁金库能找个好人家收养她。布拉佛斯是最近的自由贸易城邦……这既是优点也是缺陷。罗拉斯或伊班港可能更安全。但无论送艾莉亚去哪儿,她都需要钱,还需要遮风挡雨的住处以及保护者。
  她还是个孩子啊!。
  伊蒙师傅的老房子非常温暖,穆利突然推开门,一股热气让他们什么都看不清。屋内,壁炉火焰熊熊,木柴噼啪作响。琼恩跨过一摊湿衣服。“雪诺,雪诺,雪诺。”乌鸦们在上方尖叫。女孩盖着有她三倍大的黑羊毛斗篷,蜷在炉火边睡着了。
  她的确很像艾莉亚,甚至让琼恩迟疑,但只是一下。她高挑消瘦,像匹小马,四肢瘦长,棕发编成大辫子,用皮带扎好。她长着长脸、尖下巴和小耳朵。
  但她年龄太大,大多了。这女孩差不多跟我同岁。“她吃过吗?”琼恩问穆利。
  “只吃了点面包皮和肉汤,大人。”克莱达斯从椅子上起身,“伊蒙师傅常说最好慢慢来。吃太多她可能消化不了。”
  穆利点点头。“丹纳带了根哈布的香肠,她似乎没兴趣。”琼恩不怪她,哈布的香肠是油脂、盐混上某些不堪设想的东西做的。“或许我们该让她先休息会儿。”
  女孩坐了起来,拉紧斗篷,遮住苍白的小乳头,表情迷惑。“我在……?”
  “黑城堡,女士。”
  “长城。”她眼里涌出泪水。“我终于到了。”
  克莱达斯靠近了些。“可怜的孩子。你多大?”
  “下个命名日就满十六。我不是孩子,我是个成熟的女人。”
  她打个哈欠,用斗篷遮住嘴,一只赤裸的膝盖在下面若隐若现。
  “你没戴颈链。你是学士么?”
  “不是。”克莱达斯道,“但我服侍过学士。”
  她看起来真像艾莉亚,琼恩想,尽管面黄肌瘦,发色却是相同,还有眼睛的颜色。“听说你想见我,我就是——”
  “——琼恩·雪诺。”女孩把辫子甩到脑后,“我们两家同出一脉,荣辱与共。听我说,表亲,我叔叔克雷根在我后面穷追不舍,你一定不能让他把我抓回卡霍城。”
  琼恩盯着她。我认识她。她的眼神、举止和讲话方式都似曾相识。他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会儿,然后想起来:“亚丽·卡史塔克。”女孩嘴角绽放出一抹熟悉的笑容。“我真怕你不记得我,上次见面我才六岁。”
  “你和你父亲一起造访临冬城。”那个被罗柏砍头的父亲。“我不记得为什么了。”
  女孩脸红了。“是为了让我跟你哥哥见面,噢,当时编了个借口,但真正原因是这个。我和你哥罗柏差不多大,我父亲觉得我们很配。当时办了场宴会,我和你还有你哥都跳了舞。他彬彬有礼,还夸我舞跳得好。你却拒人千里。我父亲说私生子都这样。”
  “我想起来了。”这话并不全错。
  “你现在还是有点拒人千里。”女孩说,“但你要是保护我,不让我叔叔抓我的话,我会原谅你。”
  “你叔叔……阿尔夫大人?”
  “他算哪门子大人。”亚丽轻蔑地说,“我哥哈利昂才是真正的卡霍城伯爵,而我是他的合法继承人。女儿的继承权优先于叔叔,阿尔夫不过是个代理城主——准确地说,他是我叔祖,我父亲的叔叔。克雷根是他儿子,跟我同出一门,我一直叫作叔叔,现在还想作我丈夫。”她单手握拳,“战前我和戴林恩·霍伍德订过婚,只等我来潮便圆房。但弑君者在呓语森林杀了戴林恩。我父亲来信说会给我找个南方领主,但没来得及找,你哥便为他杀兰尼斯特的事砍了他的头。”她咬着嘴唇,“我还以为大伙儿南征就是去杀兰尼斯特的呢。”
  “事情……没那么简单。卡史塔克伯爵杀了两名俘虏,女士,手无寸铁、关在监牢里的男孩。”
  女孩似乎并不意外。“我父亲平时不像大琼恩那样大喊大叫,但发起怒来同样危险。算了,他死了,你哥哥也死了,我们还得活下去。我们之间算有血仇么,雪诺大人?”
  “披上黑衣,家族纷争就置之度外了。守夜人军团跟卡霍城或您没有任何纠纷。”
  “好极了。我还担心……我求父亲留个哥哥作代理城主,但他们都不肯错过去南方建功立业的机会。现在托伦和艾德死了,据说哈利昂在女泉城作阶下囚,但这几乎是一年前的消息,他可能也死了。除了投奔艾德·史塔克最后的子嗣,我真是无处可去。”
  “何不投奔国王?卡霍城宣布支持史坦尼斯了啊。”
  “我叔祖宣布支持史坦尼斯,意图激怒兰尼斯特砍下可怜的哈利昂的头。我哥一死,卡霍城就归我所有,而我叔祖想侵占我的继承权。等我给克雷根生下孩子,他们就不需要我了。要知道,他已己害死两个老婆。”她使劲抹眼泪,动作像极了艾莉亚,“你会帮我么?”
  “联姻和继承是国王过问的事,女士。我会写信给史坦尼斯为您争取权利,但——”
  亚丽·卡史塔克大笑,笑声里充满绝望。“写吧,但别指望回信。史坦尼斯在收到你的信前就会掉脑袋,我叔祖不会让他活着。”
  “什么意思?”
  “阿尔夫正火速赶往临冬城,一点没错,但他只为在国王背后捅刀子。他早已投靠卢斯·波顿……以换取金子、赦免和哈利昂的人头。迎接史坦尼斯大人的将是一场屠杀。所以他帮不了我,就算能帮也没用。”亚丽抓着琼恩的黑斗篷,跪在他面前,“你是我唯一的希望,雪诺大人。以你父亲之名,我请求你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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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海明为、海明微、海明威,其实是一个人,美国著名小说家,英文名Hemingway,中文通常翻译为海明威,也有作品翻译为海鸣威,仅有少数地方翻译为海明为或海明微。由于均为音译,根据相关规定,外国人名可以选用同音字,因此,以上翻译都不能算错。海明威生于l899年,逝世于1961年,195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海明威是一位具有独创性*的小说家。 [点击阅读]
个人的体验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鸟俯视着野鹿般昂然而优雅地摆在陈列架上的精美的非洲地图,很有克制地发出轻微的叹息。书店店员们从制服外衣里探出来的脖颈和手腕,星星点点凸起了鸡皮疙瘩。对于鸟的叹息,她们没有给予特别注意。暮色已深,初夏的暑热,犹如一个死去的巨人的体温,从覆盖地表的大气里全然脱落。人们都在幽暗的潜意识里摸摸索索地追寻白天残存在皮肤上的温暖记忆,最终只能无奈地吐出含混暧昧的叹息。 [点击阅读]
中短篇小说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泰戈尔短篇小说浅谈——黄志坤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RobindranathTagore,1861.5.7——1941.8.7)是一位驰名世界的印度诗人、作家、艺术家、哲学家和社会活动家。他勤奋好学孜孜不倦,在6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给人们留下了50多部清新隽永的诗集,10余部脍炙人口的中、长篇小说,90多篇绚丽多采的短篇小说,40余个寓意深刻的剧本,以及大量的故事、散文、论著、游记、书简等著作。 [点击阅读]
九三年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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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九三年》是雨果晚年的重要作品,这是他的最后一部小说。他在《笑面人》(一八六九)的序中说过,他还要写两部续集:《君主政治》和《九三年久前者始终没有写成,后者写于一八七二年十二月至一八七三年六月,一八七四年出版。这时,雨果已经流亡归来;他在芒什海峡的泽西岛和盖尔内西岛度过了漫长的十九年,始终采取与倒行逆施的拿破仑第三誓不两立的态度,直到第二帝国崩溃,他才凯旋般返回巴黎。 [点击阅读]
了不起的盖茨比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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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那就戴顶金帽子,如果能打动她的心肠;如果你能跳得高,就为她也跳一跳,跳到她高呼:“情郎,戴金帽、跳得高的情郎,我一定得把你要!”托马斯-帕克-丹维里埃①——①这是作者的第一部小说《人间天堂》中的一个人物。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 [点击阅读]
交际花盛衰记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阿尔丰斯-赛拉菲诺-迪-波西亚亲王殿下①①阿尔丰斯-赛拉菲诺-迪-波西亚亲王(一八○——一八七三),一八三三年巴尔扎克曾在米兰这位亲王家作客。这部作品主要描写巴黎,是近日在您府上构思而成的。请允许我将您的名字列于卷首。这是在您的花园里成长,受怀念之情浇灌的一束文学之花。当我漫步在boschetti②中,那里的榆树林促使我回忆起香榭丽舍大街,这怀念之情牵动我的乡愁时,是您减轻了我的忧思。 [点击阅读]
人性的优点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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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改变人一生的24个字最重要的是,不要去看远处模糊的,而要去做手边清楚的事。1871年春天,一个年轻人,作为一名蒙特瑞综合医院的医科学生,他的生活中充满了忧虑:怎样才能通过期末考试?该做些什么事情?该到什么地方去?怎样才能开业?怎样才能谋生?他拿起一本书,看到了对他的前途有着很大影响的24个字。这24个字使1871年这位年轻的医科学生成为当时最著名的医学家。 [点击阅读]
人性的记录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公众的记忆力是短暂的。曾几何时。埃奇韦尔男爵四世-乔治-艾尔弗雷德-圣文森特-马什被害一案引起巨大轰动和好奇,而今一切已成旧事,皆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更新的轰动一时的消息。人们谈起这案子时从未公开说及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我得说,这全都是由于他本人的意愿。他自己不想出现在案子里。也正如他本人所希望的,功劳就算到别人头上。更何况。按照波洛自己独特的观点,这案子是他的一个失败。 [点击阅读]
人是世上的大野鸡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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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坑地阵亡战士纪念碑四周长满了玫瑰。这是一片茂密的灌木林。杂乱丛生,小草透不过气来。白色的小花开着,像纸一样卷起。花儿簌簌作响。天色破晓,就快天亮了。每天早上独自穿过马路去往磨坊的路上,温迪施数着一天的时光。在纪念碑前,他数着年头。每当自行车过了纪念碑后的第一棵杨树,他数着天数,从那儿他骑向同一个坑地。夜晚,每当温迪施锁上磨坊,他又数上一遍年头和天数。他远远地看着小小的白玫瑰、阵亡战士纪念碑和杨树。 [点击阅读]
人生的智慧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出版说明叔本华(1788-1860)是德国着名哲学家,唯意志主义和现代悲观主义创始人。自称“性格遗传自父亲,而智慧遗传自母亲”。他一生未婚,没有子女,以狗为伴。他于年写了《附录与补遗》一书,《人生的智慧》是该书中的一部分。在书中他以优雅的文体,格言式的笔触阐述了自己对人生的看法。《人生的智慧》使沉寂多年的叔本华一举成名。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