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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重人格 -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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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绕过阴沟
  第二十二章
  我们一家3口——瑞琪、凯尔和我——搬进了坐落在利昂纳镇黑鹰坊的新居,随身只携带3只皮箱和半包吃剩的墨西哥玉米饼。这是一栋通风良好、空气清新的加州式双层建筑物,里头有好几个宽敞舒适的房间和高耸的拱形天花板。和老家不同的是,这儿没有石墙、野鹿、热水澡和游泳池。我们父子俩不再能够驰骋在棒球场上,击球或发生守备失误。
  搬进利昂纳镇的第一天,我们就结识了和我们家只隔着两间屋子的邻居,彼得和琳达·威辛顿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孩子杰克和泰勒。他们是澳洲人。杰克和凯尔年纪差不多。哥儿俩马上就交上了朋友,玩在一块,要好得不得了。琳达借给我们几条被单、几只枕头和一些日用品,再过五天,我们的全部家当和两辆汽车才会有卡车托运到利昂纳。一搬到镇上,我们就把凯尔送进峡谷小学,插班二年级。这所学校离家不远,转个街角就到。
  我和瑞琪小心翼翼地开着租来的别克,在镇上四处兜风,试图冒充为土生土长的加州人。我把头发剪短了,免得吓坏邻居。我们领取加州驾驶执照,阅读加州报纸,在加州连锁超市购买加州食品。
  搬来这儿的第三个晚上,我独自开车出门,到奥克兰参加多重人格患者支援团的聚会。我,卡梅伦·韦斯特,单枪匹马闯荡美国大西部。一路驱车前往“塞多纳之家”,不知怎的,我忽然感到口渴,于是一面开车一面寻找便利商店。经过第580号公路旁的圣莱安德罗镇时,我看到附近有一家店铺。调转车头,我把车子开出试了高速公路。
  这会儿,我只觉得脑子里充满喧闹声。大伙儿感到焦躁不安,因为今天晚上我独自开车出门,人生地不熟的,赶去参加一场疯子的聚会。我的心灵正处于高度分裂状态——这一刻,我既是每一个人,但也不是任何人。这种感觉真不好。
  我开着车子穿过一个破落的社区,驶过半个街区,在一间简陋的店铺门前那座小小的停车场停下来,抬头一望,只见橱窗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上画着啤酒的图形。我走进店堂,在距离柜台约摸5英尺的地方,停住脚步。我竟然忘了我想买什么东西。
  好一会儿,我呆呆地瞪着店员。这个小伙子年纪大约20岁出头,个子十分结实,满脸横肉,看起来凶巴巴的。他身上穿着一件紧绷的T恤,胸前印着几个巨大的英文字母:I’M READY(我准备好了)。他嘴里咬着一根塑料棒,那是用来搅咖啡的。这会儿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小子站在柜台后面,两只手不知在摸弄什么东西。好半晌,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等我开口。他大概以为我想买几包口香糖吧。但我一直没开口,只顾愣愣地瞅着他,就像一个神经不正常的流浪汉。
  小伙子一面咀嚼着嘴里那根塑料棒,一面打量我:莫非这家伙是来抢劫的?可是,不管怎么看,我都不像专门打劫便利店的那种人。尽管如此,我却让他感到神经紧张。他又乜起眼睛,瞄了我几眼。手里窸窸窣窣摸弄了一回,他霍地站直身子,眯起眼睛,恶狠狠瞅住我的脸庞,仿佛在警告我,这肯定是他在酒吧里常耍的一招。
  “你到底在看什么呀?”他龇起两排黄牙,向我咆哮。他的下巴倏地翘起来,朝我步步进逼。
  这小子的气焰终于激怒了我的分身利夫。他立刻跳出来保护我们。我那双愣愣瞪瞪、空空茫茫的眼睛,刹那间变得炯炯有神,充满杀气。
  “你说什么?请再讲一次,”利夫的口气冷冰冰。
  小子呆了一呆,态度立刻软化下来。他换上一张笑脸,噘起嘴唇说:“我说‘你到底在看什么呀?’”
  在这样的社区值夜班,这个小伙子大概经常碰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对付这些人渣,他只有一招:亮出胳臂上的肌肉,睁起眼睛狠狠瞪他们几眼。这小子显然很喜欢摆这个架势,说不定还常常对着镜子演练呢。他万万没料到,利夫比他还狠。你如果惹毛了利夫,他会像豹子一样扑上前去咬住你的喉头。
  这会儿,利夫站在柜台前,毗起两排牙齿笑嘻嘻地瞅着小伙子,就像豹子对待猎物那样——只是,豹子并不会咧嘴而笑。利夫冷冷瞪着小伙子,柔声说:“孩子,你必须客客气气地问我一声:‘先生,您想买什么东西?’”
  利夫那一脸不屑的表情和他那嘲谑的口气,让小伙子感到十分恼怒,但却又不敢当场发作出来。他呆呆地站在柜台后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悄悄望了望店门口,希望接班的同事赶在这个时候走进店门来。
  利夫那双冷森森的眼睛,只是紧盯住小伙子的脸庞。店门外,夜幕低垂,漆黑的天空笼罩车潮汹涌的高速公路;店堂里,两个人隔着一张柜台,眼瞪眼对峙着,气氛紧张得就像西部电影里烈日下的决斗。利夫重复他刚才说的话,“孩子,你必须客客气气地问我一声:‘先生,您想买什么东西?’”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不是打退堂鼓,就是拔枪决斗。
  小伙子终于退缩了,眼皮登时垂了下来——他在利夫身上察觉到一股比他强悍得多的狠劲,不由他不打退堂鼓。小伙子的脸皮嗖地涨红起来,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先生……请问……呃……您要……呃……买什么东西?”他结结巴巴地说。利夫松了一口气,我们一伙人都松了一口气。不会有危险了。
  沉吟了好一会儿,利夫才说:“我要买一罐汽水。”
  小伙子那张丑陋的脸孔登时流露出迷惑的神色。他伸出一根粗大的手指头,抖簌簌指了指冰柜,“那边。”
  利夫走到冰柜前,拿出一罐汽水,然后走回到柜台前,掏出一块钱递给小伙子。他那双眼睛冷森森地瞅着对方。头也没抬,小附伙子伸手接过钞票,把零钱递到利夫手里。我冷眼旁观,发现这小子的指甲好脏。
  利夫走出店门,在停车场上停下脚步来,询问大伙儿,“车子呢?这会儿我们在什么地方?”听利夫这么一问,倏地我又回到了现实中来,取代利夫出现在停车场上。利夫退隐回心灵深处。蹒蹒跚跚摇摇晃晃,我朝我们租来的那辆车子走过去,一头钻进车厢中。

  大伙儿在我内心中展开一场对话。
  “利夫,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巴特问道。
  “没什么事。”利夫回答。“那小子态度不好,而卡姆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你这样批评卡姆,有点过分哦!”克莱提出抗议。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卡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反正,那个时候卡姆需要帮忙,所以我就出面,帮卡姆摆平那小子。”
  “干得好!”佩尔说。“刚搬来这儿,我们每个人都感受到某种程度的压力。大家需要好好放松一下。现在让我们来喝水——”
  “那是汽水!”斯威奇纠正他。
  “现在让我们来喝汽水,然后做几个深呼吸。”佩尔指示大伙儿。“深呼吸能够让我们的心情平静下来。”
  “利夫,谢谢你帮大伙儿解围。”尘儿说。
  “不客气。”
  巴特指挥大伙儿,“好吧!开始深呼吸。”
  我们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开始放松身心。我打开罐子,喝一口汽水。冰冷的、咕哝咕哝冒着气泡的饮料流淌下我的喉咙,我的脑子登时清醒过来。我揉揉眼睛,望望周围。大伙儿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然后一边聊天一边喝汽水。回头一瞧,我看见那个小伙子站在橱窗后面探头探脑,向外窥望,我们的视线接触时,他慌忙望到别的地方,假装没看见我。现在,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进城去参加多重人格患者的聚会。
  所幸,“塞多纳之家”并不难找。我在聚会开始前十分钟抵达。这栋建筑物坐落在奥克兰市湖滨大道附近一条陡峭的街巷中。小心翼翼,我把车子开进狭窄的车位里,紧靠着路边停放,免得我这辆租来的汽车突然失控,冲下山坡。说实话,这个时候我真想打退堂鼓,开着车子冲下山坡,回家去算了。咱们大大方方走进去吧!里头的人全都跟我们一样。我很想看一看这些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全都是个子长得很高的小孩?勇敢一点,卡姆。好吧,你们可别离开我哦。
  “塞多纳之家”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原以为它是一座典型的社区活动中心,天花板上安装着一排排日光灯,墙边摆着好几台百事可乐自动售货机,没想到,出现在我眼前的,竟是50年代遗留下来的一幢很普通的双层楼房。我把手伸进裤袋,摸了摸汽车遥钥匙,深深吸了口气,迈出脚步穿过巷子。路上我看到好些人,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塞多纳之家”走过去。我心里想,这些人会不会跟我一样,也是多重人格患者。整栋房子灯火通明。我看见大厅又中聚集着十几个人,四下站立着。
  我踩着屋子左边的阶梯走上去,看见好几个人围聚在门廊,一面抽烟一面聊天。大门敞开着。我走进屋里,心中感到很孤独、很害怕。我猜得果然没错:这是一座开设在住宅内的社区活动中心。门厅右边墙下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张签到表。好几个人在那儿排队。我走过去,加人这个队伍。
  在我右手边,大门旁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放着一堆五颜六色的传单和小册子。我拿起一迭有关“塞多纳之家”的资料,一面排队一面翻阅。我打开第一页,看见上面记载着在这儿举行的各种各样的集会:“乱伦受害者”、“爱情与花痴”、“多重人格患者集会”、“受害者的伴侣”和“多重人格患者的伴侣”。此外,还有其他七八种不同名目的集会。
  轮到我签到了。我瞧了瞧那张表格。排在我前头的人写下他们的名字,指明要参加哪一组的集会,如果是第一次参加,就在方格里打个勾。我仔细看了看“多重人格患者集会”那一组,发现已经有9个人加入,8女1男。我拿起笔来准备签下我的名字,却发现我那只手一直簌簌抖个不停。我赶紧把笔放回桌上,转身走开,差点跟迎面走过来的一位女士撞个满怀。这个黑发妇人身材十分丰满,体重大约有200磅,肩上披着一件紫色和橘黄色的宽大披风。
  “噢!真对不起。”我赶紧道歉。
  她亲切地向我笑一笑。“没关系!我这身装扮实在太招摇了。”她伸出手来,“我名叫萨莉。你是……”
  我伸出手来跟她握一握。“我是卡姆。”
  “卡姆,欢迎你参加我们的聚会。”
  “谢谢你,萨莉。”我感到呼吸有点急促,好想到屋外透透气,忽然听到内心响起巴特的声音:“别那么紧张嘛!卡姆。”
  “第一次参加?’’萨莉问我。“以前我好像从没见过你。”
  “第一次。”我发现萨莉的眼睛是翠绿色的。这双眼睛有点诡异。
  “几天前,我才和我太太、儿子从马萨诸塞州搬到加州来。”
  “哇!那你现在一定感到很紧张啰。”萨莉一面说一面端详我的脸庞,仿佛在评估我这个人。
  “是的,我满紧张的。”我抬头望了望聚集在大厅中的一伙人,然后把视线挪回到萨莉身上。“我感到非常、非常紧张。”
  萨莉又笑了一笑。“第一次嘛,总是有点不习惯。你想参加哪一组的集会?”
  “我想参加多重人格患者的集会。”我压低嗓门悄声说,担心被旁人听到。
  “刚才一看到你,我就猜出你一定是来参加这个集会的。”萨莉说。
  “你猜得出来?”
  “是啊。”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我主持这个集会,已经两年了!卡姆,你以前曾经遇到过一位多重人格患者吗?”萨莉问道。
  我摇摇头。
  萨莉点点头。“刚诊断出来?”

  “还不到1年。”
  “唔。”萨莉脸上又绽露出亲切的笑容。“集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欢迎你加人。”
  她迈出脚步朝楼梯口走过去。我赶紧让开,站到一旁,我独自站在大厅里,望着萨莉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我把手伸进裤袋里,又在摸索着汽车钥匙。别开溜哦!我放开汽车钥匙,把手从裤袋中抽出,拿起笔来签下我的名字,跟随萨莉走上楼梯。
  在楼梯顶端,我们向左转,走进一间十分宽敞、通风良好的房间。看起来,这显然是以前居住在这儿的人家的主卧室。房间里有两扇巨大的单片玻璃窗,朝着我走进这栋房子时看到的那一面。房门正对面,隔着一条通道,矗立着两扇法国式玻璃门,里头显然是一间面向街道的小书房。书房的门紧紧闭着。门前摆着三张折迭式椅子。主卧室里铺着一张巨大、破旧的东方地毯。地毯上四处散布着枕头。那是让人们抱在怀里或垫在身体下面的。房间左边摆着两张旧椅子,上面铺着柠檬绿塑料布。两张椅子中间摆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盒克里内克斯纸巾。房间右边摆着一张深褐色灯芯绒卧榻。房间各个角落摆着好几盏落地灯。天花板四周,设置着一排可以调节方向的电灯。
  房间中央地板上放着一个厚纸箱,里面装着好几只充气玩具及动物。厚纸箱旁边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一迭彩色纸张,和好几本给小孩子练习使用颜料的填色簿。用柳条编成的一只篮子,里头装着蜡笔、记号笔和彩色铅笔,摆在小箱子旁边。
  我在签到表上看到的那9个人,这会儿已经聚集在房间里,有哪些凑在一起聊天,有些独自呆呆站着。一位身材丰满的妇人,手上10根指头全都戴上戒指。这时她正趴在地板上,伸出手来,从篮子里拿出一支支蜡笔。
  我迈出脚步穿过房间,走到那两扇法国式玻璃门前,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其他人各自挑选他们喜欢的地点,纷纷坐下来。萨莉挪动她那肥胖臃肿的身躯,气喘吁吁,在房间左边那张绿色椅子上坐下来,打开她手里握着的一本活页簿。她抬起眼皮瞄了我一眼,笑了笑,开始宣读集会的宗旨。
  “这是一群多重人格患者自行筹办、主办的集会。这场集会进行的过程中,不会有治疗专家来到现场,监控我们的活动。参加集会的每一位成员,都必须考虑和体谅其他成员的感受。当一位成员发言时,其他成员不得插嘴或交谈,除非受到邀请。每一位成员都不得以过度鲜明、具体的细节,描述他或她的受虐经历。我们欢迎各位成员的分身参加集会,但我们不能让未成年的分身出现在这儿,在大伙面前演出他们的受虐经历。任何一种形式的自戕,都不得在集会中进行。每个月的第三个星期四,我们会为未成年的分身们举行一场特别集会。切记:每一位成员只能占用五分钟时间。这一来,都有机会发言。每一位成员都发言后,其他成员可以再度发言。”
  我仔细端详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一位身材高瘦、眼睛深褐色、鼻梁上架着一副破旧的细框眼镜的女郎;一位上穿着美国陆军夹克、脚上蹬着一双伞兵专用厚底皮靴、头上留着一簇短发、外表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妇女;集会主持人萨莉;一位头发金黄、眼睛炯炯有神、怀里抱着一个破烂的兔宝宝的中年男士;一位头上戴着一顶插满大头针的扁帽的妇女;一位肩膀上披着一头鬈曲的黑发丝,身上背着一个大背包(里头装着三只充气玩具动物)、睁着眼睛呆呆瞪着大伙儿的女士;一位身上穿着宽宽松松的工作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海军帽、手里握着一支画笔、拼命在素描簿上画图的年轻女郎;一位神色仓皇、胳臂包扎着绷带、浑身抽搐痉挛不停的妇女。最后一个成员,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位身材丰腴、10根手闪指头全都戴着戒指、整个人趴在地板上、在一本《芝麻街》填色簿上涂涂抹抹的女士。克莱早就看上了这本填色簿。
  手上戴着10枚戒指的这位女士,率先发言。她一面诉说一面画图画,头也没抬。
  “我的名字叫萨拉。”她用一种稚嫩、孩子一般的口气和腔调说,“我们今天好难过、好难过哦!所以我们现在就趴在这儿玩填色游戏,解解闷。今天,我们家的猫咪死了。我们带它去动物医院。虽然我们没钱,付不起医药费,但好心的兽医还是答应收留我们的猫咪。今天晚上,我出来走走,因为我不想哭,但大伙儿都好想大哭一场哦,尤其是玛吉。”
  倏地,萨拉脸上的表情消失了,眼神变得空空茫茫。她抬起头来,好一会儿,呆呆望着天花板。突然,她脸上的五官开始扭曲起来——那种无比深沉的痛苦神情,使我想起《生活画报》上刊登的那种战争照片:妇女们抱着孩子的尸体,无语问苍天。她丢下蜡笔,坐直起来,伸出双手抱住膝头,一面摇晃着身子一面哀哀啜泣起来。
  “萨——姆——啊!你已经离开我——了!”她呻吟起来。“你已经离开我——啦!!”她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梦呓一般,她一个人愣瞪着眼睛喃喃诉说着。两行眼泪扑簌簌滚落下她的脸颊。咔哒一声,频道突然转换了,哀泣的妇人倏地消失,萨拉又回来了。她伸出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又在地板上趴下来,拿起蜡笔,开始替芝麻街的人物填色。
  “你们看到没?”萨拉冷漠地说。“我告诉过你们,玛吉今天感诚到很难过哦。”说完,她就不再吭声了。
  屋子外头,一辆汽车加速驶上山坡。房间里静悄悄的,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那位身穿宽松工作服的女士,手里握着一支彩色炭笔,刮,刮,刮,只管在画纸上描绘着不知什么图形。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这位名字叫做萨拉——或者玛切吉——的妇女,随时都可以转换身份,就像我和我那群分身。
  过了大约一分钟,胳臂上包扎着绷带的女士忽然举起手来,“我想发言。”大伙儿纷纷回过头来望着她。“我的名字叫做辛纳蒙。”她竖起一根手指头,触摸她的下唇。

  大伙儿纷纷向她打招呼,“嗨,辛纳蒙。”
  辛纳蒙把她那只手指从嘴唇上拿下来,转而指向我。“我们想知道,坐在那边的那个男子究竟是谁?”
  轰然一声,我的血压骤然升高,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仿佛疟疾病发作似的。房间里大伙儿吓得纷纷跳起身来。我跳下椅子。扑突,扑突,我只觉得自己那颗心狂跳不停。走!
  辛纳蒙吓了一大跳。“对不起。哦,天哪,真的很对不起!拜托,别走。”她伸出她那两只包扎着绷带的手,央求我别离开。“我可不是故意吓唬你的!”她亲切地向我笑一笑。“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
  萨莉开腔了。“卡姆,别离开嘛!这全是我的过错。我忘记告诉你,每回有新成员加入我们的团体,我都会事先向大伙儿宣布。”她挑起眉梢,望了望房里的每一个成员。“伙伴们,这位是新来的卡姆。他们家刚从马萨诸塞州搬到我们加州来。”
  大伙儿纷纷向我打招呼,“嗨,卡姆。”犹豫了半晌,我终于坐下来。
  “对不起,辛纳蒙,我刚才打断你的话。”莎莉道歉。
  辛纳蒙伸出双手捂住脸庞,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孩子。“我又不是故意吓唬人!”她嘴里喃喃不停。
  “没关系!”萨莉说。她回头瞅了我一眼,“卡姆,你不会介意,对不对?”
  我勉强点头。辛纳蒙依旧把双手捂住脸庞。这时,她从指缝间偷偷窥望着我。大伙儿纷纷回过头去,望着她。
  辛纳蒙嘴里依旧念念叨叨。“我的话讲完了。我只想提出那个问题。我现在不讲话了。”
  现在,大伙儿全都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来了,眼光中充满殷切的期待。我只觉得浑身肌肤绷得紧紧的。我想留下来。我想发言。我想找个地洞躲起来。我想从窗口跳出去。我想念瑞琪。我想念艾莉。克莱只想拿起彩色笔,在填色簿上涂抹一番。
  我抬头望了望萨莉,希望她给我加油打气。我张开嘴巴准备发言.但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我咬紧牙关,把眼泪硬生生吞回肚子里。泪眼蒙眬中,我睁开眼皮望了望伙伴们。一颗泪珠终于夺眶而出,沿着我的腮帮潸潸流淌下来。
  我又张开嘴巴。这回,总算有话说出来了。
  “我——我从不曾遇见过另一个多重人格患者。我很想跟大家谈谈,但我担心,话讲到一半我会突然消失,让我的分身出来跟各位见面,而我自己却回不来,因为我的心情实在太紧张了。”
  这会儿,我只觉得双手冰冷。我赶紧把它塞进两腿之间,一面使劲揉搓,一面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临阵脱逃。我垂下头来,望着地板。两行鼻涕开始流出,滴落到我的脚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破旧眼镜的那个女士伸过手来,把一盒纸巾递给我。我抽出两三张,擦擦鼻子,朝她点点头,然后又垂下头来瞅着自己的手。
  “我想留下来。我不想逃走。我们没有治疗专家。在这儿我们谁都不认识……我好害怕。”
  泪水早就聚集在眼眶里,伺机夺眶而出,就像一群狗儿伸出爪子扒着屋子的门,央求主人放它们出去。回去!回到屋里去!太迟了。我俯下身子、伸出双手捂住脸庞,让眼泪宣泄出来。
  大伙儿都没吭声,让我痛痛快快哭一场。戴眼镜的女士又把那盒纸巾传到我手里。我又抽出几张纸巾,擦擦眼睛拧拧鼻子。过了约摸一分钟,我才停止哭泣。
  “对不起。”
  萨莉说:“没关系。”
  萨拉说:“你不必向我们道歉。”
  浑身猛一阵哆嗦,倏地,我又消失了。克莱出现在大伙儿眼前。
  “你你到底在画画画什么东西呀?”他结结巴巴地询问萨拉。
  “这个。”她把手里那本填色簿递给克莱看。“你是谁啊?”
  “克克克莱。”
  “嗨,克莱。”
  房间里的其他人纷纷向克莱打招呼:“嗨,克莱。”
  克莱闭上嘴巴,不吭声了,因为他发觉大伙儿全都睁着眼睛望着他。
  萨莉说:“克莱,你知道这会儿你在什么地方吗?”
  “不不知道。”
  “一群具有多重人格的人,今天晚上在这儿集会。多重人格的意思就是,你身体里头居住着一群人。”
  克莱静静地听着,并没答腔。
  “现在该轮到卡姆发言了。”萨莉提醒克莱。
  克莱呆呆地瞅着她,满脸疑惑。
  萨莉问她:“你知道卡姆是谁吗?”
  克莱点点头。他竖起右手的拇指头,朝向肩膀后面指一指,仿佛告诉大家,我正隐藏在他身后某处。
  “唔,在这儿,我们不喜欢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讲话。”萨莉告诉克莱。“大家轮流发言,明白吗?”
  “明白。”
  “你现在想发言呢,还是想让卡姆回来?”
  克莱还是不吭声。
  萨莉说:“好吧!现在我要把卡姆召唤回来喔。克莱,你同意吗?
  克莱点点头。
  “卡姆!”莎莉开始呼唤。“请你出来好吗?大伙儿都盼望你回来。”
  哆嗦,转换,我又回到现场了。房间里那一双双眼睛全都投射到我身上来。我望望四周,苦苦思索: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转换身份……克莱……填色薄……集会……加州。我伸出双手捂住脸庞,心里感到非常羞愧,因为我刚才在大伙儿面前出丑。就像一群伺机夺门而出的狗儿,眼泪又在我眼眶中打转,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戴眼镜的女士站起身来,拍拍我的肩膀。“别难过!”她柔声说。
  “别难过哦!”萨拉也安慰我。
  但我心里却难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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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风哭得像痛苦的孩童。锹牙鹿群挤在一起取暖,浓密厚实的毛皮保护着它们不受风暴的严重侵袭。它们站成一个圈,把哀叫发抖的幼犊围在中央,将自己顶着巨角的头低垂向雪地,紧闭眼睛抵御飞旋的雪花。尽管呼出的水汽冻结了口鼻,但它们仍然坚持牢牢驻立在原地。狼和熊蜷在各自的洞穴里等待风暴过去,前者可以和同族们相互慰籍,后者只能孤独的听天由命。 [点击阅读]
年轻人必知的160条说话技巧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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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第1章说话方式,八项注意(基础篇)我国著名美学家朱光潜教授曾说:“话说得好就会如实地达意,使听者感到舒适,发生美感,这样的说话,就成了艺术。”说话方式是一门精深的学问,深谙说话之“术”,就能得体地运用语言准确地传递信息、表情达意,使所言收到极佳的表达效果。 [点击阅读]
幸福要回答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人生最没有悬念的事情就是我们都会变老,人生最大的悬念则是我们会如何变老。女人的相貌在岁月中悄然变化,更大的变化在于心态——杨澜“魔镜,魔镜,告诉我,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哪个?”皇后每天问同样的问题,并期待着同样的答案。烦不烦啊!每一次的问答都助长着她的骄傲,也加剧着她的恐惧。在内心深处,她一定预感到那个叫白雪公主的小女孩终究会超越自己成为最美丽的女人,但她偏要难为可怜的镜子。 [点击阅读]